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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情丝(原名:弃后)-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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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又怎会知道一一在宫里,如何救的他?现在又身在何方?
死了。
云晋言阴冷的话突然响在耳边,心中绞痛,曲起膝盖,窝成一团,无力再想,跌入黑暗的漩涡中。
黎子何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黑暗无边境,火红的粟容花,突然变作血红的曼珠沙华,铺满了三途河岸,妖娆的花瓣,像流了血泪一般,蔓延着,纠缠着,到了她脚底,攀附着爬上,缠缠绕绕几乎裹了全身,黎子何撩开一些,剩下的漫上来,缚得更紧,渐渐地裹得呼吸都困难,黎子何奋力挣扎着,不愿被拖过三途河,不愿就此死去,她还未……复仇!
再睁眼时,不知自己如何回到榻上,黎子何看到白发苍苍的公公跪在对面,低着脑袋,眼前拂过一片暗色,闭眼,突然不想面对,只需一眼,便认出这是郝公公。
“老奴参见娘娘!”察觉到黎子何的目光,郝公公磕了一个响头,“嘭”地磕在地上一声闷响。
黎子何不能再装作未醒来,睁眼,怔怔看着他,本是无话可说,见他伏在地上迟迟不肯抬头,叹口气,道:“起来吧。”
郝公公这才抬起头,直起身子,却未起身,仍是跪在地上,恭敬道:“老奴有话与娘娘说。”
“说一一被云晋言抓住了么?我知道。”黎子何撇过眼,木然看着榻顶的帷幔:“我问你,一一还在这里么?”
郝公公垂着脑袋,低到不能再低,半晌,答道:“不在了。”
“那……”黎子何眸光有了一丝波动,幽幽道:“是沈墨救走他,对么?”
“是。”
黎子何面色突然死寂,烛火恰在此时“噼啪”一声爆破,黎子何眼睫一颤,闭眼。
“老奴……老奴对不住姚儿,对不住冯大人,对不住沈公子,对不住娘娘。”郝公公又重重磕了一个头,脑袋上磕出一个瘀红的印记,支着身子道:“但老奴的主子只有皇上一人,皇上要老奴交话,老奴不敢不从。我知晓娘娘或许厌我恶我,有些话,还是想与娘娘说。”
“说吧。”黎子何声音都带着木然。
郝公公低着脑袋,沉吟片刻,再抬头,眼中清亮,声音不急不缓,透着些许沧桑:“老奴不知娘娘是否真为皇上嘴中那人,若不是,老奴万幸,望娘娘早日放下仇恨,安度余生;若是……”
郝公公突然停下,有些犹豫如何将话说下去,黎子何睁眼,平静无波,淡淡道:“若是又如何?”
郝公公再磕一头,道:“若是,先受老奴这一拜,听老奴一劝。”
黎子何复又闭上眼,一手遮在眼前,那烛光,有些刺眼。
“老奴看着皇上长大,深知皇上最在乎的人便是娘娘您,当年事发突然,娘娘可曾为皇上想过?皇上势弱登基,依仗季家扶持才险险坐稳皇位,当年,无兵权,无心腹朝臣,季家一家独大,左相为人执拧,多次当着众臣,不顾皇上意愿,一意孤行,皇上一忍再忍,娘娘可曾想过,这江山,姓云,而非季?”
黎子何躺在床上,纹丝不动。
郝公公继续道:“季家树大根深,牵连极广,若不斩草除根,皇上的处境可想而知,且当年平西王威胁在先,皇上着实被动。”
“老奴看着皇上与娘娘青梅竹马,喜结连理,深知娘娘与皇上鹣鲽情深,娘娘对皇上更是倾心以待,情深不寿,如今这番局面,非娘娘所愿,亦非皇上所想。皇上的苦,并不比娘娘少。”
“事情已经多年,逝者已矣,娘娘有幸再生,即便心中有恨,报仇成功,死去之人不可回来,反倒伤了存活之人,娘娘若愿意放下仇恨,痛苦也是活着,幸福也是活着,为何不选后者?娘娘,皇上被娘娘那一箭,夺去半条性命,眼都未闭过,任人拔箭,处理伤口,未吭一声,老奴被将军从冷宫中抓出,他看着我才吐出二字,便是‘黎儿’啊……”
郝公公哽住,擦了擦两眼,见躺在床上的黎子何没半点反应,又磕一头,道:“老奴不忍再骗皇上,说出一一所在,皇上这才有了些神智,查到娘娘行踪,皇上顾不得身上的伤,连夜便要去接娘娘,可那身子……实在是……”
“皇上写的话,娘娘莫要介怀,皇上是担心娘娘走了,或是反抗起来误伤娘娘,定不会对一一如何,老奴劝着皇上休息了两日方才启程,接回娘娘,皇上又是一个日夜未眠,倒在榻边迷糊中还在让老奴送他回龙旋宫,说是娘娘看见他会激动,若是动了伤口便不好了……”
“娘娘,你二人本是情深似海,奈何一个为一国之君,一个为权臣之女,身为帝王,势必有诸多无奈,娘娘若是能放下执念,原谅皇上,二人必定是一对神仙眷侣,传为佳话……”
“公公,”久不言语的黎子何突然开声,轻轻细细的声音,没有过多的情绪,柔顺地打断郝公公的话,微微睁眼,双眼好似深潭般,几缕波光微微闪动,被密长的睫毛盖住,郝公公停住,听她乖巧柔和的声音,面露喜色,安静等着她的下话。
“且不论你之前那番话是否有理,我只问你一句话。”黎子何笑起来,轻声道:“你说……若有朝一日,我再次威胁到这云国江山,他可还会再杀我一次?而我,还能复生几次?”
