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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皇帝-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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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常洛丝毫不以为意,微微一笑:“这个我自知晓,我只说张居正是个能臣,却没有说他是忠臣。”

    “是人都有对错,圣人也是难免。父皇怪他把持朝政,上欺天子,下压百官,这个确实有僭越藐上之嫌,言官们弹劾他家资雄厚,也难逃贪墨受贿之罪,这些证据确凿,想来他也无可推诿,这是过!但是大明朝若是没有张居正,只怕早就风雨飘摇,独木难支,听说民间士子们私底下将他称之大明脊梁,依我看来,也不算矫枉过正。”

    这一番议论侃侃而谈,听得申时行耳中就如同响了几百个惊雷一样,登时被震得目瞪口呆,半晌无言。震惊同时,申时行也明白自已今天这点心事,怕是让这位太子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曾几何时,张居正风头如天上太阳,光茫四射人人仰目,提起大明首辅张大人,天下谁不知赞一句天下无二的大忠臣?可是后来呢上有所好,下必从之,但也是一样,上有所恶,下更必从之,亲政之后万历皇帝对于张居正几番残酷打压,从抄家灭门到最后差点掘尸曝问,一举一动足可见恨之深怨之切。

    遥想当初,朝中百官在皇帝的授意下,纷纷上疏弹劾张居正,申时行什么话也没说,但是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当时被抄家的张居正后裔,正是因为申时行的庇护,才得以有一套房子安身,有十顷地勉强糊口,做这些的事的申时行依旧是一贯的不显山不露水,既便是当时首辅张四维恨得跳脚,却拿不到他半点把柄,这些事直到现在很多人还被蒙在鼓中,可是不代表没有人知道。

    一切的根源都是从当年万历登基的时候才九岁开始,主弱而臣强,祸根就已埋下。

    当年的张居正走过的路,不正是现在的申时行将要走的路么?

    一样的风雨飘摇,一样的主少年弱,眼前的情景与当年何其相似?

    可是申时行却不想重蹈张居正的覆辙。

    眼着申时行的脸几度变色,朱常洛决定趁热打铁,既然决定摊开了说,那就有话一并说清了说透了,省得这个老狐狸疑神疑鬼,更何况那后边还藏着一只正在观风后动的,定了主意,清了下嗓子,一脸的笑意晏晏。

    “说完张居正,再说说本朝第二个能臣。”朱常洛故意顿了一顿,然后悠然开口:“第二个能臣,就是申大人您啦!”

    原本一道一道的天雷,这一下子全部拧成一束劈将下来,轰隆隆震得申时行眼冒金星,两耳尽是风声劲啸,两腿一软忽然跪倒在地,嘴唇都快哆嗦到一块了:“殿下可不敢这样说老臣如何敢当?”

    “我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朱常洛霍然站起,声音渐转激昂:“老大人与张居正分别就是,一个锋茫太露,一个太过低调。”

    “阁老一番话试探于我,说白了不过是对于常洛心有疑虑。”

    “先前阁老以能臣忠臣奸臣相问,那么今天常洛却要和阁老说一句实话,做官者末必就得求清,前朝名臣海瑞推已度人,苛刻自苦,是个人人知道难得的好清官,但是他能管理好一个小地方,却未必能治理好一个大国家。”

    申时行眼底有光闪动,声音已经微有些发颤:“殿下的意思,老臣有些不懂。”

    “阁老不是不懂,只是在装糊涂!可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可知道和光同尘?可知道泥沙俱下?”

    “世上的事千头万绪,黑白对错怎能分得那么清楚”说到这里,朱常洛摇头叹息,眼神晶亮如星:“在我眼中,只要能在其位谋其政,可以为百姓为朝廷做很多好事,就算有些许微错,也算得个瑕不掩瑜,自然也就不能和那些只知压榨百姓,贪墨横行的人同罪论处。”

    “今天常洛和阁老剖心来见,以后咱们坦诚相见,同心协力一意为国。”

    这几句话虽然不多,每一字每一句有如金铁交击般地铿锵做响,申时行心里如同浇了雪水一样透彻清亮,猛然站起身来,伸手将案上那封信抓起来,几下撕得粉碎,激动道:“有殿下这句话,老臣等无忧矣!”

