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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 青 石-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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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走龙嫂后,田伯林抹了一下脸便上床睡了,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顾及夫妻情面办事。李墨霞这天确实忙不过来,也没有回田家。
第二天,过了*点钟,田伯林才自己弄了点东西吃,想想还是该去一趟学校。刚进校门,恰巧迎面遇着吴国芬走了出来。因为学生们正集合在操场上举行朝会,田伯林与吴国芬只招呼了一声,便擦身而过。田伯林奇怪吴国芬怎么一大早便来了学校。
田伯林进了李墨霞的房子,坐定之后,说起外地很乱,内战紧张,欠款很难收讨的情况,还说,一些大商富户都在暗中盘算安排后路。李墨霞则说教师的正式聘书已下,她担任低年级级任老师,小波正好放在自己班上。另外还兼任了夜校的语文课。说到这里,田伯林顺便问了一句:“刚才出门的这个妹子也是你夜校的学生?”
“她想上夜校,可她姑妈不答应。”李墨霞说,“她定要我去帮她劝说劝说——龙嫂,你说她姑妈怎么就一定不让?”
“她哪会不让?是碍着姜家人不好办吧,吃人家的就得由人家管。”龙嫂心直口快地,“天下的事不全都是一样?”
“这事好像不是。”李墨霞知道龙嫂说话无心,并无影射之意,“我听姜信和说,他父亲在这件事上全由着吴枣秀。吴国芬到底姓吴,再怎么也管不到外姓人头上去。刚才吴国芬也说了,真是她姑妈不让。”
“如果真要是她姑妈不让,那你也就罢了。”龙嫂在厨房里忙活计,回答说,“她要作的事,十头牛也拉不转,你去她就能给你面子?”
“那我们两人去吧,你们算得是好姐妹了。”李墨霞提议。
“我可去不得,真去不得呢!”龙嫂连连说,“我还没那么不清醒!她这人呀,我如果有事求她,那还好说话,如果让我去管她的事,非赚骂不可,你找香姐去跟她说说话还差不多。”
李墨霞摇头:“吴国芬说她已经求过大香婶了,也没用。读书不是坏事,怎么要这样执拗?无论如何,这也是我的职责,过两天我好歹得去一趟。”
田伯林听着没有插言。他来这里不过是一种应付。这时,他想可以脱身走了,便说:“我还得去你兄长那儿回禀呢,墨霞,我该走了。”
“你不见见孩子?”李墨霞说。
“刚才我在操场边遇着了波儿,他说放学后上舅舅家玩,我们在那儿见得着。”田伯林说着便起了身。
李墨霞也未强留。送他出门时,她心里明白,田伯林来她这里已经是位客人了。
姜信和对吴国芬上夜校的事十分仗义,十分热心。那天,姜圣初听说国芬要去学校报名上夜校,他当即气呼呼地嚷着:“我们家也养得起一个公主少奶奶么!一天一餐干饭两顿稀饭还没着落,你读什么书?如果让女人读书办事,男人不就得生孩子抹锅台去?”
“你唬什么呢!”姜信和马上出来顶撞,“人家姓吴咱姓姜,她没写卖身契给你,你管得着?女人读书办事的你没见过?叫嚷出去不怕让人笑话!”
姜圣初的老婆在床上躺着,也边喘气边唠叨:“你又生什么是非呢?家里才安宁了几日便不自在了么?上夜校也不误你的工,这事你就让她姑妈去做主好了。唉!我这双眼怎么还闭不上呢!能烦得死的早被你们烦死了。。。 ”
姜圣初没话说了,国芬上夜校的事就全凭吴枣秀阼主。姜信和在吴枣秀跟前时不时地说起夜校如何火热,谁家的姐妹或夫妻同上夜校,学习进步如何快等等一档事,他也能把国民教育的意义,学文化的好处讲得头头是道,试图说服吴枣秀。因为姜信和晚了一辈,吴枣秀不便对他的这种旁敲侧击计较,只装作全不在意,或干脆把话头叉开。吴国芬却明白,姜信和不说还好,越说得多她姑妈越会厌烦,越不会同意。但国芬是这样一种人,她既不愿与姜信和串通合谋对付她姑妈,也不肯当姑妈的面去奚落嘲讽姜信和。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只得去求助李墨霞为她说情。李老师虽然答应了,但能不能说动她姑妈,国芬心里依然没底。前天早晨她再一次去找了李老师,出来时,在学校门口遇上了田伯林。她知道田伯林刚从外地回来,便没有多说话。但凭着女人的敏感,她觉得田伯林待她姑妈很好,当时想,该过几天再去找他才是。她相信田保长会答应替她去向姑妈求情,而她姑妈也可能会听他的话。
前天,国芬真去跟田伯林讲了。田伯林未置可否,但今天一想,国芬猜测他肯定与姑妈说过了这件事,因为早晨起来,她姑妈板着脸孔斥责她说:“你别鬼精鬼怪到处乱窜,要这样,我偏不让你去夜校!”
