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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珠缘-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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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这夜,宝珠真个和眉仙规规矩矩的睡了一夜,眉仙先还怕他,后见宝珠没什么歹意,便也放放心心的和他亲热,睡了一夜,次早起来,众人都称了声恭喜,眉仙便羞恼死了,打这晚起来便不许宝珠同睡。一连杜绝了十几天,宝珠央告着婉香和眉仙讲,准他睡几夜儿。见婉香拗不过宝珠,只得和眉仙说:“横竖你没什么人取笑的,由他取笑去,终不成睡了一夜便一辈子不许进房去了。”眉仙道:“我终究怕他呢!我和你讲到的,我只跟着你,他要同睡便我和你一床儿,让他睡在外床,我在里床,要安安稳稳的,倘不呵,我便从此谢绝了。”婉香笑答应了,晚间果然三人睡了一床儿,宝珠要睡在中间,眉仙不许,宝珠发了急,咒说我倘不老成,叫你们两个儿的身子挨拢来,立刻把我的骨头挤酥了。”眉仙见他这样说,一发不肯了。宝珠怕他恼,便只得依了他,睡在外床。次日宝珠求着婉香,要把酒灌醉了眉仙,自己先往软玉屋里去,你和他睡熟了回来换我。”婉香道:“这个我不敢,回来他真个发恨了,这可是难处的呢。”宝珠连连作揖打哄的,要求他作成。婉香道:“你定要和他这样,他又不肯,何苦来呢?回来到因此恼了你。”宝珠道:“我情愿他恼我,我总爱他呢。”婉香想了一想道:“依便依你,成不成可不怪我。”宝珠竟扑的跪下去,婉香笑避开了。不道两人刚说的时候,眉仙在窗外听的明白,暗暗骂道:“婉儿有这些可恶,他自己要清白,到拿我作耍么。”我知道你呢,因不进去,回到自己院子里来。晚饭时候,却特地自己送上婉香的门来见宝珠和婉香喝酒。他见眉仙来,便叫添b子同喝,眉仙道:“宝珠在这里,我不喝酒。”宝珠笑道:“我回避了好吗?”眉仙道:“不要,我吃饭,酒回来再吃。”婉香因和宝珠干了两杯儿,便多用饭了。饭毕,闲谈一会,宝珠便喊掌灯,到留余春山房来。见软玉、蕊珠都闲坐着,宝珠便低声笑说昨夜三人一床睡怎么有趣,今儿咱们也这样睡。蕊珠先不肯,被宝珠软逗住了,便也依了。一时睡下,宝珠左拥右抱的亲热一会,见两人都红了脸,宝珠便软贴到软玉身边去,蕊珠羞的朝里床睡去,把衫袖儿抵着牙儿臊的要死,猛不防宝珠又贴到自己身边来,蕊珠吃了一惊,禁不住宝珠温存缓款的,便只做不知道,随他去了。一时朦胧睡去,宝珠见两人都睡熟了,一心念着眉仙,便悄悄起来,自己掌了灯,回惜红轩来。见房门开着,床上帐子垂下了,地上摆着一对小红鞋儿,看正是眉仙的,早心醉了,忙吹熄了灯,钻入帐去。正待轻薄,猛可的惊醒了他,颤声问道:“吓,怎么。”听是婉香的口气,宝珠更抱的死紧不放,说姐姐这是天作合的,婉香见已到这地步,也没的说了。因道:“真是我作法自弊,到被眉仙打算了去。”宝珠便极意温存了一番,婉香娇啼不胜,宝珠不忍,便抱持睡了。  次日起来,眉仙早笑着来替婉香道喜,婉香大恨嗔了几句,眉仙笑受下了。怕婉香还报,极意严防了几日,婉香也没奈何他。

