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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黎明-第7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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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群众中,有些人李寿显比较在意的人。这些天在李家集的调查中,工作组不断汇集情报,几个名字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报告中。如果按照一般的看法,这几个人算是“有能耐”的,也就是说,他们偶尔充当掮客,偶尔也会拉一些生意,或者做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买卖。山区谈不上什么大宗族。因为穷,神汉也不多。所以这几个人就显得格外显眼。

    李寿显自打到了一线工作以来,一直牢记人民党干部学校里头陈克讲过的一节课,“中国为什么搞不好,大家为什么感觉苦难如此之多。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中间盘剥者太多。老百姓们想用自己的劳动成果换赛好的生活,就必然被官府、士绅、会党这些势力一层层剥削,最后不仅无法实现更好的生活,原本的生活都保不住。我们要建立的新制度中,权力要么归国家与政府,要么归人民自治。除此两者之外的任何阶层,必须将其现在所拥有的社会权力剥夺到一点不剩为止。未来的中国,统治阶级将是劳动者的联盟,而那些并非劳动者的家伙,要么自己老老实实闭嘴,领点饿不死的残羹剩饭。要么,就是咱们让他们闭上嘴。”

    李家集那几个“有能耐”的人到底是选择当劳动者,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李寿显做好了拭目以待的准备。

    在李寿显信心十足继续推动工作的时候,姬晔也有着自己对未来的考量,她已经开始习惯了人民党的作风,她盘算着自己回到浙江之后该怎么模仿这种模式,思前想后竟然找不到确切的方向。一个十七岁的忻娘靠单纯的想象去构架一个社会体系实在是太勉为其难了。首先,姬晔不清楚人民党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铁农具,实际上姬晔自己完全不知道生铁、熟铁、白口铁之间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姬晔知道这些农具是通过人民党的物流体系,千里迢迢从武汉运来的,只怕忻娘会吓得惊叫起来吧。

    位于汉阳的钢铁厂的工人并不知道工厂生产的农具竟然能够销售到广德县,实际上绝大汉阳钢铁厂的工人,以及绝大多数湖北人并不知道在当今的大清,有这么一个叫做广德县的地方。几百里地之外就是这些普通百姓遥不可及的地方,即便是现在有了轮船,能够远行的人依旧只是少数。

    最近汉阳钢铁厂对安徽的了解总算是多了些,这了解并非来自安徽人民党的传闻。传闻就跟神话一样,实际上带不来丝毫知识。一批安徽人在近期加入了汉阳钢铁厂,虽然领头的是说一口官话的北方人,下面的工人和技术人员却是实打实的安徽人。

    从技术部到一线工人,这些人分到了汉阳钢铁厂的各个岗位,令钢铁厂工人感到讶异的是,这些人的岗位也会变化,例如工程师部门的人,会进入一线工作,而技术部门的,则会到工程师的岗位上工作。

    对于这些人的来历,汉阳钢铁厂的工人顶多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湖广总督赵尔巽大人却不能不派人严密关注。赵尔巽可不是什么官场上的“雏”。自打春节时候盛宣怀急急忙忙从北京赶到武汉,专门让一支大船队拉走十几万吨钢铁之后,他就知道这事情背后隐藏着一项交易。能出动这等船队的,现在只有人民党一家。果然,没多久,他就听说被人民党俘虏的新军“杀出”了安徽,回到徐州。

    赵尔巽大人对这等小把戏嗤之以鼻,新军全副武装的时候尚且当了人民党的俘虏。怎么当了俘虏之后反倒能打起来?骗谁去啊!

    不过赵尔巽大人身为败军之将,还是三路围剿里头第一个被打得全军覆没的一路。天知道人民党怎么想的,居然把湖北新军俘虏都给放了。所以赵尔巽大人是最没有资格对此指手画脚的人。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赵尔巽大人就不能不警惕了。汉阳钢铁厂一直经营不善,三年前由盛宣怀注资。现在盛宣怀对汉阳钢铁厂拥有极大的发言权。人民党运走了十几万吨钢铁,摆明了是北洋给人民党的赎金。船队走了没多久,盛宣怀就将一大批安徽人安置进汉阳钢铁厂。

    赵尔巽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询过此事,盛宣怀苦笑着答道:“这是些安徽商人,准备投资汉阳钢铁厂。”

