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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皇帝-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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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廷弼能在考中二甲第一名,那就是总榜第四名,这个成绩可以说非常骄人,朱常洛自然与有荣焉。

    乾清宫的万历皇上这阵子累得够呛,好歹忙完了殿试,正准备好好放松一下,黄锦捧着一本奏折小碎步颠了进来,万历顿时皱起了眉头,又是奏折!

    “万岁爷,这是申阁老的折子。”一听申时行的名字,万历满心的不奈渐渐消散,毕竟申时行是老臣,又是他的老师,在皇上的心里份量和其它臣子自然不同的,“好久没见过他的折子了,不知又有什么事,呈上来吧。”

    接过黄锦双手奉上的折子万历没有急着看,直接丢在案上,将身子倒在龙椅上,闭目养开了神。黄锦体贴的站到万历身后,轻轻给万历松起肩来。

    “哎哟,看看万岁爷这肩膀都僵成什么样了,可见这几日累着了,要说这个王家屏大人真是不济事,想当初申阁老在的时候万岁爷可没这样操过心呢。”黄锦有意无意的略过了沈一贯。

    万历似笑非笑的睁开了眼,黄锦连忙陪笑,“老奴一时又吐噜嘴了,万岁爷您可别怪我。”

    “罢了,你说的也是实话。”触动心事的万历颇有几分感概,“申师傅在的时候,朕确实没有这样累过。王家屏?那家伙就是一个搅屎棍!除了每天给朕添堵,他还会干什么!现在提拔上一个沈一贯,除了会耍滑头,不堪大用!”

    “那是,老话说的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眼下这内阁真不知申阁老那一代能干。”

    “你个老货,朕发现你这嘴越来越碎了,什么事你都能插一杠子。”万历哈哈大笑,神情甚是愉悦,“你知道赵南星前天上了一道折子么,要朕亲贤臣远佞人,依朕看你就是那个佞人。”

    “陛下抬爱,赵大人说的什么佞人老奴可当不起。老奴就是陛下身边的一条狗,要说这狗还有五德呢,一见主而摇尾,礼也;二见贼而扑咬,勇也;三见险而护主,忠也;四猎物以报主,义也!五嗅味而寻踪,智也!老奴也不爱当佞人,只求当陛下身边有五德的一条狗,这辈子余愿已足啦。”

    片刻寂静后,万历发出一声暴笑,伸手指着黄锦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你个老货在朕眼里可比那些自栩忠臣、直臣的家伙强得多!不过这文绉绉的一个笑话必定不是你能想得出来,快点老实说,这是谁教给你的。”

    “陛下圣明,这个笑话是奴婢那天去永和宫传旨,皇长子说了几个笑话给老奴听。”一听是朱常洛所为,万历的笑声渐缓。

    “万岁爷,您好久没这么开心的笑了。奴婢听说,笑一笑,十年少,你最近笑容可是越来越少啦。”几句话说的情真意切,万历心中一暖,“罢啦,他最近在干什么?”

    黄锦心中讷罕,这可是皇上生平第一次关心朱常洛,“皇长子每天在永和宫读书,那里也没有去,可老奴看他精神不振,想来少年人活泼好动,难免气闷了些。”

    “哼,他是自作自受,怪得谁来!”万历说完这句话,拿起申时行的折子,翻了开来,一边看一边说,“去永和宫传朕的旨意,让那个家伙自下个月起就不必禁足了,也别让他来谢恩了,看见他就烦!”嘴上说烦,可是语气却是一点烦意也没有。

    “陛下圣明!老奴这就去传旨。”和朱常络接触过几次后,黄锦越来越喜欢这个知情识趣的皇长子,和储秀宫那位比起来,是龙是虫高下分明,想起那个跋扈身影,黄锦轻嗤了一声,不屑之色一隐即逝。

    折子洋洋洒洒了写了很多,字字句句真情流露,发自肺腑,万历很认真的看完了,天子也是人,也有人的感情,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心里反复琢磨着要不要按黄锦说的,现在是时候将申时行叫回来?

