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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水江湖-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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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好像又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响。顾吟素屏住呼吸，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微带颤抖的响起：“吟素？吟素你在这么？”
“阿无！阿无！我在这！”黑洞中响起了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不一会儿一只温热的手掌，抓住了顾吟素伸出的微凉手指。
“吟素。”夏天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顾吟素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阿凌呢？”顾吟素回头，但发现洞中太黑，根本看不清对方的容颜。
“不知道，我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就掉下来了。”
世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总是带来不可预知的种种，哪怕差了那么一小步，往往就会带来颠覆性的结局。
夏天凌就差了那么一小步，没有先踩到海棠花海的机关，就这么与顾吟素错过了一生。姻缘这个东西，不是谁先遇到就是谁的，老天总会在某个小小的角落设计个小陷阱等着你，等着你万劫不复。
于是夏天凌独自在这花海中等了一天一夜，最终颓然离去。
海棠花事已了，实际是还未开放就已凋零。
第五十四章 开到荼靡花事了
如果黑暗的不见五指的空间中，有一个人在身边陪伴，那也许就是一种光明。
二人在黑暗中寻找出路，但是这黑暗仿佛无穷无尽，没有尽头。过了不知多久，二人都有了丝丝倦意。便索性停止了徒劳无功的寻找，坐到了地上恢复体力，土地却没有想象中的潮湿阴冷，竟是干燥松软的。
“看来，这地方还是有出路的。”顾吟素捻了些泥土轻轻搓了搓，土块马上化为细碎的粉末。
“这里泥土干燥，定是有与外面相通的地方。夏天无附和道。
“那就好，咱么先歇歇吧。”顾吟素回眸一笑，隔着幽暗漆黑，夏天无自然无法看到，不过却能感到那种明媚的气息。
想是奔走许久，顾吟素渐渐泛起了困意。寻了个舒服是姿势斜倚着，躺在夏天无的怀中沉沉睡去。
夏天无挺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环抱着她纤盈的身躯，松软柔顺的发在鼻翼下散发着幽幽的海棠花香。时光如此静好，就算没有光，有了她，一样是光华璀璨。
若是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瞬刹，是不是就不会有以后的血雨腥风，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罹恨怨怼。只是那些都是如果。
吟素，若是我们能出去，我便把天下都给你。夏天无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一个改变他和她一生的决定。
人人都说命运无常，却不知实际上，是人心无常，所谓的命运不过是人心的苦果罢了。
久久的，他环抱着她，好像是沧海变成了桑田。有的时候缘分是幸福的开始，也有可能是毁灭的开端。但是是劫是缘，不经历又有谁会晓得？
她悠悠转醒，轻声呢喃。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我睡着了？”顾吟素有些睡眼朦胧，夏天无觉得手中一轻，一阵的微凉。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掌，点了点头。后发现她看不见，就低低地嗯了一声。
