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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曹汝良手下一千人散开，在前面小心搜索。剩下两千人也不敢掉以轻心，时时刻刻充分准备着。

这种蜗牛一样的速度，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总共还走了不到十里路。

就在曹变蛟心急如焚而又无可奈何地时候，就听前面山头上一阵喊杀声：

“杀——”

也不知道多少汉子突然从路边的丘陵中蹦了出来，一个个穿着各色棉衣，一看就是杆子特色，不过手中装备却是齐整，都是统一的大刀盾牌。

这些人目标极为明确，一出来就奔前面的官兵而去。

刚才为了搜索的方便，前面官兵都是分散开来的，相互之间分开一定的距离。现在仓促之间哪来得及聚在一起？

汉子们平均两三个人围住一个官兵就是一阵砍杀。

一个交锋的时间，最前面的数十个官兵就被砍翻在地。剩下的下意识的就想逃跑，可曹变蛟的军令一向很严，临阵脱逃是很重大的罪名。

现在官兵大军就在身后，逃回去简直就是找死，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

那些汉子们一看乐了，仍旧是两三人围杀一个，很快地解决掉。

“哪儿来的毛贼？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袭击官军，看你马爷爷来了！”马科在后面看的大怒，拍马就赶了上来。

“他们人不多，大家冲上去！”曹变蛟也大喊着冲了过去。

那些汉子们眼瞅着官兵大队人马越来越近，立刻放弃了对零散官兵的追杀，扭头向山上跑去。

马科一看不干了。好吗！合着你这是来占便宜来了！看见分散的官兵你就杀，看见官兵大队人马你就跑，这还了得？

“将士们随我追上去！砍杀这些没胆的流匪，建功立业！”马科大喊着一马当先。

后面的官兵也早就被撩拨出火来了，刚刚过去的这半天不是半路上突然爆炸，就是霹雳炮的，连敌人的毛都没见着就已经死了数十个兄弟。现在好不容易看见敌人，哪肯那么容易放过。

“追上他们！建功立业！”本部数百人大喊着紧随马千总而去。

丘陵上山路崎岖，行不得马，马科早就弃了马，甩开大脚板子向前奔去。

曹变蛟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赶紧本部的官兵停止追击，在山下列成阵势。如果不是全套的话，以前面流匪的数量，马科带的那些人也足够了；如果是圈套的话，自己这些人上去也是不妙。

看着数百官兵紧追不放，那些杆子似乎有些慌乱，开始吵嚷着乱跑。

马科见状更是兴奋。

这一追一赶，越追越远。很快转过几个山头，消失在了曹变蛟的视野中。

曹变蛟那种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一路来都是连对方的影子都看不着，现在对方又其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突然冒出来被追上？

“快！鸣金！鸣金！传令马千总穷寇莫追！”曹变蛟急急地道。

“当当当……”

一连串的鸣金声响起，几个传令兵撒开双腿向马千总追去。

可惜，这一切都已经晚了。转过两三个山头，战场上又是一片喊杀声，马科哪里还听得到鸣金声？

此时，马千总正陷入极度的激动中，眼瞅着前面的流匪已经越来越近了。想想也是正常，这些流匪们是什么人？说不定昨天还是流民呢！饥一顿饱一顿的，体质极差，平时又不训练，哪跑得动？官兵们虽然也欠饷，但曹将军手下这些弟兄却是没有挨过饿，也能保证五天出一回操，绝对的官兵精锐！如果连半杆子的流匪也追不上，那才是见了鬼了。

马千总咬牙切齿地，已经在想着追上这些流匪后一定要砍杀个痛快了，让他们知道，老虎屁股是摸不得的。官兵的尊严，岂容冒犯？

就在这时，只见前面的流匪突然往旁边的林子里一散，小山路分开，露出了前面的情景：烟雾缭绕中，几架投石机正严阵以待，高大的木架子，投臂上冒着烟的弹药，一切的一切，简直是太熟悉了。

“妈的！霹雳炮！大家快散开！”马科大喊一声。

可是刚才大家只顾着追前面的杆子，数百官兵拥挤在一起，那是那么容易散开的？

“呜呜——”投石机卷起阵阵风声，十几个冒着烟的黑影从天而降。

“轰轰……”

“啊——”