    朱常洛默默看着,眼底全是笑意,从今天起这位老臣将会真正的为已所用不对,不止一个,心中一动,落在申时行脸上的眼神带了几许探究。

    此时的申时行恍如换了个人,几十年养成的谨慎小心在这一刻荡然无存,迎着朱常洛的目光,爽朗大笑道:“殿下放心,从明日起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相信有老臣这把老骨头顶上,还能给殿下遮几年风雨,挡几年刀枪。”

    朱常洛只觉得热血澎湃,心情激荡,上前一把紧紧攥住了申时行的手,“有劳阁老,咱们同心合力,一起重写这大明的历史罢。”

第203章 钧命() 
从申时行居处走出来时,眺望远天,已是夕阳将下,彩霞满天。

    沐浴着淡淡金晖,微风送来些微花香,周围的一切静谧而美好,与环境迥异不同的是心情,一切没有超出自已的预料,王锡爵的那封信真的是块探路石。

    估计是让那次三王并封事件搞得有一点寒心,生怕这次再度出山到头来落个兔死狗烹的结局,在顾虑重重之下,才写了这样一封信,透过申时行来试探朱常洛本心,对于申时行来讲,王锡爵想说的话正是他心里所想的,来的正是时候。

    没想到朱常洛天然生成一副水晶心肝,透明肚肠,居然巧妙之极搬出张居正为例,一举将二只老狐狸心中块垒消得干干将净,可以预见从此朝廷中有申时行王锡爵二人主持朝局,开源创新是指望不上了,但守成求稳是足够有余,对于沉疴已久的大明朝局来讲,申、王二人,是最合适的内阁人选。

    有他们在,自已便可以腾出手来做自已想做的事,只希望时间能够留给自已更长久一些让遗憾尽量少一些,自已也就不白来这一遭。

    真是前路漫漫,芒无头绪啊情不自禁的怅怅然叹了口气,下意识伸手摸了下贴身放着那只瓷瓶,欣喜的心情瞬间有些失落。挥手叫过离着自已不算远,正看探头探脑偷看自已脸色的王安,颇有些意兴阑珊道:“走吧,咱们回宫去。”

    刚刚明明很高兴的样子,怎么看了会夕阳就不高兴了?明显感觉到太子心情起落变化的王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边绞尽脑汁猜着原因,一边机灵的应了一声,身子却没有动,笑嘻嘻道:“殿下爷且慢,这里还有人一直等着您哪。”

    有人等着自已?是谁?没等他再细问,身后已经传来一声低喝:“喂,你你站住!”

    脑后传来的声音即刁且蛮,更夹着一丝不可抑制的火气,刚抬起的脚忽然就放了下去,朱常洛叹了口气,就冲这一嗓子,不用回头看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李家专利,别无分号。

    “你什么时候时候进宫来的?等好久了么?”

    见对方回转身来,夕阳余晖洒在他的肩上身上,淡淡金光中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脸,耳边传来的嗓音清朗中微带一点沙哑,微带点少年青涩,略尖却不刮耳,别人什么感受不知道,反正李青青觉得好听的很。

    感受到话里传来关怀的意味,一下子就使等了几个时辰,已经又急又烦的接近暴走状态的李青青没了半点脾气,就连方才和苏映雪闹出那一肚子的火气,一起融化在对方一句话平平淡淡的话里,现在的李青青就好象雪化成水般的一泄千里,剩下来的除了脸红心跳,再就是她自已都不敢承认的吓死人的温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恨铁不成钢的盯了一眼正在低着头玩弄衣角如意结的小姐,小香连忙上前轻轻推了她一把,咬着耳朵悄悄提醒道:“小姐,殿下在和您说话哪。”

    “哦”怔忡出神的李青青如梦初醒,慌忙抬起头来,“也没多久了,刚来就一会。”

    旁边站着小香都快晕去了,一会?眼看着个大日头从东边掉到西边,这也叫一会?刚刚是那个又跺脚又瞪眼,恨不得拿刀杀人的架式的?忽然眼光落到躲在太子身后偷着笑那个小太监身上,小香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太子自然是极好的,要怪也就得怪这个小子,焉坏焉坏的死也不肯给通传一声。

    王安眼尖,小香快想吃人的眼神早就落进了他的眼底,趁朱常洛不注意,伸出舌头对她做了个鬼脸,又把小香气了个半死。

    看着李青青眼波流转,双颊晕红的模样,朱常洛又吃惊又好笑。从认识她到现在,在他印象里,这位李大小姐就象一只坏脾气的猫,动不动就是张牙舞爪,象现在这样小鸟依人一样的,还真不是她的风格。

