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左 青 石-第5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他有德有才,也不至于弄到如此落寞的地步,此刻去委身于他似非明智之举。然而,人的感情与理智常相矛盾,李墨霞无法摆脱仇道民留在她心中的影像,相反,那梦牵魂绕的相思之苦却日见其重,苦闷之中,李墨霞便把这心事与黄大香说了。黄大香非亲非故,按说也不便为她做主,但她了解这件事情前后的一些曲折,就坦诚地说了自己的看法:“婚姻大事恐怕只有自己才看得清,见得明,也担当得起。如果你们本来无情无义,现在自然不该提起这些话来,可你们一路来的颠簸劫难不就是为着这生死情缘的难抛难舍么?既是这样,你又何必听别人主张?至于往后的事,那也难说谁一定算计得准,祸福旦夕是一说,天塌地陷不变心也是一说,这就全看你自己如何决断了。”李墨霞从这话悟到,自己从离婚到参加工作,这许多年来追求的不正是一种独立自主的人格么?现在,有什么必要再让婚姻沾上世俗的气息呢?而且,仇道民现在也还是在教书,不能说这就是委屈了自己。当时,黄大香请李墨霞为石贤向仇道民写封拜托信,这显然也有促成他们尽快取得联系的用意。
昨天,李墨霞终于收到了仇道民的来信,信中说,他非常感激李墨霞至今没有忘记他,这让他好些天不能平静,以致拖延了回信,但信中流露出来的情绪却非常消沉,他说,过去是一个梦,未来仍是一个谜;沉默使人痛苦,诉说更叫人难堪,他们之间的事不如忘却为好,他完全承认了自己的迂和憨。李墨霞从信中感觉到一种沉重,也感受到一分赤诚,这还是留在她心目中的那个仇道民。经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的激动,李墨霞今天一早就去镇政府找龚淑瑶,刚离开那里又上了黄大香家。此时,她感叹地说:“唉,如果我去年听龚叔瑶的话去上了大学便好!”
事情是这样:去年,倪老师向领导提出请求报考大学的申请报告,办事处兼管文教工作的龚淑瑶了解到倪老师对她心怀不满,说她管闲事太多,甚至还对人说,在龚淑瑶手下难得安宁,那言外之意是讨厌龚淑瑶拿她的婚姻去做人情。恰在这时,上级分下来一个保送进修的名额,龚淑瑶不愿把这名额就这么给了倪老师,便多次动员李墨霞去上大学,但当时李墨霞的孩子还在身边读书,脱不开身,而倪老师又得到张炳卿的帮助终于成行了。现在,李墨霞想起这件事情来很有些后悔,特别是当她收到仇道民的来信时,马上联想到,如果自己有着高一级的学历,她就可以申请调进县中学去。刚才,她去镇上向龚淑瑶说起这件事情,还期待有某种意外的补救办法。龚淑瑶两手一摊,仅是为她深深叹息:“我的墨姐老师,你当时偏不听我的劝告,不然,要进县中学也只用我跟银花说句话,可现在难办了!”
姜银花当然不可能有这种能耐,可她当组织部部长的丈夫则确实只用龚淑瑶去说一句话,只是她的一句话也不是容易得到的,倪老师考大学办理手续时就几经周折。于是,这两个女人的谈话又回到了石贤的事情上,她们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像龚淑瑶这种衣食住行无所不管的父母官,真是得罪不起,只是李墨霞的话带着一些警示,而黄大香的话则流露出某种忧虑。
正在这个时候,彭石贤满头大汗,胸前抱着一个大木框进屋来了:“申先生送给我一幅大画──妈,李老师──他这画作了一个多月,现在还不让我看,说只少也得过十年之后才行──这画该收到什么地方好呢,可不能损坏了啊,妈!”彭石贤手上那个大木框上绷着布,画面真被一块兰布覆盖着。
“等会儿妈给你找个好地方──李老师来了,你快坐下来吧!”黄大香接过儿子手上的画,见那盖着画面的蓝布上还压了钉子,便对李墨霞说:“还真不让人揭开看呢,像什么金贵物品。。。 ”
“这不是金贵不金贵的事!”彭石贤说,“真正的艺术作品是无价的,它表现出大自然的美,表达着人性的良知与善意,绝不作金钱与权力的奴仆──这话是申先生今天说的。”
申先生果然跟石贤说了这些话呢!黄大香不知道这话错不错,可它正是申先生性情的表露,黄大香不觉默然了。
“你们今天画了许多写生画吧?”李墨霞问彭石贤。
“没有,今天我们一张画也没画,”彭石贤与申家人在左青石的山头上玩了半天,此时他仍像在梦境之中,“我们玩得特别的高兴,与申先生一样,差点要发疯了!”
“怎么叫玩得发疯。。。 ”黄大香觉得儿子的话说得不妥,“申先生不是特意领你去作画吗?”
