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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妻-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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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书一连筹备了几日,神经紧绷,到得今日,一应事宜准备得差不多了,才能歇喘口气,到前殿来观戏。

    因着丞相驾临在即,章家的还愿大戏惠泽原是要其改期的,奈何章家是洛县大户,得罪不得,章乃春又是出了名的破落户。白玉书算算离元宵还有数日,便劝了惠泽且由着章家去还愿。三日戏期过了,寺内寺外洒扫一番,刚好准备迎接丞相,倒也不碍事。

    夫妻二人正在品茗观戏,忽见丫鬟雨墨匆匆跑了来,噗通跪到了白姜氏跟前。

    白玉书白姜氏并着真娘都投来惊疑的目光,不知道雨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雨墨一路行来,一路纠结着要不要把小姐闺房里藏了男人的事情告诉老爷夫人,不知觉竟已到了前殿二楼,见着白玉书和白姜氏,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又因为白云暖之前对自己不善,心里郁积了很多怨气,借此机会也想报复一下,便将白云暖厢房藏了男子的事情添油加醋在白玉书和白姜氏跟前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雨墨一说完,白玉书和白姜氏的脸色刷就变了。

    “雨墨,你胡说什么呢?”真娘已经严厉呵斥道。

    雨墨刚好瞥见楼下章乃春从寺院大门走了出去,忙指着他的背影道:“老爷夫人,我没有胡说,就是这个少爷适才从小姐房内走出来的。”

    白玉书和白姜氏将目光投向楼下,见一个身形高挑,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儿并着一个小跟班转进了戏班后台。

    “这不是章家大少爷吗?”真娘嘟哝了一声,她想起先前自己奉命去找小姐,的确在内殿回廊上见此人和小姐搭讪来着。

    白姜氏扭头见真娘欲言又止面有难色,便腾地起身疾步下了楼去。

    “夫人……”白玉书也跟了下去。

    真娘瞪了眼跪着的雨墨道:“胡说八道,小心你的皮。”

    “千真万确的事,真娘不信,但可去问我姐姐。”雨墨满心里得意,只等着老爷夫人能训斥小姐一顿,便随了真娘回厢房看好戏去。

    白玉书和白姜氏到了东边园子,直奔白云暖厢房。

    心砚正坐在一旁椅子上,看她家小姐喝炖盅里的银耳莲子羹,猛不丁见老爷夫人闯了进来,吓得一激灵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老爷夫人……”心砚见老爷夫人面色严肃,赶紧跪在了一边。

    白云暖不知出了什么事,爹娘要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但还是起身行了礼,唤道:“父亲母亲。”

    白玉书和白姜氏直直走到桌旁坐了。

    白玉书沉着脸问道:“适才谁来过了?”

    白云暖一怔,心里暗忖:难道她与章乃春见面的事情被父亲母亲知道了?未出阁的少女与陌生男子见面,的确是不容饶恕的罪过,怪不得父亲母亲要生气。

    “没有谁来过啊!”白云暖站在父亲跟前,显得十分坦然。

    心砚却已沁了一手心的汗。

    “明明有的,”雨墨从房外跑了进来,与她一同来的还有真娘,她跪到房中去,嘴里道,“我看见了,章家大少爷适才从小姐的厢房中走出去,心砚还在厢房外送他呢!老爷夫人要是不信,可以问心砚。”

    雨墨手指着心砚,心砚急出了一额头的汗,求助地看着白云暖。

    白玉书见雨墨一口咬定,心砚又满脸涨红,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便料定了七八分,遂问心砚道:“事关小姐名节,心砚不许撒谎,雨墨说的可是实情?”

    心砚此刻一脑子浆糊,手脚抖得也厉害,完全没想好要怎么回答老爷的问题,雨墨却又继续煽风点火道:“老爷,早上心砚说小姐这几日夜不能寐,要我去炖银耳莲子羹去给小姐去火。可是我炖了银耳莲子羹回来,心砚却说什么都不让我进小姐的房间了,她说要自己送进小姐房内去,并把我支开。我走到园子出口见一个小厮鬼鬼祟祟站在那里,我便问他是谁家的小厮,做什么鬼鬼祟祟站在此处。他说他是章大少爷身边的跟班,章大少爷受了小姐的邀请去了厢房,特特让他等在园子门口,以免被其他人看到。雨墨只怕他是信口胡诌,坏了小姐名节,待要训斥他几句,却见章大少爷真个从小姐房内出来了,原来心砚不敢让我进小姐厢房,就是怕我撞见章大少爷在小姐房里,雨墨说的句句属实,老爷夫人要是不信,且看桌上,炖盅里的银耳莲子羹还是雨墨亲手炖的呢!”