“咱们继续找出路吧，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走了这么久都见不到尽头。”顾吟素望着周围一如既往的漆黑，淡淡蹙了蹙眉头。
“找到通风的地方也许就能出去了。”夏天无牵着顾吟素纤细的手掌，向前走着。
顾吟素心中微微一跳，却是默不作声地由他握着。跟随着他的脚步向未知的前方走去。
“呀，我摸到石壁了！”轻灵的嗓音回荡在黑暗中。
“这里有风，风口应该在···那个地方。”夏天无摆了摆手臂，感受着风的方向。
“这边也有风，”顾吟素扬着手，望着另一个方向，“这里的风不是从一处来的。”
夏天无微微皱了皱眉，这样虽说好似有不少出口，但是想要确定下来具体方位真是个难题。
“你等等，我上去看看。”说罢，夏天无就要向上飞纵。却被一双素手止住。
“你这么上去，下来时，不知道落到哪去了，我怎么找到你？”顾吟素的声音清凌凌地回荡在无涯般的黑暗中。夏天无却皱了皱眉头。
“拿着这个上去，希望够长。”说罢，夏天无手上多了条触感微凉的素练。
他郑重地握着素练，轻轻一跃向着刚刚确定的方向掠去。只觉一股狂风迎面扑来，夏天无奋力攀上了风口的岩壁，发现大约能容下一人。
“找到了么？”顾吟素在下面轻轻问。
“找到了，能容下一人。我拉你上来。”夏天无对下面低声喊道。
“好！”顾吟素拉拉素练，夏天无《文》一用力，顾吟素便顺《人》着素练飞掠上来，像是一只《书》轻灵的蝶，药师谷传人《屋》轻功了得，并不是虚传。
“现在怎么办”，风口的狂风吹散了顾吟素的话语。
“走一步算一步吧，放心，我一定带你出去。”夏天无的话让顾吟素微微心安，好像他说能带她出去就一定会带她出去一样。
这风口并不是直通于地，而是收纳了各处了风汇聚而来，与下方是一般漆黑。而且风力极大，二人迎着风被吹得睁不开眼。
夏天无行在前面，挡着迎面而来的狂风，死死握着顾吟素的手怕她一不小心就会随风而去。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二人此时已经疲惫不堪，只能凭着意志向着光明移去。
终于二人重新回到了青天白日照射的大地上，海棠花烂漫依旧，二人却筋疲力尽地躺倒在地上闻着花香，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细凉的秋雨惊醒了沉睡的人儿。一望无际的花海二人就像是海中迷失的孤舟。
此时二人又累又饿，又不辨来路，一时又不知如何是好。
“阿无，你说，我们还能不能出去了？”顾吟素望着阴沉的天空，有些不自觉的感伤。
“放心，我一定带你出去。”夏天无回眸，古井寒潭一般的眼中泛起了柔柔的光。
顾吟素微微一怔，如果能和这样一个人策马江湖，此生便也无憾了吧。
二人默默上路，顾吟素心头婉转，“阿无，你可娶妻？”
夏天无心头一动，轻咳一声“还未。”
“那···那···我认识个不错的姑娘不知你有没有兴趣···”顾吟素试探性地询问，眼角挑起一丝玩味。。
“我暂时还不想娶妻。”语气有些微微的冰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怒。
顾吟素心头有些微微的暗喜，面上却是一本正经，“你真的不要，我看你也不小了，难不成有了心上人？若是相中哪家的姑娘我便给你做媒，毕竟···毕竟咱们有同生共死的交情。”
夏天无有些气急败坏，却强忍了怒气“姑娘的好意，现在心领了。”
顾吟素看他动了真怒，吐了吐舌头，皱了皱眉微声喃喃“真是可惜了···原来，你这么嫌弃我啊。”
夏天无眼角一动，怔怔看着顾吟素秋水一般的眼眸。“我怎么敢嫌弃你，明明是你···”寒泉一般的眼中饱含着多少无奈，“阿无心中确有中意之人，但是···”
“但是什么？”顾吟素急急追问。
“但是那个姑娘却把我往别人怀里推。”夏天无看着有些微微呆立的她，话语中几许玩味，几许无奈。
“谁把你往别人怀里推了···”顾吟素微红了脸，眼角低垂，不敢看夏天无的眼睛。
“吟素，嫁给我好不好？”夏天无搬过了她的肩膀，让她直视着他的眼。
“啊？”顾吟素故作未闻。
“我说，嫁给我好不好？”夏天无眼中带笑。
“那···让我考虑考虑···”顾吟素挣脱了他的手掌向前面跑去。
“那好，我捉到你，你便是我的···”
一望无垠的海棠花海，一前一后奔走的成双人影，自以为前方是无尽喜悦的幸福···
只是兜兜转转，无论怎么绕道而行，他们终是要回到枫都的。阿凌，阿无，只是一纸幻梦般飘渺的存在，回到了这里他们就是承平朝的天之骄子——夏天凌，夏天无。