怎么说偏不让我去夜校?原本是你不让我去上夜校,我才去托人说话的呀!什么叫做鬼精鬼怪到处乱窜呀?看来,有了你这句话才好呢,那意思不就是说,你同意了我上夜校,只是让我别到处窜么?当然,你答应了我,我还窜什么!
但当时国芬没敢多问,吴枣秀也没肯多说。
晚上,李墨霞去找吴枣秀。她先上了黄大香家,想了解一下吴枣秀不同意吴国芬上夜校的真正原因。
黄大香听李墨霞说明了来意。她料不到国芬这孩子竟有如此的韧劲。但她替吴枣秀作了辩解:“国芬从小失去父母,无人顾看,随姑妈寄居姜家,比不得别人家孩子的自在。其实,枣秀是把这孩子当命根子看待的。现在她人大了,心大了,作姑妈的自然应该管得严一点。女孩子不同于男孩子,一旦出了差错,那可是了不得的事。虽说国芬这孩子稳重,心眼怪灵透的,可枣秀是生就了的性子,说一不二。她厌倦了姜家人,别人劝说也难顶用,这事就只能委屈国芬这孩子了。再说,夜校上不上也不算太关紧要的事。。。 不过,既然是老师来了,如果能说得动枣秀,自然是好事——等会儿枣秀会来这里的,你就不必去姜家了。”
李墨霞能够理解,男女大防是一道禁锢人性的藩篱,虽然有人宣扬了几十年的男女平等、个性解放,那破除封建礼教的口号也喊得震天响,但是,在这乡间小镇,至今见不到有多大的松动,怪不得吴枣秀多这份心。正当李墨霞感到为难时,吴枣秀推门进来。她不料李墨霞在座,招呼一声又想退出门去。她说:“我特来告诉香姐,今晚得下了那匹布才好,如果有事你可别等我了。”
“我没有事,可你也不用这么急着走呀,”香姐叫住枣秀,“工夫在手上,坐一会无妨。”
李墨霞也连忙让座:“枣秀,坐一坐吧,我正有事,还想去找你呢。”
“你找我?”吴枣秀只得留下来,“是要说国芬上夜校的事么?”
“是呀。。。 你先坐下吧。”李墨霞说。
“如果只为这事,我答应你就是了。”吴枣秀说,“既然国芬惊动了你们这许多的人,我作姑妈的再怎么样,也拦她不得了——我这不是在跟你们说戳气的话!我当了一辈子牛马,何必还要死死地揪住下一代人呢——这会儿我便去跟国芬讲,让她明晚去上夜校就是了。”
吴枣秀爽爽快快的应承让人感到十分意外。黄大香与李墨霞都未来得及答话,吴枣秀便告辞了:“事情就这样定了,我还敢当着你俩的面胡乱应承么?”
