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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仕女育成记-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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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如此明理,我们又岂会故意为难王爷,请王爷放心。这回我们来,听到多少,便回京向皇上覆命,也是据实以答非所问。”段继安喝了口茶,端着茶盅,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问题似的问道:“才刚我们一行骑马来,打王府西边遵义门过,只见那儿露出府中内苑河池一角。若是站在那往往里伸长了脖子瞧,虽不得瞧见风苑风光,亦可看见些屋瓦墙角。敢问这是何故?”
  “****”
  德王正在脑海中思索该怎么稳妥地回答这件事情报来龙去脉,又听见那个常海说:
  “大人敢情是忘了?弘治八年时,德王府曾想扩充内苑,尤其是西边。因此大花银钱,欲买下遵义门附近那些民宅。其中有一户毛姓人家,因誓死不从,被济南府衙门通判冯乾以‘私代皇木’之名治罪,后来又不知怎么的,倒带那二人进来府中。毛家两兄弟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竟在府中投湖自尽了。因这件事后,王爷便打消了扩充内苑之想,而留下外墙一角,只怕是以作警惕之用。敢问王爷,可有此事?”
  那常海说话时语调平平,可是当他连说到那两个“不知”的时候,竟让德王吓出一身冷汗来。很明显的,他们是在表示: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他们全都知道了,而且一清二楚。想到这里,德王深呼吸了一口气——听起来像叹息一样——回答道:
  “确有此事,此乃臣不察,做出此等不当之举。”
  “我们还听见人说,自这事之后,王爷便与那冯家断绝了往来——其实此前亦大可不必来往的,只因……”
  段继安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之后便又改变话题:
  “听闻王爷在济南之中数家姻亲,赵家声名在外,如今也已是城中大户了。”
  对方那时的故意停顿,在德王听来,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的第五房小妾赵玉仙曾是冯家的媳妇,可是在守寡之后又再嫁入王府,因此冯家才能在之前以王府姻亲的身份与这一家人攀上关系。德王对于这段往事没有觉得什么好心虚的,反而是对方那种故弄玄虚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见他没有说话,段继安又说:
  “当然,这赵家与前朝之赵孟*只怕没啥关联,可是亦能得王爷青眯,可见前世苦修、积攒下不少福份。我等还听说,赵家家人,每每在城中自称‘王府眷属’,使人躲避不及、其家中诸人皆被济南城内百姓背后称为‘赵大虫’,可见其畏惧避让之心。难不成这些王爷也不知道?”
  “这是何人所说?可有何凭证?”
  对于这些姻亲的一些所作所为,德王也有听闻。虽屡有约束示意之举,不过他心中想着只要自己家中诸人立身端正,外面的事情也攀扯不到自己家上来。如今听着这刺心之语,朱见*不觉心头火起。既是对赵家的不满(其实以前早有了,只不过看在对方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又从不曾做错半点事,因此不好拒绝来往罢了),也是对眼前钦差那步步紧逼的反抗。
  “王爷问得是,我等亦不知是何人所传,只是从皇上那儿方看到此奏本,这才得知有这么一回事。因此这次我们既身负皇命,自然要遵照旨意细细查问方是。望王爷休怪。”
  段继安说得十分恭敬,不过当德王听见他说皇帝那儿有关于这些事情的奏本后,不觉脑袋中一片空白。看来在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在告王府的状,只是自己不知情罢了。更要命的是,如今这些对自己和自己家不利的奏章,被皇帝看过,甚至不祉钦差特地前来问个明白,可见对方对此事有多么重视。要是一个弄不好,真有可能会因此而触怒皇帝也说不定……虽说德王当然不愿回护赵家,可为了自己家和家人,他当然要表示低头:
  “还请钦差禀明圣上,赵家确为臣之姻亲。向日之事,皆是臣糊涂不察。至于说到赵家家人以王府之名在外招摇,臣曾略有所闻,并召其家主前来训示过数次。不料终是不得更正,这乃臣之罪责。但若说是王府授意让其借名声行不法之事,这是万万没有的事情。”
  “王爷的话,我都记下了,这次若回去,必当向圣上面奏。”段继安点点头,好像对于他的回答还挺满意似的。“王爷也不必忧虑太过,我们来此,虽说是钦差,亦是皇上出于一片好意才派我等前来的。若不是为了平息朝中之议,也不会特地让我们来此查视,还王爷清白。对于王爷、于王府,也是好事一桩。他日若有何事,我等还要上门来请教一二哩。”


第七回 似罪非罪之间(1)
  说罢,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举手向德王作辞。德王从对方的话中清醒过来,连忙说道:
  “两位既已到此,不妨就于王府中歇下。虽此处不如京中物华景美,也略有些看得过之处,还望二位休要推辞才好。”
  “王爷如此厚爱,真令我等受之有愧啊!只是——如今我等公务在身,若然留宿于王府之中,只恐多有不便。如今之计,我们自去衙门驿所处暂且住下,也好按圣意巡查济南民风。他日再来拜见王爷,王爷请留步,休要送了。”
  段继安与常海一边告辞,一边步出大殿。德王送他们出来时,看见殿下那六个锦衣卫军卒仍然手执藤根笔直地站在那儿,身上已经披了薄薄的一层雪花。也就是说,他们在里头谈了多久,那六人便在外头一动不动站了多久。锦衣卫纪律之严明,不禁令德王心中暗暗称奇。
  “王爷请回,请回!”
