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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黎明-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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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士珍盯着陈克,很想知道陈克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居然会在这种事情上来请教起王士珍来。难道陈克是想用离间计来挑拨王士珍与袁世凯之间的关系。

    路辉天也不等陈克多说,他把详细的对话以及袁世凯的表现仔细讲了一番。王士珍静静的听着,听完之后,众人都看向王士珍,等着他说话。王士珍一开始还抬眼看着路辉天,听到一半多的时候,王士珍闭上了眼睛,低下了头。等路辉天完全说完过程后好一阵,王士珍都没说话。正当大家不知王士珍会不会说话的时候,王士珍突然睁开眼睛腾的站起身来。他指着陈克问道:“陈克,你以为你算老几?”

    陈克愣住了,“王先生,您能不能给说清楚。”

    这么诚恳的神情不仅没让王士珍消气,相反,王士珍的怒火反倒被加倍的煽动起来,“是我无能,败在你手里。但是陈克,你凭什么借着我被俘这件事去侮辱袁大人?”

    “王老弟,文青他们还是孩子,考虑问题不周详。你消消气。”严复连忙起身劝道。

    王士珍完全没有消气的迹象,他转向严复厉声说道:“严几道,士可杀不可辱。我败在陈克手里,那是我能耐不足。你好歹也是咱们北洋的人,你就让这些小辈这么去嘲讽咱们北洋的人么?”

    路辉天一看王士珍这个老俘虏气焰如此嚣张,当时就怒了。他正准备起身,陈克手疾眼快,一把按抓了路辉天的手臂。总算没让路辉天站起来。

    “王老弟,文青他们为人民党考虑无可厚非。不过他们也是一片好意,太后春秋已高,袁项城的确是在这风口浪尖上。朝里头想对他不利的人可是大有人在。”说话的是沈曾植。

    这话在理,王士珍也知道。不过路辉天看着年纪只怕比陈克还小些,袁世凯的儿子比路辉天都还大。袁世凯是个性格豪爽的豪杰,颇为古道热肠,很是能容人。但是被这样的小娃娃跑去北京登门威胁袁世凯,袁世凯最后还得忍了。

    以前闹义和拳的时候,端、庄二亲王派了一个义和团的大师兄,拿着清政府的令箭去找袁世凯,说端王命令袁世凯安抚义和团,允许设坛继续操练。王士珍二话不说就斩了此人。此人说起来这还是朝廷的爪牙,现在路辉天是个货真价实的反贼,为了被俘的北洋兄弟,袁世凯受辱之后竟然一句重话不敢说,更不敢动路辉天一根汗毛。而这个路辉天因为没有达成目的,竟然恬不知耻的跑来向王士珍询问原因。想到这些,王士珍真的心如刀绞。不知不觉中,王士珍已经泪流满面。突然间王士珍想立刻自尽。

    就在此时,陈克却大声说道:“王先生,你觉得因为你的原因,袁先生受了辱。你此时若是自尽或者自残,那袁先生岂不是白白为你受了屈辱?王先生,哪怕是为了袁先生,也请你保重自己啊。袁先生绝对希望能够再见到你的。”

    听到陈克这话,王士珍立刻清醒了。他本来就是个性格稳健之人,只是受了大刺激这才失态。很快压住心头的情绪,王士珍缓缓坐回凳子上。众人见陈克的话起了作用,也放下心来。屋里头站着的人都做回了椅子里头。

    “我首先要声明,我们的确是有威胁的意思,不过我们却没有侮辱袁先生的意思。公事就是公事,我们侮辱袁先生一番,有什么意义呢?我们的目的是想和袁先生合作。如果可能的话呢,我们希望能够合作到满清灭亡为止。而且袁先生”

    “陈文青,你开口袁先生闭口袁先生,叫一句袁前辈你会死?”王士珍忍不住断喝道。

    陈克当时就明白自己的一个错误。党委认为人民党与满清是对等的,所以称呼上也采用了对等的称呼。经王士珍这么一喝,陈克也觉得一定要与袁世凯拉平的想法有些过分。毕竟人民党的同志年纪上比袁世凯小了好些。

    “袁前辈现在在满清朝廷里头腹背受敌,他这等人杰若是被宵小所害,乃是中国之不幸”