    雨墨一说完,便听一声巴掌响,尔后眼前金星乱冒,脸颊**辣地疼。待好一会儿回神了才发现适才是白云暖摔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只见白云暖云淡风轻立在她跟前,两道目光如利刃狠狠剜在雨墨脸上,看得雨墨心惊肉跳。

    此刻雨墨感到一阵后怕,自己也是昏头了,怎么和小姐做了敌人?她不是个丫鬟,她是小姐呀!难道老爷夫人不帮自己女儿,还来帮自己一个小丫鬟不成?但是事到如今,没有退路。

    白云暖淡淡道:“雨墨,我待你不薄,且不说当日从老/鸨手里救下你,就说这些年你跟着我在白家也从未短你吃穿,你怎么能够恩将仇报在父亲母亲跟前如此损坏我的名声?还好只是在老爷夫人跟前毁谤我,要是你这张嘴到外头去乱嚼舌根,那小姐我岂不是清誉尽毁,不要活了?”

    心砚已经泪如雨下,忙不迭地向白云暖求情道:“小姐,雨墨鬼迷心窍,您大人有大量,看在她还是小孩子的份上不要和她计较啊!”

    “姐姐,我说的明明是事实,为什么你还要替我赔罪啊?”雨墨看着心砚在小姐跟前摇尾乞怜的窝囊样,心里就一股子无名火。

    只听“啪”的一声,白云暖往雨墨脸上又是一个耳刮子。
第九章 密谈
    章乃春跟着心砚经过白玉书厢房外时,只听得琤琮的琴音传出来,刚要询问,却见心砚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将要问出口的话复又咽了下去,狐疑着随她又转到下一处厢房去。

    心里直郁闷那弹琴的人是否会是白云暖,若是,就错过了一见佳人面的机会。

    正悻悻然随着心砚走入一间厢房,却见白云暖端坐桌边,宛若一尊妙言菩萨,登时吃惊得无以复加。

    白云暖暗忖心砚是个极伶俐的,一定能将章乃春带来的,没想到章乃春真个就来了。

    “小姐……”心砚唤了白云暖一声,白云暖挥挥手,“去房门外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心砚欲言又止,见白云暖面色凝然,也不敢多问,应了声“是”,便到厢房外守着。

    房门一阖上,章乃春便如鱼得水,又是作揖,又是请好的,眼睛滴溜溜在白云暖面上转着,满嘴抹蜜道:“在下是几世修来的福分,竟得小姐相邀,入了小姐闺房?”

    “这不是我的闺房,这是寺院厢房。佛祖脚边,众生平等,所以我也就不讲究男女大防了。”

    白云暖的话叫章乃春吃了一惊。眼前分明是个豆蔻少女,说起话来气势却像是历尽世事的人,颇有一股子威慑人的气场。

    白云暖的淡定令章乃春更加着迷。

    他道:“不知道白小姐唤在下来有何贵干?”

    白云暖想起前世哥哥带她在元宵佳节上街赏花灯,章乃春在灯市上偶遇之后便对她一见钟情,尔后便展开疯狂追求,无论自己怎么刁难他,他都言听计从,后来章家上门提亲,父亲提出了十万两聘礼的条件,章家老爷和太太不依,章乃春绝食三日,后来章老太爷出面狠狠训斥了章老爷和太太,说什么章乃春是章家单丁独苗,人要是不好了,留下钱有什么用?遂答应了父亲的条件,拨了十万两银子作为给白家的聘礼,才促成那桩婚事。

    要不是章思颖从中挑唆,章乃春前期对白云暖也算得上真爱。

    白云暖审视着面前的章乃春,前尘往事盘踞脑海挥之不去,故仇旧恨无法释怀,但为了哥哥她将一腔忧愤全化作一个和煦的笑容。

    想着先前在内殿回廊上遇见章乃春的情形,想来这一世他对自己又是一见钟情,那么自己有求于他,他定然不会推托。

    “小女请章少爷前来厢房一叙,实是有事相求,章少爷请坐。”

