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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人生②-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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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讲到这里，孙雨禁不住插问，呃，黄主任，你说这个市里的百姓不喜争斗，那么这个市有些乡镇还是老革命根据地县呢，这怎么套得上？
李郁芳也跟着质疑道，是呀，我看过建陵地区革命斗争史资料，秦城市，在未改市前叫秦城县，在大革命时期牺牲了不少人呢？
黄一民回答道，我还没讲到这里嘛，你们两个妮子倒比男士更性急。
金晨说，好，我们耐心听黄主任往下说。
可黄一民还是在曲里拐弯地说那些闲话，李郁芳不悦了，性急地说道，还是我来说吧。她说，在清朝末年，秦城的不少有识之士参加了孙中山的辛亥革命运动，这说明秦城人崇尚进步。后来到了大革命时期，这里就成了共产党活动最安全的地方，秦城不少有志青年和穷苦后生积极参加红军；在抗日战争时期，也有一批志士走上抗日前线，许多人还参加了“长征”，听说最大的官当到中将一级，所以，才有那么多的烈士……
赵强也很注意听着李郁芳的讲述，这時，他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快到秦城市区了，怕由着他们这么讲下去，讲不到眼前的事情车就要到了，于是他就有意插空问黄一民，老黄，你是市发改委主任，对各县市区的状况肯定有自己的视角和观点，你就说说你对这个秦城市总的看法吧。
黄一民见是市长发话了，便接着说道，现在这个市经济发展在我市排列为中等偏上，但是近些年房地产开发势头非常之旺，这是因为这个市原来工业基础差，财政困难，没有别的出路，大家凭着各种关系，把人纷纷塞进行政事业单位，经过历届市委、政府的运作，行政事业编制人员已经庞大到不能承受之重了，机构臃肿，人浮于事，加上每一任领导总要提拔一批自己的人，所以现在也是官满为患，冗员冗官特别突出严重，这些现象在经济发达的县市也有，但是由于人家财政上支出有能力，就不成为主要矛盾。而秦城市就不行，由于养人太多，财税收入不够发工资，过去多靠省里专项资金补助，或“财政转移支付”。这几年他们占着人均土地面积大，城关土地资源丰富，就从房地产开发土地有偿批租开始，“竞投地价”，把原来每平方米一百多元的地价，涨到现在每平方米两三千元，房价也从原来的每平方米几百元猛涨到四五千元，可是目前房价还是止不住，要冲破“一把掌”（即超过5000元）。因为秦城人很多都跑到上海做生意，赚了不少钱，人家在上海外面看到房价每平方米都上一两万、甚至两三万了，回到家乡后尽管被人叫做“天价”的每平米四五千元，还是像拣了个大便宜似的拼命抢购，所以房价才这么疯涨。这样，现在这个县级市财政收入猛地年增加了一两个亿，日子自然就好过起来了。
赵强又问，这个市的传统经济是什么，地理情况从你发改委的眼光看有什么特点，历史上有过什么变迁？
黄一民是“老计委”的人，对这些资料烂熟于胸，他便滔滔不绝地讲开了。他说：秦城全市面积3672平方公里，“八山半水分半田”，总人口45万。也就是说这里有百分之八十的土地是山地，溪河湖塘面积只有百分之五，而稻田面积是百分之十五，历史上的经济一贯是一靠粮食，二靠木材、毛竹，三靠土特产。共和国建立后，全国性的58年大炼钢铁破坏了一次森林，群众记忆犹新；60年代初“开发万宝山”全民性的种茶种果失败一次，开始挫伤了群众积极性；后来则是经常出现这个情况：李书记来了造林，张书记来了种茶，王书记来了又栽果，如此反复多次，无穷尽地折腾，群众一听换书记就揪心；再就是70年代末那次全民大种油茶，全县面积达几十万亩，由于当时是“大呼隆”，单纯任务观点，做表面文章，攀比进度和数量，种植质量差，种完拉倒，没有人再去管理，自然又是一次大失败；其间，各公社“农业学大寨”时也不同程度地折腾了好一阵子，其结果也是不言而喻的了。改革开放以来，实行了山权林权改革，情况有所好转，但是，由于地方领导急功近利思想严重，放任自流地办起了不少“小料加工厂”，虽有蝇头小利，但对森林资源的破坏还是不可忽视的……
