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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青少年时期（1）
一　　　　外公和外婆
　　母亲和罗罗把小奥巴马交给了一位副驾驶员，让他照顾他在飞机上的旅程。
　　飞机抵达了夏威夷，小奥巴马下了飞机。乘客出口的滑动门一打开，他就看到很多微笑而焦急的面孔，在护栏上拥挤着。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人群后面一个高个子的银发老人身上，老人身旁还有一位矮矮的、看起来有些严肃的老妇人。那是外公和外婆。他们也看见了他，开始朝着他招手。
　　他手里拿着一个木制面具，是那位印尼的副驾驶员送给他的礼物。面具有些坚果和肉桂的味道。外公外婆拼命朝他招手。在海关官员问了他是不是美国人，并看了他的护照后，他走出了滑动门。外婆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外公外婆买了一辆新汽车，外公教他怎样打开空调。小奥巴马告诉他们他的旅程，还有雅加达的人和事。外公告诉他，他们给他安排了欢迎宴。外婆说需要给他准备新衣服上学。小奥巴马突然觉得自己要和陌生人住在一起了。母亲告诉他，他已经学完了函授课程，应该在美国的学校上学了，而且母亲和妹妹玛雅最多一年后也会回美国去。那时他没有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什么不好。他和外公外婆一起住的话，有冰激凌吃，有卡通可以看，还可以在海滩上玩，并且不用每天早晨四点起床了。而不用早起这一点对他而言，太有吸引力了。
　　但是当他试着调整自己适应新生活的时候，他发现外公外婆的生活比以前改变了很多。在他和母亲离开后，外公外婆卖掉了芝加哥大学附近的大房子，在贝雷塔尼亚大街（Beretania）的高层公寓楼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小公寓。外公也离开了家具公司，开始做人寿保险代理。但他自己都不相信人们需要他卖的东西，而且对于别人的拒绝非常敏感，所以做得很不顺利。每个周日的晚上他都变得焦躁不安，他会打开他的公文包坐下来，不停地打电话，试图安排与一些可能的客户见面，小奥巴马常常会听到他挂掉电话后唉声叹气。一般是最终会有几个人动了怜悯之心，答应与他见面。
　　这时候外公会走到他的房间，给他讲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或者讲他最近在《读者文摘》中读到的笑话。如果电话打得很顺利，外公甚至会和小奥巴马讨论他的一些想法，他已经开始写的一本诗集，他想画的一幅画的草图，他理想的房子的地板样式、各种配套的便利设施以及沿着斜坡的景观规划等等。
　　随着目标的越发不能实现，外公的设想也越胆大了。从谈话中小奥巴马会看到外公昔日的热情，为了让外公的好情绪持续得久一些，他会说一些鼓励外公的话。
　　可是外婆和外公总是会争吵。外婆比外公赚的钱多，她是可以作为开路先锋的那种女子，已经是当地一家银行的第一位女性副总裁。虽然外公嘴上总是说他一直鼓励外婆发展自己的事业，但是外婆的工作却成为他们之间敏感和苦涩的根源，因为外公的薪水对家用的贡献越来越小。
　　外婆玛德琳没有受过大学教育，她最初只是一个小秘书，但她思维敏捷，能做出合理判断，且能持续工作。开始工作的时候，因为能力强，她不断得到提升。但是到了一定位置的时候，单靠能力是不够的了。她只能看着男同事一个个都坐上了管理层的位子，变成了富人。玛德琳却不抱怨。每天早晨，她五点起床，换上裁剪得体的套装，穿上高跟皮鞋，脸上扑粉，束上腰带，盘起头发。然后在六点半搭上公共汽车，比任何人到办公室都要早。她以自己的工作为傲，常常会给小奥巴马和外公讲一些当地财政新闻的内情。外婆也梦想自己心目中的房子，她也梦想能有时间烤面包，打桥牌，或者在当地的图书馆当义工。能让玛德琳几十年如一日坚持下去的，是外孙的需要和祖先流传下来的坚忍与克己。
