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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俊喘着气，半晌才问道：“空袭……是你们当年经历过的空袭？那外面就是你们那个时代？我们可以打破墙出去吗？”

　　　　“不可能。”瞿世昌摇头，“这些方法我们都试过。打破墙，就跟开门没什么区别。”

　　　　司俊失望，静静坐了好一会儿，神色逐渐变得坚毅，“你们不准备尝试了吗？”

　　　　“尝试什么？开门吗？”军装男问道。

　　　　司俊点头，“即使几率小，总归是有几率的。三家医院，加起来顶多就一万间房间，万分之一的几率，还是有可能的吧。反正不会死，只要试下去……”

　　　　“哦，刚才忘了和你说，这里的房间可不止三家医院加起来的房间。”军装男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难道还有医院？”

　　　　“这里是1937年9月10日的民和医院。”军装男指了指脚下。

　　　　司俊先是愣了愣，转瞬就变了脸色。

　　　　“这下你明白了吧？”军装男笑着，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们是一起在1937年9月10日到这里的？”突兀的女声让四个男人一惊。

　　　　洛凌推开了门，从储藏室走了出来。

　　　　“你……”瞿世昌三人怔住。

　　　　“你是那个交警？！”司俊惊讶。

　　　　洛凌点头，看向瞿世昌三人，“你们到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瞿世昌三人还没反应。

　　　　司俊恍然大悟，“没错！我们到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

　　　　瞿世昌三人面面相觑。

　　　　“我们那时候刚经历一场空袭。我们几个……是东楼坍塌之后的幸存者。”瞿世昌严肃说道。

第427章　停尸间（十八）

　　　　有的时候，人会有思维的盲点。这种盲点，多半出现在局内人身上，换个局外人来看，就能很轻易发现问题。洛凌身在局内，却是个局外人。她从一开始就怀疑一切：车祸、医院、自杀的张阿姨、闹事的老夫妻、需要做手术的李咏梅……最关键的，是不正常的顾鸣韵。这让洛凌觉得一切都是阴谋，从顾鸣韵进入她的神灵殿堂开始，她就落入了陷阱。否则她一个神灵，身处神界，会因为巧合和意外而穿越到下界位面？

　　　　除了这种算不得推理的推理，洛凌还有种直觉。这可能是精神或幸运属性带来的结果。对洛凌来说，有益无害。

　　　　身在局内，却有着局外人眼光的洛凌看待事情就和同样身在局内的人不一样了。

　　　　瞿世昌三人困在这里那么长时间，第一次考虑自己为何会进入这样一个奇怪的异空间。

　　　　顾不得询问洛凌身份，那个军装男先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我就知道这事情有问题！那时候空袭也不对劲！狗娘养的王安韬不打咱们军营，不打政府大楼，偏偏炸了民和医院！操他娘的！他就是要我们死啊！”

　　　　瞿世昌可没有军装男那么粗鲁，他也更为细心，对不解的洛凌和司俊说道：“王安韬是当时和四军作战的六军。呃……那时候除了朝廷军、利委军，就是各个兵工厂的军队，我们这边的兵工厂是第四兵工厂，南边有家第六兵工厂。”

　　　　利委就是当时的侵略国。

　　　　洛凌对这方面历史知道的不多，因为顾鸣韵知道的不多，对此不感兴趣。

　　　　司俊显然学习很好，想了想，问道：“是杜主席做手术那时候？”

　　　　“杜宪当时还不是主席呢。”瞿世昌笑了笑，语气中充满了怀念。

　　　　洛凌忙问道：“是怎么一回事？”

　　　　司俊回答：“杜主席当时是四军起义的发起人之一，也是领导者之一。那时候四军和朝廷军打了一场，杜主席受了重伤，被秘密送到了民和医院接受治疗。我记得，当时为杜主席做手术的是瞿世广和瞿世伟两位先生。手术成功后，杜主席就留在民和医院养伤。朝廷怀疑杜主席就藏在这里，可没有证据。民和医院有外国的背景，他们不好硬来，就让王安韬出面攻击民和医院。”

　　　　瞿世昌点点头，“如果王安韬从地面进攻，我们可以早作准备，李斯通甚至可以去请朝廷军出兵保护我们，所以，王安韬用的是空袭。”

　　　　李斯通洛凌还是知道的。在走廊上她就看到了李斯通的照片，是那个绅士的外国人。

　　　　“当时做手术的是瞿院长三兄弟。”白大褂纠正了一句。

　　　　司俊感慨，“原来如此。”

