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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此时，山坡上走来一人，黑衣短打，右手提了一柄厚背薄刃、锋锐异常的鬼头刀，在夜里竟散发出绿莹莹的光。只见那人走上前道：“慕容复，你将云湖洞一派全给灭了安的是甚么心思？”

　　　　慕容复沉吟片刻，不卑不亢的答道：“阁下这般询问又是打的什么主意？是谁率先动手各位都瞧在眼里，是非曲直自有分辨！”包不同接口道：“是也是也，这些个黑不溜秋的家伙不分青红皂白便一拥而上，我们也没说他以多欺少；如今技不如人被我们清了个干净，诸位难道想打抱不平，为其报仇？”

　　　　山头上的那些人一听，甚是不屑。三十六洞七十二岛虽名声挺大，但之间几乎甚少往来，洞主和洞主，岛主和岛主，互不认识，那是极为平凡。为了区区一个云湖洞报仇，那是万不可能的。包不同也正是料到这点，因此这番话说出口，那些个洞主岛主一时哑口无言。

　　　　那手持鬼头刀的汉子冷笑道：“我们自然是不会为他报仇，但……”

　　　　“诸位因何事在此狠斗？”忽然一个清和的嗓音传来，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扫而空。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株树顶上站着一个青袍道长，约莫五十多岁的年纪，手握拂尘，着足处的树枝一弹一沉，他便也依势起伏，神情潇洒飘逸。

　　　　手持鬼头刀的汉子神情戒惧的看着道人，问：“敢问这位道长名号？”那道人还未回答，草丛里忽然钻出一矮胖子，说道：“乌老大！这人来头大……大的很，他……他是……蛟……蛟……蛟……”胖子说到那个“蛟”字怎么也蹦不出下一个，乌老大将鬼头刀一横，惊问：“莫非是蛟王不平道人？！”那胖子一拍大腿，道：“是啊是啊，他正是蛟……蛟……”说到这，又口吃起来。

　　　　乌老大面色一变，朝那道人拱手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不平道长，失敬失敬。”不平道人捻须笑道：“乌先生多礼。要说大名鼎鼎，贫道远不及慕容公子，还不知二位因何事闹得不快？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若看在贫道薄面，就此化干戈为玉帛了罢！”话音甫落，他便犹如一只灵鹤般轻飘飘的落在乌老大面前，这手轻功无不叫人拍手叫好。

　　　　乌老大为难道：“这……不是在下不给道长面子，乃是这姓慕容的欺人太甚，我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常年未见，好不容易聚首一次，竟惹得他们搅乱，生生将云湖洞一派杀了干净！”

　　　　慕容复皱眉道：“乌先生怎的胡说八道？在下一行本就是误闯此地，早已讲明，乃是你们非揪住不放。”末了对不平道人抱拳道：“道长今日好意慕容复铭记在心，日后定当衔环。诸位，告辞！”

　　　　阿昙跟在慕容复身后走了不过两步，便听那不平道人高声道：“慕容公子，且慢。”

　　　　包不同和风波恶甚是心烦，若不是看在这不平道人说话做事有点名堂早就动起手来。慕容复转身问道：“道长还有何事指教？”不平道人神情无比和蔼，微微笑说：“慕容公子何必急着赶路，不如听贫道说一件事。”慕容复点头道：“道长直言。”

　　　　不平道人这时看向乌老大一众，徐徐说道：“据我所知，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在此聚会，难道不是因为天山那人的事么？”乌老大脸色倏然惊变，几欲站立不稳，否定道：“不知道长何出此言！？据说据说，那便是谣言，不得信！”

　　　　不平道人摇摇头，反问：“乌老大，你可知慕容公子身份？”乌老大答道：“‘南慕容，北乔峰’的名号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慕容复的功夫乌老大也是看在眼里，自愧弗如。慕容复道：“多谢乌先生美誉。”不平道人“嗯”了声，说：“这便是了，这样的大人物，你们却失之交臂，岂不遗憾？平时连慕容公子半分踪迹也难查询，如今慕容公子有缘在此，你们不开口求助，实在大愚！”乌老大皱眉踌躇，显然内心极为挣扎。

　　　　不平道人又说：“你们这一生受尽了缥缈峰灵鹫宫天山童姥虐害胁迫，此事不出手更待何时？”四周群豪听得“天山童姥”名号皆是吓得瑟瑟发抖，有的则后退两步，面色煞白。

　　　　阿昙却觉得“缥缈峰灵鹫宫”这几个字甚为耳熟，侧头想了一会儿，又着实想不起来，只得作罢。王语嫣也摇摇头，细声道：“甚么缥缈峰，灵鹫宫，天山童姥，武功路数我竟闻所未闻。”