“以前,申先生说,没有哪里的风景比左青石更好,答应一定领我们去作画,可今天,申先生说他永远也不会作画了!还说弄艺术是下地狱的事,只有大智大勇的人才可以。他让我以后也千万别搞艺术。”彭石贤有些疑惑不解,“申先生也胆小怕事么?”
“申先生说往后再不会教你画画了?”李墨霞问.
“他知道了我画漫画的事,说再教我作画会是罪过,”彭石贤说,“可是,我那漫画不是他让我画的呀!今天他把所有的画、画笔、画纸全都烧掉了,还把给我作的那块写生板也扔进了火里。。。 ”
上午,在攀登左青石的山路上,申先生背着他平时收购皮货用的那个大袋子,很沉,两个孩子根本帮不上忙,申先生让学慈与石贤比赛,看谁先爬上左青石,他与学慈妈就远远地落在后面了。两个孩子紧追紧跑一阵便坐下来等待一会,一路上说说笑笑,用了近三个小时终于爬上了左青石的绝顶。歇下来时,申先生却并不像往常一样领孩子们去选择景点,指导他们取景作画,而是叫他们去拾取些干柴来,说越多越好。随后,申先生携着学慈的母亲去到了左青石那块凌空欲飞的悬崖边上,如果不是见到他们相互依偎着,指点比划着,显得亲亲密密的话,还让人担心他们会不会从那里跳下去呢!
他们在山崖边眺望了很久很久,回身过来时,石贤与学慈已经拾来了很多的干柴,他们一块生起了火,今天,申家人带来了好些食物,申先生还从大袋子里取出一包瘦肉来,却忘了带盐,但用树叶包上投入火里烧着吃,或者用树枝戳上在火上烤着吃,那味道还不错。开始,申先生边吃边喝点酒,慢慢儿地。后来,学慈妈也要过酒来,他们便大口大口地喝上了。申先生的话也越说越多起来,他滔滔不绝地讲起那些外国的神话故事,讲起那些艺术流派,还用外语背诵出好些诗来。如但丁的《神曲》之类,这一切,彭石贤一点不明白,经过申先生的解释,也只能弄个似懂非懂,但他能感受到申先生十分兴奋的情绪,他真像疯狂了一般,后来当他烧画的时候,还与学慈妈一边烧、一边笑、一边唱、一边跳,连两个孩子也都随他们一道狂呼乱叫,大家玩了个痛快,一直玩得都累倒了才想到下山回家。
“申先生说,画画不如收皮货干净。。。 人只有回归到大自然中去才可能摈弃尘俗,留得住本性。”这时,彭石贤从那个超脱奔放的情景里出来,不免感到有些茫然,“在回家的路上,申先生却一句话也不说了,只有学慈妈叨念着:‘好了,这教授梦该醒了,明天收皮货去吧,还是收皮货好!’她那脸上挂着笑,眼睛却发直,该不会是又要发病了吧?”
“可别是那样才好呢!申家人定是憋闷得慌才去野地里撒气的。”黄大香听儿子这么一说,马上理解到,当官的把人呼来唤去,随意摔打,当个器物使用,那些有本事,有骨性的人如何肯服?而这个龚淑瑶连对小孩也多有计较,她对申先生去外地工作的事恐怕不会高抬贵手了,“申家人真可怜——墨霞,你说这些读书人何苦要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呢?”
“不是有句龙游浅水。。。 的话么?”李墨霞也不胜感慨地说,“但他那套回归自然,追寻本性的想法哪能行得通呢?这次龚镇长让他去作画,他干脆说他只识得皮货的好歹,对于其他的事情,还不如一个瞎子聋子,这话也是难听,如果一个人过分地执拗,许多的事也就怪不上别人呢!”
因为石贤在座,黄大香并不想提起这些话来,李墨霞却希望能借此警戒石贤,便把她刚才去镇上时,听龚淑瑶说的一番话搬了出来:龚镇长对申先生当然要十分的不满了,说他既然只识得皮货那就让他去收皮货好了,不听政府的安排,那还让人来求我开什么介绍信!谁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至少得算个落后分子,政府不要这种人!”
龚淑瑶现在己经习惯了用这种方式宣称她就是政府,彭石贤听李老师说话时一直侧转着头,红着眼,绷紧着脸,这时,他突然愤然而起:“她这是耍威风,我就知道龚淑瑶是这种人!”他望了母亲与李老师一眼,便起身朝外走,“可当领导是为人民服务的。。。 ”
“你去哪里?回来!”黄大香慌忙叫住儿子。彭石贤回过身来,却站在门边不肯移动脚步了,红着一双眼睛,对母亲的阻拦表现得很不服气,黄大香见这情景,只得缓和了口气,“你一个小孩子想要怎么样呢?”
“新社会容不得旧作风,”彭石贤不顾及母亲的阻拦,也无视李老师在场,说,“我去申先生家,你们别管我吧!”