　　　　“当时杜宪就被我们安排在东楼修养，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调查出来的，就袭击了东楼……”瞿世昌表情沉重。

　　　　军装男在旁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

　　　　即使被困在这地方多年，此刻想起旧事，他们还是心绪难平。

　　　　“那次袭击死了很多人，瞿世广先生就是那时候去世的。杜主席死里逃生。”司俊看向瞿世昌三人。

　　　　“我们也活了下来。但当天晚上，就到了这里。”瞿世昌说道。

　　　　“肯定是王贼做的！”军装男骂道。

　　　　“可杜主席没有到这里。”司俊疑惑。

　　　　“杜主席当时出了医院？”洛凌问道。

　　　　司俊一怔。

　　　　瞿世昌三人恍然。

　　　　“对，杜宪那时候被转移了出去。”瞿世昌说道。

　　　　接着，便是漫长的沉默。

　　　　“医院当时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吗？”洛凌打破了这沉默。

　　　　三人冥思苦想，都摇摇头。

　　　　“空袭刚结束，我们也没那么多心思。”瞿世昌苦笑。

　　　　要救治伤员，要处理杜宪转移的问题，还要应对可能到来的第二次空袭，他们的确是没法留神周围事物。

　　　　“肯定是王安韬做的！”军装男还在重复这句话。

　　　　“那他是怎么做的？”洛凌问道。

　　　　军装男傻了眼。

　　　　“总要有个方法吧？施法念咒，也该有个媒介。否则他真那么厉害，还要空袭做什么？第一次动手就可以用这手段，把你们一网打尽，也不会让杜主席逃走了。”洛凌皱起眉头，“你们最好仔细想想。”

　　　　瞿世昌三人于是又开始绞尽脑汁。

　　　　司俊打了个哆嗦，说道：“他们是空袭的幸存者，我们是车祸的幸存者……”

　　　　三人看向司俊。

　　　　司俊咬着唇，很是恐慌。

　　　　洛凌就将车祸的事情说了。

　　　　“说不定是巧合？”瞿世昌迟疑地说道。

　　　　他们这两批人都是两次灾难的幸存者，这已经是一个很明显的共同点了。再加上他们都在事后待在医院内，两个共同点，可以当做是这一切的原因。

　　　　“你们遇到的其他人呢？”洛凌问道。

　　　　瞿世昌摇头，“我们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萍水相逢，随便聊一下不同时代发生的事情，以及……这里。”

　　　　每个人各自的经历，不经过长时间相处，是不可能平白无故说起来的。

　　　　“你们是最早进来的人？”洛凌又问。

　　　　瞿世昌没有马上回答。

　　　　白大褂和军装男都表情怪异。

　　　　“怎么了？”

　　　　“我们遇见的最早的人……是伊内斯。”

　　　　洛凌和司俊面面相觑。

　　　　“外国人？”

　　　　“是传教士。”

　　　　“他怎么了？”洛凌视线扫过三人的脸。

　　　　白大褂和绿军装低下头。

　　　　瞿世昌叹了一声，“民和医院的前身是伊内斯开设的教堂。”

　　　　洛凌紧皱眉头，“教堂？”

　　　　教堂也是个和灵异属性相关联的地方，若论紧密性，教堂要更胜于医院呢。

　　　　“可我们所知道的，民和医院这块地方原来是空地。”瞿世昌说道。

　　　　“空地？”洛凌难以置信，“难不成教堂都移动到这个异空间了？”

　　　　瞿世昌点头，“我们三兄弟和李斯通合作，他出面和朝廷沟通，我们负责建造，这才有了民和医院。”

　　　　“这块地有问题？”洛凌追问。

　　　　“我们建医院的时候没发现问题。伊内斯说……”瞿世昌顿了顿，“说这片土地有魔鬼。”

　　　　“他说有魔鬼，所以才在这里建了教堂镇压，但他失败了。”白大褂补充。

　　　　“那家伙是个疯子。”军装男嘟囔，“你们要是见到他就知道了，他真的是个疯子。”

　　　　“说不定他说的是真的！”司俊对此接受能力很强。

　　　　“是不是真的，我们不知道，但他的确是疯子。”瞿世昌说道。

第428章　停尸间（十九）

　　　　比起军装男，瞿世昌的话显然更令人信服。

　　　　洛凌没有深思伊内斯的精神状况。看看顾鸣韵，那显然就是个不正常的，再碰到个疯子也不奇怪。就是最近，她还遇到了那对老夫妻呢，不也是疯子吗？灵异属性位面出疯子和出鬼一样，都属于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讲了魔鬼是怎么回事？”洛凌问道。