    抬起眼发现他眼底尽是笑意,回过味来的李青青不由得有些羞恼,一张脸都快红到了耳根子,愤愤然一跺脚:“你欺负人。”

    朱常洛不再逗她,伸手上去携了她的手,柔声道:“来找我肯定是有急事要说,天色已晚宫门将闭,可不能在这多待了,有事就快说吧。”

    小香和王安在一旁眼都直了,太子拉小姐的手了

    感受来自对方手上近乎烫人的热度,本来身上刚下去的热度忽啦一下再次涌了上来,尽管心里已经欢喜的快炸了,一颗心都快跳出腔子了,忽然觉得四下里安静的有些不对劲,李青青本能的拿眼扫了下四周,看到小香和王安那一对瞪得大大的眼珠子时,傲娇的李姑娘瞬间顶不住了,又羞又急的挣开了手,啐了一口:“你好不尊重。”

    不过拉了下手而已朱常洛表示有些愕然,那里有不尊重了?有么?有么?

    王安和小香点头有如鸡啄米,不但有,还很有!

    其实眼下大明朝风气可谓是空前绝后的开放,太祖朱元璋时定下各种严厉制度早就形同废纸。单以穿衣而论,朱元璋规定必须要按身份不同才可以穿衣服,穿错了轻者打板子重要就得去牢饭。

    可是到了现在万历一朝,不但想穿什么穿什么,更是兴起了一阵男扮女装的潮流,天天招摇过市却没有人人喊打,反而很受欢迎更有甚者,就连裸奔这种事也是时有发生。

    这些行为就算拿到朱常洛穿来之前那个时代,也都算得上耸人听闻的事,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几百前的今天,他的老爹万历意识超前几百年,率先做到了这一点,身为他的儿子,朱常洛除了与有荣焉还能说什么呢除了既感且佩的叹为观止,实在拿不出别的什么象样的形容词了。

    在这种情况下,朱常洛想当然的认为拉拉小手不算什么了,怎么说二人也是下了订的末婚夫妻的关系呢。事实证明,他这样想是完全错了的,而且还是错的离谱。

    虽然当前风气如此,但是真正世族大家,还是严守礼教正统那一套。衣服或可乱穿,男女关系不能乱搞。末婚夫妻也是男女,也得守礼严防。所以尽管李青青心里甜的都快流出蜜来了,可是脸上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颜色这让李姑娘好不痛苦。

    “这封信是爷爷来的,父亲让我来转交给你。”

    脸红得象出锅的虾子一样,李青青劈手从怀中最出一封信,丢到朱常洛的怀中,伸手掩面一阵风样就跑了出去,不知用的什么身法,那裙裾飘扬的如同风中盛开的一朵花。

    傻了眼的小香一头一脸全是黑线,顶了大日头等了半天,腿酸脚麻的倒是多说几句话才能够本啊,心里对自家小姐这智商实在着急,无奈何对着太子慌慌张张的福了一福,话也来不及说,追着自家小姐就去了。

    王安看得着实有趣,一脸的全是眉花眼笑。

    又是信?从跑远的李青青身上收回视线,脸上笑容渐渐敛去的朱常洛的目光落到这封信上,从年前到现在,这是李成梁给自已的第二封信,第一封信是由李如松转交,第二封信却选了李青青,上一封自已还没有给出答复,这一封又是要说什么呢?一时间费了沉吟,眼神盯着信封,心里不停的琢磨。

    王安在一旁低声提醒道:“殿下爷,这天都快擦黑了,咱们回宫吧。”

    回过神来,伸手将信揣到袖子,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是该回去了,还有好多事要办哪。”

    京城猫耳朵胡同,别看名字不那么震气,可是这里离紫禁城最近,所以有权有势的大官大将们大多将府第建在此地,早在几十年前,这里早就是名震京城的贵人居住地,放眼望处,尽是连绵栉次的高门大户,其中以李伯府最为大气显赫,当然,和辽东的宁远伯府比起来,这勉强能算得上一间草房。

    书房内茶香袭人,李如松一身便装,眼神带着一丝若即若离的疏淡,随意坐在东首椅上;西首一个中年文士,脸上带着笑,一身书卷气,侧着半个身子陪坐西首椅上,看起来安之若素,颇为气定神闲。

    “范先生是家父身边不离须臾的重要人物,一向倚之为左右手,这次居然派您千里奔来传信,想必是有重要之极的事情要做吧?”