郝公公面上的红光渐渐散去,瞳孔一阵收缩,低下头,无言以对。
第六十八章
郝公公死了。
在见过黎子何的当晚,自缢而亡,只留下书信,求皇上放过唯一的侄女悦儿。
悦儿出宫时,黎子何并未去送,那夜之后,她勉强绷起的神经终于耐不住重病和各种消息的刺激,再次陷入昏迷,一日最多醒来半个时辰,时常睁眼时日出东方,再睁眼已是夜幕降临,身子冷热纠缠,意识混沌不清,有人喂药就喝着,喂饭便吃着,每次醒来都看见云晋言略有焦虑的脸,见她睁眼会微微的笑,柔声与她说些话,她不想听,便接着沉沉睡去。
睡了多久是分辨不清了,七日?十日?抑或半月?
只知这昏昏沉沉的日子里,从未间断地做梦,梦里春夏秋冬流年似水,日夜交替繁花似锦,梦里沈墨教她识草辨药,替她诊脉开方,教她记穴施针,替她配药驱寒,云潋山的三年,被她忽略的三年,以这场绵延不绝的梦来宣告它的不可磨灭。
鼻尖是淡淡的药香,让人安心,身边融融的暖意,情不自禁地靠近,稍稍移动脑袋,搁在腿上,黎子何记得,这个冬天,在太医院,在那个小村,她无数次靠在沈墨的膝头,汲取那份温暖,只有那个时候,心头是平和的。
不由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腰,嘴里喃喃道:“沈墨……”
刚刚还软暖的身子突地僵住,安宁的气氛染上几分诡谲,黎子何拧了拧眉头,突然意识到此时是在晨露殿内,倏地睁眼,便见到明黄色的袍子,双手连忙放开,肩膀却被他擒住,动弹不得,转过脑袋,看到云晋言略有苍白的脸,黑眸黯淡,正一瞬不瞬看着自己,黎子何垂下眼睑,淡淡道:“放开我。”
云晋言的眼恢复些许神采,放开黎子何,转手扯了扯黎子何身上的被子,帮她裹好,柔声道:“很冷么?”
黎子何动了动身子,滑下云晋言的膝头,躺回榻上,咬牙转了个身,背对云晋言。
云晋言僵坐在一边,脸上表情变幻,最终冷脸轻笑道:“你还念着沈墨?”
黎子何不语。
云晋言续道:“我说过他会死,即便现在活着,劫了皇子,还能活着么?”
“何必说得这般光冕堂皇?”黎子何仍是背对着云晋言,声音有些干涩沙哑,无弱无力,讥讽道:“你不就缺这么一个借口打压平西王么?只是皇上想清楚了,此时内乱,是否对你有利?”
刚刚除去郑顾两家,收权在手,军心初定,平西王的实力却无人知晓,云晋言在此时借故挑起事端,事倍功半,所以他并未直接对沈墨动手,而是让她赶走沈墨,是不想太早撕破脸,她肯顺着他的意思,也是不想沈墨带着她这个累赘,出了什么差错,只要他离她远远的,或是回了西南,有平西王的势力庇佑,不会出事……
万万没想到的是,明明说了那些伤人的话,以为他二人之间就此了断,沈墨居然知晓一一被云晋言抓住,还只身闯了皇宫……
思及此,黎子何心头的大石突然崩开一般,细碎的石粒击得一阵阵密密麻麻的疼痛,双眼闭得更紧,埋在枕间,脑袋又开始昏沉,眼前恍恍惚惚,翠绿的叶,似锦的花,回到云潋山了。
黎子何又觉得困倦了,想要睡去,身子却被人猛地一拉,听见云晋言隐忍着怒气的声音:“黎儿你还要睡么?已经一月有余了。”
黎子何淡淡一笑,她所牵挂的俱在宫外,她所执着的就在眼前,牵挂之人无法得见,执着之仇无法得报,梦里可以忘掉仇恨,手握温暖,为何不睡?