    之后,盛宣怀甚至摆了酒,请赵尔巽与“安徽商人”聚一聚。

    这哪里是安徽商人,那群说着流利河北话或者天津话的北方人,大多数都在北洋水师兴建的“天津机械局”干过。他们自称在天津机械局覆灭后到了在安徽讨生活。赵尔巽看着举止大方的这群“乱党”,又看了看盛宣怀苦笑的表情。然后就恍然大悟了。安徽乱党垂涎汉阳厂的钢铁,这是派了人一面学习,一面调查来了。

    可是即便知道这些,赵尔巽大人也决定视而不见了。汉阳钢铁厂是朝廷出资兴建的,现在主要出资方是北洋的盛宣怀。这与赵尔巽大人何干?若是安徽乱党攻打武汉,赵尔巽大人还可以先把这些人抓了。可人民党与北洋勾结,赵尔巽大人若是主动把这些人抓了,然后被激怒的安徽乱党出兵攻打武汉,这不是凭空自找不痛快么?

    既然抱了这种心思,赵尔巽大人彻底放开了。“安徽商人”在汉阳购买了好大一片土地,赵尔巽大人视而不见。“安徽商人”上门让他批准,他就批准。连“安徽商人”照规矩缴纳的“润笔费”,赵尔巽大人也坦然收下。赵大人聪明的很,既然安徽乱党们愿意这么干,那就说明他们暂时不想用武力攻打武汉。有这么一群人在武汉,反倒可以当作风向标,随时考察安徽乱党的想法。

    不过“安徽商人”把这片土地整体规划,模仿着租界那样建起了水塔和自来水管道,修起了下水系统,又在修建道路,并且开始兴建起住宅区的时候,赵尔巽大人倒是真的吃惊不小。在他看来,乱党们从来都是破坏者而并非建设者。安徽乱党的表现一直与其他只知道煽动造反的乱党截然不同。治疗受伤战俘,释放战俘,甚至不抢夺战俘的私人财产。莫说乱党,官兵也绝对干不到这等程度。赵尔巽大人了解过湖北新军,拒被人民党击败,但是提及人民党,湖北新军上下并没有任何发自内心的恨意,不少人甚至颇为钦佩人民党的仗义。

    这也是赵尔巽大人不愿意强行对“安徽商人”下手的原因之一,若是人民党打着“只杀赵尔巽”的旗号而来,赵尔巽并不认为湖北新军会真心的保卫自己。

    “赵大人,今天汉阳钢铁厂出钢的时候又出事了。烧死了几个工人,其中一个就是安徽乱党。”手下的探子兴冲冲的向赵尔巽报告了最新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赵尔巽心中一喜,“哦?那些乱党还在干活?”

    “他们一直在干活。天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这些乱党还是不怕死。”探子伪装成工厂工人,所以对钢铁厂颇为了解。在上千度的高温环境下工作,融化的鉄汁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热浪,工人们经常要观察炉子,从高炉上方的天桥上走过。稍不小心落下去就是个死。就算是很小心了,当放出铁水钢水的时候,经常会出现钢汁飞溅的事情,那东西溅到身上就非死即伤,根本无法防御。

    “这些人是真心来学习炼钢的么?”赵尔巽对此非常不解。

    探子或许是对赵尔巽大人说话的特点不熟悉,或者是在工厂也不得不参与劳动,所以他倒是有点佩服的答道:“这些乱党学习的可是认真呢。不少人在钢铁厂里头已经干的颇为不错。”

    “什么?难道乱党已经蛊惑了不少工人?”赵尔巽吃了一惊。

    探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安徽乱党们并没有鼓动工人们造反。他们通过认真工作,逐渐成了钢厂里头颇为能干的成员。既然他们工作干得好,为人又和气,遇到普通工人求教的事情,这些乱党也从来不藏私,总是能认真的解答普通工人的问题。工人们自然会服气。