爆炸声伴随着惨呼声，官兵群立刻被炸出几片空白来。

“冲！”马科也不是无能之将，知道眼下的情景，退缩只会死得更快，只有趁着他们抛石机发射的间隙冲上去才有转败为胜的机会。

“杀——”官兵中一些彪悍之辈跟在千总的身后就往前冲去。

眼看着杆子们还在费劲的把抛石机的杆臂拉起，努力的绞着绞盘……马科的脸色越来越狰狞。他似乎看到自己手起刀落，将那些可恶的杆子砍翻在地的雄姿。

“嗡嗡嗡……”一阵弓箭的响声打碎了马千总的梦想，无数箭羽夹着风声直扑官兵而来。

“噗！噗！”

“啊——”

官兵中着甲的只是极少一部分人，大部分连棉甲都没有，只是一身普通的棉衣而已，哪能挡得住箭镞的冲击？

首当其冲的马千总更是重点照顾对象，几乎四五十支箭羽直奔他而来。

“呀——”马科勇猛无比，挥舞着大刀抡成一团刀影。可再厉害，又哪能挡得住四五十支箭羽的攻击？

“叮叮……”

“噗噗！”

一身精良的战甲挡住了大部分的箭支，可还是有不少或者是透甲而入，或者是射中面门。

马科手中的大刀一下静止，整个人仰面朝后倒去，可怜一员猛将，就此陨落。

马科身死，曹变蛟大军被斩去一臂！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得陇望蜀

“马千总被射死了！”

“马千总被射死了！”

就在曹变蛟在山下结阵苦等马科的消息的时候，半山上一阵喊声传来；紧接着就看到二三百流匪大声吆喝着追在三四百官兵屁股后面大声喊杀。

曹变蛟听得眼前一黑，差点仰面摔下马来。这才多会儿的时间啊？总共追过去也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吧？流匪们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就把自己的一员猛将给暗算了？

要说是流匪瞎喊，故意扰乱军心吧，却也不像。以马科的脾气，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是绝对不会让这么点流匪追着自己跑的。

“快，结阵！弓箭手准备！”

曹变蛟大喊着指挥着手下的士兵们。

到底是官兵的精锐，看到前面自己军队溃退，竟是丝毫没有乱象，很快列成整齐的阵势，长矛手在正中间，刀盾手护住两侧，弓箭手藏在阵后，随时可以放箭，给敌人以迎头痛击。

“前面的溃军往两边跑！不要冲击本阵！否则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要放箭了！”几个传令员大声的喊着话。

那些溃退的官兵虽然着急，可也明白军令如山的道理，知道自己等人真要是冲着本阵冲上去的话，肯定会被一阵乱箭射死。当下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纷纷向两边绕着躲开。

李自成领着健字营的战士紧追在后面，见状暗叹一声可惜。如果曹变蛟的阵营被乱军冲散的话，他还可以趁机冲上去浑水摸鱼；现在敌阵整齐，就凭自己这三百多号人，冲上去简直就是送死了。

大帅说了，敌进我退！现在敌人阵势整齐，已经失去了战机，李自成当然不会留恋什么，大手一挥：

“撤退！”

“叮叮叮……”凌家军后面一阵鸣金声响起，三百多战士结束了追赶，徐徐退去。

“将军，他们撤退了，只有三百多人，我们要不要趁胜掩杀一番，为马千总报仇？”

旁边一个把总赶紧向曹变蛟建议，本以为自己的积极会得到将军的赏识，没想到话音刚落一个大耳瓜子就扇了下来：

“笨蛋！忘了马千总是怎么死的了吗？难道你想让本参将补他的后尘不成？”

“是！是！属下知罪！属下愚昧！”那个把总连连告罪。

“去！收集马千总的残部，将逃回来的将官带回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是，将军！”

…………

一个伏击战，成功的将敌将千总马科杀死，并且歼敌将近二百，这种战果，算是相当的辉煌了。

“李千总，这下恐怕敌人不敢再分兵了吧？嘿嘿，不探路，怎么就炸死他们；分兵探路，咱们就杀他娘的。我看这曹变蛟还有什么辄！”曹汝良哈哈大笑道。

“嗯，任他曹变蛟有三头六臂，这次也要认栽了。”李自成也点头道。

“李千总，光是到现在，我们就已经拖延了官兵一个小时的时间，大帅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接下来，不知千总打算怎么办？”曹汝良突然问道。