我的汇报完了。
赵强感叹道，咳，70年代末那次大种油茶那次，如果能够种得好，管得好，坚持不懈，种不好的后来再补植，那现在秦城市就是全国最大的油茶生产基地的县级市了，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
李郁芳插言道，这是不可能出现的事，因为我们的干部政绩观历来就有问题啊，想想看，前面书记的主意种了油茶，后面的书记如果坚持下去，那成绩算谁的呀？人家后面的书记才不干呢，这跟我们的干部管理体制和考察干部政绩方面的弊端有关。
孙雨用哲学的观点总结道，这叫存在决定意识，什么样的干部政绩观，就会出现什么样的社会动向。
曹荣也不甘落后地插言道，是啊，现在要是把考核干部的政绩GDP不放在首位，而是把解决民生问题、生态问题、社会发展问题、老百姓得实惠等摆在前面，放手让下面实事求是地开展工作，而不是从上到下统一布置统一行动，那情况又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赵强禁不住地叹道，是啊。他又指了指金晨，说，金晨你对秦城市的房地产开发情况也说说你的看法吧。
金晨接着说道，大体情况他们都说了，我就补充一点，这个市里这几年通过卖地，不但财政好过了，领导的政绩也大大突出了，GDP增长速度年年都是百分之二十以上的速度上升，当然这里面也还有水分；城市里因为造了很多“水泥森林”，当然也相应配套了一些城市基础设施，虽然在表面上给人感觉到城市化程度不错，可是深入了解调查一下，却感到问题十分严重，老百姓根本不满意，群众见房价涨了这么高，都说是“政府吃断子孙饭”……，房地产开发商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只要有地炒，就有人敢投，他们向民间融资月利息达3分，甚至5分，都敢借，而且还是暴利，税务部门对企业和个人收入所得税，特别是对房地产开发商，有很大的漏洞，老百姓说现在赚死了胆大的，气死了老实守法的。现在的经济是畸形发展，县市领导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饮鸩解渴”，还纷纷自鸣得意地说，自以为“在建设城市化过程立了汗马功劳”，这就是各地方房价不能降的症结所在。
说话间，秦城市城到了。
赵强对这些情况当然了如指掌，但他有意在车上这么引导大家再认识一下，无非让他们明白此行的重要使命。
三十八
秦城市的领导班子，特别是书记、市长，对于赵强的到来，一贯是很重视的。前几次来，赵强都不像時下那些领导来“调研”一样，一听汇报，二看典型，三做重要指示，最后“干杯”走人，留下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一片开心声。而赵强总是不按常规“调研”，他不听什么汇报，最多把你的书面材料翻翻，然后出其不意地出几道题，叫你“临时抱佛脚”都很难答得完整，所以县市区一级流传着一句口头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赵市长问你话”。始時，大家都以为他这种“独特”的个性，是不会长久的，因为他的做法固然符合中央精神，但哪搁个官员肯怎么认真去做，那是要吃苦耐老而上下都不讨好的呀。县市下面不喜欢归不惜欢，可是对付他可是不那么容易，所以说在他的坚持下，个县市的工作作风总体上还是得以改进和变化。这样，赵强却越做越起劲，拥护的人也越来越多，地位也越来越牢固，从主管地级市政府工作的副书记，继而代市长，到现在的市长，看情势，下一步接孙书记的班，是瘌子头上的蝨子，明摆的事了。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建陵市谁都不敢轻慢他，而且还要尽量按照他的要求来接待他，吃饭不上酒是肯定的，四菜一汤已是铁定的标准，谁都不敢超越。