　　　　那不平道人又道：“各位洞主岛主受天山童姥那老妖婆压迫多年，今日齐聚在此想一举反抗，的确是可歌可敬……”乌老大厉声道：“道长休得胡说，姥姥……虽对我等严格了一些，我等也万不敢有反抗之心！”不平道人哈哈一笑道：“那好，我这就上缥缈峰去，告诉童姥乌先生你们的一片赤忱心意！深更半夜，在此聚会……嘿嘿，但愿她老人家能收下啊！”

　　　　慕容复算是听懂他们的意思，这甚么天山童姥是这些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头领，但这些人却密谋反抗。慕容复心思一转，忽然想到，若是自己当真帮助这群人推翻天山童姥，这群人定当对他感激在心，待到复国那日，这群人中不乏好手，缓急之时，倒是能用之才。慕容复越想越觉得可行，趁乌老大等人不注意，将公冶乾等人叫道旁边轻声商议。包不同几人觉得这群人行事古怪且心狠手辣，如果答应他们，届时翻脸赖账又该如何？慕容复思索片刻，方道：“这天山童姥不知是甚么人，但此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就算那缥缈峰是龙潭虎穴，闯一闯看又何妨！”

　　　　阿昙站在慕容复身边，他们谈话一字不漏听进耳中，心下莫名不安。他又在为复国做打算，哪怕根本不知道对方究竟！阿昙十分不愿，乌老大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奇奇怪怪，谁知不会背后捅刀？想到慕容复手臂上的伤，阿昙更是心酸。

　　　　“王姑娘，你别怕，我不会让人欺负于你的！”

　　　　阿昙闻声看了眼段誉，只见他浑身狼狈，对王语嫣却是笑的比蜜还甜。脑中忽然浮现起雨夜段誉对她说过的话：你不喜欢慕容公子做这些事，你有跟他说过么？阻止过么？阿昙想到此处，心头一震。

　　　　乌老大被不平道长说的心动，一咬牙对慕容复躬身说道：“慕容公子，我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兄弟姊妹数十年来受尽灵鹫宫那人荼毒，日子惨无人道！这次是豁了命也要干掉那老魔头，求你助我等一臂之力，以解倒悬！日后若有吩咐，我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定当倾囊！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他这一番话说的抑扬顿挫，满是诚恳。

　　　　慕容复听到他最后一句承诺，当即便要满口应下，突然身边的阿昙一晃，嘴角溢出丝鲜血，“砰”晕死过去　　　　
53　干戈寥落四周星
　　　　　　　&“阿昙！”慕容复大惊，倏然将阿昙一拉揽在怀中。｛Shukeju　｝看小说就去……书_客@居！但见阿昙双目紧闭，喊了多声也无反应，慕容复又是忧心又是恼恨。

　　　　众人皆没反应过来，翘首四顾，突然人群中有人恐惧道：“啊？该不会是姥姥来了？！”顿时之间，群豪冷汗涔涔。乌老大更是惊骇四看，出声骂道：“咄！胡说八道甚么！就算她老人家……来了，怎还不现身？”他这句话说完，山谷里一片静谧，只听得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哈哈，枉你们这些洞主岛主雄踞一方，不料听见天山童姥的名号竟都吓得屁滚尿流！可笑啊可笑！”只听左首那座山头，传来一个女子甜腻的说话声，话音甫歇，右首一座山头又传来一个男人的附和：“不错不错，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敢情都是缩头乌龟！”

　　　　乌老大一等气的发抖，当即便听得一阵噌噌当当的亮兵器声。一身穿绿袍的汉子拔出宝剑，指着左首山头道：“哪里来的奸夫淫妇！竟敢在此偷听……”话未说完，但见银光一闪，绿袍汉子喉头便多出一条血线，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他旁边有人奇怪，伸手一推，“砰”的一声，绿袍汉子的脑袋便和身子分了家。王语嫣掩嘴惊呼，不由倒退两步。段誉忙扶住她手臂，安慰道：“王姑娘，别怕，别怕……”

　　　　在场众人，除了慕容复无人看清绿袍汉子是怎么死的，皆是惊惧不已。慕容复其时一心系在阿昙身上，这会儿见绿袍汉子死去，心下一转，沉声道：“在下只道剑神卓先生的‘归子剑法’精妙无双，没曾想下毒暗算的功夫也是不弱！不知哪里叨扰到卓先生，在下赔个不是，还望赐下解药！”慕容复只当阿昙是被剑神卓一凡施了毒手，心下气愤，这番话虽是自己相求，但字里行间大有不交出解药便将你碎尸万段之意。