“呵呵，不知曹把总是怎么想的？”李自成不答反问。

“嘿嘿，大帅给咱们定了游击战的策略，又给了咱们这么多投石机和火药，如果咱们只是延迟对方一个半时辰的话，回去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属下看那曹变蛟也不过如此，不如咱们给他来几下狠得，让他们到不了无定河边，怎么样？”曹汝良摩拳擦掌，战意拳拳。

“好！果然不愧是我凌家军的好男儿！正该如此才能显出我们的本事！呵呵，那曹将军接下来可就要听从我的安排了。”李自成也笑着说道。

“属下定听从李千总安排，绝无二话！”曹汝良抱拳道。

…………

两炷香的时间，损失了手底下最得力的干将马科，还有两百敢战之士；最可恶的是，这么多人，竟然只是死在三百多流匪的手中，这让曹变蛟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咽不下这口气又能如何？流匪们就躲在山林之中，根本就不出来跟他们正面作战。曹变蛟自认为手下军队再厉害，找不到对手在哪儿也是白搭。

有马科的前车之鉴，曹变蛟眼睁睁地看着流匪们退去，却是不敢驱兵追赶，心里简直是窝囊极了。

损失这么多战士，善后也是一件极难缠的事情。将士们都重视身后之事，如果让战死的弟兄暴尸荒野的话，活着的人兔死狐悲，接下来作战谁还肯上前？

而且，别人也就算了，马科马千总跟他的关系着实不错。老部下身死，总是要收敛一下的。

所以，在流匪退去后，曹参将立刻派出战士去山上收集尸体。

可是，回报的结果却是令他暴跳如雷——山上的尸体竟然都不见了。

从战斗结束到现在，才是一会儿的时间，根本就不可能是野兽干得。剩下的，用后脚跟想也知道，肯定是凌家军做的无疑了。

混蛋！这群混蛋的流匪！杀人不过头点地，杀了人也就算了，竟然还把尸体都扛走，这算怎么回事儿？再者说了，这数九寒天的，你们抗走二百来具尸体做什么？

曹变蛟觉得自己的肺都快被气炸了。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上的青筋暴起老高。

这时候，普通士兵也都听说了这个消息，大家开始纷纷议论：

“这数九寒天的，你说流匪们把那些尸体都扛走做什么？”看来有这个疑问的人还真是不少。

“你说呢？总不会是帮咱们好好安葬吧？”

“怎么可能呢？流匪会帮你好好安葬尸体？简直是做梦！”

“嘿，我这儿有个猜想，不知道你们信不信。”

“说出来听听啊！”

“你说，延安府遭灾，咱们官兵都快没得吃了，流匪们呢？”

“那还用说？但凡有口吃的，谁会从贼做流匪啊！”

“嘿嘿，这剩下的，就不用我说了吧？”

“你的意思是？他们把这些尸体，都吃了？那可是人肉啊！”

“瞧你这话说的，都快饿死了，谁还管你什么肉？能有口吃的就行了！”

“啊？”

这下，这些人可都有些害怕了。当兵的打仗，他们不怕。打仗要死人，这个大家也都知道。可是，死后不得安葬，尸体还要被人给吃了，这个大家可就接受不了了。

听说，死后不得全尸的，下辈子都不能转世做人了！虽说这辈子做人苦些，可谁也不愿意下辈子转世去做牲口啊！

对于这种流言，曹变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总不能把所有乱言的人都杀了吧？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个最基本的道理曹变蛟还是懂得的。

曹变蛟突然有些灰心，看来自己这次先锋的任务是做不好了。刚才刘应遇大人已经派人来催问自己的队伍为何行军如此缓慢了。

看来前锋行军缓慢，已经让刘大人十分不满了。否则的话，也不至于派人来询问，这就相当于变相的呵斥了。

曹变蛟只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加快速度。可是，加快速度又谈何容易？最善战的马科已经死了，自己就相当于断了一条臂膀，接下来肯定会更为艰难。

属下大将战死！上官对自己失去信任！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股该死的流匪造成的。曹变蛟想想，就恨地咬牙切齿。

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将队伍整理好。这下，在前面探路的人要分成小队，以防遭到攻击。