　　“只要孩子们过得好就行。”这成了小奥巴马的外公外婆生活的意义。他们的客人很少，但还是会为偶尔才来的客人准备生鱼片，他们认为那是最精致的一道菜。外公总是穿着夏威夷花衬衫去办公室，外婆坚持别人喊她“图特”（夏威夷语中图图的缩写，“祖母”的意思）。他们当年的抱负已经慢慢枯竭。有规律的生活成为他们的主要慰藉。他们偶尔会抱怨日本人接管了一些岛屿，中国人控制了岛屿的金融。他们很少再去海滩或者远足，晚上外公在客厅看电视，外婆在卧室里沉浸于侦探故事中的谋杀之谜。

第三章　　青少年时期（2）
二　　　　普纳荷学校
　　暑假很快过去，小奥巴马上学的时间到了，他关心的是能不能找到些小伙伴。可是外公外婆却期望让他进普纳荷学校（Punahou　School）。普纳荷学校于1841年由传道士所建，已经发展为一所颇有声望的预科学校，是岛上精英人才的孵化器。能进这所学校很不容易，是靠外公动用老板的关系，小奥巴马才有机会进到这所学校。外公的老板是这所学校的校友。
　　在接到通知书之前，小奥巴马接受过好几次面试，面试官甚至问到他将来的职业目标。最后一次面试结束后，女面试官带着小奥巴马和外公游览了学校，整个校园有几十亩面积那么大，绿草青青，绿树成荫。有古老的砖石建筑，也有现代化的钢筋混凝土和玻璃建筑。有网球场，游泳池，也有摄影工作室。外公看后这样说道：“巴，这里不是学校，这是天堂。我都想要跟着你回到学校上学了。”
　　随着通知书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厚厚的资料包。外婆专门留出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好好研究那些资料。通知书上写着“欢迎来到普纳荷大家庭”。小奥巴马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储物柜，他还加入了一个用餐计划。有很多东西要买，体育课上穿的制服、剪刀、尺子、2号铅笔、计算器。外公整个晚上都在读学校的概况手册，手册上列了未来七年的预期发展，包括大学预科课程、课外活动、全优的传统等等。
　　第一天上学的时候，外公陪着小奥巴马去学校，他们很兴奋。到校后已经有不少孩子在那里了，不过五、六年级学生用的教学楼还没开。一些孩子在互相询问暑假里发生的事情。他们坐在了一个瘦瘦的中国小孩的旁边。外公很热情地和他说话，告诉他小奥巴马是新来的，中国孩子名字叫弗雷德里克，也是新来的。
　　外公把自己介绍给小奥巴马的班主任赫夫迪（Hefty）小姐。小奥巴马和弗雷德里克，还有其他四个孩子共坐一张桌子。赫夫迪小姐是个很有活力的中年妇女，一头灰色的短发。她读出了小奥巴马的全名后，班里的同学有人偷笑。赫夫迪小姐问小奥巴马他们是不是可以叫他“巴利”。她还说“巴拉克”是很好听的名字。她说她在肯尼亚教过书，那是个很了不起的国家。她问他的父亲是哪个部落的，他回答是“卢奥”。坐在他后边的一个浅褐色头发的男生也跟着说“卢奥”，发出猴子一样的声音，又引起一阵笑声。
　　这一天他是在茫然中度过的。一个红头发的女孩要摸他的头发，他拒绝了。一个脸颊总是红扑扑的男生问他的父亲是不是吃人。
　　随着时间流逝，同学们对他表示的新奇感渐渐消失，但是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外公外婆给他挑选的衣服太过时，他在雅加达时穿上看起来很体面的凉鞋在这里显得很寒酸。他的同学大多数都是从幼儿园开始就在一起上学的，他们都住在分层的大房子里，他们的父亲会做同一个小棒球队的业余教练，他们的母亲都会发起销售小饼干的募捐活动。没有人玩足球，也没有人玩羽毛球或者象棋。而小奥巴马不知道怎么扔橄榄球，也不知道怎样在滑板上保持平衡。这些对于一个10岁的孩子而言，简直是个噩梦。
　　三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班里有一个叫做克莱塔的女孩，在小奥巴马来之前，她是他们年级唯一的黑人。她长得圆圆胖胖，皮肤黑黑的，好像没有什么朋友。从第一天开始，他们两个就互相躲着，但是都会从远处看对方，好像直接的接触会让他们更加感到他们的孤立。
　　有一天休息的时候，他们两个碰巧在操场的同一个角上。也不知道互相说了什么，克莱塔就开始追小奥巴马，小奥巴马则躲来躲去。两个人玩得很高兴。最后克莱塔抓住了小奥巴马，两个人气喘吁吁倒在地上。
