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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雪-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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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混沌中,传来姑姑焦急的叫唤。一道清明乍开,疼痛见缝插针。
勉强睁开眼,看见姑姑满脸泪痕、万分急切的模样,忽然觉得好笑,一咧嘴,牵得额角唇边又是一阵酸痛。
嘴唇微动,费力挤出几字,姑姑俯身靠近,只听我轻轻一句:“姑姑,可满意啊?”
覆在我腕上的手微微一滞,关切的表情中有些无所适从。
“特意绕的远路,借口回宫,自远处唤我……这些,不过是想在佛堂前,令玄明留意吧?”
“我只是不明白,姑姑如此,究竟为何?”
“这一番算计,不知姑姑,可达成了心中所愿?”
鼻尖酸涩,我抑着眼泪,无奈地笑了笑。前些时日不是对小哥哥说过“时移世易,变则通不变则塞”么,姑姑她,兴许有自己不得不变的缘由罢。
莫伤心,莫伤心。
她的脸色由铁青转为苍白,目光空洞,颓然无力地跪坐在我身前。
“被发现了啊……”微微笑意中泛着泪光。
“可是果然,他如此在意你不是吗?方才不正是你,令他吐尽心事,走出佛堂?所以虽然对不住你,我不后悔。”
“就算我死在这,也不要紧吗?只为了一个男子?”
她嗤笑一声轻道:“云静你真傻。他怎么会杀你呢?就算再不惜人命,他也不会杀你。方才我为你求情,只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这世上有些人,总为一念执着挣得头破血流。一叶蔽目,跌跌撞撞,再顾不上旁的。他与太后纠缠十余年,那些贪慕爱恋、痴心癫狂早已深刻心神,无法净身脱离。所以他在意你,却不自知。禁闭自伤四十余日,他从不曾召见谁,直至方才听闻你行过。”
“到底,他想见的人只有你而已啊……”
四下寂静,初春夜风渗透一身冷意。
一滴眼泪滑落,她低头,满身落寞溶于门外暗夜。半晌,微不可闻道:
“可我多希望自己的算计落空,多希望,他无动于衷,未曾召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除却儿女事,平生不识苦。可嘉平二年春被囚佛堂的那十几日,着实身心俱伤。而记忆中,一切有迹可循的苦痛,亦是从那时开始,起起落落。
初时并不难熬,我无知无觉地瘫伏于冰冷的石板上,在少有光亮的佛殿中昏睡、醒来,醒来、昏睡,不知今夕何夕。
而后一日,我在铺天盖地推涌而来的痛觉中惊醒,再不曾睡去。门扉缝隙中透出的光在殿中浮移,令人感知愁苦的日夜。愤懑难遣时,也挣扎起身大力叩门。每至此时,老奴嘶哑可憎的声音便会森然响起:
“夫人可回心转意了?”
一向自诩逢变不惊,以淡然为处世诫条。那时方知,所谓从容淡定,皆因历事无多而已。骤然似发狂般砸踹木门,宣泄胸中怒恚,直至疼痛难忍,精疲力竭颓然摔倒在地。与我何干?你深情一片无处以寄,与我何干?你乍失所爱恩怨纠结,与我何干?为何翻云覆雨,讹我欺我,视情视命如草芥?空旷的佛殿回荡着沉闷的撞击之声,青灯古佛前,我恨姑姑罔顾亲情,恨玄明欺人太甚,更恨命运不善,将刘家生死兴衰强系于我一身。
彼时年少气盛,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痛楚与为难。心想姑姑既这样待我,便是做下了决定,同玄明站在一处。不论她有何苦衷,听来是如何情有可原,终归无法再信任亲近。那些年岁里,我做得决绝,直到姑姑染病去世也没有道过一句原谅。如今想来,并不是不后悔的。