    想到这里,万历欣然提起朱笔,“申师傅的意思朕已明白,你且暂在府中休养,待过几日,朕再下旨召卿入主内阁理政。”写完后将这本折子丢在案上,解开心结,一身轻松的万历以为这事就算完了。

    让万历和申时行都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封折子,将本来已呈乱象的大明朝廷再度带来了一场暴风雨,其势之大之猛,让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申时行,差点在阴沟里翻了船。

    折子在几天后发到了内阁,王家屏这几天被弹劾他的折子搞得大光其火,根本没空理会。倒是沈一贯发现了这份特殊的折子,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嘴角露出一丝老奸巨滑的笑容,随手将这份折子发到了礼部。

    发现这个折子的人是礼部给事中罗大厷,发现折子里一句话的人是吏部给事中顾宪成。

    据说当顾宪成看到这个折子的抄本后,向来不动声色稳如泰山的他放声大笑,其表现之疯狂让闻讯赶来的叶向高和郑国泰吓了一大跳,顾宪成见着他们时就说了一句话:“申汝墨此次必死无疑!”

第65章 三礼() 
这天深夜,一条人影出现在了永和宫角门,小福子悄悄开门将他引了进去。一路穿花绕树来到侧厅,只见一枝红烛下人影绰绰,正是皇长子朱常洛。

    来人脱去宽大的披风显出瘦小的身材,储秀宫小太监小印子恭敬的请安行礼,“奴婢见过殿下爷。”

    “嗯,你深夜来此,有事直说吧。”烛光下的朱常洛似笑非笑,神情淡然。

    “今日郑国泰大人进宫来瞧娘娘,兄妹二人说话时将宫里大小人等全都遣了出去,看二人好象很欢喜的样子奴婢便留上了心。”

    “可听到他们都说了什么?”

    “好在郑大人嗓门大,影影绰绰听着有一句两句好象是申阁老还有折子什么的事,不过不太真切,再多的奴婢就听不来了。”小印子口齿伶俐,话说的流利干脆,今人只觉得如同亲眼所见。

    “自殿下回宫后,奴婢很少看到娘娘象今日这般欢喜的日子,奴婢琢磨着这事没准有什么腻味人的地方,便来向殿下禀报。”

    说完话后站在一旁的小印子眼光闪烁,偷偷打量朱常洛的脸色。让他微感失望的是,烛光下的皇长子脸色温和,即无喜也无惊,凭着他的机灵劲,愣是猜不透自已这次的主动投诚示好合不合这个小主子的胃口一时间心中惴惴,患得患失的感觉让他坐立难安。

    “你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以后象这样的消息多留心多打听些罢。来这里时手脚可利落?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危,莫要让人发现了,若出了什么事,让我上那再找你这样忠心的奴才呢。”

    小印子狂喜,身子激动的颤栗起来,“谢殿下爷关怀,奴婢就算是为殿下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嗯,且去吧,这次的事我记在心上了,以后有你的好日子。”

    目送了小印子出门,敏感的叶赫发现朱常洛脸色大不对劲了,刚才见小印子的淡定荡然无存,现在的朱小七活象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正在地上不停的转圈子。

    “叶赫,你现在得帮我去做一件事!”

    “”等朱常洛伏在他的耳边如此这般说完之后,叶赫长长叹了口气。

    “要是让师尊知道,他老人家煞费苦心教的徒儿学了一身武艺,竟然要去干这种事,只怕他老人家会气吐血归天的。”埋怨归埋怨,叶赫收拾了一下,转身消失在沉沉夜空。

    是夜一场倾盆大雨不期而至,惊雷电闪,狂风咆哮,老天爷肆意渲泻着他的脾气,也不知让多少人心惊肉跳,睡不安枕。经一夜大雨冲洗,整个京城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所有人的心情,也变得这天气一样干净舒服。

    申府内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此刻正袖着手打量着书房墙上挂着的一幅对联。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吟诵几遍后朱常洛点了点头,果然好意境。不知这世上有几个人真正能够做到联中所说的宠辱不惊,去留无意呢拢在袖中的手轻轻捏了下那个东西,这可是叶赫忙活了一晚上,直到清晨才带回来的成果。

    “老爷,您可回来了,小殿下等得可有一会了。”喝了好一阵茶后,随着一阵脚步声响,有人急向这里走来。

    “快,快,引我晋见。”随着申忠撩起的门帘,一个须发半白的老者迈步进来。在朱常络看来,疾行进来的申时行脸上有惊喜,也带着明显掩饰不掉的焦虑和急燥。

    申时行现在心情很糟糕,很坏,坏到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起因是礼部右侍郎张位天没亮时就登门拜访,几句话后申时行脸色大变。