“黎儿……”云晋言的声音软下来,脸上担忧无奈,又不知如何将话说下去,干脆停下,轻轻上了榻,在黎子何身边躺下,侧着身子拥住她,柔声道:“你要如何我都应你,只要……”
“放我走呢?”黎子何未等云晋言说完,轻笑道:“你不怕我冒充季黎在你身边,随时便杀了你?”
云晋言温热的气息喷在黎子何后颈,她未闪躲,一动不动,其实,很多年前,她生气时便会如此,背对着他不理他,他会从背后拥住她,轻声细语,一句句解释,慢慢哄她。
此刻同样如此,好似二人之间从未有过隔阂,有过深仇,云晋言小心避开黎子何的伤口,温柔抱着她,只是声调早不如往日温和纯粹,带着帝王专有的霸气,和几分威胁:“你是谁,不重要。你要走,不可能。要杀我,随你。”
黎子何突然转身,反手抱住云晋言,仰起脸,闭眼,带着满面的冷气吻住云晋言。
出乎意料的一个吻,云晋言浑身绷住,起初还有些犹豫地任由黎子何软唇辗转,微眯着眼不解地睨着,黎子何的手熟练地轻抚过云晋言的背,直至胸前,绕过伤口,顺着脖颈,解开云晋言的衣扣,云晋言眸光蓦地深沉下来,星点欲火势似燎原,铺天蔓延,手臂倏地收紧,一个翻身将黎子何反压至身下,炙热的薄唇覆上,流连吮吸,极力克制的力度,像是怕伤到黎子何一般,吻过眉眼,面颊,双唇,直至脖颈,没能克制住留下一串殷红。
黎子何早已不复最初的热情,微睁双目睨着云晋言,眼里没有温度,带着些许笑意,帐内温度渐升,黎子何的亵衣被小心地除去,云晋言在此时却突然停下,怕压伤黎子何,面色惨白地翻身在一侧,捂住心口,浑身上下不停颤抖,片刻,竟是吐出一口血来。
黎子何神色晦暗,想要笑,却笑不出,突然不明白自己是何等心情,扭过头去,冷声道:“皇上中毒了!”
“咳咳……”云晋言微弱地咳嗽了两声,笑了起来:“呵呵……你突然的热情,便是想看我这副模样?”
云晋言苍白的脸上说不出的萧索味道,唇边染了血渍,捂住心口的手放下,又是一片血红,凄笑道:“你那一箭……还不够么?咳咳……你还要如何,都随你,只要……”
云晋言染了血的手上一片濡湿,握住黎子何的手,脑袋轻轻搁在黎子何肩上:“呵呵……只要,你在我身边……”
黎子何的身子僵住,脸上掩不住的悲恨,用力眨了眨眼,两手握成拳:“我要你死!”
一手欲要推开云晋言,盯着他心口的伤,魔障一般眼都不眨,全身倏然暴涨的恨意让另一只手直直袭向伤口,云晋言伸手挡住,惨白地笑,不顾胸口扔在流出的血,上前抱住黎子何,血渍染红黎子何后背,他却不肯放松,双臂死死扣住,声音低沉,微弱喘着气:“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死……黎儿,不能死,死了……还怎么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千刀万剐,让我跪地求饶,即便死了,你还想挫骨扬灰方才解恨。”
“可是,黎儿,倘若你不曾爱过我,便不会有这恨,可对?如今你这般恨我,那,你还爱我么?”
