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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酒徒-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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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走停停,一路上,玉真心里其实颇不是个滋味儿。

    如果不是为了那个小冤家,她——她想必是再也不愿意跨进这座毫无生气的宫阙中来的。她虽然明知萧睿不是李琮,不会成为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肉,但按照目前的局势,她实在是为他担心。

    她觉得她太了解自己的皇帝兄长了。她觉得,萧睿毕竟年轻,与作为执掌大唐权柄数十年的大唐皇帝相比,似乎还是冲动稚嫩了一些。

    如今的大唐皇帝已经渐渐。掌控起一切,局势在郑陇率剑南军投向李隆基怀抱之后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萧睿的优势已经不再,皇帝开始重新走上前台。

    在御书房门外,玉真静静地停住。了脚步。她屏退自己的侍女,一个人向御书房内走去,跟在一个小太监的身后。

    ……

    ……

    宫外。一条静静地幽巷之中。

    一扇门吱呀一声推开,杨凌默。默地走出院落,望着巷口盈盈走来的一个娇媚少女。

    少女渐渐走到跟前,原来正是他的女儿,化名李幽。兰潜伏入萧家的杨兰。可惜,如今的杨兰已经被萧睿识破身份,彻底沦为萧睿的侍妾。

    杨凌叹了口气,“兰儿,你在萧家可好?哎,是爹爹害了。你……”

    杨兰面色微微有一些涨红,幽幽道,“兰儿不怪爹。爹,他——他对我还好,我在萧家一切都好。”

    “这样就好。兰儿,。爹爹今天叫你来,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杨凌神色突然变得诡异起来,声音变得异样的低沉,“萧睿目前还在犹豫不绝,我们需要给他点一把火!”

    杨兰摇了摇头,“爹爹,郡王不像爹爹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早有安排……以女儿所见,爹爹还是静观其变为好……女儿如今已经是萧家的人了,女儿不可能再去做那种事情了……请爹爹原谅!”

    杨兰缓缓跪倒在地,向杨凌叩首道。

    ……

    ……

    玉真轻轻走近御书房,望着疲倦地靠在地毯上喝茶的李隆基,半响无语。

    李隆基轻轻放下手中的白玉茶盏,苍老的青筋暴跳的手颤抖了一下,淡淡道,“玉真,你许久没有进宫看朕了……算起来,朕跟你也有一年之久没有见面了。”

    “皇上一切好就好,玉真进宫来看看皇上。”玉真嘴角抽动了一下,还是缓缓地坐在了李隆基的身侧。

    “玉真,你进宫来只是为了看朕吗?”李隆基脸上浮起一丝嘲讽的微笑,摆了摆手,屏退了房中侍立在一侧的太监和宫女。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过后,御书房里变得异样的安静下来,只有两个人轻轻急促的喘息声清晰可辨。

    “皇上,臣妹想要问一问,皇上准备如何对待萧睿?”玉真犹豫了一会,轻启朱唇勉强笑了一笑。

    李隆基沉默良久,淡淡一声冷笑,“玉真,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萧睿呢?”

    玉真叹了口气,“皇上,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看在臣妹和咸宜的面上,就一切揭过去吧……”

    李隆基眉梢一跳,声音霍然变得凌厉激动起来,霍然起身,怒视着玉真,“朕待他如何,你自然非常清楚。他如今能有今日的一切,皆是朕的所赐。但是,他却在背后罔顾朕的厚恩……竟然,竟然想要谋夺朕的皇位,哼,朕岂能饶他!”

    “皇上,萧睿并无谋逆之意……”

    玉真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李隆基愤怒地打断,“够了!够了!”

    “放任叛军进攻剑南,试图让朕陷于死地……其意若何,昭然若揭了。哼,朕登基数十年,岂能被如此黄口孺子玩弄于股掌之中!”李隆基咆哮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俯身下去,一把揪住玉真的袖口,嘲讽道,“玉真,你是朕的御妹,是大唐公主,但你的心却向着一个外人!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

    玉真的脸色涨红起来,“皇上,臣妹——”

    “不要说了,如果他乖乖听话,纵然是你想要嫁了他,朕也会成全了你们……”李隆基冷笑连连,“可是,他要谋夺你皇兄的皇位,而你,却为了你的小情人进宫来让朕一切揭过去不提……”

    “朕这些年待你如何?你心里有数……在朕的御妹当中,谁人有你的权势?”李隆基眼中的怒火熊熊,一抹不可遏止的嫉妒迅速地发散出来,“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朕算什么?朕在你心里可曾占了一丝位置?”