直到年月悠长,往事于心间浮浮沉沉,才逐渐明白,姑姑对刘玄明那一片无顾无忌的深情,似降于六月里的霜雪,不合时宜如斯,奋不顾身如斯,乃至殒身自灭,转瞬即逝。不论是千方百计让我回宫陪在他身边,还是在他耽于声色犬马之时呕心沥血料理国事,最终身染沉疴寂寞辞世,姑姑想必从不曾后悔,后悔以冰雪之躯投于炎炎炫目的日光中,一片痴心化一场空无。
后来我在自己的情事中,亦如孤独的逆旅之人在空谷中高声呼喊,听得阵阵的回响,却分不清是人是己。是才幡然醒悟,其实我与姑姑,几乎是立于同一境地里了。
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奈何,同归公子,心系他人。
若是没有司马炽,我是否还会在回宫这桩事上如此执拗?当年困于佛堂浑浑噩噩之间,我始终十分清醒地没有让自己面对这个问题。抑或是,心中早已默默答了“非也”。然而在那些冰凉的日夜里,我的确时常想起他。
我回宫之后,他“废帝”的身份上又多一条“染指”过皇妃的罪名,到那时,玄明恐怕再不会留他了吧!他的耻辱,他的伤恸,他的风流,他的爱意,还有他的兰璧,都会在一夕之间烟消云散,成为这命如蝼蚁的世间再不会记起的回忆。几年之后,我与玄明的皇子皇女承欢膝下,东陵刘氏一族兴盛无匹,一派和乐之时,偶然拂过一阵笛音,我在寝殿前的绵绵细雪中回身,看见门内案边水玉插瓶中的数枝寒梅,脑海中浮现往日,依稀也是个雪天,白袍羽冠面容清蔚的男子手执一枝红梅,施施然置于瓶中,眉目带笑问一句“好看吗?”。是时,那个人对我将不再有任何意味了吧?他会变成记忆中若隐若现的一个影子,总带着冷冽的气息,和那些不可名状的微妙情愫一道,成为我自嘲“年少无知”的谈资,如是而已。
伏卧在冻入骨髓的青石板上,我设想着这些以后,唇边扯起笑意,目中的泪却似无根之水,停止不住。原来离别,又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这一次,我甚至没有好好道别。
“今日我不在馆中,需入宫一趟。等晚间回来,再将你的药熬了送来。郎中说你是寒气侵体,吃完这几帖药想必就会好了……”
这是我入宫之前,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披衣站在窗前,没有转身,亦没有回答。我立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强抑住一声叹息,想着该再给他些时间,等过些时日总会好起来。我在这清冷的云林馆中,也好似从前一样,有一个嬉笑怒骂的伴儿。
这才想起,出门前一时大意忘了交代,如今也不知,阿锦有没有按时让他服药,他的寒症是否转好了?而后又觉得自己可笑,他将命不久矣,还管甚么劳什子的伤寒?云林馆,大约也再回不去了罢。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我与那个地方、那个人的缘分还远没有结束。
木门大开的时候,清晨的朝霞在石板上投下一缕炫目的光。
我缓缓抬头,看清逆光中站在门口的来人,不由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转头看了看一直俯视着我的慈悲菩萨,忽然觉得他俩十分相像,难怪,初进佛堂时,就觉得这菩萨怎如此面善。
来的,是司马炽。
所以,就在我拿定主意认命回宫的时候,刘玄明却改变了主意。一场残酷狩猎,就此开始。
这是头一次,我躺在他怀中,清醒着,没有醉酒,没有昏睡。
这一定也是我模样最不堪的一次,十几日仅靠佛殿一角不知何时放置的清水和偶尔出现的一点干粮过活,此时的我蓬头垢面、伤痛累累,精疲力竭。
可我靠着他的肩膊,静静看着他的侧脸,一刻也不想闭眼。
好想,用力地抱一抱他。
方才,我躺在地上吃力地抬头,看着站在晨光中,一身碧色广袖长袍亮眼得着实不像话的司马炽,忽然有些透不过气的时候,就是那样想的。
真的很高兴,还能再见到他。比预想的,还要高兴。
“你的脸……”我努力抬手,轻触他嘴角一块青紫,他微微一避,轻描淡写道:“永明昨日打的。”
“永明回来了?他为何打你?”