绮柱重楼，院邸围墙高耸。顾吟素望着广袤深沉的宅院，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是承平的二皇子，夏天无。吟素，你愿意作我的王妃么？”声音竟有一丝颤抖，他不确定，当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还愿不愿意跟他走。
“二皇子？你是皇子？阿无，为什么，你会是皇子？”顾吟素的眼角泛起了微红的水雾。
此时海棠花事已了，凄凉的风卷起漫天的烟尘。
夏天无有些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顾吟素微微闭了闭眼，有些颓然地转过身。
却见到了身后的夏天凌。
“阿凌，为什么，你们不早告诉我？若是早告诉我，我一定逃得远远的，不敢跟你们有一丝牵扯。”
“吟素···”夏天凌眼角微动，却是长身屹立，死死攥紧的拳，藏在宽大的袖口中。
那一夜顾吟素醉倒在雁归楼中。烛影摇红，草木戚然，盛世与荒凉纠缠的戚然长夜，沉醉不知归路。
“你想要嫁给他么？”浑浑噩噩间清凉的男声在耳畔乍响，顾吟素感觉身体一下子腾空。却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吟素你要想好了，一入侯门就再也没有自由了。你愿意么？”语调中带来一丝凄然惋惜。
“其实，如果真的爱上一个人本身就是被禁锢了，早就没有自由可言了。”顾吟素睁着朦胧的眼，嘴上挂起一抹自嘲的浅笑。
夏天凌看着怀中的人，嘴角有些微微的抽动。行至门口，却见到静立在夜风中的夏天无。不知已经站了多久，也不知那些话他听去了多少。
夏天凌微微牵了牵嘴角，在顾吟素耳畔轻响“那，我就把你交给他了。”眼中却满是不舍哀凉。
“哥，好好待她。”夏天凌把顾吟素交到了夏天无的手中颓然离去。
只留下无尽的夜风，吹皱了一池凉薄的秋水。
第五十五章 寂寥无寐一灯残
回忆到此处戛然而止，从那以后的血雨腥风是二人都不愿面对的。
帘卷西风，杯凉酒冷，顾吟素放下了沉沉睡去的夏天无。低垂的睫毛上沾染了一丝晶亮的水滴。
“傻瓜，那些都是骗你的，我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就杀了你呢？”顾吟素的眼神看向浩淼的烟波，轻轻叹了一口气。
长长的裙摆曳地，拖出一地的罩纹灯影，灯火迷离。却是满地萧索。
来到院门口，一方黑影挡住了去路。面容罩在黑纱中，地上影子拖得老长。
顾吟素清寡一笑“今天我定是要出去的，你们不要逼我。”
“请娘娘回宫。”却是毋庸置疑的沙哑声线。
“那就对不住了。”话音刚落，黑影无法置信地瘫倒在地。
“今天我准备的分量很足的。”顾吟素淡淡笑道，疾速往宫门掠去。
这十余日她把凤阳宫中所有可以制作迷香的材料都翻检了一遍，幸而她过去爱香，倒是有不少好材料能派上用场。重新配制的这款迷香名为“忘忧”。
忘忧，忘忧，永忘无忧。可是若是清醒过来，恐怕，就是加倍的痛苦。不过是抽刀断水，饮鸩止渴，自欺欺人罢了。
几个起落，翩影如虹。照花园的墙垣上一瞥，居然又见到了园中赏梅的颜月溪。素白的面上掩饰不住的一抹憔悴，形容比当日又清减了几分。
颜月溪轻轻抬首，看到了墙垣上驻足的身影微微愣了愣，却是波澜不惊地浅笑“我与姐姐真是有缘。”
顾吟素轻轻掠到她身前，淡淡一笑，“确是，我与妹妹真是有缘。”
“姐姐这是要走么？”颜月溪嘴角一勾，眼中竟然含了些许的艳羡。
顾吟素眼波一转，平静地点了点头。
“那就恭喜姐姐了。”颜月溪的眼神中竟带有一丝落寞。“姐姐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地方，而我···算了，既然要走，我们以后就不会再见了吧。”
“许是吧，看你弱不禁风的，好好保重吧。”顾吟素忽然对颜月溪生出一丝好感。
“我么，是该多多保重了。”颜月溪一声幽叹，“姐姐快走吧，等一会儿就走不成了。”
“那我走了。”顾吟素回头看着屹立在银雪月色下的清淡剪影，竟生出了永诀的惘然。
走吧，走了就不要回来了。这杀人的皇宫，少一个人便是一个人。颜月溪轻轻咳着，望着顾吟素翩跹的背影轻轻闭了闭眼。
而疏袖一行已在三日前到达了枫都，此时几人正在太子府的书房中商议如何营救顾吟素。
夏焱埋在宫中的暗探博野子已经找到了关押西凉褚的地方，果然夏天无抓他是为了给顾吟素研制傀儡药，然后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一个男子不愿意承认失去，哪怕一个躯壳也要留下，其实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也真够可怜。