　　　　卓一凡一愣，心道慕容复声名在外，自己与他为敌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思前想后，才扬声说道：“姑苏慕容果然名不虚传，我这‘归子剑法’世间少有人能叫出名堂。但慕容公子怕是误会了，那位姑娘不是在下所伤，在下剑术尚可，说到暗器伤人么……可万万不及某人啊！”

　　　　慕容复想来也是，自己关心则乱，其中过节都未仔细想过。卓一凡同阿昙无冤无仇，怎会伤她？况且阿昙一直站在自己身边，若有暗器，自己怎不会发觉？

　　　　这时，只听不平道长微微一笑，说道：“剑神先生和芙蓉仙子，都是贫道请来帮助各位岛主、洞主的人，诸位何必闹得言语不快，吃亏的还不是自己么？慕容公子，你可同我等一起上缥缈峰去？”

　　　　慕容复自然是极其想和这帮人一道前往缥缈峰，一是看看这天山童姥到底是何方神圣，二是笼络人心为兴复大燕做准备。｛shUkeju　｝看小说就去……书@客~居&但看着昏死在他怀里的阿昙，脸色苍白，心中又是一软。伸手将阿昙嘴角的血迹轻轻擦去，摸着她脸唤道：“阿昙？”

　　　　一旁的公冶乾上前说道：“公子爷，我来给阿昙姑娘诊一诊脉罢。”慕容复点头道：“劳烦二哥。”公冶乾执起阿昙手，搭了两指在她腕间，随即又搭了两指，半晌方皱眉道：“不知是不是我号脉不精，阿昙姑娘脉象平稳，毫无异状。但怎么会晕死过去，这个……”

　　　　慕容复闻言一怔，亲自伸手去摸了摸阿昙脉象，火光映在他脸上，神色明灭不定。

　　　　不平道长见慕容复没回他话，也不着恼，于是又问了一遍：“敢问慕容公子和我们一起上缥缈峰，还在座群豪一个公道么？！”

　　　　慕容复握着阿昙手腕，半晌才道：“各位皆是武功济济的大人物，何况更有不平道长、剑神先生、芙蓉仙子三位高手仗义相助，天下间还有什么事难了？在下几人还有要事，留在也是碍手碍脚。告辞了！”慕容复将阿昙打横抱起，转身便要离开。乌老大急道：“慢着！慕容公子知晓我等大秘密，就这样一走了之了么？！”慕容复微微侧首，不怒自威：“怎么？乌先生不许我等离开？”

　　　　乌老大还欲争辩，一旁的不平道人捻须笑道：“慕容公子心忧这位姑娘，急着离开，我等也不勉强。往前十里乃有一村镇，慕容公子大可将这位姑娘带去歇息。各位慢走，不送。”

　　　　乌老大却还不放心，上前两步说道：“慕容公子已然得知，此事不能就此……”

　　　　慕容复心头更气，不等他说完，冷笑道：“你当我姑苏慕容氏甚么人，不说根本不了解你们口中甚么童姥灵鹫宫，就算知晓了，又怎么会多舌泄露出去？日后诸位若是听得我慕容复泄露过今日之事，大可来姑苏燕子坞寻我报仇！”他这番话说的抑扬顿挫，眉宇间一派坦然。众人一时间被他言谈威慑，皆不敢再多说。隔了半晌，慕容复才冷声说道：“告辞！”

　　　　邓百川、王语嫣段誉几人连忙跟上，这次乌老大却不敢再阻拦了，只求慕容复说到做到，不将此事泄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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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复抱着阿昙疾行，远远将邓百川等人甩在后面，约定在前面村镇相会。邓百川几人不明白慕容复带阿昙去哪，但也没有多问。

　　　　慕容复一路默然无言，直到再也看不见邓百川等人的踪迹，才停了下来。

　　　　“起来罢。”慕容复说完，阿昙还是躺在她怀中没有反应，顿了顿，又道：“为甚么装作晕倒？还是你觉得这样骗我很好。”

　　　　“我……我没有！我不想骗你的！”阿昙连忙从他怀里挣出来，急忙摆手解释。她嘴边还有血迹，慕容复本想伸手给她擦擦，手抬到一半却又放下，“你怎会流血的？”阿昙嗫嚅着道：“咬……咬了舌头。”慕容复看着阿昙这样，本来就想原谅此事，但一想到阿昙竟然骗自己，心肠又硬了起来，撇开视线，冷冷说道：“好了，你等会儿和邓大哥他们一起去镇上，等我回来。”阿昙一怔，抬头惊问：“你要去哪？！”

