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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妍不好推却，只点了点头，别过了房夫人，随他而去。
　　　　　走完了整条街，叔玉见绮妍仍是不发一言，心想怕是还在为刚才的事不悦，便向绮妍道：“绮妍小姐若是不喜欢我跟他们一起去喝花酒，以后我就不去了。”
　　　　　“魏公子不必刻意迁就绮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不要为任何人轻易改变，否则就不是自己了。”绮妍道。
　　　　　叔玉听了绮妍这番话，有点糊涂了。她不是在生气吗？哪个女子撞见自己未婚的夫婿在妓院门口会若无其事呢？可听她刚才那话，好像是在说以后他喜欢的话，还可以去妓院那样的地方喝花酒。
　　　　　“人人都说谁要是娶了绮妍小姐，那以后这个男人就不能再多看别的女子一眼，而且得事事顺服，看来大家都误会了。”她真是个非凡的女子，与生俱来就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令人难以抗拒的倾慕于她。
　　　　　“若是传言非虚，魏公子还敢娶我吗？”
　　　　　叔玉忽而止步，拉起绮妍的双手，眉目含情道：“娶！这是叔玉此刻最大的心愿。”
　　　　　绮妍完全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话语震住了，心中着实感到受之有愧，慌忙避开了叔玉的双眼，缩回了双手。
　　　　　叔玉以为是自己太多冒犯了，便不敢再多言。毕竟绮妍不同于他往日接触的烟花女子。
　　　　　房夫人对在风雅楼外遇见叔玉一事，心中怏怏不快，回府后将此事说给房玄龄听。房玄龄见夫人一副不放心绮妍的样子，便劝了声：“叔玉那孩子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他一向**形骸，不拘不束，这么些年不都没什么吗？叔玉不失为一个君子，夫人多虑了。”
　　　　　“可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妥，想来想去还是那李君羡比较合适妍儿。”房夫人如实说出心里的想法。
　　　　　“妍儿与叔玉是经皇上指定的，可以说已经订了亲，夫人此话以后莫要再提啊！”
　　　　　房玄龄接着又多方面夸赞了叔玉一番，才使房夫人稍稍安下心来。
　　　　　说起常山公主，自上回因李君羡为救绮妍与许仁而勉强答应娶她伤心不已，整日茶饭不思。太宗心疼女儿一片痴心，心想着绮妍如今已另觅良人，有意再次撮合君羡与常山公主。
　　　　　君羡被宣入宫，知道太宗此次的用意，想那常山公主，多少年如一日，对他情有独钟，也因他连连受到伤害，堂堂大唐公主，金枝玉叶，非但从不责难他，强逼他，凡事处处还维护他。往日种种，历历在目，君羡着实感到对她愧疚。再看太宗天子之尊，亦免不了一颗慈父之心，宽厚仁爱令人动容。而且他已经看着绮妍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幸福已有归属，他可以安心了。于是，君羡答应了太宗的要求——娶常山公主为妻。
　　　　　太宗顿时龙心大悦，恰巧赶上魏征前来奏报其子叔玉婚典的诸项事宜，太宗特别下令礼部以皇亲国戚之礼将两桩婚事一起大操办。
　　　　　自长孙皇后离世后，朝廷上还从未有过喜庆之事。如今两门婚典即将举行，因系朝廷重臣与皇室，太宗再三交代要隆重。
　　　　　婚事全全由礼部包办，叔玉今日闲来无事，自上回在风雅楼外被绮妍撞见后，就再也没去过烟花之地，尽管好友再三相邀，都是婉言谢绝。连日来都陪着绮妍，朝中几个好友都取笑说他还没娶妻就已经“惧内”，尽管叔玉感到心里不痛快，但依旧装作毫不介意地与绮妍谈笑。
　　　　　魏征觉察出君羡这几日若有心事的样子，便邀了他前来一叙。君羡在魏府喝了半盏茶即要告辞离去。
　　　　　“李将军，老夫已命人在府内设宴，不如就留下吃顿便饭吧。”魏征劝阻君羡道。
　　　　　“多谢大人，只是……”
　　　　　“李将军不要客气，其实老夫请将军来是还有些话想跟将军说。”魏征说出了自己的用意。
　　　　　“大人但说无妨。”君羡直言道。
　　　　　“上回老夫与你联手放走那许仁，将军可知此乃欺君大罪，你就没想过后果？”