    李隆基疯狂地一把抓住玉真粉嫩的胳膊,另一只手抖颤着将她的前胸裙口给生生撕裂了开去,露出里面诱人鲜红的红色抹胸和粉白无暇的深深乳沟。

    他剧烈地喘息着,眼中的嫉妒和怒火渐渐变得炽热起来,他霍然抬手狠狠地扇了玉真一个巴掌,咒骂了一声“贱人!”

    玉真妩媚的脸色涨红起来,她挣扎着起身,奋力一把推开李隆基,也状若疯狂地大笑了起来,尖细的声音在御书房里久久地回荡着:“不错,我是一个贱人。可我亲爱的哥哥,我怎么就成了一个贱人了?”

    “是,我喜欢他,我恨不能嫁给他,可是我不能!我为什么不能呀……”玉真歇斯底里地发泄着,“这么多年了,我看轻天下男子,是为了什么,我亲爱的皇兄,你难道不知道吗?上天有眼啊,终于给我送来了一个中意的男子,可是,为了他的前途,我又不得不放弃……”

    “我疯了,我们都疯了。”玉真泪如雨下,“自从14那年你污了我的清白之后,我就疯了……”

    “萧睿是我的一切,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汗毛,臣妹我就豁出这份脸面去了……”

    “住嘴!”李隆基身子一颤,面目变得异常狰狞,“朕杀了你!”

    “臣妹早就活够了……来吧。”玉真冷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身形还在激动地抖颤着。

    “赐死!”李隆基无力地摆了摆手,神色非常麻木。

    高力士身形巨震,用不可思议的眼光望着李隆基,颤声道,“皇上……”

    “滚!听不见朕的话吗?难道连你也要来忤逆于朕?听着,传朕的旨意,速速将玉真赐死,否则,你也不必来见朕了。”

    李隆基阴森森的话传进高力士的耳朵,高力士心里仿佛是被针扎了一下,再也不敢多言,默默躬身离去。

    烟罗谷。

    高力士带着数百羽林军气势汹汹地闯了进去,径自入了玉真豪华宽大的卧房。穿着一身崭新华丽霓裳宫裙的玉真,薄施脂粉,抬起妩媚而平静的脸庞来,望着高力士,“高大将军,可是奉旨来为玉真送行呢?”

    高力士叹息一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着,“殿下,非是老奴……皇上圣命难违,请殿下原谅老奴僭越了!”

    玉真幽幽一笑,“起来吧,我怎么会怪你呢……替我转告皇上,玉真还是那句话,萧睿是我的一切,纵死也不悔……这一封信,请高大将军帮我转交给萧睿可好?”

    高力士一颤,“老奴遵命。”

    还没等他说什么,玉真便指着高力士手里紧紧捏着的一瓶毒酒,叹息一声,“来吧,我该上路了。”

    ……

    ……

    玉真被皇帝赐死。在羽林军的驱逐下,烟罗谷里陪伴玉真的女道士和从人侍卫作鸟兽散,繁华了20多年的烟罗谷至此成为一座荒谷,只有那座伫立在谷底的开放式宫殿,还有那幽静典雅的江南式园林风景,隐隐诉说着一个大唐玉真公主昔日无尽的风情和传说。

    消息传了出去,朝野震动。

    而在距离烟罗谷百里之外的终南山之巅,一座简陋的庵堂中,一个青衣妇人蒙着黑色的面纱,站在门口失神地眺望着层层起伏的山峦,以及那远远掩映在青色地平线上的巍峨长安城。

    一个明艳的少女轻盈地走出一间屋子,默默地走到妇人身边,轻轻道,“殿下,暂且忍耐几日吧,一切会好起来的。”

    “玉真已死,剩下的只有望尘。兰儿,过几天你还是回长安去吧,你是萧家的人,这么突然失踪,我怕那小冤家会迁怒于杨老先生。”妇人幽幽一叹,飘渺不定的声音在山风中消散了开去。

    少女微微笑了一笑,“我爹爹已经返回西域去了,从此隐居深山不出。”

    “不知道我是该感谢你们父女的救命之恩呢,还是该埋怨你们从中煽风点火呢?”玉真扯下黑色面纱,顺手一扔,面纱在山风中飘了几下,便落入了万丈深崖。

    “不过,对我来说,这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玉真默默转过身去,将白皙如玉的手递给了杨兰,“走吧,我们回去吧。。

 334章衣裾渺渺 终成绝响(五)