    不知道为何,伪装成工人的探子感觉,无论自己怎么解释,面前的赵尔巽大人未必会真的理解此事。想了想,探子顺着赵尔巽的意思答道:“乱党现在还没有开始蛊惑工人,不过小人觉得他们也快差不多要开始蛊惑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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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维新志士与革命志士五() 
毛平也算是最早到武汉工作的人民党同志。在1905年的时候,人民党的正式党员只有八个人。陈克和游缑完成了特效药“606”的开发,毛平还是以“黄埔书社”成员的身份去武汉当医生的。1908年4月的现在,再次回到武汉工作的毛平不仅仅是医生。人民党此时的财力远超1905年。毛平奉命在人民党创建的“汉阳新区”开办了一所“武汉医科学校”,按照医学界的传统,“武汉医科学校附属医院”也建成了。毛平身兼医科学校校长以及附属医院的院长,也算是知识界的一号新兴人物。

    毛平主持的武汉医科学校以及医院设在钢铁厂附近,由于收费不算高,加上又是西医,医院每日里都是人头攒动。毛平平日里也坐诊,问完了发烧病人的情况,毛平说道,“去验血吧。”

    最近的传染病情况很多,春夏之交的时候往往是流行病大发作的时候,武汉三镇是大城市,人口多,往来的人多,流行病发作的可能也更大。汉阳新区作为低洼湿地,生颤是一个常见问题。人民党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已经在武汉三镇多次搞了卫生普及讲座。讲座效果自然是不错的,当然,其结果是武汉医科学校附属医院“生意兴隆”。

    “毛院长,钢厂出事了!死了六个人,伤了四个。”通讯员急急忙忙的冲进了毛平所在的门诊处。

    毛平立刻起身,“叫上医疗队的同志,咱们现在就去。”

    钢铁厂是个高危行业,莫说现在,即便是解放之后,每个大中型钢铁厂每年都有三位数“死亡标准”。也就是说,每年因为各种原因死亡人数不超过三位数的这个标准,钢铁厂就不算出了管理问题。这不是草菅人命,这是因为钢铁厂的工作环境决定的。高温、高热、高噪音,还有各种放光。工人和技术人员可不是说让你躲在安全的地方以保命为唯一目的。工人和技术人员要观察,要处理上千度的金属液体。自身稍微一个不小心,或者生产流程里头稍微一个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那就会导致伤残。毛平亲眼见过一个高炉正上方天桥上的工人不小心掉进了高炉里头,等毛平上了天桥,下头沸腾的铁水中再也没有什么人类的踪迹。上千度的高温环境中,整个人都被烧成了飞灰。

    所以死亡这件事本身并没有让毛平再有任何惊讶,任何惊讶都没有意义,这就是大家面对的现实。

    一出门,毛平就看到了阴沉沉的天空,他心里头觉得莫名的有些不安。这种连绵的云彩很像是当年在安徽水灾时候看到的云彩。那次水灾给了毛平太过于深刻的回忆。定了定神,毛平就带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疗队赶往汉阳钢铁厂。

    钢铁厂里头受伤或者死人并不是什么新闻,所以厂里头倒是秩序井然。倒是那些外国技术人员看到毛平他们,会和善的打个招呼。这些洋鬼子们最初见到毛平这些穿着白大褂,医护箱上带着圆形白底红十字标志的时候,一度以为他们是洋医院的医生。得知这帮人是中国本地医生的时候,洋鬼子立刻不屑一顾起来。

    直到毛平的医疗队在救治的时候,展现出了果断有效的能力。某次救了一个洋鬼子的命,他们才用真正对待医生的恭敬态度来对待毛平他们。毕竟洋鬼子开的医院,是没有不需出诊费随时赶来的医生。在这危险的工作环境里头,天知道会遇到些什么。善待医生就是善待自己。

    毛平他们并没有因为其他人的招呼而停下,医疗队用一贯专注的态度迅速前进,在工厂人员的带领下直抵伤者所在的地方。与往常一样,在刺鼻的**烧焦的味道中,受伤的工人正在呻吟或者哭泣着。

    哭泣的那位左腿已经少了一截,黑乎乎的布料被烧灼在腿上。露出在外头的是黑红的残肢。“让我死吧!”工人正在绝望的哭泣着,“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让我死!”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在就业竞争残酷的武汉地区,这等伤残者是很难再找到像样的工作。这个世道对一个没有养家糊口能力的人毫不留情,只有缓慢的死或者痛快的死两种选择。

    不管伤员的伤口多么吓人,也不管伤员的哀号多么悲惨,救治工作立刻展开。先简单的处理一下伤口,在用纱布包住伤口。伤员们被抬上担架,救护队向着医院跑去。

    “毛校长!”工头拉住了毛平,“毛校长,这里头有我的亲戚,您多照顾些。”