有一次，在一个县，四菜一汤是四菜一汤，但是四菜是：猪蹄尖、鲍鱼、海篸和大拼盘蔬菜，外加鳗鱼汤，还用高级饮料来代替酒水，结果被他批评为“变相高标准”用餐，自然他只得罢宴了，此事后来还通报给全市，文件下发到乡镇和县直科局级单位。如此这般，凡是他来，就只能按他要求的普通四菜一汤，饮料也不让上。至于其他客人，就有可能“参假参杂”地变些通，但是，“拼酒”的现象是几乎没有了。秦城市早就接受了这方面的教训，现在他又来，而且还要多住两天，自然更不敢再让招待上造次做什么手脚了。从赵强的工作作风可以想见我们中国现在体制的优越性一面，什么事只要领导带头，以身作则，没有什么事不令行禁止的。
现在到县市去下面，开会用什么形式，也只能听他的，秦城市林市长觉得不方便直接问他，就问曹主任，曹主任早就听赵强吩咐了，只安排开个市政府办公会议，让秦城市相关的部门都来参加，同时也要让市委郑书记到会。
当天下午，秦城市政府办公会议就这样召开了，林市长讲了开场白，郑书记也客气了几句，然后赵强就让秦城市主管城市建设和国土矿产资源的张副市长汇报房地产开发及城市建设情况。
张副市长不知道领导意图，把本市房地产开发情况洋洋洒洒地作了表功式的汇报；接着林市长就补充说明了这几年由于大力发展房地产开发业，使它成了秦城的“龙头产业”，又如何带动其它相关产业，使该市GDP如何如何地大幅度增长，市财政如何如何地增加收入，政府办事如何如何地主动权，从而促进了经济社会建设的全面发展等等好处说了个透；郑书记则从“战略高度”把秦城如何“更上一层楼”，通过加大房地产开发的力度，把全市经济总量从原来的全市排名第五，上升到第三，为建陵市经济大拓展、大崛起，做出了历史性的贡献等语。
赵强对他们“满怀信心”的汇报和展望，并不置可否，而是当秦城市方面再没有人发言之后，他就让大市里来的黄一*任和金晨副局长说说。
黄一民不愿意归不愿意，对市长的来意早就了然于胸，他们这趟下来就是要对过热的房地产业进行降温和具体纠正什么的，赵市长还想在秦城市抓一个工作试点，他才不得以地按照赵强的思路说了说，说之前他先按自己的思维方式说了一些套话官话。他是这样说的：刚才听了秦城市同志的介绍，很受感动，这说明你们秦城市的同志对抓地方发展，特别是根据本地实际情况发展经济，还是动了不少脑筋。但是，对于本市经济建设的强项和有特色的产业进行有效挖掘，还不明显，对“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和 “全面奔小康”的战略思考还有些潜力尚待挖掘。所以我建议，你们不妨把本市经济发展的总思路，请相关的专家进行评估和探索，然后再慎重地制订切实可行的战略决策，并不断完善和健全它，不能搞“猴子拾棒子，捡一个丢一个”地做法。想想看，我们县级市区的区域经济是怎样根据自己的特色，因地制宜地去发展，还值得我们深刻思考。赵市长点名要我发言，我就按照自己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当是抛砖引玉吧，有不对的地方，请赵市长和在座的同志订正。
现在当然轮到金晨讲了，金晨是赵强坚定的支持者，他自己担任这个职务后，对这个问题更是有深层次的思考，也是有感而发，于是他说，最近，建陵市委市政府对我市房地产业出现的过热现象，专门进行过分析讨论，也做出了决策，这次赵市长带我们这些同志到秦城市来，就是想同大家商讨商讨，力求拿出一个科学的发展方案和成熟的操作意见，然后供其它县市区实施参考。我说出来的意见，有表达不准确的地方请领导和同志们批评指正。