彭石贤掉头走了。黄大香好一阵呆坐,她叹了口气,抱歉地对李墨霞说:“这孩子让我惯坏了,他不服管教,还很不耐烦似的,真拿他没有个办法了!”
李墨霞坐在一旁,她察觉到了黄大香在这件事情上,也有一些不愿威逼儿子的心理,便宽解地说:“小孩子全无个性也不见得是好,有些事情往后他会逐渐明白的,再说,石贤去了申先生那里,无论如何,申先生也不会让个小孩子去做傻事,你就放心吧。”
这倒是,申先生确实是那种自己常常犯傻,却叫别人不去犯傻,自己不能随时顺势,却又能劝别人去委曲求全的人,申学慈就是在他这种心态下教导出来的。
“唉,这孩子是亏在没有一个能够管教得他下的爹么?他是该挨板子的,可我一直没肯打他。。。 ”黄大香忧心忡忡,但她对这件事再不放心也无计可施,最后只得丢落在一旁。她无奈地拿起儿子留下来的那一幅大画,“这画该往哪儿塞呢,还说损坏不得,往后也不知道这孩子能有多少东西要让我收来捡去的。”
黄大香并不看重这幅图画,李墨霞却有些好奇:“你就揭开看看吧,申先生把所有的画都烧了,怎么就会留下这幅画送人?”
黄大香也觉得有些奇怪,便把画递给了李墨霞。她们取下来几颗并未压紧的小铁钉,揭开罩在画面上的蓝布,出现的是一幅颇具象征意义的图景:
油画的近处是一段河面。河沿上长跪着一个头发飘散的女人。女人的右后方是一颗参天的绿树,女人仰望着左前方远处的天空;那几笔青褐的色块是遥望左青石时见到的山影;青石旁悬着一个不太大、不太园的球体,那是早晨尚未破雾的太阳。河道从画外的左侧回流至画面的中央,河中有两个嬉水的孩子;河水闪着银光成之字形,经过一片绿茵茵的草地流向画面的纵深极处,画图的上方则是迷蒙连绵的峰峦叠上云天。
油画的标题叫《生命流》。
画面上的人物全是*的。油画采用了夸张变形的手法。那女人的眼眶连在一起,两只眼角交叠,眼球靠紧,更显出眼神的深邃、蕴蓄与幽冥;女人的乳房同样被夸张,显得浑圆、饱满而且温润;那两个孩子是一男一女,天真活泼而又稚气无邪。
黄大香不能完全理解这油画的深意,但她从那女人的身姿与神态也体验到了一种共通的人性人情:她们都对上天和神灵有着虔诚的敬畏,对命运有着同样多的祈求和向往,对子女也一样怀着深切的忧虑、期待和挚爱!
黄大香久久地凝视着画面,眼里闪现出明亮的神光来,她深感疑惑地问李墨霞:“图画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能让人心跳心慌的。。。”
李墨霞同样沉浸在画面传达出来的艺术氛围之中,她在体会着、猜测着:“画家大概是感受到生命的演绎有如一条长河吧?那未,母亲的乳汁就该是这生命之流的源头了,它同时也应当是象征了前人劳动创造与品性修炼的成果。正是由于人类一代又一代的累积与汇聚,继承与发扬,这才成就了这江流的永恒不息,画家是在告诉人们:生命的伟大意义只在于此了!”
然而,艺术作品的内涵却不是能够由谁来解说得了的。艺术的创造与欣赏是一种心灵的感应,如果这幅画已经强烈地震撼了黄大香,启发了她对命运的思索,或者,这幅画今后还可能对彭石贤和其他的人也产生感染的力量,那么,它就算是没有枉费画家的一片心机。申先生把它赠给石贤母子,这足以证明他们之间心灵的相通,对这个世界有着某些共同的感应和体验。
如此看来,油画的作者并没有能够真正地超脱尘俗,仅仅是画家的曲折经历让他感触到,至少在十年之内,生活在紧张中的小镇人尚不需要这种艺术作品,甚至还容不得它的作者。彭石贤今后要走的路也同样会充满险情,左青石的风土人情养育了他,也赋予了他们这一代人新的历史使命。但是,也别为他们过多地忧虑吧,人类的希望永远寄托在后来人身上,因为只有年青人才据有未来。他们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敢进取精神正是一种天性,我们可以相信历史绝对的公正无私:当左青石的人们一代又一代地去寻求个人与群体的发展道路时,他们付出的艰辛与牺牲将不仅会创造出辉煌的社会文明,同时也会焕发出璀璨的人性光华。
唯有社会的发展无穷;唯有人性的修炼永恒!
这一年;彭石贤刚满十二岁,小学毕业。截至他在十八岁又一个月另三天被捕入狱时为止,即为下一部书《春草园》叙事的年限。 。 想看书来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