　　　　　“在下只是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倘若皇上得知怪罪下来，君羡甘愿受过！”
　　　　　“很好，有胆识！”魏征赞道，“可是上次虽瞒天过海，细想来却有诸多漏洞，幸而皇上急于处决许仁一时没有细查，李将军身经百战，处事向来有节有理，然而上次老夫却看出你急于求成，心浮气躁，若是领兵出征，乃是大忌啊！老夫想人只有面对情感时才会如此不安和冲动吧。”
　　　　　君羡听后愣了一下，刚要开口辩解，只见魏征摆了下手道：“将军先听老夫说完，对绮妍小姐和将军，老夫一直十分欣赏，关于你们只见也略知一二，如今绮妍小姐将与我儿叔玉结合，而将军与常山公主也要完婚，说心里话，老夫是真为你们二人感到可惜……”
　　　　　魏征感慨着，抬头竟见叔玉与绮妍站在门外——
　　　　　“叔玉！”魏征惊讶地叫道。
　　　　　叔玉走进来，露出往日热情的笑容，但是脸上明显地在抽搐着，可见刚才魏征最后的几句话，对他影响颇大。
　　　　　“爹，我刚好跟绮妍在一起，她说要来看看您，我们就一起回来了。这么巧，李将军也在啊！”
　　　　　此时有人来回酒宴已安排妥当，魏征请君羡、绮妍入席。
　　　　　“李将军，恭喜你快要做驸马了。”
　　　　　叔玉首先举杯向君羡道。
　　　　　君羡道了句谢，回敬叔玉。
　　　　　酒过三巡，魏征见大家喝得差不多了，便命人将酒撤回去，绮妍却拿起酒杯道：“魏大人，绮妍还没有敬李将军呢。”乃想君羡道：“李将军，绮妍祝你跟公主幸福美满，真心的祝福……”
　　　　　说毕，便一饮而尽。
　　　　　午宴散去后，魏征吩咐叔玉领着君羡四处转了转，自己与绮妍在茶厅里品茗闲聊。
　　　　　君羡本担心叔玉会因刚才魏征的话对绮妍有所误会，几度欲开口解释，但见叔玉盛情相待，仿佛并不介怀，如此信任绮妍，他若是再提，岂不反而容易造成误会？
　　　　　叔玉与君羡在魏府游走了一圈，回到茶厅，只见魏征一个人坐在里面喝着茶，叔玉问起绮妍，魏征说是刚走。于是，君羡也告辞离去了。
　　　　　走出魏府大门，君羡忍不住向道路两旁张望，见绮妍走的不远，张口欲唤她名字时，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心下思之，只对自己道：“该是放手之时了。”乃转身与绮妍相背而行。
　　　　　俩个背影渐行渐远——
　　　　　黑幕，层层压向地面。
　　　　　夜色漫无边际，笼罩着整个星空，看不清上空是否有闪烁的晨星和迷人的月光。
　　　　　这个夜晚，又会有谁一夜无眠。
　　　　　绮妍晚上没怎么吃过东西，小桃拿了些扁食送到绮妍房中，刚刚轻轻得一推门，却见绮妍从枕边抽出那紫檀木盒，将它放入屏风后面的的木柜中，然后关紧了木门。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不要它了吗？”那可是她一直放在身边，倍加珍爱之物。那里面储存的是她最美好的回忆啊！
　　　　　“我只是把它收起来而已。”
　　　　　封存，或许是如今最适合不过的了。
　　　　　丢弃，她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
　　　　　“小姐，有句话我还是要说——”小桃紧咬了一下嘴唇，抬头对绮妍道：“你该选择的人是李将军！你不要这么快把它收起来，再好好想想，好不好？”
　　　　　幸福，是一辈子的事。她不希望将来绮妍的生活蒙上一丝的遗憾。
　　　　　绮妍走到竹椅前坐下来，转向窗外道：“我已经反复想了很久，经历了那么多事，结果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或许是命中注定吧，我们都累了。”
　　　　　“这么说，小姐还是决心嫁给魏叔玉？”
　　　　　绮妍没有回答，只是默默默默望向窗外，藏在云朵后面的明月已经露了出来，月光洒落了一地，照亮着屋外的榕树、凉亭、台阶，还有屋顶上的瓦片，可是却怎么也照不进她的内心。
　　　　　晚膳过后，叔玉一个人关在房中，耳边回响起白天魏征对君羡说的那番话。
　　　　　魏征见叔玉房里依旧亮着，便敲门走了进来。
　　　　　叔玉见是父亲来到，站起身走过去道：“您还没睡？”
　　　　　魏征坐了下来，叫叔玉坐在身旁。
　　　　　“你睡不着？是在想李君羡和徐绮妍吧。”
　　　　　魏征一语道破，让叔玉吃了一惊。