  段继安一行人,上马而去。一直送他们出来的德王,在回大殿的路上不住叹气。锦衣卫的钦差现在已经来算帐了,但是从他们的言行中,皇帝到底对此事有何处置还很难说。要是弄不好,只怕会招来比鲁王府更严重的罪名……更让人感到害怕的是,他们对于这里所发生的事情,都了解于胸,要是真个用它们来入罪,德王府与自己怕也难逃干系……
  面对着身旁与身后亦步亦趋的官吏与太监们,德王似无所觉。他抬头望向那片阴沉沉的天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纸包不住火,很快钦差到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德王府。霎时间,人心惶惶、个个不安。由于在消息传开来之际,肯定有些人或是添油加醋或是将其改头换脸,因此在消息私下里传开后,有些人听到的事情已经几乎完全变味儿了;什么钦差已带兵马前来、为的就是要查抄王府;双比如什么鲁王目前已经被押住安徽、准备要凤阳在高墙之内悲惨地渡过下半辈子,现在可能又要轮到咱家王爷了;甚至还有什么皇帝勃然大怒,要将整个德王府的人都押解进京,准备亲自当面审问拷打。种种传言中,绝大部分如果被当事人听了进去,恐怕都不知是生气好还是苦笑好;只是在其中,自然也有一些事情包含着真相。其实单从京城的钦差来到德王府、与德王面谈,这就能看出皇帝对于这次山东境内的两位重量级藩王有可能犯下禁忌十分重视,所以才会特遗者前来。可能也正因为感觉到皇帝与朝廷这一回是来真的,所以那些从下人们嘴里说出来的传闻,才会每每多加上一分敬畏不安的味道。
  如果说下人们悄悄谈论这些是担心自己的前途,那么这个家里的主子们谈起这些,除了也有自身着想外,当然首先还得最该为这个家着想。钦差来过王府后的当天夜里,德王一夜无眠,在书斋中与心腹官吏等人苦思对策,希望能有效地降低皇帝对这家的不信任和怀疑,从而使王府脱离这次灾祸。
  随后,在与自己妻子的面谈中,德王将当天自己与钦差间的交谈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对方。当德王马知道对方已经掌握了自己家中这么多事情后,也是脸上变色。她虽然不像丈夫那样对于锦衣卫有较深的了解,可是也知道对方所说的不少往事,都是发生在王府内庭或深闺之中,别说是济南城中之人、哪怕是同一王府中的一部分人,也未必了解得这么清楚。为什么对方能对这里的事情了如指掌呢?当于氏这样问出自己的问题后,坐在她对面的王爷沉默了许久,然后才低声向妻子说了句:
  “怕只怕,家中……”
  他这话说得极短,但是于氏已经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不错,这跟自己所想的一样,可能是家中有人泄漏了这些事情。不过,连王爷命人用多少银钱赎买字画的事情也能清楚,这就不是一般的下人所能打探得了。哪怕是府中书吏,能得王爷信任而知道此事的都尚且很少,别的下人又怎么会能打听到这些……于氏忧心忡忡地看着对方的神色,迟疑地说:
  “莫不是,府中有些官吏是朝廷那边的……”
  她的意思就是指朝廷在安排王府人事时故意将眼线也安排了进来,因为藩王府中的绝大部分事情虽然都由藩王自己拿定主意,但是有些高级官吏,也还是要让皇帝或朝廷指定,所以于氏才会作出这样的猜想。
  德王眉头深锁,说道:
  “这事还不好说。只是,夫人,近日多事,内庭之中你可更要来回约束管辖才是,万万不可在此时有何不当之事。”
  “王爷吩咐,妾身都记住了。”
  王妃又是难过又是心疼地看着丈夫,这次的事件,不仅使得王府上下颇受动摇,同时也使得德王心力交瘁。要是真的因此事而致使皇帝执意要查办,那他们一家会如何就真的很难说了。论起来,德王府有不是之处,但真正算起来不过是从罪;但若说是完全清白,倒也不能这样说。就是这种半明半暗的处境,更让人感觉无可奈何。而在这种情况下,到底要不要被治罪,就只能看皇帝本人的意思了。可是,对于那个至尊的心意,现在人在山东济南德王府中德王夫妻,当然无从得知。
  “他们还提起那毛家兄弟的案子,还对我说来着,说赵家那些事情,已在上呈皇上的奏本中被人提及。也就是说,皇上也已知道此事,照我看来,皇上还颇为在意此事,因而才特地命他们前来时,也要将此事问个明白。唉,我向来想着姻亲虽有来往,到底是外家,与咱们家不相干,虽他们家名声不太好,我到底非他家之人,约束也约束过、提醒也提醒过,他们不听我也不想管。不料如今,却反被他们所害了!”
  “若是这般,近日咱们就说府中事忙,不让外头人上门来好了。这些日子,我也会多查多问,务必要找出到底是何人在背后走漏这些消息来。”
  听见妻子的话,德王朱见*微带讽刺地苦笑了一下。“休说是现在,外头那些见风使舵的人,见我们这儿似有灾祸,只怕是请也请不过来,何必担心他们再上门!只是这查探之事,还是暂且缓行罢。夫人为我与家中着想之意,我皆尽知。可如今这时势,要是家中再有举动,只怕倒惹人误解。钦差现如今仍在城中驿所有,兴许也是监察我府之意。因此夫人你先管好家中便成,待此次风波过去了,我们再另作打算。”
  王妃想想,也只好如此了。虽然知道自己的家里可能并不安全,但是现在再兴波澜,对于王府并非什么好事。所以她便收起自己满腹心事,反而极力安慰丈夫。夫妻俩现在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平安无赖地渡过这段日子,直到阴霾完全散去。
  身为德王府的家主,都尚且如此,他的家人们更是坐立难安。钦差来到的那天,璇真她们正在延寿堂那儿与二嫂一起做针指。听到官人的回报,众人都愣了。洪氏身为嫂子,哪怕心中再不安,也要安慰小姑子们,劝解她们不要将这些事情往心里头去,只说父母自有对策等等。虽然是这么说,不过旋真她们的心里,当然不可能平静下来。
  相比起以前面对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传言,她们还能够一笑置之。但这一回,连皇帝都派人来了,光是这点就足以让人如坠入深渊了。璇真因为不知道当天钦差与父亲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对话,只是偶尔看见父亲那疲惫的身影,心里都很不好受。
  “看来,他们来找咱家的麻烦,多半是有备而来的。像鲁王府,本来只是说有那么一两个似是而非、难以界定的罪名,可是越到后来却越来越多的往事被人挖出来,一一成为他们的罪名。照这么说,他们可能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付我们家。唉,其实真要找的话,天下哪里会有一家没有不愿回忆的过去呢?更何况我们家这么大,时差有些人也是龙蛇混杂……到底该怎么办呢?”
