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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心-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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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猴子头目捂着自己连带盔甲被打得稀烂的红屁股一溜烟跑了,各自旗下的数百小猴也连忙丢盔弃甲,跟着头目风卷残云,一哄而散。

    山道彻底清净下来。

    麒麟儿气喘吁吁地坐地,一时站不起来。

    柳子越食指大动,又下意识地取出袖中宝囊。我知道他一定是准备把落叶一样撒满漫山遍野的兵甲打扫进腰包。

    一个探头探脑、背负大斧的樵夫从林中准时跑出。

    “这是龙虎宗的仙长们给初学艺的仙苗试手的猴子道兵,xìng子最爱胡闹。我刚才正为道友手狠担忧。打死宗内资产可要重赔。罪过罪过。”

    他的目光闪烁不定。

    “多谢朋友好意。我们昆仑门人是好生慎杀的。”

    ——你怎么不早说呐,是不是就等着看我打出它们脑浆来勒索呢?

    我白了樵夫一眼,如何看他都像是幕后指使者。这个樵夫虽然竭力收敛气息,但金丹修为逃不过现在我的眼力,其中隐隐有修炼龙虎《正一经》的气象,但又杂有一些怪异不纯的气息。

    樵夫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我们是来贵宗拜访的。这几位是我朋友。”我把自己的昆仑门人的身份令牌给他过目。

    樵夫呀了一声,

    “你就是平云梦的原剑空?”

    他的目光暴出兴奋之sè,

    “怪不得,怪不得,那小小松针的些微雷法居然让甲尽碎而不伤一猴,太是匪夷所思了,一定是诸天雷法总纲!我认识的昆仑龙虎道友都对你赞口不绝;不过,剑宗的道友们倒是都很想和你试手;邪魔们也想抢夺你的法门。哈哈。以后,原师弟在世俗行走要小心。——我带你们走入祥瑞镇的捷径!”

    我谢过他好意提醒。

    ——真是树大招风。不过想挑事的人多半不知道我的银蛇剑已经蕴含都天神煞,风水罗盘也能先知先觉。如果有人殷勤送财送命,我只好勉强笑纳。儒门不是说:天予弗取,必受其殃吗?

    那樵夫领我们走过一线只容一足的山道,山道下云海滚滚,绝壁千仞。山道末守着一座两人高石碑,青苔石碑上刻了三个龙走蛇行的烫金字

    ——“祥瑞镇”。

    “这是文明末帝十上龙虎山时所题之字——就是那个被金丹飞刀斩得四分五裂、死无全尸的家伙。这家伙不容世俗内外有任何和帝权对抗的势力。他一生铲除异己,大肆捕杀修真者,弄的海内沸腾,天下sāo动——不过,末帝的字倒是不错,霸气侧漏。所以历代祖师一直保留了这块石碑,供后世人玩笑。”

    樵夫指石笑道。

    “文明末年,道门气候已成。上位者当疏而不当堵。此人自取败亡,为后世人鉴。”匡一真抚石而叹。麒麟儿小鸡啄米般点头。

    我的视线越过石碑,看到镇口前的山道侧结着一间草庐。一个青衣少女正倚栏读道书,茶香从草庐里逸出,石几上煮着一壶药茶。

    “翩翩。”

    我脱口而出。压了心头半rì的yīn霾稍去。

    她释书抬首望我,粲然一笑:

    “原师弟,算rì期你们也该来了。”

    然后她看到了樵夫,

    “耍耍三郎,你又指挥自己的猴兵在捉弄别宗道友了。师弟,你没有受他什么欺负吧!”

    她轻嘲樵夫。

    “既然是原剑空,我就不带他去龙潭虎穴耍耍了。”

    樵夫大笑,歌唱道词而去。

    我看到他的瞳孔逐渐转为金sè,身体一晃,化成一只金毛猴子,转瞬滑过一线天溜了。

    我把七尾苏和匡一真一一介绍给翩翩。她恭敬还礼。然后青衣少女问我七尾苏身后的仆役是谁,气息好熟。

    “是偷混出山的柳子越。我已经听他讲了宗门对我们禁足令的事情。”我神念回答。

    柳子越嘿嘿一笑。翩翩哭笑不得。

    然后,翩翩悄悄传我神念:

    “琳公主在哪?师弟不是一直和她同进退的吗?她难道……有什么……不测?”