    “放心吧。我们会好好治疗病人的。”毛平答道。

    “这是命啊。这是命。”工头同一种痛苦的语气反复说了好几遍,这才说出了心里话,“受这罪还真不如死了。”

    毛平知道工头的意思,工头没说出来的话是,“如果花费太大,那就不用救了。”毛平对医院的情况非常了解,人民党的医院也不可能不惜代价的救治这种病人。现在的医院根本就没什么大宗进项,如果人民党不是为了积累出足够的医生,而且人民党在医生身上的投入本身也很少,这家学校和医院早就撑不下去了。

    武汉三镇是大城市,作为九省通衢的要地,又有好大的租界区。这里被美国人称为“东方芝加哥”。而畸形的城市发展中,恰恰缺乏医疗体系,更不可能有什么社会保障体系。人民党对自己体系内的伤残人员除了尽心救治之外,还会安排很多他们力所能及的工作。对于未婚人员,甚至还会给他们安排结婚之类的待遇。可那是根据地,人民党基本上掌握了整个根据地,有诸多企业、工厂,有着太多的就业机会。在武汉,一日不劳,一日不食。太多的人等着太少的就业机会,一旦因为重大伤残被劳动队伍所淘汰,下场悲惨的很。

    即便是把人救下来,那意义何在呢?毛平忍不住想,如果汉阳钢铁厂是人民党的,那么人民党自然不会对这些工人同志置之不理。可是现在的情况,人民党既无财力,也无义务对这些人提供治疗之外的更多帮助。

    “能救下来就是他的命。听天由命吧。”毛平对工头说道。工头用理解和感激的眼神看着毛平,连连说着“多谢。”

    毛平为了平易心中的情绪,忍不住暗暗对自己说:“发挥救死扶伤的革命人道主义精神。”毛平甚至回想起陈克用一种极为认真的态度对自己说,“毛平同志,你辛苦了。”

    想到这里,毛平觉得自己又恢复了坚持工作下去的勇气,尽可能的为中国贫乏的医疗工作做些事情。不过毛平若是能知道陈克内心所想的东西,只怕会大惊失色。陈克面对自己努力建立起来的简陋的公共医疗医疗体系,经常会想,这些辛苦的工作人员那平均近乎10%的病人死亡率,若是在21世纪只怕早就被医闹们堵住大门给弄得想自杀吧。

    抱着革命人道主义精神的毛平,带着医疗队离开了汉阳钢铁厂。学校和医院健在一大片空旷的土地上,这是汉阳新区的地盘。

    1905年,时任两江总督的张之洞在汉口动工修建东起汉口堤角、西至舵落口的“张公堤”。自建成之后,后湖十几万亩低洼地上升为陆地,这样导致汉口城堡失去了防水功能。而后来,玉带河渐渐淤塞,清末遂拆除汉口堡改建大马路,也就是今天的中山大道。今日汉口的雏形就逐渐形成了。

    人民党在此时介入武汉,并不是事先计划好的。更不是陈克对历史的了解有如此细致的程度。纯粹就是误打误撞,在有大量空地的汉口插进了一杠子。这十几万亩的洼地本来是湿地,没什么人居住。到1908年,地下水位降低,这地方终于能够进行大规模兴建。

    医疗队进了医院,医院里头依旧是人头攒动。这个时代,无论是中国还是外国,传染病占据了大多数病床。群众们虽然不知道传染病的道理,却知道传染病的表现。把传染病人留在家里头,全家遭殃。送去医院的话,一来对亲人尽了心,二来也避免了家里头遭殃。如果是新中国时期,医院和国家卫生防疫体系自然是要解决这些防疫问题的。可现在是1908年,满清政府既没有解决社会问题的意愿,更没有解决社会问题的能力。私人开医院那是为了挣钱,是要往自己腰包里头挣银子。而不是掏自己腰包花费巨大的来给社会提供服务。

    所以,直到人民党介入武汉,即便是只有大规模卫生宣传活动,真正意义上的卫生防疫体系的雏形才算是出现在武汉。

    众人见医疗队抬着伤员进来,知道事情重大,纷纷让开了道路。毛平他们顺利的进入手术室,开始进一步的救治工作。

    这是1908年4月的事情。赵尔巽大人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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