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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晚上只要保持警惕就好，明天小鬼子要是拼命进攻的话，你们可以边打边撤，尽量保持实力，知道了吗？”马旭又吩咐道。

　　　　“是，我保证不会出现混乱。”王定很是自信。

　　　　此时一团的兄弟们已经有组织的分批往下撤退了，白天鬼子的进攻太激烈了，刘胖子一个将近2000人的团打了一个白天现在能拿枪打仗的只有800来个人了，几乎可以说是被打成残废了，马旭内心心痛不已，这兵员补充不知又要等到猴年马月，看情况是不会有什么新的兵员补充了，对于独立旅现在剩下的不到五六千人能否守住罗店西翼，马旭的内心出现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动摇，他实在不敢想象鬼子以师团级将近一两万人的规模大举攻击罗店阵地的景象，阵地必破，自己的独立旅立刻烟消云散，说不定79军也要立马完蛋了。马旭此时此景，突然想起了文绉绉的丁参谋长给他说过的一句文绉绉的词语：“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将近七八十个国军师都支撑不住了，你一个小小的独立旅能有什么毛用？

　　　　马旭越想越觉得窝囊和无助，自从上海战场同小鬼子开战以来，马旭的独立旅包括前身11师238团牺牲的兄弟将近有五六千人了，整整两个团哪，打了仨月，落到今天这个行将崩溃的地步，马旭甚至觉得即使自己阵亡了都没有脸面去见地下牺牲的兄弟们了。

　　　　刘胖子匆忙跑了过来，一看马旭还在那里长吁短叹，一把拉起马旭：“旅座，我们该走了，老王他们全部到齐了。”胖子此时想走得越快越好，累死累活的跟小鬼子拼了一天了，累得骨头架子快要散架了，早点回后方好好睡个觉是胖子此时的最大愿望。

　　　　马旭将那台车载电台留给王定，让他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另外通知榴炮营的张二成，让他从现在起听从三团王定的全权指挥，老张回答他们榴炮营又换地方了，叫王团长有事直接呼叫他就可以了。

　　　　吩咐完后，马旭与刘胖子他们最后一批的兄弟连同三辆维克斯战车老程他们一起撤到了二团的阵地上，老丁老早就等着他们了，一见刘胖子他们一个整团打成了一个加强营，脸上流露出了非常复杂的神色，既有愤怒，又有无奈，愤怒的是上面高层朝令夕改，出尔反尔，弄得军心浮动，无奈的是国军兄弟死伤惨重，小鬼子咄咄逼人，步步为营。看样子这罗店是朝不保夕了。

　　　　刘胖子一回到后方阵地就赶紧找了个安静地方睡觉去了，马旭同丁参谋长一起往肚子里填了些东西，反而睡不着了，就同老丁聊起了现在的局势。

　　　　老丁见马旭神色不太好，就随手递了一支香烟给马旭，马旭随手接过，刚想点上，看见老丁嘴上没有烟，就停了下来，打趣道：“我说老丁呀，你这个一天要抽好几包香烟的人今天怎么了，难不成有了老婆把烟戒了？”

　　　　“嘿嘿，小沈说抽烟有害健康，旅座，我可好几天都没抽了，想想也是，人家可是专家呢，不能不听。”老丁很巧妙的回答了马旭的提问。

　　　　马旭拿着打火机的手抖动了一下，眼前顿时浮现了秀英的谆谆教导，把打着火的打火机给灭了，剩那没点着的香烟在嘴上，对老丁说道：“老丁呀，今天你那个小沈来我们阵地上急救伤员来了，后来我看到鬼子炮击了，就叫人强行塞进战车里面给带回去了，你夫人没向你说起这个事？”

　　　　“没有啊，我今天整天都在阵地上忙活，哪里有时间回去呀，旅座，你做的对，我想小沈也不会怎么怪你的，你毕竟救了她一条性命呀，送回去省事，我明天给她说说，没事别往最前沿乱跑，给前边的兄弟添乱。”老丁心中其实很感激马旭的，你说一个女的在血肉横飞，炮火连天的最前沿晃悠，肯定要给兄弟们添乱的，弄不好为了保护她们两个，还得分出不少人手，前线本来人手就不够，你说这沈丽娜好好地在后方卫生连救治伤员

　　　　不就得了吗，非得到前沿去才算英雄，才算长脸？

　　　　“老丁，她要是不提，你别说，当做不知道就好了，男人嘛有的时候糊涂一点比较好呀。”马旭摆出了一副过来人，老大哥的架势。

　　　　老丁笑着不言语了，马旭看到老丁的幸福神情，心中又想起了远在南京的妻子秀英，她在家书中虽然只字不提，但肯定想念着马旭，希望他能抽出一点点时间回家看看，可现在的情势可能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马旭想到这儿，心情低落的很，口中叼着根没点着的香烟默默地看着黑乎乎的远方，仿佛那边就可以看到南京老家似的。