    一日晚间,趁眉仙不在房里,便把宝珠藏在他房里,自己睡去。次日一早起来,便到眉仙房里来,见两个倘睡未醒,仍笑着回来。到南正院给柳夫人请安,见爱侬和赛儿两口子早在,已经谈笑自若的了,见婉香进来,便俩口子一齐请了安,婉香请了柳夫人的安,一时漱芳、藕香、美云、丽云、绮云、茜云都来了,宝珠和眉仙及软玉、蕊珠也先后都到了,柳夫人因说:“今儿重九,那年做登高会,半途被打散了,煞了风景,今儿我已去接瘦春和浣花、菊侬,却好昨儿素秋也打姑苏回来了,锁琴也出京来了,都接去了,敢便要来,咱们今儿便在晚春堂做菊花会,已叫珍儿布置去了。”大家一齐高兴起来。一时素秋,菊侬,和锁琴都来了,众人接着问好,宝珠因问锁琴:“敢和石大哥同家来的?”锁琴说是,又说家老爷给各位请安问好,大家都说不敢。柳安人因道:“昨儿见邸抄才知道尊老爷放了会试同考,咱们没来贺喜,到很抱歉呢。”锁琴谦说不敢。柳夫人又向白素秋道:“令兄会试去可得意吗?”素秋道:“侥幸点了传胪。”大家都替菊侬欢喜。一时秦珍来请定席去,一干人便都打车正院转,请了秦文袁夫人和秦琼,齐到晚春堂来。见满堂堆了菊花山,曲曲折折的绕转了满厅,陈设下二十四席:是柳夫人首席,秦文和袁夫人对席,下面便秦珍、藕香等,末两席是赛儿爱侬俩口子。共饮一巡,秦文笑起来道:“我才今儿一日,做这个合家欢,也算人生难得的事了。”说着哈哈大笑,因叫春声馆女戏子来,点了出永团圆的昆曲,一时弦管并奏,向红毺上歌舞起来,柳夫人和袁夫人都欣欣得意,合席的人各捧一杯酒,上来奉敬。秦文因一手拈着斑白的长髯,大笑道:“我这鬚不想还能留在家里白了。今儿饮这二十杯子孩子们敬的酒,美满美满。”说着一杯一杯的干齐了。看女孩子正扮演的热闹,那满堂的花香人语夹着酒香,这身子竟忘了还在人间了。忽大丫头可儿来报,说石舅爷来拜。秦文因正在高兴,说回他,明儿答拜去谈罢。可儿传谕了小厮,小厮赶出去挡了驾,石时便回宝石山自己家来,却好华梦庵等着。一见梦庵,便跳起来道:“老哥,今儿总候到你,难得,难得。”因把宝珠想要刊骈盦和罗浮山人的著作,请他去取的话讲了,石时笑道:“那骈盦的《旧酒痕》在我这里,我瞧见只打了三五回,不成书呢。”梦庵道:“那便叫何祝春续去便了。石时说好,因把《旧酒痕》付给了他。说罗浮山人的集子我还没找到,待今儿再找去。梦庵叮嘱再三,便捧那部《旧酒痕》交何祝春续去了不提。

    且说石时见梦庵去后,便进去向他母亲请了安,便到间壁来寻书子,见满架残书都被蠹鱼食的剥落零碎,也认不得卷轴来。回到家内纳闷半晌,替那罗浮山人慨叹了一会,因身倦了,便隐几而睡。忽见宝珠来了,因笑迎上去,一看却不是宝珠,是盛蘧仙。因道久违了,近来可好,见蘧仙道:“虚花泡影,天上人间,往事都不堪提起的了。”石时惊道:“这话怎说?”再看,他原来不是盛蘧仙,却是罗浮山人。因失笑道:“原来是老弟,我找你的书子不到,你打的那部什么说部,宝珠想代你刻去呢。”罗浮山人笑指案角上的一部书道:“这不是吗?”石时转眼一看,见那罗浮山人竟化了个大蝴蝶儿飞去了,石时见案上真有一部书摆着,拈来一看,原来是一部小说,便说的秦宝珠一身影事,叫做《泪珠缘》。因笑起来道:“原来如此,到也是个极美满的大观园。”提起笔来题道:  绝好韶华能几时?十年偿了泪珠儿。

    分明不是红楼梦,别写南华笔一枝。

    刚写完,背后有人撇手把笔夺去,回头一看,却是绝不相识的。因道:“你怎么夺我的笔?”那人笑道:“你把《泪珠缘》行世去,敢与我的《红楼梦》抗衡吗?”说着,一手又来夺书,石时连忙揿住,已被他抢了几本去。看,原来和《红楼梦》一样,是一百二十回的,却只剩了六十四回下来。因顿足道:“可惜!可惜!”忽四下一望,悄然无人。因大笑道:“e!e!”原来是梦,因《泪珠缘》尚在手里,便把六十四回发刊行世了。打算再入梦去的时候,问那罗浮山人补齐去,看官等着。正是:

    我亦三生杜牧之,十年一梦醒来迟。  才人眼泪生来有,儿女恩情过后知。  漫把黄罗书旧梦,悔抛红豆种相思。

    姻缘两字今休问,反写团圞亦太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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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盛蘧仙议续泪珠缘 华梦庵醉演家庭史
    却说石时把那罗浮山人的《泪珠缘》六十四卷刊了出来。华梦庵早先要了一部去看,因见书尾说着,原书有一百二十回的,便想央蘧仙替他续下去。因挟着那部书,去访蘧仙。

    小厮文儿迎着笑道:“华爷来的正好。石爷和何爷也在这里呢。”梦庵道:“可是在园子里么?”文儿道:“正是。”因便引着梦庵,进了诗藏园,便到前儿演戏的那所厅上。只见满堂厅下摆列了许多菊花,开得都有盎子样大。因赞道:“这时还有这样的好花,真难得呢。”

    里面有人笑道:“疯儿来了。总这样大惊小怪。”听声音是何祝春的。因便抢几步闯进门去。见何祝春正拿支笔,在桌上画画。石时、盛蘧仙左右围着他看。因便从祝春背后伸过手去,把支画笔撇手抢了过来,向祝春脸上一抹道:“偏你这张贫嘴,会得骂人。”祝春猛不防,早被抹了一脸黑墨。用手揩时,哪里揩得干净?居然颊上凉毫,成了一张小丑脸儿。引的石时、蘧仙都拍手大笑。文儿忙去捻了一块手巾过来。祝春接着,便向炕边的镜屏上照着,揩着。  梦庵还在那里好笑,却不防祝春把块手巾捏个团儿,兜头打将过来。梦庵躲避不及,正中脸上,叫声“哎唷”,那祝春早就笑着跑到回廊上去了。

    梦庵哪里肯依?经蘧仙、石时硬拦住了,才坐到祝春的椅子上去,拍案大骂。一面骂,一面看那张画儿。见画着一角红楼,楼下的桃花开得正盛,桃花外露出一片明湖,波纹皱的甚细。楼廊下挂着一架鹦鹉。栏杆上靠着一个美人。楼下石桥上画着一个少年,携了一个垂髫小婢,一手正指着楼上。不觉看出了神,骂也忘记了。因问蘧仙道:“这是画的什么图?”蘧仙道:“是我四年前的梦境。这楼上的便是媚香,那垂髫婢是小春。我做这个梦时,已在翻舟之后一年了。其实媚香已在敝岳沈左襄膝下做了浣花,小春却不知下落,多分已死在波涛之中。前儿偶和浣花讲起,我想,这个梦定是小春的灵魂安慰我的。如今咱们这一段姻缘已成就了不由得我和浣花两个不时记着小春,所以请祝春画这一幅,做个纪念。”

    梦庵笑道:“那也用不着叫祝春画。我给你瞧,早有人替你详详细细记在这里了。”说着,便将《泪珠缘》第二十六卷翻将出来给蘧仙看。蘧仙道:“这书我早见过了。”梦庵道:“你既见过便好。我今儿来,便想请你续下去。”蘧仙道:“这个不行。我又不是宝珠的影子,能跟着他走。他在那里做的事,讲的话,我怎么能够知道?若是凭空臆造,可不是画蛇添足么?要则你请宝珠自己续去。否则,再歇上十几年,待我留心些事迹下来,方好动笔。”石时笑道:“那六十四卷书,也只不过有五六年的事。你续上几回,值得什么?何必要等上十几年呢?”蘧仙道:“原来这书开篇的时候,便打的太嫌冗长。等到后半部,才打的紧凑起来。所以,人家看这书时,看初、二集时,总嫌乏味。及至看到后来,方才有点意思。如今我续这书,少不得要续些实事。若是单写些柔情韵事,岂不是续如不续?”梦庵道:“好,好。那便任你什么时候续去,只是不要丢在脑后罢了。”因问祝春的《旧酒痕》怎么样了?祝春道:“谁和你这般空?你爱嚼咀,你竟自己嚼去,少来惹人厌。你也不想想,如今的蘧仙,成日价打叠起一副温柔性儿,对付两位嫂子,还怕疏远了一时半刻。他有工夫替你续书呢?”  梦庵道:“正经我倒要问蘧仙一句话:你那一位浣花夫人,本来是宝珠的眉仙夫人是嫡堂姊妹。前儿听宝珠说,他那婉香夫人要替他叔婶盘柩回去,眉仙也要回姑苏去,你浣花夫人可也同去不去?”蘧仙道:“这话我倒没听讲起。前儿重阳节上,浣花打秦府里转来,也不曾提及,你却听谁讲来?”梦庵道:“我听宝珠自己讲来。他说自己本想来问问你,若是同去,可格外热闹一点儿。只不过因他是替叔岳盘丧去的,不便奉邀罢了。”蘧仙道:“这有什么忌讳?”他可曾说多早晚去?”梦庵道:“这倒不曾说。”蘧仙因托梦庵代去问明,并说自己也愿意同去走一遭儿。