    章乃春喜滋滋在另一边桌旁坐下,白云暖给他斟了茶,他一仰脖喝了精光,眼睛发光似的盯着白云暖道:“在下喝了小姐亲自斟的茶,定当为小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没那么严重,章少爷举手之劳便能解了小女燃眉之急……”

    厢房外,心砚很是不安,担心来了人撞见小姐房内有陌生男子出入解释不清,只想快快将章乃春送走,偏生小姐也不知和那章少爷讲些什么,竟然转眼便过了一盏茶功夫。

    心砚正捉急地在回廊上来回踱步,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唏嘘兴叹,忽见雨墨端了一只托盘走了过来。

    “姐姐——”

    心砚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快步迎上雨墨,故作镇静道:“雨墨,你这是去哪里?”

    雨墨扬了扬托盘上的一个炖盅,道:“喏,银耳莲子羹。”

    “你怎么现在才给少爷送?不是一早就让你送了吗?”心砚一心想着把雨墨遣走,说话的语气也急躁了些。

    雨墨不高兴道:“妹妹虽然不及姐姐能干,可也没有笨手笨脚到这份上吧?少爷那份一早就送了,这是给小姐送的。姐姐不是说小姐这几日夜不能寐,恐也是虚热上火吗?刚好让她也喝喝银耳莲子羹,去去火。”

    心砚随即缓和了神色,笑道:“原来是这样,姐姐误会妹妹了,那姐姐替你送给小姐吧!”

    说着就要去接雨墨手里的托盘,雨墨将身子一歪,心砚接了个空。

    “姐姐,你能将这讨好小姐的机会留给雨墨一次吗?雨墨不是要和姐姐争宠,只是小姐因为花簪子的事情对雨墨有了成见,雨墨不是想着在小姐跟前表现好一点吗?”

    雨墨撅着嘴,说得可怜兮兮。

    心砚动容道:“雨墨,难为你了,但是今天真不行,这银耳莲子羹还是让我送到小姐房里去。”

    “为什么?”雨墨不依地盯着心砚,端着托盘的手崩得紧紧的。

    心砚只好道:“小姐今日心情不好,你去了只怕不能讨着好,又要挨一顿训。”

    “小姐心情不好?老爷夫人不是让她去看热闹了吗?还心情不好啊?”雨墨撇了撇嘴角,完全一副白天不理解夜的黑的节奏。

    心砚蓦地想起雨墨想去看热闹的事来,便道:“的确是心情不好,我们当奴才的看不透主子的心哪,你想讨好小姐,可以另寻机会,但一定不能是今天。这银耳莲子羹我替你送进去,我会跟小姐说是你孝敬她的,你不是想去前头看热闹吗?你去吧?小姐要是找你,我就说我让你办差事去了。”

    雨墨一听可以去前头看热闹,眼睛立即发光,可又害怕白云暖怪责,便怯怯道:“可要是小姐知道了……”

    “姐姐不会跟她说的。”

    雨墨忙将手里的托盘往心砚手里一搁,屁颠屁颠地穿过回廊,走出园子去。

    看着雨墨走远,心砚紧绷的心弦终于是松了下来。她端了银耳莲子羹走回厢房门外,章乃春刚好走了出来。

    她忙俯身行礼,章乃春乐呵呵的,心情很好的样子,道:“好姐姐,多谢你照顾你们家小姐,以后你们家小姐就拜托你更加殷勤地照管了。”说着径自去了。

    看着章乃春的背影,心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照顾她们家小姐是她分内的事,何劳一个外人来感谢了。

    雨墨刚走到园子出口,却见园门边立着四儿,着实吓了一跳。

    “你是谁家的小厮,鬼鬼祟祟站在这里干什么?”雨墨柳眉倒立。

    四儿忙道:“小的等我们家少爷呢!”

