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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师爷的儿媳妇-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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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小心点。”手臂被那个声音的主人扶住了我。一张化着厚厚油彩的脸就在我面前。不化妆的地方也涂着白白的粉,看不出年纪,只觉得眉毛画得英气逼人,身上穿着戏服,束得腰身紧紧的,显得十分干练。
  “谢谢。”我轻声说。手心再次传来剧烈的疼痛,我低头一看,手掌已经被人包好了,白色的绷带被人很仔细的系在手背的外侧。身上换了一件土不啦叽的花衬衣。我向胸口摸去,空空荡荡的,那跟随我三年的裹胸布不见了,凉飕飕的一片。
  “你帮我换的衣服?”我的态度冷下来,语气也淡淡的。我想到或许是这个女人将我胸口那破碎的裹胸布解下来,我曾经赤身裸体在她的面前,而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笑了笑,没有介意我的冷淡,弯弯的眉毛仿佛也没有那么强硬了。她在床沿坐下来,看着我的眼光也变很柔和了,她犹疑了片刻,才用十分别扭的国语对我说:“是。”
  我连忙拉过盖在身上的棉被遮在胸口。我在别扭什么呢?她的声音听上去比我的母亲还要苍老一些,对我根本没有什么企图,我亦不会有其他遐想,可我的心里还是生出了一股羞耻,脸上火辣辣的。
  她仍旧笑了笑,仿佛看穿了我的窘迫和惶恐又不揭穿,“你流了很多血,晕倒在路边,是我老公路过救了你。这里是戏班。戏马上要开演了,我没有时间照顾你,你要是觉得累了就再睡会。”
  她站起身,停了片刻,估计是想我回答什么,但我一直默不作声,她就走了。她走后不久,耳畔便传来紧锣密鼓的敲击声和稀稀疏疏的欢呼声,我才恍然醒觉她说这里是戏班。台湾的传统戏剧我并不太懂,只知道有很多种,早几十年曾倍受乡绅百姓的青睐,但近些年因为战争和科技的发展,实则早已没落,仍在演出的剧种少之又少。父亲还在的时候,曾有过京剧班到小镇演出,但那时我还太小,记忆早已稀薄,只依稀记得那时候骑在父亲脖子上闹腾着,对于面容冷峻不苟言笑的父亲,那是极少数极少数的欢乐时光。
  我躺着床上恍恍惚惚地想了很多,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我年轻的生命,我过去十五年的所有经历,已经承载得太多太多了,似乎非要找个缺口流出来不可。耳边欢呼声依旧,那些铜锣声或轻或重或近或远地飘忽着,我也不知怎地就循着那声走了出去。
  我来到外面的时候剧目早已开始很久了,从后台的缝隙里看出去,戏棚边高挂着剧目《罗通扫北》。戏台下坐着密密麻麻的观众,情绪高昂,高谈阔论,隔着老远我依稀都能听见观众说:“等一下罗通大战老番将最精彩了!”
  “是啊是啊,大将军罗通曾经立誓会死在九十九的人手上,所以当九十九岁的老番将出现时,誓言就应验了。”另一个人高兴的附和。
  我抬头望向戏台。高高的戏台上,一个男人在锣鼓声中化身罗通翻身上台,与九十九岁的番将战在一起。战场萧萧,在夕阳的余晖下仿佛整个现场都感染了一片肃杀。两人先时战得不可开交,可是霎时间老番将番刀一扫,狠狠一刺一拖,罗通立时开膛破肚。那时候还看不懂抛散而出的五彩布条象征的是罗通的肚肠,只见那个男人翻滚、甩发、逃命。紧锣密鼓中,我仿佛看见罗通在崎岖的山路上,奔走匆忙。那一声声锣鼓都敲在我的心坎上,敲得我热血上涌,几欲晕倒。
  我急忙扶住手边的台柱,连手上的伤都顾不上,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剧情。罗通的儿子罗江看到父亲肠肚外泄,一时心急,急忙捧起沙尘为他止血。不料灰沙一倒,罗通挣扎的更厉害了,翻滚着逃到象征悬崖的舞台边,从高处翻落,倒地而亡。罗通一死,热腾腾的战场止息了,锣鼓点安静下来,萧瑟肃杀的秋风呼呼而过,夕阳的余晖映照着台上肝肠寸断的人。我分不清台上台下,只觉得夕阳的余晖恍了眼,一片晶晶亮亮的支离破碎间,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我抬手拨开,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一个声音惊醒了我。
  是那个扮演罗通的男人,他仍穿着戏服,身上凌乱地挂着象征肚肠的五彩缤纷的彩带,他的眼睛很深邃,隔着厚重的油彩也能看见眼睛深深的沟壑。