    梦庵答应着,便站起身来要走,被祝春一把扯住道:“偏是你忙得这样。平日找你,又没找处,不知镇天的跑哪儿去。今儿好容易碰到,不是发狂,便是鬼婆子似的烦絮个不了。烦一会子,才闭了口,却又提起脚来要走。”梦庵道:“那么,你叫我清坐着什么事?好!好!做蘧仙不着,快拿酒来吃。”嘴里说着,一面早东张西望的找文儿。远远望见文儿正站在走廊下的秋叶门边,和一个丫头讲话,便一叠声的喊:“文儿,快向上房里去要那藏着的好白玫瑰儿,或是鲜荔枝儿来。”文儿正和冷素馨身边的珠儿讲话,听梦庵喊,便跑过来。梦庵正没头没脑的喊着,因道:“我的爷,这时候哪儿来的鲜荔枝呢?”梦庵道:“好哥儿,前儿不是你爷买了许多鲜荔枝儿,来请你奶奶浸酒的吗?你不要替你爷肉疼,快去替我向你奶奶讨赏一点儿来喝。”文儿笑道:“爷真好记心。”回身见珠儿刚待进去,忙赶上和珠儿说了。

    珠儿便向冷素馨住的院子里来,却见浣花和素馨正在窗口桌上喂蟋蟀,团儿也围着看,满院子静悄悄的,只有蟋蟀在那里咭f咭f的叫。珠儿因问冷素馨取酒。素馨笑道:“玻璃橱里不是有着呢?敢要我去拿来递给你手里吗?”珠儿也笑道:“那半瓶子酒,怎么够疯爷一口子喝?”浣花笑道:“怎么珠儿叫爷叫‘疯爷’了?”素馨道:“你不知道,他说华梦庵呢。梦庵那个人,简直狂得有点儿疯了。前儿我听说他吃醉虾子的故事,几乎笑弯了腰。”浣花不懂,央素馨讲给他听。素馨因把华梦庵在万不如轩闹的笑话,从头讲起。  梦庵等便在蘧仙家午膳。酒次,石时谈及叶魁的姻事,已经秦文允将美云许他。女谋是金有声做了,这边男府里要请蘧仙做个现成大宾。祝春道:“这件事倒有点子不懂。这两位老先生做事,委实有些古怪。沈左襄先生即要把自己的二小姐给小魁,将他做了赘婿,为什么又要娶添一位?并且叶魁今年才十六岁,那秦府的大小姐,不是叫美云的吗?听说已二十二岁了,差这么多年纪,那文老先生又怎么肯许这头亲事?”石时笑笑不语。梦庵笑道:“天下的人钝不过就算是祝春,你识不透秦文老的一生作用,你便糊涂死。你可知道。这位文老先生面子上极是一点一画,他心里实在只看重一个‘钱’字。他那样一个古板人,居然肯给宝珠娶上四位夫人,也便是这个讲究。他给侄孙女结上那重奇怪婚姻,也都是这一个道理。”祝春骇道:“你这话真是闻所未闻。”梦庵因指石时道:“论理文老先生是令姻伯,我不该当着你的面讲这些话,但是你笑,你必定早已识透了。横竖蘧仙面前,不妨碍什么。我把这些真凭实据讲给你听。”蘧仙笑道:“你不要讲些险话来吓破了祝春的鬼胆。”梦庵便呷了一大口酒,讲出一番话来。正是:  人海燃犀皆鬼魅,家庭谈虎亦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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