    雨墨狐疑地回头看了看园内,却见小姐厢房门口正站着一个陌生男子,心砚同他屈膝行礼,这一惊非同小可:怪不得不让她进小姐的房间,原来是房里藏了个男人!这样的大事情可不能瞒着老爷夫人!
第八章 观戏
    白云暖跟着真娘去见了父亲母亲。

    白玉书和白姜氏在凌云寺前殿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等她。

    父亲和颜悦色,母亲更是笑眯眯的,握了白云暖的手,包在自己手心里,一边哈热气,一边嗔怪心砚道:“小姐的手这么凉,也不给小姐带个暖手炉。”

    心砚吐了吐舌头,福了福身子道:“奴婢这就去厢房取。”说着,急急去了。

    “我不冷。”白云暖从母亲手里抽回自己的手,使劲搓了搓,淘气道:“摩擦生热,我搓搓几下就比那暖手炉热了。”

    “你呀!”白姜氏又是怜惜又是宠溺地用手指点了下白云暖的额头。

    白玉书笑着摇了摇头。

    遂上了楼去。

    前殿二楼正好可观广场上的全景。坐在二楼的位置上看戏,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惠泽大师想得周到,这里既可以让阿暖看热闹,又可以不抛头露面,损了女儿家的体统。”白玉书一边品茶一边对母女二人道。

    “我们多年未在凌云寺留宿,惠泽大师也算有心了。”白姜氏附和。

    “这茶倒是甘冽,和素日咱们家里喝的铁观音味道不太一样啊!”白玉书仔细品着茶盅里的茶。但见杯中茶水微微泛黄,尘俗尽去,泡茶的也不是平日里用的茶叶,而是茶芽,形状似针,色白如银,芽芽挺立,蔚为奇观。

    “这茶倒是新奇,从前从未喝过呢!”白姜氏道。

    白云暖盈盈一笑,“这茶和铁观音一样,也产自福建,但是铁观音是红茶,这茶却属白茶。清肝养肺,益气养阴,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白毫银针,十分珍贵,只是母亲你胃寒,还是少饮得好。”

    白云暖如此说,真娘忙去同小沙弥讨暖胃的红茶来。

    白姜氏换了茶,对白玉书含笑道:“没想到阿暖见多识广。”

    “母亲谬赞,女儿不过是看了陆羽的《茶经》,现学现卖罢了。”

    “哦?父亲只以为你一天到晚闹闹腾腾,不学无术的,什么时候竟然连《茶经》也看了。”白玉书甚是欣喜。

    白云暖心里苦笑了一下,这一世是没有闲暇去看的,前世,她一个被丈夫冷落的病痨子倒是有大把读书的时光。

    心砚已送了暖手炉来,白云暖接在手里焐着。

    楼下,广场上,戏早已开台。

    这戏班是洛县有名的锦绣班,章家大少爷章乃春是他们的长期金主。戏班有几个唱小旦的相公人才出众,尤以琴官最优秀。

    依着前世的记忆,白云暖嫁入章家后,章乃春去凌云寺还愿除了供奉香油钱之外,便是请戏班在凌云寺搭台唱戏,热闹热闹,想来这一次又是章家来凌云寺还愿来了。

    白云暖坐在母亲身边,盯着楼下戏台上扮成杜丽娘,袅袅娜娜,聘聘婷婷,千回百转唱着《游园惊梦》的琴官时,心头突然灵光一闪。

    陪父母坐着看了一会儿《牡丹亭》,白云暖便推说累了,起身和父亲母亲告辞,携了心砚下楼去。

    白玉书看着白云暖的背影,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

    “到底还是小孩子。”白玉书和白姜氏说道。

    白姜氏不以为然,继续看戏。

    白云暖两手焐在暖手炉上,一路心事沉浮走回厢房去。

    经过白振轩房外,听着哥哥琴声琤琮,更加打定了主意。

    她一定不能让相爷见到哥哥,哥哥和相爷未曾谋面,便能帮哥哥躲过一劫。可是相爷从京都到凌云寺,路途迢迢,如果没有取悦他的好处,他又如何会照应白家?白家的劫数还是未能躲过。前世,父亲就是因为十万两聘礼才将自己许给章乃春的,如果白家不没落,父亲便也不会见钱眼开。

    回了厢房,白云暖坐到锦杌上,将暖手炉搁于膝上,用两手使劲焐着,想用手心的暖使劲驱逐心底里的畏惧和凉意。

    “小姐有心事?”心砚贴心地凑上前来。

    白云暖盯着心砚清秀的面容看了许久终于道:“心砚,能帮做一件事吗?”

    “小姐只管吩咐就是。”心砚奇怪地看着她家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主子吩咐奴才办事,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这件事需得瞒着任何人,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心砚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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