　　　　瞿世昌摇头，“他疯疯癫癫的，说到其他还好，说到魔鬼就……”他苦笑了下。

　　　　“唔”

　　　　众人背后的房间传来的呻吟声。

　　　　瞿世昌匆忙转身，“我去看看老于。”

　　　　军装男已经率先推开了塑料门，“于哥！你怎么了？”

　　　　白大褂也跟上，不忘回头对洛凌和司俊解释：“老于受了伤，我们一直想办法搜集药物，给他治疗。”

　　　　司俊和白大褂并肩而行。

　　　　洛凌落到了后面，还在思考那个伊内斯的事情。

　　　　如果“魔鬼”真的存在，那对洛凌来说是个好消息。怕就怕这里没有魔鬼，只是个单纯的a级位面。a级位面就有a级位面特殊的规矩，虽然不能像普通位面一样独立存在，但这种位面往往会生出奇怪的生物和位面规则。仙侠位面的小秘境是a级位面，里面有实力超越修仙者的妖兽和神奇的灵果灵泉，宗教传说中的天堂地狱天庭地府也是a级位面，那都是超越凡间甚至可以说是掌管凡间的存在。这种a级位面还有迹可循，不是故意折腾人的。如众神黄昏那种位面，就是故意折腾神灵的了，可那是在创世神监督下运行的a级位面，只是进行神灵掠夺的竞技场，不是困死神灵的刑场。

　　　　洛凌边想边走，走得比较慢。

　　　　司俊很绅士，进去后为洛凌拉了一下门，等在门边。

　　　　洛凌抬眸看向明亮的室内，先看到了那种蓝色塑料布做的屏风，屏风上还沾了血，上面有两个投影，一个是瞿世昌，一个是军装男。他们面前是一张病床，躺着个人。

　　　　“啊！”那个人忽然坐起来，发出低低的吼声。

　　　　司俊吓了一跳，手一松，门在洛凌面前合上。

　　　　洛凌心中凛然，连忙快走几步，推开了门。

　　　　塑料门打开，洛凌看到了室内的亮光。那是昏黄的烛光，三头欧式的铁烛台一只只钉在墙上，有风吹过，那些火苗就轻轻晃动。正对洛凌的是一面巨大的彩绘玻璃，有些抽象的上帝神展开双臂，垂眸看向芸芸众生。在彩绘玻璃下，是圣台，竖立着一根十字架。

　　　　洛凌的脚步顿时就停住了，有些震惊地看看面前的教堂，又猛地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那是一条横向的走廊，没有窗户，墙壁上虽然有壁龛，放了蜡烛，却还是黑漆漆的，小小的火光跟鬼火似的。

　　　　吱呀

　　　　开门声从教堂内传出来。

　　　　洛凌再次回过头，就看到圣台旁的小门被打开，穿着传教士黑色长袍的中年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手捧着一本一掌厚的书，看到洛凌有些惊讶，随即就慈眉善目地笑了。

　　　　“你好，年轻的女士，你也是沦落到此间地狱的无辜羔羊吗？”传教士的声音很沙哑，说话声音有些轻，但在拱形建筑结构内，他的声音能清楚传遍整间房间。

　　　　洛凌迟疑着，点了下头。

　　　　“请进吧。你有任何疑惑，我都可以为你解答。”传教士走上了圣台，对洛凌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洛凌坐到前面的长排座椅上。

　　　　洛凌现在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硬着头皮走进了教堂内。教堂的大门与地面发出摩擦声，非常迟缓地合了起来。

　　　　咚！

　　　　那声音让洛凌背后一紧。

　　　　“很抱歉，吓到你了。”传教士歉意地颔首，“我建造这里的时候资金有限，有些地方只能从简。”

　　　　“你建造了这里？”洛凌已经做了决定，也就不再拖延，走到了传教士面前坐下。这样一来，她的位置低了传教士很多，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势弱。

　　　　“是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伊内斯瓦托利亚，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来到你们国家的传教士，建造了这间教堂。让我想想……那是1929年的十月吧，秋季，很凉爽，街道上栽种的梧桐树已经变成了红色，很美，不过满地的落叶并不好清扫，呵呵……”伊内斯的语调很优雅，说的是中文，却完全没口音。在那个年代，这是很难得一见的事情，就是放到顾鸣韵的年代，也少见。