    忧sè拂上翩翩。

    “我在,她就不会有一点事情——只是方才上山时分开,琳公主去找你们掌门借万界坛城招妖了。”

    我宽慰她。

    “我们进镇商量。你宗的姬真人和渡人院主也在镇上,我们一道想办法。”她的神sè没有一点轻松的迹象。

    我们众人随着上官翩翩入了祥瑞镇。



………【第一七一章 赏功罚过(三)】………

    环拱的群峰之间贯穿着蜿蜒如带的银sè河流,河流上金桥千架。群峰上道门的宫观楼台星罗棋布,河谷间百姓的屋舍作坊络绎不绝。谷中和邻近诸峰亿万顷的梯田像鱼鳞那样团团簇簇的紧挨,耕作的木牛流马如蝼蚁,风车磨坊如树林。极目远眺,更幽邈的远山则是放牧灵兽的茂林、培育仙草大药的林圃和蕴含诸般宝矿的矿脉——在那里经营的人力更无法计算了。

    镇上人烟辐辏,百业兴旺。浑然不像寥寥几个修士的清修之地,反而是男耕女织的世外田园。''

    “……乱世中天下动荡,妖邪肆虐。我们龙虎宗庇护中土生灵,就把流民纳入洞天,充作杂役弟子。后来洞天人口滋生,宗门势力内的郡县也逐渐安定。百姓又陆续迁出开枝散叶,散布在吴越两道——目前镇上还有担当本山各种职事的十万户人家。”

    一路上我听翩翩向众人讲述祥瑞镇的概况。龙虎本山的规模气派,我看得心旌动摇。

    柳子越插口对我说,

    “师弟不要看迷了眼睛,我们昆仑本山的经营可不下于龙虎宗的规模。”

    他转而又对翩翩笑道,

    “上官师妹,我可没有贬损你们宗的意思呐。”

    翩翩淡淡一笑,然后指向祥瑞镇最高一座山峰上的巍峨宫观,

    “道门和凡人之隔也没有外面传说的那样悬殊——我宗的许多院殿都在镇上。那座高丘的宫观是过去帝王的避暑行宫,西宫现在充作渡人院,东宫充作会同院;簇拥宫观的院落过去是古代将相的山中别墅,有的充作我宗处理杂务和产业的馆舍,有的充作外门弟子和访客的馆舍。”

    她顿了一下,

    “和我们一路回山的道友——地藏狮子和逢蒙也暂住在祥瑞镇峰上的会同馆馆舍;南宫世子已经离山去了星宗,有我宗的元婴者保护;龙少被押在我宗的幽牢——不过师弟不必担忧他的安危,这次平云梦龙少也有参与立功,宗门会在dì dū交换战俘时把他平安送走。”

    她和柳子越说的类似。

    “宗门不会把龙少的纳戒里的收藏一并收缴吧?”我想了下问她。

    “一个邪魔,我们吞了他那份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柳子越嘻嘻。

    “怎么能如此。要是宗门没收了龙少的那份战利品,我出自己的那份贴还他!”

    我咬了下嘴唇,把柳子越拨起的念头打消。我头次做一群修真者的头目就私吞了团员财货,以后要没人敢跟我——当初我爹教我如何当海盗头子的话,我铭刻在心。

    “我和看押公孙纹龙的幽牢狱主交待过。等交换战俘后还公孙纳戒,战利品不会短他——但师弟你可千万不要去幽牢见他,在宗内这样行事难免有交结邪魔的嫌疑。”

    青衣少女沉吟下说。

    “翩翩你真是细心。”我由衷感谢。她先我想到这个局面,已经替我化解了。

    我们穿过镇民的如林宅邸,登上会同院馆舍所在的高丘。高丘前有一潭数亩大的寒池,寒潭下隐隐有龙吟之声。

    不等翩翩说起,我信手一招,一条紫电飞龙从池中腾起,化成剑光没入我的银蛇剑中。大半个月后,银蛇剑灵终于再度完全。我心爱的七转神剑一时剑面如明镜,闪耀着都天神煞。

    ——这眼灵池和波月庄的那眼泉仿佛,积蓄着雷霆之力。银蛇剑的部分剑灵在其中滋养大半月,又强上了几分。

    不。这就是波月庄的那眼泉。被人用大神通挪移到龙虎洞天了。

    深潭畔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雷池”两个大字,是我当时在波月庄用银蛇剑亲手刻上去的。

    “哟。姬真人,原剑空来了——原师侄,你的红衣小情人呢?如今又换了一个青衣小情人了?——喜新厌旧的男人以后可要被女孩子一刀刀割下肉来的哟。”

    山道上一个摇曳生情的女人**之声传来。上官翩翩的脸红起来。

    “哪有!我一向和琳公主一路!只是凑巧遇上翩翩。”