队伍再次上路了，曹变蛟有一种预感，那股该死的流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然，队伍刚刚行进了两三里地，最前面的官兵本来正在小心翼翼的赶路，突然看到前面一排大树上各吊着一具尸体，衣服早被扒光了，只剩下裸体赤条条的在空中来回摆荡着。

“怎么回事儿？”曹变蛟在队伍的中央，并没有看到前面的变故，但风声鹤唳之下，队伍突然停止前进，自然想到不是什么好事儿。

“报告将军，前面树上吊着一排尸体，将士们担心是流匪的阴谋，就暂时停止前进。”一个传令官跪秉道。

曹变蛟一愣，突然想到一种极不好的可能性，拍马向前走去。

此时队伍距离那排挂着死尸的树还有数百步远，曹变蛟眯着眼，也看不清楚。只能转而问旁边的一个士兵道：

“你可能看得清那些人的面孔？是否是我们战死的那些将士？”

“这个……将军，距离太远，属下看不真切。”那个被问到的士兵打了个寒战，说道。

“你们几个，过去看看，有什么情况回来报告。”曹变蛟一指，旁边几个士兵都是变了颜色。

先不说这是不是流匪的圈套，说不定过去就是送死；只说这荒山野岭的，路边挂着一排尸体，这种事情也太诡异了，看着就慎得慌，贸然上去，还不得被冤魂缠身？

可是，将军的命令，谁敢不听啊！

这几个人握紧了手中的长矛，互相打着气，一步三颤的向前走去。

还没走到，就觉得背后一阵阵冷风直吹，虽然后面又两千多人看着，可他们还是感到一阵阵冷汗直冒。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啊——”

待走到跟前，那几个人看了一眼尸体，立刻大叫着跑了回来。看那屁滚尿流的样子，仿佛有厉鬼在后面追着一样。

“将……将军！是……是马千总他们！”那几个士兵回来跪在曹变蛟的面前，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就是几具尸体吗？亏你们还是行军打仗的人，竟然被吓成这样。去军法处每人领十军杖！”听到只是尸体，并没有另外的陷阱，曹变蛟倒是舒了口气，可能只是流匪要像自己示威。

这样也好，最起码把尸体拿了回来，省得将士们再传言什么死后被吃了什么的！

“不……不是啊，将军！那些尸体……那些尸体！太可怕了！血，浑身是血！”一个士兵结结巴巴的说道。

“哼！”曹变蛟冷哼一声，更为不悦。不过，他也觉察到了事情的异常，对那些战士说道：

“前面开路，我们去看看。”

“是，大人！”这次大军一块儿过去，这些人倒没有多么害怕了。

但是，当曹变蛟看到这些尸体的时候，就后悔让大军一块儿过来了。

这哪还能称得上是尸体啊？都成了半架骷髅了！全身上下，除了脑袋以外，几乎没有完整的地方，胸部、后背、臀部、双股等肉多的地方，更是被割得露出了骨头。

鲜血几乎已经流干，一堆堆暗红色的冰块冻结在地上，成了光滑的坚冰。那些尸体身上，也有滴到半路而被冻结的血水，挂在脚底下，竟然成了冰锥一样的存在。

这个场景，要多恐怖有多恐怖，要多怪异有多怪异。曹变蛟总算是知道为何那些战士见惯生死，可在看到这些死尸后还会是那种反应了。

“哇——”后面不知道是谁受不了这个场景，一下吐了出来。

“哇——”紧跟着好几个人吐了出来。

这时，只听山林之中突然传出几声大喊来：“我们首领王嘉胤谢过曹将军的粮食。这些肉着实好吃！”

“我们首领王嘉胤谢过曹将军的粮食，这些肉着实好吃！”

“我们首领王嘉胤……”

一连喊了数遍，声音在山间回荡，每个官兵都听得清清楚楚。到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的疑问了，像猜测的一样，这些流匪将尸体搬走果然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兔死狐悲！

一想到自己的同袍惨死沙场不说，死后竟然不得全尸，还要被人家给吃了；一想到自己将来在战死之后可能也会是这种下场，这些官兵们就感到不寒而栗。

激起义愤，同仇敌忾？那是没有的！

连敌人的毛都摸不着，你又去哪里找敌人算账？

这三千大军行进在山路上，简直就成了人家的一盘菜，一会儿来割一块儿，一会儿来割一块儿，却是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