    “陈文青,你和你父母长辈也是这么说话么?”王士珍更加忍耐不住了,一群晚辈竟然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教训起长辈来了,王士珍真的没见过这么无礼之人。

    陈克作为孩子,和长辈在一起的是总是被娇惯的。而且长辈和他谈事情,也以讨论说理为主,并不在乎什么严格的长幼之别。他们只是告诉陈克,要有礼貌,以解决事情的角度来谈话,得学会倾听别人说话,自己的谈吐要不卑不亢。到了这个时代之后,陈克一直是领着大家做事,根本没人敢对陈克提出什么“长幼之别”这种东西。他自然是不懂。

    瞅了一眼路辉天,只见路辉天满脸的不服气。不过这种不服气很像是那种自觉的占了道理和上风的孩子对年长者的不服气。陈克突然怀疑,因为党委里头都是年轻人,在商量措辞的时候,陈克是不清楚这年头晚辈怎么向长辈说话,而大家是觉得对北洋根本不用在意,所以故意用了一些在这个时代“以下犯上”的言辞吧?

    此时陈克想起华雄茂直称袁世凯为“老东西”,而周围的年轻同志们对这个称呼根本无动于衷。陈克觉得自己的猜想极有可能是正确的。

    沈曾植看到这场景,又想笑,可是又笑不出来。从陈克的神色来看,陈克只怕真的没受过长幼有别的教育。而路辉天看样子拼命忍住了不满,这才没有跳起来指着王士珍破口大骂。沈曾植对自己俘虏的身份还有自觉的,既然身为俘虏,那就根本没有体面这玩意了。不过据沈曾植观察,人民党的这些年轻革命者不是有选择的对人施以长幼之理,他们实行自己的那套平等的礼数,完全抛弃了传统的那套东西。而王士珍很明显没有理解到这点,对于陈克等人的种种“无礼”,王士珍认为这是陈克故意的。

    想到这里,沈曾植看向严复。正巧严复也看过来,从严复的眼中,沈曾植看到的是一种无奈。想来严复也已经彻底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沈曾植知道严复一直就很讨厌官场那套,加上严复是西学大家,对于不少传统也不支持。沈曾植暗叹,由这么一群老老少少商量出来的“外交辞令”,这要是能被王士珍接受,才是件奇怪的事情吧?

    众人都等着陈克说话,而陈克不负众望的开口了,“王前辈,我们从内心来说,是非常尊重袁前辈的,我们相信袁前辈是一位真正的政治家,是能够支持天下的人杰。对于政治而言,我们讲的是利益。现在我们要谈的是北洋集团和我们人民党的政治利益。我们相信在现在这个阶段,北洋集团与我们人民党进行合作,能够让双方都得到最大的利益。我们不相信袁前辈是因为我们这些晚辈礼节不到,所以拒绝了我们的合作请求。袁前辈绝对不是这等无聊之人。我现在想问您一下,在您的心里头,您是先忠于满清,再忠于袁前辈。还是先忠于袁前辈,再谈到忠于满清?您能给个答复么?”

    听陈克这么问,王士珍不吭声了。王士珍既忠于袁世凯又忠于满清,虽然心里头忠于袁世凯多些,不过王士珍并不认为有必要让一群反贼知道这点。

    见王士珍拒绝回答问题,陈克继续说了下去,“王前辈,你或许会觉得我们在唱高调。但是我们真的认为在满清覆灭后,由北洋集团继承满清的政治遗产,这对中国有利。对中国有利的事情,我们就会支持,就会赞同。但是袁前辈一定要和满清站到一起,那么我们就会利用满清自己的矛盾,用满清朝廷里头惯用的龌龊手段,把作为满清最强有力爪牙的袁前辈置于死地。失去了袁前辈,作为满清爪牙的北洋集团就是一盘散沙,对我们人民党构不成威胁。”

    路辉天见陈克终于强硬起来,原本不满的神色终于平复下来。严复与沈曾植的神色也很平静,既然**裸的谈利益,就没有任何必要将个人感情带进公事里头来。

    “王前辈,我现在觉得袁前辈不太相信我们,为了增加袁前辈对我们的信心。您觉得是您先回北京好,还是让段前辈先回北京好呢?您能给个建议么?”