    我急着回护翩翩,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个熟悉声音。才应了一句,顿时感到呼吸断续,躯壳沉重,心魔丛生。

    我收敛念头,凝神归元,抵住了女子的魔音,同时拔出了银蛇剑。

    “噗通”一声。

    我没有事情。倒是柳子越在猝不及防下一跤跌倒,在山坡滚了七八个跟斗。他狼狈爬起,骂骂咧咧高呼

    ——“有妖女!大家一拥而上——”

    还没有全呼啸出来,柳子越生生闭嘴。

    “应该叫屠苏师叔了。屠苏教主改邪归正,在讨云梦之役立了大功,现在是我们昆仑支脉的脉主了。”

    另一个温柔又慵懒的声音传来。

    赤身教主屠苏婉之旁是一个骨脆皮柔的青年男子,细洁如柳条的手里摆弄着一个铁如意,正是姬琉璃。

    又有一只小赤狐立在小凳上拿着轻罗小扇替姬琉璃扇风赶蝇,是绯红衣。

    看起来,刚才姬琉璃一直在和石凳对过的那个少年对弈——他对面的木讷少年我不认识。少年的年龄和我仿佛,从气息看也是厉害金丹。少年浑然木偶一般死死盯着棋面,气沉得像死灰枯井,既不为屠苏婉的妩媚百态所动,对我们的到来也没有知觉。

    (“这呆子少年是我们昆仑知北游真人的第五世族人,叫知了义。修为是道胎金丹,不知道会什么神通手段,只知道是个棋圣。这次姬真人把他从昆仑带到中土,不知道要做什么——不过,我听说当今天子也是个喜欢棋道的少年,说不定——”)

    柳子越神念里对我说。

    突然,他的神念中断。柳子越脸sè变紫,像被一个无形的人掐着喉咙一样。

    “虫子真是讨厌。”

    姬琉璃的两指忽然捏着一只苍蝇,厌恶地把小虫弹开。然后柳子越得救一般地张口深呼吸。

    “好玩。”

    屠苏婉甜甜地笑起来。

    姬琉璃一面打着哈欠,一面用铁如意招呼我过来,

    “平常我在宅邸,都是过午才从榻上起身。今天忽然心血来cháo,算到你白昼要来,为了等你误了几个时辰的眠。”

    ——我本来以为姬琉璃会先问琳公主去哪里。可是姬琉璃的神sè完全看不出任何奇怪,好像对红衣少女的下落没有丝毫兴趣。

    “云梦之人有那样的手段和谋划,剑宗这次出动肯定是抓不到的。听说林道鸣甚至受到碧落黄泉的反噬,几年不能动用神通,现在躲云仙客的道场闭关去了。哈。”

    姬琉璃边说边笑,

    “你和云梦之人的战况我听鼠仙仓公说了。两个雷法总纲对战,真是jīng彩有趣。可惜那时我不得不在其他地方忙。无福参悟,遗憾。”

    “那师叔忙了些什么?”我有些不怀好意。莫非姬琉璃在我们血战云梦的时候,一直忙着和女人喝茶。

    “我和五毒教主,啊,现在也是昆仑的支脉脉主,陪着姬真人去了夜郎城一趟。”

    屠苏婉幽幽道,

    “林真人带jīng锐去云梦城抢功的时候,姬真人替我们出气,向夜郎城两个留守的剑宗元婴要回了我的城池。”

    ——她说得轻描淡写,眼sè之中掠过狠毒之sè。

    这个“要”字背后,不知道坏了多少条剑宗人的xìng命修为?

    “现在燕采霞还坐镇着夜郎城和剑宗僵持扯皮。不过鬼门的华盖将军率领残余鬼兵悉数降了我们昆仑,我们两宗在夜郎城兵多将足;荆南道的剑宗没有林道鸣主持,他们剩下的门人是夺不回来——原剑空,这也有你的功劳,你是第一个劝降华盖将军的。哈。算起来,你这次云梦之役的功劳足够做十个金丹长老了!”