　　　　老丁看到马旭又沉默不语了，赶紧换了个话题：“旅座，你们在前沿跟鬼子打得正热闹的时候，我们二团和三团的兄弟们在阵地前挖了好几天反坦克战壕，埋设了不少地雷和许多陷坑陷阱，伪装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旅座，我有个想法，你看可行吗？”说着说着老丁抬头看了一眼马旭，他以为马旭没听见刚才他说的话呢。

　　　　“哦，你说说看。”马旭其实很认真的听着，刚才那些思乡之情只是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事情，毕竟他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军人。

　　　　“我的意思是明天白天鬼子进攻时，先让老王抵挡一阵后慢慢地撤退到我们这边来，让小鬼子觉得我们确实是无力抵挡了撤下来的，将鬼子引到我们阵地前面，用那些伪装成路面平地的反坦克壕沟和陷阱先对付他们一阵，加以阵地上和老张的炮兵火力消灭来进攻的鬼子，你看怎么样？”老丁说完，习惯性地推了推金丝边眼睛，看着马旭。

　　　　“行是行，但开始王定的压力肯定不会小，老张的炮火支援力度不能太大，要不然小鬼子忌惮炮火不会上当，我得跟老张说说，让他悠着点开火，好戏还在后头呢。”马旭对老丁的想法作了一些补充。

　　　　“是的，最好让他支援老王一阵子后装死，让鬼子误以为我们独立旅的炮兵全部完蛋了，他们才会大举进攻我们这里。”老丁提了一个办法。

　　　　“那怎么才能让鬼子相信我们的炮兵完蛋了呢？”马旭总觉得这样把握不这么大，心里没底。

　　　　“旅座，你不觉得这几天我们后方的陌生面孔多了不少吗？我估计八成是鬼子的暗探或者是汉奸，他们这个时候晃悠到这儿干什么来？就是刺探我们阵地来的，炮兵阵地在后方，当然是他们刺探的重要目标，我们就可以利用这些人，将老张炮兵阵地的假情况让日本人知道。”老丁想将计就计让小鬼子上当。

　　　　“那几个陌生面孔我估计也是汉奸之类的东西，我先前琢磨来着要派人去收拾他们呢，看来得让他们多活一段时间了。”马旭说到汉奸，牙痒痒的，恨不得亲自抄刀在手，剁掉他们的脑袋。

　　　　老丁也看到了马旭咬牙切齿的表情，愣了一下，说道：“旅座，从今天鬼子的进攻规模和力度来看，鬼子的主攻方向很可能不是罗店或者宝山方向？”

　　　　马旭的身子猛地抖动了一下，心里暗暗佩服老丁。不愧是个行家，一眼就看出了小鬼子玩得什么花样。

　　　　“你何以见得呢？”马旭问道。

　　　　“虽然今天鬼子攻打的很猛，但他们好像打得不够坚决，像是在等待什么东西似的，进攻场面比以前大了许多，但他们好像并不积极的攻取罗店，肯定另有所图，是怕罗店，宝山失守后，我们国军全线后缩至“兴登堡防线”里去，使他们的后续增援徒劳无功。”

　　　　老丁说了自己的见解。

　　　　“那他们会在哪里登陆呢？”马旭问老丁。

　　　　“要我是鬼子的最高指挥官，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只有登陆杭州湾才是打破这一僵局的唯一方法，对，小鬼子肯定会在杭州湾登陆的，现在他们强攻罗店和宝山是烟雾弹，是用来迷惑蒋委员长他们的。”老丁越说越激动，一张白净秀气的脸涨得通通红。

　　　　马旭心中也料到了这个结局，心里面一直想否定这种结果，可是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这种结果离现实发生越来越近了，鬼子要是成心攻取罗店，早就把部署在宝山一线的两个师团移到罗店猛攻了，还用得着在此时跟你独立旅磨洋工？

第73章　恶狼来了（八）（）　
老丁的猜测进一步加深了马旭的判断，使得马旭的内心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他觉得在上海的这一片天将要坍塌了，七十万国军行将土崩瓦解了，他实在是难以想象国军出现大规模溃逃的景象，那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情景呀。