　　一群孩子围了过来，指着他们说，“克莱塔有男朋友了！克莱塔有男朋友了！”他们齐声说着，声音越来越大，围过来的孩子越来越多。
　　小奥巴马结巴着说，“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他想让她解释，可是克莱塔看着地，不看他。
　　小奥巴马跑到克莱塔跟前，轻轻推了她一下，克莱塔摇晃着后退，看着小奥巴马，什么都没有说。。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三章　　青少年时期（3）
小奥巴马喊道，“不要再理我了！”
　　那天下午，小奥巴马脑中一直萦绕着克莱塔走开时脸上的表情，失望和谴责。他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都晚了，他觉得自己在有人需要他帮助时却背叛了那种需要。
　　小奥巴马变得在课堂上越来越不怎么说话，也学会了扔橄榄球，但他同时也觉得自己身上的某一部分遭到了践踏，被压碎了。
　　他在外公外婆的生活中寻求避难。每天放学后，他步行五个街区回到家，路上会在一位盲人的书报亭前停下来，用口袋里的零钱买新的连环画。外公睡午觉的时候，他就看卡通或者情景喜剧重播。四点半他们一起去接外婆下班。小奥巴马总是在晚饭前及时写完作业，然后老少三口在电视机前吃晚饭。10点的时候，他会听着收音机里的音乐入眠。
　　四　　　　与父亲在一起的日子
　　一天，外婆在信箱里发现了一份电报。小奥巴马的父亲一个月后要来看他，而他的母亲两周内也会回来。他们会一起过新年。之后有一天在学校吃午饭的时候，小奥巴马给一群男生讲，他的父亲是个王子，而他的祖父是个酋长。祖父去世后，父亲就可以接替祖父的位置。而他自己，如果想回到肯尼亚，也可以做王子，不过需要他父亲在他回去之前解决一些对王子地位的争执问题。男生们对他刮目相看了。
　　在等待父亲来临的日子里，他们给父亲租了公寓，小奥巴马和母亲都有些忧惧。在印尼期间，小奥巴马的母亲一直保持与他的父亲通信，她向小奥巴马保证他们的见面一定会很顺利。她告诉他，父亲知道他的一切，母亲也告诉了他一些父亲的情况，他再婚了，小奥巴马还有五个兄弟和一个姐姐在肯尼亚。父亲经历了一次严重的车祸，在医院待了很长时间，这次来是在身体康复出院之后。
　　一听老奥巴马快来的消息后，母亲就赶紧给小奥巴马补充关于肯尼亚的知识。一个星期六，小奥巴马去了公共图书馆，在一位老管理员的帮助下找到了一本关于东部非洲的书。上面关于卢奥部落的介绍很少。卢奥部落是起源于苏丹白尼罗河岸的一个游牧部落，主要以牧牛为生，部落里的人住的是泥巴糊起来的小棚屋，吃的主要是玉米、甜薯和小米。他们主要的装束是在胯部周围系一块皮子。看完书后，小奥巴马闷闷不乐地走出图书馆，对帮助他的管理员连个招呼都没打。
　　父亲到的那一天，班主任赫夫迪小姐让他提前回家，并祝他好运。越靠近家门，他的脚步越沉重，心脏也跳得更厉害。知道与父亲见面是逃避不了的，他按了家里的门铃。外婆打开门，让他赶紧去见他的父亲。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向他走过来，走路的样子稍微有些跛，他蹲下去抱住了小奥巴马，可是小奥巴马胳膊却垂在两边，没有拥抱父亲。父亲说见到他太好了。然后引着他坐下说话。
　　“巴利，听外公说你在学校功课很好。”
　　小奥巴马耸了耸肩，没有说话。外婆说他是害羞，摸着他的头。
　　“学习好没什么可害羞的。你的兄弟和姐姐在学校学习都很优秀，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想这是遗传。”父亲笑着说。
　　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奥巴马仔细观察着父亲，他比想象中的要瘦很多，膝盖骨在裤子下面尖尖地突起。他旁边放着一个拐杖，拐杖上方的扶手是个笨拙的象牙头。他穿着蓝色的外套，里面是白色衬衫，打着猩红色的宽领带，戴着角质架的眼镜。在他把眼睛摘下来时，小奥巴马可以看到父亲的眼睛有些浅黄色，好像患过很多次疟疾似的，他看起来很虚弱。谈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母亲说他看起来累了，应该去休息一会。他拿起他的旅行包向门口走，中途又停下来，在包里摸来摸去，最后拿出了三个木雕，一只狮子，一头大象，还有一个乌木雕的人，穿的是部落的衣服，敲着鼓。他把它们递给小奥巴马。