　　　　　“爹知道，你心里现在一定有很多的疑问。”到底是知子莫若父！
　　　　　“李将军和绮妍昔日真的有过一段情？”听魏征的口气，叔玉已经有所感觉。
　　　　　“虽不曾听他们如何山盟海誓过，但看得出他们两心相许。说来令人难以明白，他们二人早该成就美事，真是造化弄人哪！”魏征想来也不觉为他们惋惜起来。
　　　　　“似乎我做了件不该做的事，爹，我是不是错了？”叔玉感到迷茫。即使自己再怎么爱慕绮妍，若是知道他们两情相悦，他也绝不会去做那个横刀夺爱之人的。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披上嫁衣，而那个牵着她与她拜堂的人却不是自己，那样的滋味比万箭穿心还要痛。
　　　　　“先不要说他们，说说你，你为什么想娶徐绮妍小姐？你们认识不过才一个月有余。”
　　　　　提起绮妍，叔玉嘴角边不由地露出一丝浅笑，道：“绮妍小姐聪明、美丽、善良，可以说是全天下男子梦寐以求的妻子，爹您会是也对她赞赏有加么？”
　　　　　“还有呢？”魏征问道。
　　　　　“还有？”叔玉不解，“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还有高阳公主！”
第三十卷　两鸳鸯风雨同栖　一心人白头不离

　　　　　叔玉霎时一顿，脑子里有一瞬间是空白的。“高阳公主”——这在他记忆里尘封已久的四个字。
　　　　　“爹以前一直为国事奔波，极少在意你，这是爹的错，当年爹竟然没有发现你喜欢高阳公主，直到高阳公主下嫁房遗爱，你离京而去，爹才明白过来啊。”想到这，魏征对儿子感到深深的歉意。
　　　　　“您别这么说，一切都是天意，只是高阳公主她太不幸了！这次我回来发现她跟以前完全不同，以前她是无忧无虑的，现在却像个满眼幽怨的妇人。虽然我不知道房遗爱是如何待她的，可是我看得出来她过的并不开心。”提及高阳公主，这个他曾经暗暗爱慕的女子，叔玉的心不禁微微震颤。
　　　　　“所以你不想徐绮妍重蹈她的覆辙？当你知道房遗爱要娶徐绮妍，你站了出来。”
　　　　　“当时我的脑子里想的只有不能再让房遗爱毁了绮妍！其实我也一直为绮妍清雅高贵的气质所折服，她真的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女子。”叔玉说着眉间开始慢慢的紧皱起来，“这些日子我总觉得不踏实，愈是想娶她就害怕我给不了她幸福。”
　　　　　叔玉说完，沉沉地叹了口气。
　　　　　魏征安抚地拍了拍叔玉的肩膀，然后又开解了他一番。
　　　　　小桃一整夜未睡，反复思量着绮妍与叔玉的婚事，心中越发地感到不安了。清早起身，在庭院里遇见徐显，便将自己的担忧说与徐显听。本以为徐显会跟她一样不放心绮妍配给叔玉，可是却听徐显道：“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想来绮妍与李君羡这一路走得太辛苦，他们若在一起或许还会经历更多的波折，相反我觉得魏叔玉能让绮妍过一种平静安乐的日子。”
　　　　　小桃听着，徐显说得句句在理，也是处处为着绮妍着想，可是平静安乐的日子那是什么呢？绮妍要得仅是如此吗？小桃心里暗自发问。
　　　　　魏府。
　　　　　叔玉刚一起身就听下人来报，有人在门外求见。叔玉寻思着这么早会是谁要见她，这便走出门外，见到的却是小桃！
　　　　　“我当是谁，原来是小桃姑娘，稀客呀，该不会是你家小姐让你来约我的吧。”叔玉伸了个懒腰，将双手背在后面，凑近小桃，一脸戏谑的笑。
　　　　　小桃往后退了半步，“啐”了他一下，瞪着叔玉道：“是我要找你！”
　　　　　叔玉故意朝头顶望了一圈，道：“今儿的太阳莫非是打西边出来了？”
　　　　　小桃思索了片刻，压低声音道：“我想求你一件事——”小桃略抬起眼睑瞟了叔玉一下，复道：“求你放弃我家小姐，不要娶她。”
　　　　　叔玉听完怔了一下，转而又笑道：“通常一个女子不想让一个男子娶别的女子，都是因为这个女子自己想嫁给这个男子，你可别说你想嫁给我啊！”
　　　　　“魏叔玉！”小桃恼了，“你不要给我胡说八道，我全是为了我家小姐，你别妄想了，小姐她心里喜欢的一直是李将军，才不会中意你呢！”
　　　　　小桃本不想说出来，可被叔玉这一气，一股脑的把自己心里所想全抖露了出来。
　　　　　她以为叔玉会生气甚至发怒，谁想他既不气也不怒，依旧笑得如三月里的桃花一般灿烂，道：“是吗？那你干嘛不劝劝你家小姐？我知道了，肯定是你们小姐没听你的，执意要嫁给我，对吧！”“不对！”小桃抬高嗓子叫道，“要不是你死皮赖脸要娶小姐，她怎么会答应嫁给你？！”