金晨接着说，从刚才秦城的领导同志介绍的情况来看，房地产开发业，确实给县级市区域经济带来了许多好处，但是，国家对国土资源的控制，早就列入了“国策”，我想这点大家都明白，土地是不可再生的资源，若是像目前这样无节制地开发下去，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导致中央关于适度控制土地使用的政策名存实亡，说实在的，目前各县市区开发的土地，都是前些年提前审批存量的，有的还是违法用地，为了急功近利，图得一時所谓的财富和经济增长，不惜进行“饮鸩解渴”的办法来发展区域经济和改变城市面貌，这就是時下寻常人家说的“挖祖宗骨，断子孙根”的不负责任的态度，这与十六大以来倡导的“改革开放，与时俱进”，和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方针是不相符的，我这不是上纲上线，这现象不是秦城市的独创，其他地方也是这样，只是程度不同罢了，我作为主管这个行业的主管部门负责同志来认识，确实感到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对于房地产业如何适度地开发，这要从国家大局和地方发展前景来统筹考虑，不能一味地满足炒房市场或房地产开发商的胃口来无限膨胀地开口子，那样我们势必要犯历史性的错误，我们这些人，就要成为历史的罪人……
会议室里举座惊讶，没有一点声音，大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同时也意识到金晨份量尚轻，按说没有大市领导的思路，他是不敢这么放肆的，于是大家都把目光投向赵强。
大家知道，赵强就是这个风格，说话从来不搞什么过渡，总是直面现实，“实话实说”，现在连他的身边人也都变成这样的风格了。大家感到奇怪的是，连黄一民这样倾向性都有些质疑的干部，似也被赵强同化了，他今天说出来的话是他自己的话，还是赵市长让他这么说的，于是有人觉得纳闷，当他出去方便时，那秦城市主管房地产业的张副市长赶快跟出去问他个究竟，黄一民偷偷回头看看背后没有人，就悄悄地对张副市长说，会上只能这么说，你们自己爱怎么干，就怎么干吧，对付一下还是必要的。说罢自己赶紧溜了进来，不让秦城市的张副市长跟在背后。其实，赵强心中都有数。
会议室里还是一片静场，看来大家还是在等待赵市长做最后的发话，人们的眼睛又都往赵强脸上集中。但是，赵强还是没有立马要发言的样子，只见他用眼瞄了瞄曹主任，意思是请他也发发言。于是曹荣也开讲了。他说，最近新发布的《国务院关于解决城市低收入家庭住房困难的若干意见》，是我们考虑解决不断提高房价问题的重要依据，市委、市政府已经把这个问题列入了议事日程，市委还为此专门召开了常委会研究，并作出了决定，大家应该有这个思想准备的吧，大家不能还是言之愕愕的吧。接着他又说，刚才两位同志的发言，不是他们信口开河，应该说是根据市委的决议精神展开来讲的，赵市长善于发挥下面干部工作能动性，叫我们先讲，其实我们大家讲的也是他一样的意见，这点请秦城的同志不要感到惊奇，这件事情早提出来，比迟提出来要好，要主动。世间万物都有一个“适可而止”尺度，你们或许会说，人家北京、上海、深圳等地的房价一平方米都达到一两万甚至两三万了，那才叫“天价”，我们这里几千块钱一平方米的房价，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么？同志们，那些地方的高房价，究竟怎么回事，我们今天不在这里讲，反正我们同他们不可比，“西坡比东坡差多”嘛，这是显而易见的，这点恐怕大家没有疑议吧。如果要比，同发达国家比，那么几千块钱一平方米的房价，就更不足道了。但是，我们要想到“基础”这两个字，我们是什么基础的房价？我们现在的房价又是怎样？发展趋势又是怎样？如果任其发展下去会是怎样？而我们现在的居民的消费水准是怎么个状态？老百姓的呼声是什么？如果我们是“负责任的政府”，那我们的工作人员，也就是在座的同志们，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呢？我想，大家只要这么一想，问题的症结就找出来了，态度也就明朗了。好，我就讲这些，有不对的地方，请领导和同志们批评指正。
现在肯定是要赵强讲话了，有了前面三位同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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