　　“都是些小东西。”他温柔地说，然后他和母亲就去楼下租的公寓去了。
　　他们在一起待了一个月。晚上大多数时候，五个人都待在外公外婆的客厅里，白天他们开车在岛上四处游逛，在一些地方驻足：父亲曾经租过的公寓，小奥巴马出生的医院，外公外婆曾经的房子。。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三章　　青少年时期（4）
父亲老奥巴马的形象总是很有感染力的。他说话的时候，一条腿总是搭在另一条腿上面，大手伸着引导听者的注意力，他的声音深沉有力。他很有说服力，且常常大笑。家里好像突然有了变化，外公变得更有活力和思想了，母亲表现得更容易害羞了，外婆也不老是待在卧室吸烟了，而是与老奥巴马谈论政治和金融问题。老奥巴马的出现好像又唤起了过去的某种灵魂，让他们过去的精神重新焕发，就好像马丁·路德·金博士从未被刺杀，肯尼迪总统还在指引着美国前进，所有的战争和饥荒都是暂时的，没有什么是可怕的，除了恐惧本身。
　　父亲身上这种奇特的力量深深吸引着小奥巴马。第一次小奥巴马觉得父亲是如此真实，与他如此接近。可是慢慢的，小奥巴马开始感觉到家里的紧张气氛。外公抱怨老奥巴马总是坐他的椅子，外婆在做菜的时候嘟囔她又不是什么人的仆人。母亲不说话，总是避开外公外婆的眼光。一天晚上，小奥巴马打开电视看动画特别节目《圣诞怪杰格林奇如何偷走圣诞节》，父亲看到后就让他回房间去学习，让大人们说说话。外婆于是关掉电视让小奥巴马回自己房间去看。
　　“不是，玛德琳，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一直在看电视，现在是学习的时间了。”老奥巴马说道。
　　安想要解释已经快到圣诞节假期了，动画片是圣诞节最受欢迎的节目，小奥巴马已经盼了很长时间了。
　　“不会持续很长时间的。”安说。
　　“安，这是胡说。如果一个男孩做完了明天的作业，他可以开始做后天的。或者开始做假期后要交的作业。”老奥巴马说道。
　　“我告诉你，巴利，你没有你应该做到的那样努力。去吧，趁我还没生气。”老奥巴马对小奥巴马说。
　　小奥巴马回到房间，摔上门，听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外公说这是他的家，没有人可以在离开那么多年后，再到他的家里吓唬人。老奥巴马说他们太惯着孩子了。母亲向外公外婆解释说，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改变。老奥巴马回了租的公寓。外婆又让小奥巴马出来把电视看完。
　　小奥巴马开始数日子，希望父亲赶紧走，然后一切都可以恢复正常。
　　第二天，母亲告诉小奥巴马，父亲其实很爱他，只不过有些固执罢了，让他不要朝父亲发脾气。母亲还告诉他，班主任赫夫迪小姐请父亲去学校，让他和班里的学生说说话。
　　小奥巴马觉得再也没有比听到这个消息更糟糕的事情了。他不想让班里的同学们知道他以前是在撒谎，不想让同学们以后取笑他。
　　父亲走进他们教室的时候，小奥巴马还在想着以后要怎么给同学们解释他以前编的谎言。赫夫迪小姐热情地欢迎老奥巴马。数学老师是个不苟言笑的大个子夏威夷人，他领着自己班上的30个学生也进来了。小奥巴马感到绝望了。
　　赫夫迪小姐介绍了小奥巴马的父亲，说他来自肯尼亚，要给大家讲一讲肯尼亚这个国家。父亲站起来的时候，别的孩子都看着小奥巴马，小奥巴马窘迫地盯着父亲身后的黑板。等他回过神来，他听到父亲在描述人类最初出现时地球的大裂缝，他讲到游荡在平原上的各种野生动物，讲到部落里要求年轻的男子杀死狮子来展示自己的勇气。他讲到卢奥部落的风土人情，老人们是最受尊敬的，在大树下给大家制定法律。他讲到肯尼亚人努力争取自由，英国人却想要停留在那里，不公正地统治那里的人民。他讲到有很多非洲人因为他们的肤色而成为奴隶，但是肯尼亚人，和教室里的任何人一样，渴望自由，渴望通过自己的辛勤工作和牺牲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