    别看李如松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心里着实是忐忑不安,这次父亲带来的信既没有说什么内容,更没有让自已看,居然直接让李青青送进宫,这一异常举动,难免让李如松多想了些,看来父亲对自已最近表现肯定是极不满意了。

    对于这位李家末来的接班人,范程秀不敢有丝毫的轻忽以待。对于李如松的问题,他早有准备,略一思忖,已经想明白了要怎么应付,伸手一抱拳:“将军法眼如炬,学生不敢有瞒。除了送信一事外,老伯爷确实还另有钧命在身,学生这次来这京城,是想见一位旧友,如果有可能,我想将他带到辽东效力。”

    早知道范程秀这次来不可能这么简单,可是千想万想,李如松也没有想到居然是来寻一个人?

    是什么人能让父亲做出这等决定,居然委派范程秀千里迢迢亲自来请?

    再也无法掩饰自已的好奇心的李如松瞬时竖起了耳朵。

    可是等到从范程秀嘴里吐出那个人名后,李如松瞬间瞪大了眼,是他?居然会是他!

第204章 破绽() 
春面不寒的杨柳风到了晚上,就象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改了性情,吹在脸上身上别有一种凛凛寒意。

    回到慈庆宫,用过晚膳后,从怀中取出李成梁的亲笔信,对于这位名声很大、野心很大、功劳也很大的宁远伯,自从辽东许下三诺那一刻起,朱常洛清楚明白的知道他想要什么,端详着手中这封信,心底下很是好奇:这一次的李成梁想要说什么呢?

    打开信封,取出信纸,发现是一厚一薄两张叠起来的信纸,朱常洛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比对了一下之后,终于选了那张厚一点的打开明亮的烛火在纱罩内跳动不休,默默看着信的朱常洛的脸色也随之明暗不定,无形中显得有些莫名神秘。

    一旁小心伺候着的王安,发现太子的脸色由微嘲渐渐变得严肃。

    严格来说,这张信纸上抄录是一份奏疏,落款时间是万历十九年十月,由浙江巡抚方之洞的上奏当今万历皇帝,内容可以说是和眼下大明朝政风马牛不相及,其中一句话引起了朱常洛的注意:近日获报确知,倭酋平秀吉于北九州肥前国荒野之上修筑城池,规模甚大,余情待报。

    倭就是日本,酋是头头,所谓平秀吉,就是丰臣秀吉。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说日本的头头丰臣秀吉在北九州的荒野上修了一座城池。

    朱常洛知道丰臣秀吉修建的那座城池将会永远流传下去,在几百年后的世界上,将会变成一座很知名的城市,名字叫做名古屋。

    当然丰臣秀吉修建这座城池,可不是为了流传百年成为日本的经典建筑,他下决心修建它只是为了一个理由,那就是站在城楼的最高点,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地点,那就是朝鲜海峡。

    在日本历史上丰臣秀吉绝对是一个人物,他以庶民出身,苦熬几十年,最终一统日本,绝非寻常人物。据说此人在日本国内,向来以谋略出名,从不打无把握之战,战国时期曾亲自指挥过几十次战役,除掩护撤退的必败之战外,他只输过一次。

    对于日本人,朱常洛近乎固执的有一个看法,这个民族自有史以来,在他们的心中,估计从来没有什么和平发展之类的概念,他们一直觉得别人的比自己的好,抢劫的比生产的好,几辈子人窝在岛上,天天盯着海做着梦,到了丰臣秀吉这一代,这个梦已经无限膨胀加放大,当梦想变成了执念时,似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于是丰臣秀吉终于说了一句名载日本史册的话:“在我生存之年,誓将唐之领土纳入我之版图!”

    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万历十九年十月的时候,大明朝廷正在忙着宁夏平叛的事,在朝中诸臣看来,浙江巡抚上的这封奏疏实在是无关痛痒,说白了就是一条任何人都没放在心上的新闻,所以这封奏折也就顺理成章的被埋入了纸堆。

    放下这张信纸,朱常洛叹了口气,嘴角已经带上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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