吴枣秀的话是认真说的,她这思想情绪突然转变的过程还相当复杂:黄大香对国芬的同情感染了吴枣秀,毕竟是她这当姑妈的委曲了自己的亲侄女;李墨霞出面为国芬说话,又让吴枣秀为难,她不愿在这件事情上作得铁面无情;吴国芬四处奔走,虽然让吴枣秀恼火,但她了解到国芬并不是和姜信和合计行事,而且张炳卿也上了夜校。这些都是吴枣秀改变态度的原因,然而更主要的是,在吴枣秀的思想深处也触发了某种新的意识,再加上田伯林的从旁劝说。
那天早晨,吴枣秀听姜圣初的女儿银花说,国芬上小学校找李墨霞去了,她赶紧去追。在路上,突然发现田伯林走在前面,便放慢了脚步。见田伯林进了小学校的大门,她觉得跟进去并不妥当,只得转到学校围墙的侧面等吴国芬出来。这时,学生们一遍又一遍唱着歌曲在操场上集合列队举行朝会,吴枣秀不觉被吸引住了。她没有上过学。由于父母过世得早,她的童年时代,连在放牛坪里与同伴玩耍嬉戏的机会都少;成年后,日子又过得不顺心,常是自暴自弃自怨,有如一头困兽。这时,一百多名小学生整齐、嘹亮的童音汇成的歌声,有如一泓清澈温润的山泉,让人感到一种身心沐浴其中的畅意。吴枣秀从墙洞里望去,见学生们正拍着手,踏着步,列成几方队伍,然后,随着哨音、口令立定下来。孩子们纯真可爱的面庞,认真操练的身姿,使人感受到一种蓬勃的生气。吴枣秀十分羡慕,也十分感动,她甚至对姚太如向小学生所作的演讲也听得入神。她不一定能确切地领会“社会的未来”、“时代的先锋”、“创造新的生活”等词语包含的意义,但她同样能受到激励,她有着自己的理解和感受。这是一个触发点,积郁在她内心深处的许多忧愁怨恨、苦恼幽思,立刻升华成一种新的意识:为什么一定要后人一代又一代地过自己这样的生活呢?便是自己,也应当设法去寻求另外的出路才是。
学生的朝会结束了。吴枣秀没有再进学校去找国芬;而国芬早在吴枣秀看学生举行朝会时,就已从另一条路回家去了。
吴枣秀一边思忖一边往回走。恰巧田伯林从学校出来,赶上了吴枣秀。他招呼:“枣秀,你去了哪里?我还有件事情与你说呢。”
吴枣秀见田伯林向四周打望着,她也还多少有点顾忌人言,便说:“真有事的话,就上你屋里去说吧。”
这是吴枣秀第一次进田家。他们是两个都需要对未来的生活前途重新进行选择的人,能说的话自然不少。田伯林从外地见到的新闻说到自己家里的风波,最后也讲到刚才见到国芬的情形,对国芬上夜校的事谈了自己的看法,虽然,吴国芬向他求助是过后一天的事。当时,吴枣秀默认了田伯林的一句话:“看眼下这种时势,我们自己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这事你就由国芬去吧,她人也不小了。”
吴枣秀也强烈地感受到了这社会的动荡。有句话叫“乱世出英雄”。她不可能成为英雄,但在旧的政治制度濒临崩溃,社会结构将要发生急剧变动的时刻,生活确实给每个人的未来提供了多种选择的可能。
在吴枣秀同意国芬去上夜校的那一天早晨,她叫过国芬,还是作了某种暗示。她问:
“听姜信和说起来,人人事事不如他,那夜校就象是只为他办的一般,真有那么回事?”
“我没去过夜校,怎么能知道?”国芬回答说。
“这夜校你是一定要上了?好吧,你要去便去,是为了认字读书也罢,是想着哄吵玩耍也罢,我全都由着你了,不过,你心里得放明白些,”吴枣秀神情严肃地说,“这个世界上的人,谁好谁坏,你得认准!如果你跟错了人,进错了门,那投河上吊抹脖子就是你的事了!”
吴国芬没有回话。她姑妈至少有一点没说错,她并不只是为着上夜校而钻天入地闹着非上这夜校不可。
36——40
36
张炳卿与姚太如已经有过好几次深谈。他完全接受了姚太如的看法:要改变眼前这世道只有共产,共了产,人才能平等;平了等,世界才会真正太平。而要成就这桩大事,一个人、几个人自然不行,非把大多数的人集合到一起不可。张炳卿相信姚太如、仇道民他们都是早就连通一气,有了组织的,他也知道那次李青霞等人正是奔共产这个目标而去,所以,他向姚太如表明了自己的心迹:他希望与这些人站在一起,坚决走共产这条大道。他不惧怕这条道上的任何艰险,—个整日里躬腰屈膝爬在地上编织竹器的小篾匠能有什么顾忌?在姚太如的房子里,共产党的组织正式接纳了他。从此,他感到自己的生活有了一种崭新的意义。他的一言一行似乎都与一个远大而崇高的目标联系起来了,即使是同样的篾匠活计,也不像原来那样是一种无可奈何,毫无希望的生活重负,即使是同样受苦受累也不像以前一样觉得枯燥乏味、茫然孤独和愁闷无解了。他一边编织竹器,一边哼着从夜校里学来的那首新歌:“快来,集合了,快来,集合了,我们要组成一支铁的大队伍;集合起来,集合起来,集合成一条新的长城。。。 ”
看张炳卿那快活无忧的样子,像是忘了还有件相亲的事。前些日子里,他与伯父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互相较劲:两人都少言寡语。重活,张炳卿争着揽下来;吃饭,张仁茂把好菜留给侄儿。有时,张仁茂干脆坐到后门边喝几口老酒,就去蒙头睡了。而这些天,张炳卿变了,他唱进唱出,还找出些无关痛痒的话来与伯父说,可就是只字不提去相亲的事。
张仁茂失去耐烦心了:这个兔崽子,他是拿定了主意不听我的话!