　　　　　“哈哈——终于还是忍不住凶起来了，这才像你嘛！”刚才见小桃低声下气的求他，叔玉还真不习惯，这个小丫头太有趣了，他要好好逗逗她，“我现在突然有了另一个想法，等我跟你们小姐成亲之后，我就向她讨你做我的侍妾，尽享齐人之福呦！”
　　　　　叔玉说着，挥了挥袖子传身大步回府去，不管小桃在身后如何气得重重地跺脚叫骂。
　　　　　是日，礼部已将两套大婚用的喜服赶制完工，送到了宫中交由太宗亲自查验。太宗看后，十分满意，立即派人去宣君羡、绮妍及叔玉入宫来试穿。
　　　　　三人来到后见了圣驾，太宗十分欢喜，草草说了几句，恰常山公主待立在侧，便让几位宫人领着他们四人各自去换上喜服再来觐见。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太宗与杨妃正喝着茶，常山公主突然从外面蹦了进来，凤冠霞帔，金光闪烁，明艳惊人，裙角长长地拖于地面，尽显出女子的娇柔与妩媚。
　　　　　太宗站起身仔细打量着女儿，口中直夸着“好”，然后又命人传旨重赏制衣的御用裁缝。
　　　　　叔玉盯着他的喜服看了好一会儿，执事太监在外久等见叔玉未出来，便敲门走来进来，见叔玉还未换衣，忙催促道：“魏公子，您赶紧的啊，皇上那边还等着呢。”
　　　　　“我在等。”叔玉淡然地道出一句。
　　　　　那太监心中疑惑不解，道：“等？您等谁啊？”
　　　　　叔玉向窗外瞥了一眼，皱了下眉，伸手要去拿喜服来换时，忽听窗外飘来一阵惊慌的喊叫声——
　　　　　“不好了！不好了！李将军不见了！”
　　　　　执事的太监乍一听，忙探出头望去，还没探出了究竟，紧接着另一边的宫娥又高声叫着——
　　　　　“不好了！不好了！绮妍小姐不见了！”
　　　　　叔玉听后，长长的舒了口气，竟觉得心中畅快了不少，原本已经触到喜服的手又伸了回来，嘴角边溢出几许微笑，自语道：“还是不用换了。”
　　　　　太宗坐等多时未见君羡等三人过来，正要差人去看看，一个太监神色匆匆来报道：“皇上——李将军跟绮妍小姐都走了！”
　　　　　“什么？！”太宗吃了一惊。
　　　　　“他们是一起走的？”杨妃问道。
　　　　　“回娘娘，据守门的侍卫说李将军先行离开的，之后绮妍小姐也出宫去了。”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太宗拍案大怒，“是逃婚给朕看的吗？岂有此理！”
　　　　　太宗立即着侍卫军全城搜捕，下令要将他二人缉拿，殿前问罪。
　　　　　杨妃见太宗真的动了怒，此时也不好为之求情。看情形，恐怕这一次是不好收场了。
　　　　　原来君羡反复思量，觉得自己亏欠常山公主太多，若这次真的就此娶了她，岂不是等于欺骗她一生一世？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对绮妍是怎样的情感。忽然间他想起了另一个与他如今遭遇相似的人——小纪。
　　　　　“她现在应该换好喜服了吧，我想你跟我一样都想看看。”君羡蹲坐在小纪墓旁，“你放心，魏叔玉是个好人，无论家世还是人品，都属于人中龙凤。记得我曾在这里暗许过会保护绮妍，现在也是，只要君羡尚存一息，就会一直守护着她。”
　　　　　君羡望着墓碑上鲜红的几个大字，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回，那是绮妍的手迹碑刻。
　　　　　“有些话我一直不敢对人言，君羡自幼就立志保家卫国，这么多年来，心中就只有这个。每回出征，都是抱着战死沙场的信念，做个真正的将军。可是自从绮妍出现后，不仅心里多了她，而且生怕有一日边关告急，我会一去不返。非我贪生怕死，只是——我想要照顾她一辈子……”
　　　　　话刚落到此处，忽听身后一阵抽泣声——
　　　　　君羡闻声回过头，只见绮妍泪流满面，不知是何时来了这里。
　　　　　“你怎么也…。。”她此刻不应该是在皇宫装着华贵的喜服，跟魏叔玉站在一起吗？
　　　　　绮妍双眼迷蒙的看着君羡，未言只字片语，盈盈的泪光中嵌着风雨过后开朗的微笑。
　　　　　君羡在一瞬间豁然明白，大步跨上前去紧拥绮妍。
　　　　　再也不会放开了。这个怀抱，将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