  他抬脚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始终觉得不太放心,又问道:“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喉咙里梗着难受让我发不出声音,只是心里某根弦到底是被莫名的拨动了,眼泪像断了线的往下流,都来不及擦干。我努力地遏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他却像看透了一样,站在我面前,温柔地道:“要是想哭,就哭吧。”
  我的眼泪就再也收不住了。先是抽噎着,然后慢慢地哭出声,后来竟变成了嚎啕大哭。心里好像很痛很痛,又不知道痛在哪里,为什么痛。到后来,竟变成了为了哭而哭,仿佛好把眼泪哭干才甘休似的。
  男人就任由我抱着,在粗糙的舞台布景缝隙透照进来的一缕夕阳中,我抱着一个“死去”的男人,痛哭流涕,哀恸不已。

☆、第 10 章

  我哭了很久,久到我已经忘了时间。戏落幕之后,演员们陆续回到后台,我才抽噎着抹去眼泪。
  “哭出来好点没有?”男人略微欠着上身迁就我的身高,让自己与我平等身高,我心想他真是个很细心的男人。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哭哑了的嗓子听上去有些怪异,但整个人却好似真的轻松了,仿佛堵在胸中的郁结真的融在眼泪里流了出来,连呼吸都顺畅了。
  男人还没有回话,只听一个聒噪的声音响起来,“阿爸真是好命咯,每次出门都能捡着宝贝,这次更好,捡回个这么水的查某囡。”
  我抬眼望去,是一个刚从舞台上下来的女人。她是在台上演与罗通相爱的番邦公主屠炉。脸上还染着厚厚的油彩,白白的粉底说不出的凄惨,眼窝很深,脸上的胭脂是一种诡异的红色。她说话的腔调让我想起小村工厂里的那些女人,状似无知,细细想来又觉得每句话背后都有些隐晦的含义。后来才知道她口中所谓的宝贝无非是些受伤的流浪猫流浪狗,也有一两次救回来几只受伤的小鸟,大多数时候都是照顾到伤好也就回归自然了。只有一次捡了一只怀孕的母狗,因为不忍,所以收留了很久,后来生下一只小狗,就是小黄。此是后话了。
  紧跟她进门的男人,在台上演罗通的儿子。他略带责备地埋怨了一句:“阿红,你莫胡说。”
  “我哪有胡说,你看她跟阿爸的感情多好。”女人一边卸下头饰放在箱子上,一边戏谑地拿眼瞟着我和她口中的阿爸。
  这话就像一个指令,听到的人好像瞬间拥有了求知的渴望,带着求证的目光齐齐向我们看来,连我都下意识的望向身边的男人。男人身上花花绿绿的戏服被我哭湿了一大片泪痕,正嘴角噙笑望着我。
  “你莫听他们胡说,这些女人啊,就是爱踅踅念。”安慰的话语,更似落实了这一罪名。
  女人得逞一般的勾嘴笑了一下,转过身在箱子搭成的临时梳妆台上卸了妆。围观的目光像章鱼探听的触角统统回笼,叽喳声停了下来。
  我大抵已经猜出这几人之间的关系,面前的男人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声音听上去厚重而沧桑,他的身材不算魁梧挺拔,甚至已经略呈佝偻之态。他的嘴与父亲的很像,微微一笑形如角弓,弦朝上起。只是记忆中的父亲并不似他这么温和,总板着一张脸,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令他不满意。我记得有一回私自拿了书架上的一本书翻看,他气得脸色铁青,二话不说夺过那本书丢在桌子上,拎着我的后脖子从二楼的书房到一楼的大厅才放下,勒令我此后都不许再进入他的书房。我像一只受惊的雏鸟,呆呆的站了好久,才终于流出眼泪。那天过得似乎特别的漫长,母亲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坐在客厅里哭得昏天黑地,直到哭累了才睡过去。那之后,书房成了我的禁地,我很快也有了自己的小书房,就在我的房间里用两片木板随意隔成的一个小隔间,仅容得下一张小桌子和一排书架。书架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小人画、童话故事和神话故事,但大多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兀自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耳边再次响起那个女人的声音,“阿爸,你咋还不换衣服,大伙都该等急了。”
  男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没说什么,走到几块木板隔开的空间后面。女人已经换下戏服,穿着一件蓝白碎花的短袖衬衣,身材略显丰腴。走到我身边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一双犀利的眼毫不客气地从上到下扫视了我一番,就像在打量一件货物。