    姬琉璃拍起手来,然后问我要九难试的牒文,他接过我的牒文信手化为虚无:

    “昆仑的长老会初步商议:你的九难试不必继续了,琳公主也不再是你的向导。等你两个月的禁足期限满,授你内门弟子的资格和权限;等你余下九难试的期限满,也就是在明年八月十五rì,再授你宗门长老资格和权限。明年八月前的一段时间,另有事情委派你做。”

    姬琉璃从袖内取出一卷图给我。

    我展开来看,竟然是一幅千峰竞秀、云水环绕的山川形势图。

    “这是我们昆仑给弟子的道场。你挑一座中意的灵山,以后做你在昆仑山的道场。那眼波月庄的雷池也送你。你选好自己的灵山,我挪移到你峰上去。”

    柳子越羡慕起来,

    “师弟,图上的灵山都是昆仑好里挑好,尖里选尖的灵脉。我的独秀峰只能在里面排末流。”

    我抿紧嘴唇,这是老子出生入死换来的东西。

    “咚!”

    姬琉璃又用铁如意敲那个有“棋圣”之称的木讷少年脑袋。铁如意狠狠连敲了七下,少年才呀地一声跳起来,然后捂着流血的脑袋呆呆愣愣地看我们。

    “知了义,这是你师弟原剑空。明年正月去dì dū见天子时,你和他同路。”

    姬琉璃把木讷少年一把推向我。

    ——两个月后我要去dì dū?见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我满腹不解。

    琳公主呢?为什么到现在姬琉璃都没有一字问及她或者提及她。我想到琳公主,又心情yīn郁起来。

    “师弟请座。师弟请喝茶。”

    少年低着头,眼神不和我接触(确切说他的眼神除了地面,不和任何人接触。包括姬琉璃在内),像一具木傀儡那样机械地伸手把一盏药茶递我。这架势反而弄得好像我是他老子,他是我儿子。

    “师兄别客气。我刚才喝过了。”我说的是老实话。刚才翩翩见面时,已经请我们诸人一盏药茶。药茶是翩翩亲手采自龙虎洞天的园圃,至今我还脏腑清芬。

    “那最好。”少年果真也不客气,自己把药茶一口吞完,依旧坐回石凳下棋。

    少年稍微讶了一下——姬琉璃和他对弈的局面已经散乱。我看得明白,姬琉璃在推少年时暗自下手,把方才的棋面顺带推翻了。

    知了义皱了下眉头,闭目思了一个呼吸。落子如飞,三个呼吸内把原来的对弈步数悉数复盘。

    屠苏婉笑着赞叹,

    “姬真人,你可赖不了小孩啊。”

    姬琉璃没有回答她,反而和七尾苏热络地攀谈起来。

    “……苏兄你事务繁冗,怎么有雅兴来龙虎山了!啊呀。莫非……莫非我在dì dū赊了你们满盈会几年的账,你专门上龙虎山,当着诸多道友的面来讨我债吧。好可怕。好可怕。躲你们满盈会的耳目,我要钻到黄泉九幽里去了。”

    言谈之间,白衣秀士和姬琉璃似乎早就熟识。我本来奇怪,随即望了下屠苏婉,又想起云梦城遇到的鼠仙仓公——看来姬琉璃认识的三教九流绝不比七尾苏少。

    “姬家是朝廷的世代文侯。世内世外高人来访文侯府几百年络绎不绝——我们昆仑和龙虎两宗门人在波谲云诡的dì dū立足,也一直靠姬家周旋。”

    翩翩悄悄和我说起,

    “所以,姬真人也是我们两宗在中土人脉最广之人。两宗的祖师和其他真人一直很高看和宠爱他。”

    我把翩翩的情报牢记在心里。

    姬琉璃东张西望,他突然拎住绯红衣的脖子递给七尾苏,

    “……这只小狐狸当初我买做仆人的时候是没有付你钱。你要催债,先拿它抵债。”

    “哪里。我原来和这位匡一真兄一道去金陵,劝宇文大都督打消入dì dū勤王的念头。只是随缘和原剑空与琳公主一道上山。全没有想到姬兄会在山上——姬兄说的那些帐,你的族子文侯姬小艾已经悉数结清了。”

    七尾苏笑着把一声不吭、闭眼任宰割的绯红衣又推回给了姬琉璃。

    姬琉璃望着匡一真半晌,然后望向远处不知名的某座山峰,再把目光转回乌衣书生,

    “您是——传儒门的《易经》……。”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姬琉璃的语气郑重恭敬。

    匡一真点首。

    姬琉璃深深向他敬了一礼,“钦佩。”

    “姬师叔,琳公主和我同来龙虎山。她先去了龙虎宗的议事殿找龙虎掌门借宝招妖。现在音信不通,您人脉广,能想办法和她联系上吗?”

    我忍耐不住,终于还是打断他们攀谈,问姬琉璃琳公主下落。虽然她和我同处一山,但相互隔绝有如天南海北。

    “我早知道了。”

    姬琉璃不耐烦地向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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