    王士珍万万没想到陈克最后居然提出这么一个问题,他真的感到了惊讶。

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五)() 
冯煦是第一次参与人民党高级别的行动,在此之前,冯煦只是带头编写新华字典,参与全面教育体系的规划,审核校对各种教材。甚至参加了人民党的五年制小学考试,已经通过了三年级考试内容。令冯煦遗憾的是,无论他自己如何有学问,数学总是拿不了满分。试卷上总会有些刁钻如“一个池子同时放水和注水”的题目,冯煦的理性思维无论如何都想斥责这种完全不符合现实理论的题目。结果他就没能拿到满分。

    虽然不断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总的来讲,冯煦对现在的生活比较满意。特别是新华字典第一版刊印之后,冯煦专门跑到仓库去看,堆积如山的字典中随手抽出一本,编撰者第一位的名字就是冯煦。即便这位被称为江南才子的老先生还算是“淡泊名利”,他依旧感到眼眶有些发热,鼻子有些发酸。这可是数万本字典。在这个时代,在整个中国的读书人里头没几个人的书能一次性印刷几万册的。冯煦自己固然是激动万分,他注意到和他同去的沈曾植看到自己的名字之后,同样是一副感慨万分的模样。

    由于要处理些事情,冯煦去的比较晚。此时最初的冲突已经告一段落,双方僵持在那里。严复向陈克他们使了眼色,陈克、路辉天、沈曾植等四人先行离开,留下严复单独劝说王士珍。冯煦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路辉天和沈曾植又把事情给详细复述了一番。冯煦无奈的摇摇头,“陈主席,你们未免有些欺人太甚。”

    路辉天最不想听的就是这话,冯煦话音刚落,路辉天眉毛就皱了起来。反倒是陈克很认真的请教道:“请冯先生指教。”

    “陈主席,大家都说以理服人。贪生怕死之辈,人民党也不会要他们。就拿我来说,若是被俘之时,陈主席问我,想死还是彻底服了人民党?胜败乃兵家常事,但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我虽然怕死,却也只好引颈就戮。”

    沈曾植听了这话,强忍住笑意别开了脸。路辉天没完全明白什么意思,陈克却陪着笑脸继续听冯煦说理。

    “我身为前安徽布政使,管安徽财计。人民党治理安徽的能耐绝非我能比拟。看了人民党提出的工业化财政理念,现在问我是不是服了人民党的财计,我是心服口服。人民党办教育,从推行教育体系,制定教育内容,编撰新华字典,我对这整套的理论实践也是服了。给我机会为安徽百姓效力,我自然是当仁不让。”

    冯煦说的诚恳,陈克神色已经恭敬起来,路辉天也觉得听着很顺耳。

    “但是,若是现在问我,想不死的话就要俯首帖耳,我这老匹夫固然怕死,却也只能引颈就戮。”冯煦话里头指责的意味非常严厉。

    沈曾植忍不住盯着冯煦看,冯煦从被俘到出来办事的时间间隔很短,沈曾植一直有些不屑。但是听冯煦现在话里头的意思,却有决不屈服暴力的意思。沈曾植不知道冯煦这是装模作样,还是有什么更深刻的想法。

    路辉天听冯煦这么颠过来倒过去的说,却始终离题万里,却就有些急了。“冯先生,您方才说我们欺人太甚,却是怎么讲?”

    冯煦严肃的看着有些焦躁的路辉天,声音也有些严厉起来,“袁项城现在固然是四面遇敌,甚至有杀身之祸。此言绝非恐吓,不过路书记你这是在威胁袁项城,而不是真心的想帮袁项城。陈主席对王士珍说的那番话,也是在威胁。他们两人都是成名人物,你觉得他们没遇到过生死一瞬的事情么?他们就怕死不成?莫说现在袁项城大权在握,依旧是军机处大臣,北洋的首领。就算是你们现在抓住了袁项城,你们拿着刀告诉他,若是不服就杀了他,你觉得袁项城不敢死么?”