  “走吧,跟我出去吧。”她说,凉薄的语气,就像打发一个乞丐。
  我不知从哪突然冒出的倔强,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将头转到一边。而这一眼,深深地伤害了她的自尊。女人愣了片刻才冷哼道:“哟,还挺傲!”两根手指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与她对视。她脸上仍留着一抹冷笑,妆容没有完全卸干净,整张看上去像麻花一样狰狞。我打掉她的手,她的眉心急促的跳动了两下。我想若不是当时男人刚好从木板后面走出来,她很可能双指一掐就能拧断我的脖子。我被自己这可怕的念头吓住了,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男人问道,一面整理衣服一面走出来。他穿了一件普通的格子衬衣,整齐的扎在裤子里。脸上仍有些妆容遗迹,擦拭了颜彩的脸约莫五十岁光景。他的眉毛也浓厚,英挺的剑眉显得英气逼人。嘴唇倒没有很大差别,依然微微上翘,露出好看的弧度。
  “没什么,这囡儿说要等你,我就叫她先出去。”
  “哦,那出去吧。”男人不疑有他,大步走在前面。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看见我瘦小的身影正好容纳在他的身影里。我猜他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即使人到中年,即使生活潦困,他还是很讲究品位。这个男人,我还来不及知道他的姓名。
  夕阳已经完全西下,星星点点的光晕透过厚厚的布景从缝隙里挤下来,让原本不明亮的后台变得更昏暗深沉,稀稀疏疏的木板间透出影影焯焯的暗影。戏台的布景已经卸下,露出高高的突兀的戏台。方才聚满密密麻麻观众的地方,零零落落的用木板搭起十来个小隔间,隔间前放置着一个个大大的木箱。三三两两的人坐在上面。男人淡淡扫了一眼,走到戏台后面。一尊大大的菩萨立在案上,面带仁慈地望着众生。原本这真的是一个寺庙,我醒来时看见的正是这尊菩萨。舞台,就搭建在庙门前。
  男人点了三炷高香捻在手中,诚诚恳恳地拜了三拜,站起身将香插入香炉中,道:“路过贵地,有所叨扰,还望菩萨见谅。”接着又烧了三炷高香,男人拜了三拜,没说话,默默将高香插在香炉里。我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座小小的塑像。塑像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座下刻意垫了一块小木板,像前放置着一个小小的香炉。塑像的做工十分精细,头戴插满金花的学士纱帽,衣着红色蟒服,旁立两个侍者。脸上的一只毛蟹描绘得栩栩如生,一笔一画都入木三分。红黑相间,演绎得一派正直刚烈,忠孝仁义。听说吃八方饭的人都很讲究,遇庙进庙,遇佛拜佛,靠祖师爷赏饭的,都要随身携带祖师爷的雕塑。这,估计就是歌仔戏的祖师爷了吧。
  戏台上燃起几根蜡烛,发出橘黄色的亮光,远远看去,像跳跃在暗夜里的鬼火。空中忽闪忽闪着三三两两的星星,凉风吹过,烛光摇曳,仿佛置身在荒郊野外,心旷神怡又不免有些凉意。原本空空荡荡的戏台,此刻变成了饭桌,空气中飘着浓浓的饭香。众人敲打着碗筷准备填饱辘辘饥肠。掌勺的女人,正是班主的老婆。她的戏份少,早在戏还在紧锣密鼓的演出时,她就已经在后台紧锣密鼓的张罗做饭。原来在戏班一个女人,穿上戏服,可以是出得厅堂的千金小姐,脱下戏服,可以是下得厨房的家庭妇女。
  她塞给我一副碗筷,仍是一脸温和,拉着我在一圈人群中蹲下来,“赶紧坐下吃饭吧,他们是不会跟你客气的。”
  我讷讷地蹲下,望着她的侧脸。卸了妆的侧脸很好看,英挺的鼻梁,红润的唇,脸上肉肉的,带着这个年纪的女人该有的丰腴。
  一只瘸腿的黄毛小狗一直跟在她身后,耷拉着一条腿走得极为缓慢,走几步就颠一下脚,姿势看上去很别扭。它很瘦,粗糙的毛发下面能看见肚腹上清晰可见的一条条肋骨。伸长的舌头似乎还在滴涎,每每欲靠近一些祈求食物,都被那些人伸腿一脚踢开了。它看上去真是一只名副其实的流浪狗。它绕了饭桌一圈,最后我和班主老婆中间。许是脚上的伤不轻,它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地躺下了,将受伤的前掌小心翼翼地收在肚腹下,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怪异的味道。