施雪鸢在卧房中陪着女儿。谢梦芙刚刚有孕一月余，并未见身形，但是脸上却满溢着幸福笑容。施雪鸢看到女儿满足的样子，内心的石头也落了地。
黑夜的巷陌，顾吟素疾速驰行，又不敢马上回到太子府。转念一想，到驿站抢了匹马，就向夏天凌那里奔去。
如斯良夜，几缕梅香，几条寒柳，众生却有着不同的心思。
夏天无转醒过来，望着桌上未尽的残酒，流出略带凄凉的落寞苦笑。失去的终究不能强留。
瑞雪初霁，一场沸沸扬扬的大雪终于收稍，露出了青天白日的朗朗乾坤。街道上也渐渐多了行人。顾吟素已在素潋别院中住下，可是西凉褚终是没有被放出来。夏焱暗暗舒了口气，疏袖却依旧暗自锁眉。
烟波渡的风月堂依旧热闹非常，几杯暖酒，红泥火炉，美人在侧，人间美景不过如此。
还未到掌灯时分，黄昏的余晖隔着帘子斜斜射进来，满屋子的光影疏离，晦暗不明，像在迷梦的幻境里。沈紫衣描了晚妆，这个时候，风月堂开始渐渐热闹起来了，在楼上就能听到楼下往来迎送的声响。
晚香玉罩了件淡紫绫缎褙子，长长的裙裾曳地，扬起修长的脖颈，婷婷袅袅地出了房门，望着楼下一池的纸醉金迷，露出了一抹飘忽的笑容。
却不防身旁传来一阵冷嘲，“姑娘果然国色，怪不得王爷每次来枫都都要来这风月堂。”
晚香玉眯了眯眼，通过昏红灯影看透了来人。“是淮南王妃吧，既然是客，还是移步屋中的好。”
施雪鸢深吸了口气，“也好。”说罢挺直了身子，露出贵妇们惯有的居高临下的矜贵笑容，缓缓地挪到了晚香玉屋中。晚香玉轻轻勾了一丝略带嘲讽的笑，随着她，轻轻掩上了房门。
房门轻掩，隔住了外面热闹的繁华盛景，一时间竟安静的有些萧索。
施雪鸢倒是开门见山，“常听下人说，雨佳到枫都的时候都会到这风月堂找一位叫晚香玉的姑娘。我常常想，这姑娘该是怎样的绝色佳人，能让他都往返流连。”
“王妃说笑了，王爷每次来，不过是和奴家闲聊叙旧。偶尔陪酒煮茶，也都是朋友间的情谊，并非王妃所想。”晚香玉不卑不亢，依旧保持着类似于职业般标准的笑容。
“哦？闲聊叙旧，不知王爷和你都闲聊些什么，又叙的是哪门子旧啊？”施雪鸢的眼中透出明目张胆的嫉恨。
晚香玉却是一笑，神情有些落寞自嘲，深深看了她半晌，“我想问王妃一句，你可真心爱他？”
“这是自然。”施雪鸢神色稍缓，却依旧气势凌人。
“那王妃为何不信他？其实王爷心中真的只有王妃一个人。王妃不要妄自菲薄，空让别人看了笑话。”晚香玉笑着转过身，菱花镜中，施雪鸢的眼中跃起一丝惘然。莫非真的误会他们了？
晚香玉继续浅浅吟笑，花镜中的影响模糊，宛如一场梦境。“王妃可听说过，十五年前沈家的惨案？”
“略有耳闻。”那个时候施雪鸢还未嫁给谢君山，但是这举国震惊的大事，她又怎会不知道。
“那夫人可知沈穆将军有个妹妹，叫沈紫衣？”晚香玉轻轻扶了扶头上的绢花，扯出半分苦笑。
“你是···”施雪鸢有些不可置信。
“是，我就是沈紫衣，沈家两个幸存者之一。”晚香玉略略侧了头，灯影打在她微垂的眼眸上，映得鸦翼般的睫毛飘忽如蝶。“王妃还是回去吧，这污浊的地方不是王妃这般高贵的人该来的。”
施雪鸢微微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没有说，索然无味地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沈紫衣，望着窗外烟波渡上的棹影桨声，微微发着呆。胸前的紫玉桃花微凉，一如她嘴角边未消的清冷笑意。
第五十六章 惆怅后时孤剑冷
晨光熹微，整个枫都还沉浸在半睡半醒的低迷状态。街道上静谧无人，只有残雪被风刮落的细微声响。
林绾舒裹着银鼠大氅，走在烟波渡的一处浮航上。航名梦泽，四周是岚岚雾气，浩淼的湖水已经结成了一层淡蓝色的冰，像是一幅意境杳远的清浅写意。
雪河清清水，空谷幽幽人。林绾舒的指尖轻叩栏杆，似要与这般雪色凄清融为一体。
朦朦曦光下，却是一抹刺眼的猩红打碎了这般独处的幽静深远。
浮桥的另一头走上来一个人，锦缎绣鞋轻轻踩在薄薄的清霜上，胭脂色的裙角映着霜色显得有些触目惊心。女子轻轻执着一柄楠竹骨的油纸伞，缓缓走到林绾舒身前。伞面微抬露出一双寒潭深泉一般的眼眸，流瀑一般漆黑乖顺的长发被一根细细的银簪挽在脑后。
朱唇轻启，嫣然一笑，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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