　　　　慕容复侧首说道：“我回去找那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同他们重新商议。”慕容复说着便转身走了几步，突然腰间一紧，背后阿昙的声音传来：“我不要你去！”

　　　　慕容复怔忪，这才察觉到阿昙的反常，以为她是担忧自己受伤。柔声说道：“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人数众多，况且还有另外三名高手助阵，我和他们一起绝不会出甚么意外。此事若能参与，将来我复兴燕国，这帮人必定是一群精锐之师，待那时……”

　　　　“不要复兴燕国好不好？”

　　　　慕容复话语一断，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甚么？”阿昙被他问的心虚，顿了顿，才鼓起勇气说：“不要再想着复兴燕国了，可好？”慕容复看着阿昙，还是那副摸样，不美，却意外的安宁。但是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看不透她。

　　　　“为甚会这样想？”

　　　　阿昙垂下眼，一字一句说道：“你若要复兴燕国，必定会先推翻一个国家，国家兴亡，苦的皆是百姓。战争烽火，生灵涂炭，徭役赋税。燕国已经覆灭多年，只有你一脉还念念不忘所谓的祖宗基业……”

　　　　“够了！”慕容复突然打断阿昙，面有愠色：“是谁教你这样说的？是不是段誉？嗯，定然是他了，他是大理国人，我倘若坐上燕国皇帝，第一个灭掉的国家便是他们！”

　　　　阿昙不知如何对他解释，这些多多少少听人谈论，但更多的是自己早已在心底说过无数次的话。不管自己有没有亲手杀人，但只要是因为你而死，罪孽都是算在你一人身上。罪孽越深，越不能超脱，但凡帝王将相，有几人能得善终？就算死了，也是入了阿鼻地狱，不得超生。阿昙不想慕容复身缠罪孽，更不想他背负着这个复国的重担，仅此而已。

　　　　“不是段公子教我说这段话的，是我自己早就想对你说。”阿昙低着头，眼睛酸涩：“自我认识你以来，你有哪一刻是放下过燕国，即使你跟我在一起，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其实……其实在你心里，我根本比不上燕国罢……”

　　　　慕容复一把抓住阿昙手腕，忍声道：“你在胡思乱想甚么？燕国是燕国，你是你，焉有可比？！”阿昙被他这句话莫名戳中心底柔软，反手抱住慕容复说：“那就不要再想复国了好不好？”

　　　　“……你不懂。”慕容复抬手摸了摸阿昙头发，叹气说道：“复兴燕国既是慕容氏百年不变的祖训，也是慕容氏子孙的责任。这么多年步步为营，苦心孤诣，都是为了重建大燕。我父亲在世时，是他一手操持；如今他去了，这担子自当我来扛。无论如何，燕国都是在第一位。”

　　　　阿昙抓着他的袖子，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才问：“倘若为了大燕，叫你立时死去，你也甘愿？”慕容复想也不想便答：“只要燕国能复，甘愿一死。”

　　　　阿昙心头火气腾腾上冒，咬牙问道：“你为你燕国死了，我呢？我怎么办？”慕容复一噎，想到万一真的出现这种事，自己会怎么做，末了才道：“那就……忘了我罢。”

　　　　阿昙气的跳脚，敢情他为了燕国死了，就不管不顾自己，当即一把抓起他手臂，狠狠咬了下去！慕容复心头一热，将阿昙揽在怀里，微微笑道：“不过我怎会那般容易死去。待我登上大燕的皇位，你便是大燕的皇后。”慕容复顿了顿，又加重语气说了一遍：“只有你一个。”

　　　　阿昙埋在他臂弯，不再争论。这一次，她是明明白白的知道，要让慕容复放弃燕国，难于上青天。她怎么可能在意那些所谓的封号，从始至终，她在意的只是他一人。

　　
54　红烛秋光冷画屏
　　　　　　　走出十余里，果然有处小镇。｛shUkeju　｝看小说就去……书@客~居&

　　　　对于阿昙怎么又活蹦乱跳的回来，公冶乾等人都识趣的没问。但是，偏偏有的人不懂其中关节，见阿昙醒来，连忙上前问候：“阿昙，你……你的病这么快就好啦？没事了罢？”

　　　　阿昙笑笑：“无妨了，多谢段公子挂心。”段誉抓抓脑袋，又问：“那……那你为何晕倒？”阿昙打了个呵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