“你声嘶至此,先别说话了。”
我摇了摇头,想笑时扯到伤口,疼得一咧嘴。
这的确是个好日子,明晃晃的日光温和,晒得人心暖,入目皆是柳新花好、莺声燕语的春色,所有事物仿佛忽然充满了希望与转机。司马炽抱着我一路往青漪门行去,我心中充满了疑惑,却舍不得出声打破这片刻的安宁美好。哪怕一瞬间也好,什么都无需想,就这样清静温柔,日光中,春风里,我与他。
“弄成这个样子,也不知何时养得好。”他喃喃自语道。
“是啊,何时养得好呢……”
哪怕只是废话,这时候,也想与他说一说。
一路走来不见宫人,我蜷在司马炽怀中昏昏欲睡,直至临近青漪门时,司马炽忽然停住。懒懒抬头,对上张徽光沉静的目光时,不由一怔。
她回身从侍婢处接过一个红木提手匣子,递与司马炽,道:
“这些灵芝参茸,是本宫自御医院取来的,此次夫人贵体欠安,回去实宜好生将养,以免落下病根。”
马车旁的小厮上前接过匣子,司马炽颔首道:“微臣替拙荆谢过贵嫔娘娘。”
她点了点头,又道:“夫人还年轻,想必,很快就能复原的。”
说罢与我对视一眼,微微笑了笑。
若说宫里真有女子可用“宠辱不惊”来形容,那定是张徽光了。其父张实时任光禄大夫,是刘玄明的亲舅舅,可说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可她自入宫起,一直偏居扶宁殿,居易行简,甚少与后妃们往来。从前在宫里时,偶尔见了面,不过相视一笑寒暄几句,并无深交。但我还记得,在除自家刘氏姐妹之外的嫔妃人人与我为难之时,唯有她温和自持,不曾有衅。为此,我对这个清冷寡淡的女子,一直印象不错。甚至悄悄替她惋惜,明明出身高贵,却因为不甚得宠,只能这样凄凉地在宫中油尽灯枯。对此,姑姑却说,人各有志,她若有意争宠,花些心思,未必不如靳月光。此般情状,也许只是她自己的选择罢了。
临上马车前,我回头遥遥看着巍峨气派的皇城,张徽光远去的素色影身渺渺,淡然隐入其中。没想到,在宫门前候着我的,不是姑姑,不是姐姐,却是这只有点头之缘的张贵嫔。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六月末,时过夏至,云林馆鸟鸣啁啾,蝶舞翩翩。
阿锦早早在莲池畔寻了个高处,置下软榻,摆起架着书的矮几,走前嘱咐我不得怠慢,一定要多晒太阳,祛驱寒气。我看了看自己被包扎得如鸡腿子一般的两只手,无奈地点点同样缠着布条的脑袋。
大概是当时模样过于惊悚,刚回云林馆时,我把这丫头生生吓哭了。看着她抽抽噎噎地给我找郎中,擦洗,熬药,学包扎,我觉得十分对不住她。为了安慰她受伤的心灵,我对她的所有“歪理邪说”言听计从。
“伤筋动骨躺百天,忌荤腥,忌操劳,忌……胡思乱想!”
“寒气侵体最易落下病根,得想想办法把它逼出来。”
“近日夫人可别对国公起邪念了,您这身子不行……啧啧!”
她为我换好药,一边层层叠叠毫无章法地包扎,一边喋喋不休。显然,在她眼中,我一直觊觎司马炽玉树临风的肉体,时刻在伺机占人家便宜。
我乖觉地点头道:“是,阿锦姑娘!这段时间国公是你一个人的,我保证绝不染指!”
阿锦的脸霎时变得通红,转身拿起药碗,愤愤地递给我。随后似是忽然想到什么,歪嘴怪笑一声道:“夫人是说,过了这段时间,您就保不准……”
一口药汤入嘴,又默默地全数吐了回去。
“这药太烫了,我过会儿喝。”
阿锦掩嘴偷笑,得意洋洋的样子,好似得了什么现成便宜。
回到云林馆近两月,宫中没有传出一点消息,族里也平静如常,似乎无人知晓。恍惚间,这桩事仿佛从未发生过。初时难免惴惴,不明白玄明究竟在打什么主意,过了几日渐渐释怀,既然君心难测,不测也罢。隐约知道玄明不会善罢甘休,可在佛殿中时,不是已然做下最坏打算了么?
微风起,眼前满池的新荷轻轻摇展,碧绿的池水偶然受了搅扰,泛出缕缕涟漪。云林馆,真是令人怀念的地方。还有——我转过头,石子路尽头的假山后,一个白色身影缓缓走来——那么怀念的人。
“前两日你兄长差人捎来的时鲜桃果,听说你爱吃?”