    “阁老明鉴,那折子落到了罗大厷手中,就等于落入了郑国泰的手里。下官虽然身为礼部右侍郎,却是弹压不住罗大厷。下官若是没料错,只怕这两日言官们必有一番动作,阁老可要速速想办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张位这样说不是没有原因,他也看过那个折子,不但是他,礼部好多人都看过了。说实话他简直不相信那个折子是出自申时行手笔。可是笔迹宛然,又有皇上御批,这个是绝假不了的,张位只能感叹一句老话真没说错,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

    “惟亲断亲裁,勿因小臣妨大典。”这是申时行折子中最要命的一句话。翻译过来就是皇上你自个说了算,自已拿主意,不要理会那些小臣就可以了。

    谁是小臣,谁是大臣?我们是小臣,你是大臣?!

    刺眼入心,难以忍受!

    同样一句话,若是一个普通官员说出来,那真的没什么。可是身为一阁首辅,以申时行在众臣中的威信与人望,这句话说的后果就是完全不可原谅!因为这句话打击面太大,几乎囊括了朝中上下所有官员。造成的影响力之坏,就算是把持内阁十几年申时行也担不下来!“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申时行的下场已经注定。

    这次危机让入仕几十年来的申阁老破天荒首次感到六神无主此刻的他不怕丢官,他怕丢人!

    自万历十年入主内阁以来,旁人只见他在内阁首辅位子上风光无限,可有谁知他忍辱负重上下协调,独撑大局,他受的苦只有他自已知道。时至今日,对于首辅这个位子申时行虽有遗憾却无留恋,自避嫌在家这么多天,他想过很多种自已最后的结局,可眼下这一种要赔上自已一辈子的官声和名誉为代价,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张位走后,申时行再也坐不住了,直接坐轿来找礼部科给事中胡汝宁。胡汝宁是罗大厷的上司,这是申时行这一辈子第一次低三下四的求人,胡汝宁很给面子,可惜罗大厷不给面子。

    事情似乎已经山穷水尽,从礼部出来后申时行几乎是瘫在轿子中回来的,这个时候皇长子来干什么?

    带着疑问打量眼前这个勉强可以称为少年的皇长子,眼白眸清,丰神俊秀,申时行一阵恍惚,似乎瞬间回到几十年前自已在裕王府初见万历时的情形,心底一阵悲伤,眼圈随即一红,醒悟到自已的失态,不好意思的强笑道:“老臣年迈眼花,见殿下风采酷似陛下当年,一时失态,殿下莫怪。”

    “阁老真情流露,常洛感同身受,不敢见怪。”

    二人分宾主落座,申忠送上茶来。申时行一身家常便装,显得随意安祥,可是脸上颓废落寞之色却是遮掩不去。

    “常洛不避耳目前来叨扰,是有一物来交还阁老的。”说完在袖中取出一物,交到申时行手中,笑吟吟道:“完壁归赵,也省得阁老为此事日夜焦虑。”

    这不正是递进宫里那份折子么?可是此折子不是在罗大厷手上么?如何又会到了皇长子手里?申时行永远忘不了刚才罗大厷面对自已时那种嘲弄、戏谑的表情,还有那和看死人一样的眼神。

    又惊又喜的申时行几乎是用颤抖的手打开了折子,在看到上边的御笔朱批后,眼泪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哽咽难言。

    旁边伺候的申忠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转身用衣袖拭了拭眼泪,转身奔去厨房,今天一定要留皇长子殿下好好吃顿饭,这个主他做定了。

    等申时行情绪平静的差不多,朱常洛缓缓开口,“折子虽然在此,可是此事已为众臣知晓,依常络看压是压不住的了,明日早朝之时,阁老还需想法子堵住一众言官的唇枪舌剑才是。”

    “多谢殿下援手之德,本以为这辈子攒了点的名声全要在这本折子中断送殆尽,没想到柳暗花明,这个恩情老臣铭记在心。”放下心里一块大石的申时行苦笑着拍了拍折子,脸色黯然平静。

    “不瞒殿下说,老臣于仕途一道已然心灰意冷,就算没有这次折子事件,老臣也决意告老还乡,如今幸得殿下援手老臣保得晚节,夫复何求!至于那些言刀霜剑,不外乎是想逼老臣让位就是了,与老臣所愿殊途同归,倒也不算什么,遂他们心愿就是。”