　　　　“那么，你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吗？我不是指你建造的教堂，而是这个奇怪的地方。我原来在医院，然后一推门，就来到了这里。嗯……其实不是你这里，而是另一个地方，也是医院，但房间变了，也没有人了。”洛凌真假参半地说道，装出了语无伦次的样子。

　　　　伊内斯笑了起来，安慰道：“别紧张，不用担心，你在这里很安全。我们在这里不会死，但想要出去，我们得一起努力。目前，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方法。”

　　　　“真的吗？”洛凌有些激动，同样半真半假。

　　　　伊内斯肯定地点头，“是的。事实上，我建立这个教堂本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这里是地狱的一角，和人间连到了一起，我本想以教堂的力量封印住这里，没想到失败了。”他怅然地叹了一声，又露出笑容，“但到了这里后，我拥有了永恒的生命，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探索和研究，我找到了确实可行的办法。”

　　　　“是什么？”

　　　　“那就是从内部，将这里破坏！”伊内斯的眼睛亮了起来，“集合我们的力量，我们可以破坏这里！”

　　　　“哦？怎么做？”洛凌认真问道。

　　　　“毁掉它的力量之源！”伊内斯的声音很响亮，“只要破坏它的力量之源，它就不能兴风作浪，为祸人间了！”

　　　　“你知道它的力量之源了？”洛凌诧异。

　　　　按照瞿世昌的说法，一个人一天能“移动”一次，她还没到一天就被移动了，肯定是这个异空间，或者干脆是这个位面在捣鬼。但她“移动”到伊内斯这儿，伊内斯还说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法，这不就是给洛凌指引逃离的方向吗？这么简单？

　　　　洛凌对此表示怀疑。

　　　　“是的。你、我都是它的力量源泉。”伊内斯慷慨激昂，“只有永恒的死亡才能得到解脱，才能破坏这里！”

　　　　洛凌瞳孔收缩，身体绷紧。

　　　　伊内斯手一抖，那本厚厚的硬壳书从正中打开，他另一手往里面一抹，就掏出了一把老式的左轮手枪，对准了洛凌。

　　　　洛凌从座位上跳起。

　　　　嘭！

第429章　停尸间（二十）

　　　　司俊吓了一跳，绕过屏风，探头问道：“怎么了？”

　　　　躺床上的病人是个中年大叔，胡子拉碴，身上裹得跟木乃伊似的，绷带下面还在不断渗出血。他额头上满是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眼睛瞪得凸起，有些恶狠狠地看着对面墙壁。

　　　　瞿世昌安抚地拍着老于的肩膀，将他按回到床上躺好。

　　　　军装男哽咽，“于哥，没事了，你不要怕，我们都在这里呢。”

　　　　白大褂长叹一声。

　　　　“这是……怎么了？”司俊摸不清现在的状况。

　　　　老于闭上了眼睛，重重呼吸几声，好像陷入了睡眠中。

　　　　“他做噩梦了。”瞿世昌压低了声音，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我们之前分头去找过出路，搜集物资，等回来，就看到老于满身是伤躺地上。他有时候睡着，就会这样做噩梦，突然惊醒。”

　　　　“问他，他说是被人袭击了。那伤口像是用刀切出来的。瞿院长说……是人体解剖的手法。”白大褂补充道。

　　　　司俊打了个寒颤，“人体解剖？”

　　　　“可能是碰到了某个疯掉的医生吧。”瞿世昌叹气，“要是一个人在这地方呆久了，发疯也是正常的吧。”

　　　　司俊心情沉重到不行。

　　　　“那个女人呢？”军装男忽然问道。

　　　　司俊一怔，回头看去，并没有看到意想中跟过来的洛凌。他走到门口推开塑料门，外面是安静的走廊。

　　　　“不……不、不见了？”司俊害怕地说道。

　　　　“是逃走了吧？”军装男冷笑，“她出来的时候就不正常！我看是躲那里偷听很久了！”说着，军装男走出了手术室，推开了旁边储物间的门，里面是空的。军装男嘀咕：“躲到哪儿去了？”

　　　　“那时候她躲起来也很正常。”瞿世昌蹙眉，“还没有到0点，她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谁知道！我看她奇怪得很，一来就问那么多问题。”军装男猜测着，“你们说说，我们刚进到这鬼地方的时候，谁会想到这些事情？说不定是贼喊捉贼。司俊，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