　　　　老丁走过来，握了握马旭冰凉的手，嘴唇动了一下，但始终说不出话语来，只有拉着马旭的手轻轻的摇晃着。马旭此时也感到了老丁的无奈，对老丁说道：“老丁，先让卫生连和那些旅部参谋们一起撤吧，我派老葛带着一个排的兄弟护送他们撤离，通知在江阴的老翟，让他派人在半路上接应一下。”

　　　　“旅座，上面没有撤退命令，恐怕不行吧。”老丁提醒马旭道。

　　　　“我们战斗部队还在阵地上，没有什么行不行的。”马旭坚持自己的观点。

　　　　老丁沉默了许久，想想马旭的话也有道理，毕竟阵地还在，主力都在前沿坚守着呢，把卫生连和一些非战斗人员撤往后方也无可非议，只是前面的弟兄的情绪要受到不小的影响。

　　　　“莫非旅座感到在罗店阵地的时间不会太多了？”老丁其实心里很明白，他想问马旭，弄个明白。

　　　　“老丁，照这个形势打下去，无论小鬼子的主攻方向在什么地方已经无关紧要了，现在在我们正面的鬼子有两个师团以上，比我们防守的兵力整整多出了两三倍，你说我们能抵挡几天？要是鬼子正如你我所料在杭州湾登陆，那么70万国军都被包抄后路了，我们现在拼命坚守着罗店有什么用？”马旭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那万一卫生连和这些非战斗人员一撤，坚守前沿的兄弟们情绪有影响怎么办？”老丁还是考虑部队的士气问题，自从上次上头出尔反尔的命令一来，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军心可不能出问题了，那是要出乱子的，可马虎不得。

　　　　“我和你都在最前沿，谅兄弟们也不敢怎么的？”马旭对此倒非常自信。

　　　　老丁见马旭都这么说了，也就不再坚持了，同马旭又聊了一会儿就去睡觉了。老丁走了以后，马旭也眯着眼睡了一会儿，醒来一看腕表还只有凌晨三点钟，想再睡会儿，就怎么也睡不着了，马旭就睁着眼想事情，苦思冥想怎么样才能把这只队伍的损失减到最小，后来干脆就不想了，起身在战壕里走来走去消磨时光。

　　　　今天晚上特别的安静，对面的小鬼子好像也睡着了似的，王定他们驻守的前沿阵地上一片寂静，此时已经是初冬季节，天气已经很凉了，一阵凉风吹来，马旭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拿出望远镜朝前边看去，前面一片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此时在最前沿阵地上的王定一直睁着眼睛没敢睡觉，马旭临走前的警告一直在他耳朵傍回想，白天小鬼子的进攻情形，连远在二线阵地的王定都看得惊心动魄，心惊肉跳，所以到了晚上他在这个阵地防守的时候，就特地留了个心眼，将带来的2000人马分成三拨，轮流值班和睡觉，挑了二三十个身手好的兄弟组成三个侦察小组，分别在阵地的两侧和前方二三里处探察敌情，小鬼子一有异动，立马以信号弹联系，又派出了不少明岗暗哨布置在阵地周围，以防小鬼子趁着夜色偷袭。

　　　　可王定左等右等了差不多整整一个晚上，看得眼睛都花了，连小鬼子的毛都没有看见，眼看着天快要亮了，王定的上下眼皮经不住睡意的侵袭打起架来了，于是他找了一个地方打起盹来了。

　　　　刚刚坐下迷糊了不到半个小时，只听一声尖利的呼啸声响彻黎明前的夜空，“轰隆”一声在阵地前面爆炸，睡梦中的王定条件反射似的一弹而起，大声问那些正在阵地上值班的兄弟们：“什么声音？哪里打炮？”

　　　　与此同时，在阵地的左右两侧升起了两颗红彤彤的信号弹，在夜空中显得格外的璀璨夺目，靓丽无比。王定立马警觉地意识到鬼子摸上来了，立刻扯开嗓子大叫：“兄弟们，赶紧进入阵地，小鬼子上来了！”

　　　　此时不管在值班的，睡觉的立马一阵乱哄哄的朝各自的战斗位置跑去，王定看到兄弟们全部跑向战斗位置，猛然意识到今天鬼子还没有进行冲锋前的炮火准备，立马大声命令所有兄弟先进入防炮洞躲避鬼子的炮火。

　　　　又是一阵乱哄哄的声响，待得兄弟们在防炮洞里安顿好以后，人人张嘴塞住耳朵准备承受小鬼子的重炮轰击时，阵地上却一片死寂般的宁静。王定的头就大了：这不会搞错呀，我明明听见了一声爆炸声的呀，即使这爆炸声我听错了，可眼前这两颗明晃晃的红色信号弹绝对不会错呀，难道这小鬼子改性了，在冲锋之前不用炮火准备了？那他们先前这一声炮响怎么回事？