  璇真的心烦,她房中的下人们都瞧出来了。只是这样敏感又还没下定论的事,她们也不好直说出来安慰小主子的,所以也只好不住地用别的事情来开解或逗璇真开心,希望她不要再这样困扰或难受。
  大概也是担心女儿会不安,所以王妃忙碌于处理内庭事务的时候同,也专门将女儿的奶娘佩玉叫了来——其实现在更多的宫女都管她叫“徐妈妈”,因为她渐渐也有年纪了——叮嘱说:要是璇真觉得呆在房里闷,就带她到姐妹或是延寿堂那儿走走,免得让她闷坏了。佩玉当然领命,于是便不时劝璇真到孟媛或季媛那儿走走,与姐妹们见见面,总好过自己一个人这样呆着。
  正月下旬的一天,大概就在钦差来过德王府两天后,璇真无事,想去看看季媛。当她带着随侍的宫女来到玉瑶堂附近时,见园中树木都已经被白雪所覆盖,心里在想到自己家的情形,不禁在心中自言自语:
  “不知道我们家还能不能像往年那样,平平安安地迎接春天……不,我说什么呢,肯定没事的,对……”
  这时,甬道旁传出一些声音,仿佛还有哭声。璇真正疑惑时,身边的月喜已经指给她看,原来那儿有两个宫女在树丛中,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两人发觉了璇真在路中,便连忙过来造福代。璇真一看,原来是季腿那儿的宫女,一个便是她认识的醉霞,另一个脸生些,仿佛记得叫小霰。醉霞向璇真说道:
  “小的儿得了姐儿的吩咐,正要去请二姐儿来此,半道上便见到二姐儿了。”
  “你们在里头找些什么?这般慌慌张张的。”
  醉霞眼睛有点肿,这时她还没有说话,那个宫女小霰便回答道:
  “二姐儿不知,原本咱们早该过去请您了。只是这霞姐姐毛手毛脚的,把自个身上带的巾子也弄丢了,如今急着找哩。”
  听璇真这么说,醉霞更加不好意思了。那小霰笑着解释说:
  “地姐儿,这事都是霞奶妈的不是。那汗巾老旧成这般,还不肯扔,整日只当作宝贝一般,如今丢了,可怪谁哩。”
  璇真一笑,见醉霞本来好像哭过,如今脸也红了,也不想捉弄对方。这时,她身后的小宫女作雪堆上捡起了什么东西,对璇真说:
  “姐儿你瞧,这儿倒有条汗巾了,白刺刺的在雪上也显不出。”
  璇真在她手上看了一看,只见是条玉色绸如意祥云汗巾子,底下还绣着一个“霞”字,不过看上去这字却歪歪扭扭的,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各感。看到醉霞那惊喜的模样,璇真便知道是她的了。当醉霞拿回那汗巾后,璇真一边开玩笑地对她说“休要弄丢了”,一边又不大在意地问:
  “你原来也认得字?”
  “回二姐儿,小的哪里认识字?只不过担心这汗巾会丢了或是跟别人的弄混,便问了人,将自己那名字绣在上头罢了。绣得不好,让二姐儿见笑了。”
  比起醉霞在汗巾上绣的名字,璇真甚至还见过有宫女用更加离谱的方法来表明此物为自己所拥有——例如用烧着的香在上面烫出字样来,不过,也只是旧汗巾而已,如果是新汗巾,宫女才不愿这样糟蹋东西。所以她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玉瑶堂的两个宫女也跟随在后,陪璇真她们一道过来。
  来到玉瑶堂上房中,季媛听见二姐来了,便连忙迎了过来。姐妹俩携手进了房中,璇真坐下时见炕桌上有些花样子,就知道是季媛描的了。季媛见她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以前说是病着,也不曾细学这些。如今趁着空儿,做些活计也是好的。”
  “不急,慢慢来便是了。”
  下人拿上茶来,姐妹俩喝了,聊些闲话。虽然最近家里因为京城来人而纷乱不已,可是璇真并不想跟妹妹谈论这些,一来是不想让对方担心,二来季媛的病才刚好不久,需要静养。不过,季媛虽然对外界的事情不感兴趣,但家里的气氛有异,这点她却是早早就察觉到了,于是她趁着这个机会向璇真询问:
  “这丽日都吹见外面风传,说是京城那边来人了。是些什么人呐?来我们家里做什么?”
  “没什么事儿,外头来人,自然有人去招待,咱们管不到这些,也不用去管。”
  璇真的神情和态度让季媛放下心来,她点点头,自言自语似地说:
  “我还想着莫不是有些为难的事情哩,没有就成。”
  “如今夜里睡得可安稳?平日里吃得可好?若想要些什么,只管让人到姐姐或我那儿去说一声就成。”
  季媛答应着,她房中的奶娘等人也在一旁陪笑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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