    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听了这话的路辉天眼中杀气大盛。虽然路辉天不吭声,冯煦看得出,若是真遇到冯煦所假设那种情形,路辉天真的会一刀斩了袁世凯。微微叹了口气,冯煦看向陈克。

    陈克明显是把冯煦的话听进去了,思量一阵,陈克已经把前后的事情想明白,他目光明亮的看着冯煦,“多谢冯先生指教,我的确是操之过急,失了分寸。”

    冯煦见陈克已经明白了关键,心中也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他却怕陈克在其他地方上犯错,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陈主席,年轻人本来就容易急功近利。我现在回想我年轻时,不管表面上看着温和恭谨,心里头其实也是绝对不服人的。现在人民党都是年轻同志,更是在短短一年多中便立下如此伟业。目中无人,心浮气躁再寻常不过。若不这么做,反倒不是年轻人了。但越是安泰之日,反而越要谨慎自律,多做积累,多结善缘。有了此时的准备,遇到以后的风雨,方能放手一搏”

    看着陈克以发自内心恭敬的听着冯煦的讲说,沈曾植觉得心里头突然生出一丝妒忌来。他原以为冯煦是有点贪生怕死的,冯煦比沈曾植被俘还晚些,投身人民党行列反倒沈曾植还早。方才听冯煦大谈一番“不畏生死”,沈曾植心里头还有嘲讽之意。冯煦对陈克的这些教导,指出的这些关键,其实沈曾植早早就发现了。但两人的差别在于,冯煦能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而且态度端正,的确是有师长风范。在这点上,沈曾植却远没有冯煦这样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沈曾植现在对人民党的能力则有些将信将疑,他固然承认人民党在组织纲领与实际政策上有着卓越之处,却还是不能真正相信这些籍籍无名的青年真的能够实现推翻满清,建立新中国的伟业。但是看着眼前已经六十多岁,须发皆白,风度翩翩的冯煦以绝对的正道教育陈克,而掌握着强大军力,名动天下的年轻陈克则是完全明白了这些老学究也未必能真正体会明白的道理,认真的听着冯煦的教导。这样的场面不能不让沈曾植心生妒忌。

    陈克本身就有极强的能力,不然他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如果陈克能够继续学习正道,不断成长起来,将来坐天下的只怕就是陈克。在那时候,冯煦也是帝师了。想起新华字典上,冯煦的名字位列第一,沈曾植则是尾随在后的事情。沈曾植就觉得有点不甘心。不过沈曾植毕竟也是大儒,这点异念并没持续太久,他很快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冯煦的教导上来。

    路辉天这次身负交涉的重任,却没有能够交涉成功。虽然在交涉过程中,他说的话,做的事都是组织上的决议。以人民党的组织制度,失败的责任不可能落到路辉天头上来。但人民党的这些老干部们本来都有着心高气傲,性格激进的特点。特别是在刚过去的1907年,人民党正式打出武装革命旗帜之后,在所有军事斗争上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在民政建设上以及对付岳王会光复会的政治领域,那真的是测算无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家嘴里说着严肃认真,实事求是。其实心里头则是“粪土当今万户侯”。慈禧也不过是“满清匪帮女匪首”,“满清头号打手兼狗腿袁世凯”又有什么可得瑟的?偏偏第一次采用政治外交手段去对付北洋袁世凯,却遭到了如此的失利,路辉天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听着冯煦大谈一番“道义”和“不畏死”,路辉天心里头这叫个腻味。偏偏陈克听的认真,路辉天看不起袁世凯,却绝对不敢对陈克有丝毫的不敬。他只能耐着性子听。

    此时冯煦的这番大道理已经说完,陈克连连点头,“冯先生,不知道我这么得罪了王士珍,他可否能听进去我再说的话?”

    冯煦理了理自己长长的胡须,“王士珍是个杀伐果断之人,方才恼羞成怒并非不能受得了屈辱。他只是觉得对不起袁世凯,让袁世凯平白受辱。再与他谈的时候,坦诚相待,应当没事。”

    “唔。”陈克点了点头,却转而问路辉天,“路书记,你可否能把方才所说的都给记录下来?”

    人民党总有会议记录,如果需要对一个问题进行讨论,有记录的话总能最大程度上还原当时的情景,从中找出问题来。平素会议都会先指定会议记录员。偏偏这次并非正式会议,路辉天写字速度不快,从没有荣任过记录员之职。所以也就没有往这方面努力过。陈克如此一问,路辉天怔住了。

    路辉天毕竟是干了两年革命,基本素养中已经不太会在这等小事上扯谎。他思忖片刻,答道:“让我靠回忆来记录,我定然是不行的。”

    听路辉天这么说,陈克转头看向沈曾植,“沈先生,听说您有过目不忘的才华。这件事可否请您援手?”

    沈曾植万万没料到陈克居然让自己当起“书记员”来,心里头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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