云晋言半阖双目,全身嗜骨疼痛都好似渐渐飘远,希翼等着黎子何的回答,幽幽女子香飘在鼻尖,深深吸了几口,等了半晌未听见回答,小心绕过身子,见黎子何已经沉沉睡去,在她额间轻轻一吻,看了看她背后的伤,未有崩开的血迹,放心替她盖好被子,捂住心口,翻身起来,步子虚浮,扶住床沿半晌才稳住,略有蹒跚地离开。
勤政殿内三鼎香炉不再燃香,窗也开了一扇,阳光洒进来,空气中的细尘飞飞扬扬,清晰可见,寒冬已过,冰雪俱融,初春时节,随处都是暖融融的新意。
云唤坐在矮榻上,瞥了一眼正在批阅奏折的云晋言,想这云国上下,能有这种待遇的,只有二人,一个是当年受尽荣宠的季后,一个便是他这个不求名利的皇叔,当然,二人能有这待遇,原因是大不相同,季后是恩宠在身,至于他么,那是当年帮过云晋言,不管是出于感情,还是利益,云晋言都在某种程度上对他信任,但帝王心难测,云唤觉得自己还是收敛些,从矮榻上站了起来,微微行礼,带着几分恭敬,笑道:“皇上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云晋言微微敛眉,抬眼看着云唤,略有不悦:“皇叔,何须如此客气?”
“咳咳……”云唤佯装咳嗽了两声,转了转眼珠道:“侄儿终是要长大,既为皇上,君臣之礼必守!”
云晋言眼神闪了闪,闷闷道:“既然皇叔这么觉得,我也不强求,怎么合适便怎么来吧。今日让皇叔过来,是知晓你明日又要走了,临行前再见一面,算是给皇叔送行了。”
“哈哈,皇上想得周到,不如,再下一盘棋,皇上让让我可好?”云唤大笑,笑容里仍是保持几分疏离。
云晋言听出其中的小心成分,讪讪一笑,也未点破,刚刚颔首,旁边的魏公公便已经开始布棋。
云晋言在勤政殿时,甚少开窗,今日却特地吩咐了,还不时看着窗外刚刚开始发绿的枯枝,云唤估摸着今日他心情应该不错,浑身便轻松了些。
魏公公布好棋盘便退出殿外,云晋言笑着坐在矮榻边,未多言语,便一手执棋,开局。
云唤下得心不在焉,心知今日云晋言召他过来,定是有话要说,而且他离开前宫里发生的一些事,他着实好奇,等着看能否套出云晋言的话,哪知他闷头下棋,一句不讲。
“皇叔,如此不专心,便是我刻意相让,也未必会输。”云晋言瞥了一眼云唤,漫不经心道。
云唤揶揄回瞥云晋言一眼,刚刚想到的君臣之礼也顾不上了,反正云晋言要真顾忌他,也不是刻意避免就可躲过的,干脆放下顾虑,直接问道:“听说,那个……你后宫那个?到底是谁?”
“是谁有那么重要么?”云晋言不在意地反问:“我自己明白便好。”
他从未对任何人说黎子何便是黎儿,这话若是传出去,黎子何便是妖孽,妖孽惑国。她是谁何须对别人解释?她给他的感觉,浑身散发的气息,不为人知的身份,还有那些只有他和黎儿二人知道的事情,他曾说服自己只是巧合,可黎子何那一箭,射掉他所有疑虑,曾经的不解,统统有了答案。
云唤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眼,本想再问,又想到什么,转了话题道:“还有,郝公公,怎么好生生就自缢了?”
“皇叔这个问题有些无聊了,”云晋言轻笑,听到郝公公并无太多情感变化,理所当然道:“背叛过我的人,从来不会留,更何况,是两次?”
云唤微不可闻叹了口气,云晋言起初让他去冷宫,并未引起他的重视,军中有些事便耽搁了,可云晋言手上,宫中突然闹出那么大的事,他不得不赶回来,仔细搜查了一番,好不容易逮到郝公公,也不知是对是错,思及此,又想起一事。
“那上次我去抢回来的那个……那个孩子……”云唤有些犹豫,试探地开了个头,见云晋言未有生气迹象,大着胆子继续道:“那孩子,是你的?”
“嗯。”云晋言颔首,眯了眯眼,道:“他和黎儿……很像……”
“那你现在打算如何?”云唤一听,脸色变了变,凝重道:“向平西王讨人?平西王向来不好说话,你此番讨人,必定引起一场争端,虽说沈墨入宫劫人,是他有错在先,可那人是我们从他那里劫过来,你要以夜闯皇宫的罪责来定罪?他也不是世子,说白了,与平西王没什么牵连,要抓也是抓他一人。”
“我要抓他,平西王不会放任不管。”云晋言肯定道。
“那你与他们硬碰硬?他们拿那孩子威胁的话……”
“皇叔,”云晋言有些无奈地打断云唤的话,道:“沈墨不辞辛苦冒着生命危险到皇宫里劫走他,再用他来威胁我?可能么?”
“你的意思是……沈墨很在意那个孩子?”云唤这才有些明白,可沈墨为什么会在意,他又不太明白了……
云晋言颔首,云唤心中泛起苦楚,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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