　　　　王定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从那两颗信号弹发射的距离来看，鬼子离这里还有大概二三里地左右，刚才那一发炮弹肯定是小鬼子发射的，为什么只发了这么一炮就没声响了呢？小鬼子到底要干什么？

　　　　王定突然之间想到了鬼子到底要干什么了，他命令几十个兄弟立刻进入战斗位置，每人用阵地上的机枪向阵地前面进行盲目射击，打完一梭子子弹后立刻快速躲进防炮洞，战斗位置要分散开。另外紧急呼叫老赵，让他往前沿阵地前2000米的地方发射几个照明弹。

　　　　马上阵地上响起了一阵阵爆豆般的机枪射击声，四五个照明弹亮晶晶的挂在夜空，照得前沿阵地前一片光亮，宛如白昼，王定急忙拿起望远镜看了一眼，只见阵地前面2000米处蠕动着一大批黄糊糊的东西，王定看到了这些黄糊糊的东西后面红光一闪，脑子中立马闪过一个念头：“快躲进防炮洞，鬼子炮击了！”

　　　　话音刚落，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在阵地的前后左右连续响起，王定躲在防炮洞里感到这大地在不断的跳动，那一下下的颤动感觉好像有人拿着个大锤子在敲击自己的胸口一样，头上的泥土如同下暴雨一样倾泻而下，很快就堆积到了王定的大腿处，王定此时虽然张着大嘴，双手紧紧捂着耳朵，但他的脑袋却在飞速的运动，从这炮击的规模来看，肯定是鬼子军舰上的大口径重炮，莫非鬼子在舰炮轰击的同时正在向我们阵地上摸过来？

　　　　王定想到这里，顾不得满头满脸的泥土灰尘和外面震天动地的巨大爆炸声，挣扎着爬出防炮洞，用望远镜透过滚滚硝烟的间隙向前边望去，只见借着即将消失的照明弹的光亮，他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一大片像大蝗虫似的小鬼子正在1000米开外的开阔地上向阵地前猛扑过来，他们想凭借着炮火轰击的时候冲到距离阵地200米的地方来给王定他们最后一击，在200米处以最快的奔跑速度攻击阵地，使得忙于躲炮的国军兄弟们来不及进入阵地进行阻击，然后就是一场冲进战壕里面的肉搏战，人数占优的小鬼子肯定占有先手，只要消灭了在战壕中的国军，你们这个罗店最前沿的阵地就被鬼子稳稳占领了。

　　　　王定惊得后背直往外冒冷汗，急忙用车载电台向老张告急：“老张，鬼子老大一片上来了，鬼子的炮火准备还在继续，兄弟们都被轰得抬不起头来，你朝我们阵地前1000米处开炮，阻拦一下鬼子的进攻速度。”

　　　　榴炮营的张二成接到了先前马旭要他悠着点开炮的命令后琢磨了一个晚上，马旭的意思是让他接到王定的开火命令后，狠狠地集中火力轰小鬼子一通，等得鬼子的炮火发现他们炮阵地后再减小火力，有序依次撤退到其他的阵地上待命。老张为了完成这个目标，带着榴炮营的兄弟们只睡了四个小时，就半夜里起来搞了好几个伪装的炮阵地，故意弄得叮当乱想，好叫那些鬼头鬼脑的汉奸和间谍去给小鬼子报信。

　　　　老张一接到前线王定的告急命令，立马命令榴炮营所有轻重大炮一起开火齐射，那边阵地上的位置参数老张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所以这次一接到命令后，老张连平常应该有的试射都省了，直接一上来就给小鬼子们一顿齐射，打得阵地前面浓烟滚滚，炮声震天。

　　　　此时躲在战壕防炮洞里的国军兄弟可就遭大罪了，前边小鬼子舰炮的猛烈轰击，后边老张的榴弹炮和迫击炮一起齐射，他们就像三明治中的肉片一样，两头受挤压。巨大的爆炸声使得好几个国军兄弟耳朵震出鲜血，有几个鼓膜被彻底震破，变成了聋子。

　　　　鬼子的舰炮火力显然得到了那些汉奸们传递给他们的信息，纷纷将炮火向老张的炮兵阵地延伸，老张急忙命令伪装阵地上的迫击炮开火以求吸引鬼子的舰炮火力，自己这边则立刻停止炮击快速转移阵地。

　　　　一阵带着死亡呼啸的舰炮重炮弹相继在老张所设置的伪装阵地上连续爆炸，升腾起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