  许是因着同样寄人篱下的沦落感,我心里竟有丝丝的动容,将碗里的饭倒了一半在旁边的地上给它。有一瞬间,我觉得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看着我,好像我做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然后那女人阴阳怪气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哟,阿爸这回捡回来的查某还真是跟他一个脾性诶,都这么有爱心,看看,小黄跟着我们这么久,你们谁有喂过它一餐一顿。”
  她轻蔑地扫一眼,又冷哼嘟囔:“自己都饿得有上顿没下顿了,还有闲心关心一条狗。”
  我才知道原来这条狗不是流浪狗,但是它看上去连流浪狗都不如。我抬头望向男人,他只是很轻淡地扫了一眼,便又继续吃饭了。
  班主的老婆嗔怪地瞪了女人一眼,安慰我,“吃饭吧,你别听她胡说。”
  我应许地点点头,然而这饭,我却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了。剩下的饭我再一次倒给了小黄。班主的老婆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小黄吃得很高兴,没有语言的生物永远不懂人类冷嘲热讽的威力,它只是一面吃一面看着我,饭后一瘸一拐地跟着我,又不敢跟得太近,似乎还不能断定我就是好人。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突然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悲壮,想着反正滥好人的恶名已经当定,索性我就救狗救到底了。我握起它的前脚掌查看才知道原来它掌心的肉球被划伤了,被细菌感染的地方已经开始腐烂,散发着一种污浊的腐肉气味。
  它很乖巧,我拿着石片为它刮去烂肉的时候都只是偶尔的哼哼,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或许是因为天生具有孕育新生命的能力和使命,我一直都觉得雌性动物比雄性具有更强的忍耐力和忍痛力。我拿着掏碎的艾草敷在掌心为它止血的时候,它痛得紧紧蜷缩着脚掌,终于忍不住叫出声,在那静谧的夜里,传出好远好远,满含压抑的狗吠,听来像来自一个遥远而朦胧的梦。

☆、第 11 章

  那是我到戏班的第一天,我知道这出惹我痛哭的戏叫《罗通扫北》,这剧种叫歌仔戏。那天之后,我知道戏班的名字叫民乐社,是班主丁永昌一手创办。他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从一个戏班的丫丫学徒,到今日这个有数十演员戏班的班主,其中艰辛,绝非三言两语所能说得清道得明。他的老婆王玉桂是他的结发妻子,一路跟着他闯荡,风雨相随。
  后来我又渐渐听说了班主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丁建军是班主年轻时候走野台演出,在台南一个村庄收养的,父母双亡,唯一一个亲戚将他托付给了班主,便随了班主的姓,按年纪排行老大。早前一直跟着戏班走南闯北,为戏班的发展流下了汗马功劳,与班主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几年前他娶了戏班里的花旦徐红,也就是演屠炉公主的那个女人,成立了小家庭,目前仍无所出。夫妻俩现今是戏班的顶梁柱,一个是当家小生,一个是当家花旦。
  二儿子丁建国,据说是班主最为倚重的儿子,只是男人的感情大多深沉内敛,不轻易出口,两人感情深厚相处却不甚愉快。班主一心想把戏班交托给丁建国,奈何丁建国志不在此,更道戏班乃落后迂腐之道,在台南服完兵役之后走上了经商之路。事业还在起步阶段,无暇常回戏班探望。
  三儿子丁建业,自小聪明顽劣,不喜束缚,更不爱校园繁冗沉闷的生活,兼之表演能力很强,班主也就随了他的愿,国中毕业之后演起了歌仔戏。据说小时候是个很出色的娃娃生,现在是戏班的二线小生,偶尔客串丑角。
  当我从那些年轻的花旦口中了解到这些的时候,戏班已经拔营转寨,再次穿乡过镇了。丁永昌问过我的家庭和那晚发生的事,我只道自己是个孤儿,随便撒了个谎搪塞过去了。当然那谎话一点都不高明,骗不住丁永昌,他锐利的眼睛像一只鹰隼,但他没有拆穿我,也没有暗示我离开的意思,我就这样在戏班生活了下来。
  戏班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很短,如果没有收到特殊邀请的话,一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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