这时,彭石贤、张华玉等几个小孩来了。他们先是让张炳卿教唱歌,唱了一遍又一遍,唱够了,又死缠着张仁茂,非要他讲故事不可。张仁茂不答理,他们便把放在地上未编织成竹筐的篾片弄得乱七八糟的。张仁茂见状,立刻吼起来:“走开,走开,你们就知道烦死人!”
张仁茂本来是最喜欢孩子的,也爱逗弄他们,平时孩子们在他头上洒尿,他也从不上火,反倒笑嘻嘻地。今天这一吼,吓得孩子们四散奔逃。张炳卿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决心与伯父好好谈谈,便带着活计坐过来,说:“伯,这都是些不懂事的孩子呢,你犯得着生他们的气?至于另外的一些事情,你也用不着操心,何必烦了自己?”
张仁茂还没发话,吴国芬兴高采烈地跑进屋来。她亮着嗓子重重地叫了一声“张伯伯”,便转过身亲热地对张炳卿说:“炳哥,我姑妈答应我去上夜校了!这事还亏得李墨霞老师为我说情呢,往后你就每天等着我,我一忙完事情便来邀你去上学,你说这样好不好?”
张炳卿偷偷地望了伯父一眼,见他绷紧着脸,甩下手上的竹筐进屋里去了。张炳卿只得含糊地应着国芬:“这。。。 自然好,不过,不过。。。 你姑妈真答应了?”
“我就知道她最终还是得答应的,为什么不答应?偏是你多心!”国芬见张炳卿没有吭声,只猜想他是碍着他伯父的面,放肆不得,看他那耳根都红了呢。别人都说张炳卿像个大姑娘,实在是比大姑娘还不如,国芬便侧转身子,用手使暗劲推了张炳卿一下,“我跟你说,往后你每天都得等着我,我一有空闲便来找你。如果你有什么别的事也一定得叫我一声,比如贴传单什么的。。。 我问你听到了没有呀——你伯走开了,怎么不敢回话?”
张炳卿知道国芬这是在有意逗弄他,真不敢回话,只说:“你不坐坐?”
“坐什么!有你伯在,你便是只老鼠似的!”国芬斜着眼向张炳卿噘了一下觜唇,笑着跑了。
张仁茂从屋里出来,瞥见侄儿正在愣神,叹了口气,又坐下来拿起竹筐,但他编织不下去了。他叫张炳卿:“进里屋去吧,我有话跟你说。”
张仁茂叭嗒叭嗒了几口烟,丢下烟杆,低着头,看也不看张炳卿一眼,只管滔滔地说下去:“我知道,你是不愿听我的唠叨了!你嫌我操心多了,是我让你心烦了。可我还得说几句:这世上的事能有几件真由得了自己?我是过来人,见过历过的事情多了!天底下的路太长,人的日子却太短,有些机会一旦丢失便很难再找回来。我这不是后悔自己走错了路,也不是说眼下你走的路就一定是错,要不,你常常半夜不归,外去串朋串友,我能不吭一句声?我猜得出你们在干些什么!那姚老师半晚在门外学猫叫,招你去贴传单,你当我真睡着了?这一切并非我心里不明白。但我全都依了你!我这作伯父的只想顾着你,并不想碍着你。可你现在人大了,二十多岁还不愿成个家,时光一晃便是三十、四十的,到那时,下山的太阳不等唱歌郎,一旦事情弄结成了团,会更分不出心思来,那时再提成家的事就晚了。有一点你该知道,张家三代就你一根独苗,这些年我一直老守在你兄妹俩的身边,一来是为祖宗尽孝,二来是为你父母尽心,三来是为你们尽力。现在,我为你做主找了个女子,看你这样子,你定是不想要了!这也没有办法,算我白费了许多年来的心血。。。 既然你亲也不肯去相一相,有话也不愿意跟我讲,说不准哪一天我也可以撒手离开了你们。我这几根骨头是不用什么人收捡的,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要怎样收场,到了收场的时候,怎么都一样,都没什么要紧的,你该知道你伯是这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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