    面对心灰意冷的申时行,朱常洛昂然站起,正正衣衫,恭恭敬敬的对申时行躬身施了一揖。申时行哎呀一声,连忙站起躲避。

    “申阁老,今日常络冒昧来府,除了送还折子外,还有三礼相谢。”

    见朱常洛一脸正色,不似玩笑,申时行一愣,下意识反问:“殿下此言,却是何意?老臣不懂”

    “这一礼,常洛替父皇谢你!老大人一生为国尽忠,十几年如一日,独撑朝局,上下协调,若没有老大人十几年殚精竭虑,不知这朝堂上还能剩下几个为国尽忠办事之臣!老大人不计声名,忍辱负重,以一已之力避免了多少朝局动荡,这一礼你受之无愧!”

    申时行蓦然呆住,露在袖外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将他此刻激动的心情表露无疑。

    “第二礼,常洛替大明百姓谢谢老大人!当年老大人顶着骂名废除张居正的考成法,开辟大量田地,安置流民无数。世人无知,都道大人媚上背义,却谁知大人身背大义,上要进言事君,下为百姓做事。卧薪尝胆,劳苦功高。这一礼受之应当。”

    二揖施罢,饶是老练圆滑如申时行,也被心里涌上滚滚热流搞得眼眶湿润。话不多暖人心,理解万岁啊

    同为一代首辅,和光彩压目如日中天的张居正相比,申时行更象是一个隐藏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人。几十年宦海浮沉,朝中朝外暗地都在叫他和稀泥阁老,这个名声并不好听,他不是不知道,可是他都忍下来了。

    士为知已者死,如今皇长子在自已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跑到自已面前告诉他,你所做的一切有一个人都知道,都放在心里,什么叫知遇之恩?对于这个词申时行此时有了新的理解和体会。

    “第三礼,这一次是常洛自已谢谢老大人!老大人所受今日种种,都是因常洛一身而来!”

    前两礼受也就受了,这最后一礼申时行却是决不肯受,“殿下,老臣所尽不过是本分,若受殿下这一礼,老臣岂不愧死!”

    “老大人,这一礼您是必受的,受了这一礼,常络还有事求老大人呢!”

第66章 四季() 
花开两生面,人心迥不同。五月榴花正盛,开得如火如荼。心情好的人看着赏心悦目,心情不好的人却觉得刺目碍眼,乾清宫内的万历皇帝明显就是后一种,看着桌子上摊开的奏折,皇上的脸同宫外盛开的榴花一样灿烂如血。

    罗大厷是个很合格的言官,一本折子写的辛辣无比,摆事实讲道理,痛斥申时行为官不正,两面三刀,上不足报天恩,下负百官之信任,其人阴险,其心当诛!

    “陈词滥调,鬼域之心,说的冠冕堂皇不过是排除异已,估名钓誉之流!”万历冷冷哼了一声,伸手将折子狠狠的丢到了地上。

    一个罗大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好多个罗大厷仿佛是约好了一样,吏部给事中钟羽正、候先春,中书黄正宾等人俱有本章,无一例外将枪口一致对准了申时行。

    和大臣言官斗了半辈子的万历深知,这只是个刚开始。如果搞得不好,紧接着再来可不就是这几个,想到铺天盖地喷来的唾沫星子。万历头大如斗,身心俱疲的瘫倒在龙椅上,生平第一次开始后悔,自已为了打倒搞臭张居正,解放言官这个做法是真的正确的么?

    黄锦悄悄将掷了一地的折子收了起来,一脸忧色的看着正按着额头,无限烦恼的皇上。

    “陛下,您看”

    “看什么看,这个罗大厷朕决不能放过他,如果不是他将这事捅出来,何至如此!”说完这句后,忽然又暴怒起来,“内阁那些家伙全都是吃干饭的么,这种密奏怎么会发到礼部去,好好给朕查下,这事只怕有人存心使坏!”

    黄锦口中连连称是,心里却在暗暗埋怨:明知这是密奏,万岁爷您当咱家这个秉笔太监是死的不成?交给咱家来办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现在怨张怨李的,顶什么用啊

    腹诽就是腹诽,面上却不敢带半分来,皇上的脾气他太清楚了,错是别人的,对是自已的,总之这辈子他老人家决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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