他掂了掂手中丰盈饱满的桃果,惹我食指大动,伸出一只鸡腿子,期盼地看着他。
唇边勾起的笑容和蔼可掬,然后他手一抬,只听“喀”一声,片刻前完好无损的桃果缺了一个口。
我……已经不是孩童了!实在没必要因为吃不到一个桃果大动干戈。况且伤未痊愈,手上头上缠着厚重纱布,动起手来不甚便利。就算把他从石山扔进莲池,喧哗过后还是得捞他上来,诸多麻烦。罢了罢了,鲜果而已,刘家的女儿一向气量大,不与他计较。
我望着莲池平复心情,再看时,一只桃果已被消灭殆尽。
“青州来的时果确实不错。”他这样轻描淡写地品评道。
我沉默,死死盯着眼前的书,然后装模作样地伸出两只鸡腿子,艰难地试图翻书。
书页被白皙修长的手指轻巧翻过,我抬首,对上他隐约含笑的眉眼。他不说话,取下腰边的一口小布袋,掏出另一只桃果和匕首,灵巧地削起果皮来。
初时我有些惊讶,司马炽不复颓然自失的模样,言行举止中重有了些鲜活颜色。近两月以来,我们二人先前的位置好似对了调,换他衣不解带照看我,还说:“额上的伤口不要留疤才好。”并为此潜心翻看医籍,与郎中探讨药方。如此这些,我很是感激。可同时亦有些担心,此人莫不是哀恸过度,得了什么旁门左道的失心症吧?留心观察了一阵,仿佛又不见病症,只好对自己说,大概是永明那一顿打,把他打醒了。
关于玄明为何准他接我回来,以及永明为何回京不几日就跑来馆中打他,我一直没有好好问他。因为不甘寂寞的阿锦早已将那场面绘声绘色地说与我听,再加上永明不久之后的一次探视,两人一起将事情的原委拼凑得八九不离十。
回到平阳后的第二日,永明入宫复命。据他说,行近大殿时,听到拐角处有宫女提起“国公夫人”,不由留了心神。
“国公夫人也不知怎么得罪了皇上,禁闭佛堂这么多日,还浑身是伤,怪可怜的。”
“嘘!你难道忘了,上头严令我们只管换水送食,其余不得多言,不想活了你!”
宫女一闪而过的言语,永明有些摸不着头脑,还在心中思忖,不知哪位国公夫人犯了事。可一转念,寻常官员夫人犯法受罚,不过被送往廷尉府,几时起有禁闭佛堂的说法?将信将疑地进了殿,述完军机临告退前,不经意问了一句:“听闻皇兄的佛堂中,关了位国公夫人?”
玄明脸色霎变,阴沉道:“听闻?你从何处听闻?”
直至此时,永明才真的觉出事情不妙。
“皇兄,莫不是……该不是会稽国公夫人吧?”
“时候不早,你退下吧。”
“可是皇兄,不知云静所犯何事?”
“云静?这名字,中山王喊得是不是太亲热了些?”
“我……夫人既已是臣下之妻,皇兄如此……”
“朕的事,几时轮到你多言!给朕退下!”
那日玄明拂袖而去,永明无法,只好前往云林馆想细问一问司马炽。谁知司马炽从床上披衣起身,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听完永明火急火燎的问话,半晌不语,然后似有心似无意地轻轻说了句:“她去了哪儿,我如何知晓?”把永明气得不轻。
尔后还是阿锦,把司马炽自明阳湖回来后的事一一告诉了他。
“夫人那日入宫,说是探望初生的侄儿,谁知至今未归。阿锦都快急死了!想捎信给刘家少爷,可云林馆禁卫森严,阿锦出不去。国公又是这般模样,怕是指望不上。还望殿下,帮着寻一寻夫人。”
之后几日,永明在皇宫和云林馆之间来回,玄明不接见,司马炽不理会。他苦笑,这世间好像只剩他中山王这本不相干的人在乎我的死活,为我心急如焚。
就在我出宫前两日,永明又至云林馆,将司马炽自床榻上硬扯下来,摔倒在地,痛打了一顿。
“我不知你的兰璧是死是活,可云静是活的!兰璧是你的妻,云静也是!兰璧不论生死,你都无能为力,可是云静被禁宫中,只有你能名正言顺去救一救!就算这样,你也打算见死不救吗?当初我就劝云静离你远些,她不听,偏要帮你,想着法儿让你高兴。她虽不肯承认,可在我看来,她明明满心满意都是你。如今她遭难,你却无情无义至此!我真替云静不值!”
“司马炽,我虽引云静为知己,毕竟你才是她丈夫。这事至此,我已无能为力,也不会再管!要如何,你好自为之吧!”
永明甩下司马炽,正欲愤愤离去时,司马炽轻道:“云静她,不是对殿下的皇兄念念不忘,一直想回宫么?此番,正好遂了她的愿,我何必去枉做小人?”
永明转身,司马炽缓缓坐起,捂嘴咳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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