    334章衣裾渺渺 终成绝响(五)

    但玉真在跨进门槛的瞬间,还是又忍不住向清晰可见却又隐隐绰绰的长安城望了一眼。/只这一眼,眼眸流波处,道不尽无尽千丝万缕的愁绪和牵挂思量。

    “哎……”似嗔似怨的叹息声在呼啸而过的山风中远远地飘散了开去。

    而在长安城里的萧家,李宜面色煞白,站在院中默然无语。身后,站着李腾空、章仇怜儿还有杨玉环三女。

    玉真突然被皇帝赐死,这对于萧家四女来说,无异于晴空霹雳。不要说了萧家了,纵然是章仇兼琼和太子李琦以及武惠妃,直到现在都犹如做了一场噩梦,至今不敢相信,这一向对玉真公主恩宠有加的大唐皇帝,突然就下了这样惊世骇俗的毒手。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皇室中人不知道,满朝文武大臣不知道,纵然是连高力士,也不知道。

    但是谁都明白了,玉真之死,。或者就是皇帝对萧家动手的前兆。或许正因如此,门庭若市的萧家,这些日子突然冷清起来。往日那些往来不绝的长安皇族权贵们,一个个都消失了踪影,像躲瘟神一般远离了萧家的门楣。

    杨玉环和章仇怜儿以及李腾空。三女互相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皇帝赐死玉真,这是皇室中的私密之事,作为外人,尤其是当着李宜这个皇室公主,她们虽然心中愤怒,但也无话可说。

    李宜缓缓转过头来,神色是那。么的凄惶。她淡淡叹了口气,“怜儿姐姐,玉环妹妹,空儿,派去给子长送信的萧虎回来没有?”

    杨玉环幽幽一叹,“回来了,正在前厅等候。”

    李腾空皱了皱眉,“秀儿,让他进来说说……”

    秀儿匆匆跑了出去,将萧虎唤了进来。

    萧虎一脸风尘,匆匆奔进,默默跪倒在地,朗声道,“四。位夫人,小人已经将四位夫人以及玉真殿下的的信函一并转交给了郡王……”

    李宜心中一颤,惆然问道,“萧虎,子长怎么说?”

    “郡王……郡王闻此噩耗,当场晕厥过去……后来,郡王让小。人速速赶回长安,要小人回来后禀告四位夫人,在郡王回京之前,闭门不出。”萧虎黯然道,顿时想起了岐州外围军营中,萧睿闻讯面色骤变当场昏死过去的一幕。

    李宜叹了口气,回身向卧房走去,“就依子长说的。吧,萧虎,告诫府中所有下人,没有我们姐妹的命令,一律不得出门,关紧府门,等待子长回京。”

    章仇怜儿和杨。玉环也轻轻喟叹了一声,携手回了自己的卧房。

    李腾空恨恨地跺了跺脚,望着李宜三女离去的萧索背影,口中正在喃喃自语,却听耳中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空儿!”

    李腾空回头一看,见自己的爹爹和娘亲并肩站在了不远处,正在向自己望来。李腾空莫名其妙地眼圈一红,奔跑了过去,旋即投入了李夫人的怀抱,哽咽道,“爹爹,娘亲,怎么会这样?!”

    自打皇帝查封了烟罗谷,李林甫一家人便在李腾空的强烈要求下,悄悄搬进了萧家。

    李林甫眉梢轻轻一跳,“空儿,稍安勿躁。一切,等子长回京再说!”

    “可是,皇上并没有召萧郎回来,他这样回来会不会让皇上……”李腾空担忧地道,慢慢从李夫人的怀抱里脱开身来,“爹爹,皇上是不是因为萧郎而迁怒于玉真殿下呢?”

    “不是,应该与萧睿无关。”李林甫斩钉截铁地摆了摆手,“个中缘由,或许永远都是一个谜了。至于萧睿回京,也很正常。玉真毕竟是他的干娘,玉真死了,作为儿子回来奔丧也说得过去,纵然是皇上,也不能……”

    岐州外围。

    炎炎烈日高挂在当空,萧睿一身甲胄昂然骑在马上。他缓缓拨过马头,望着长安的方向,高高抬起了颤抖的手臂,怒吼了一声,“开拔,回京!”李嗣业跨在马上,手中的冰冷陌刀在空中挥舞着,寒光闪闪。他一马当先,身后是2万安西铁骑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如雷。

    数百里的路途,萧睿大军离开的时候慢慢腾腾,走了十几天,但这番突然返京,却昼夜疾驰,只用了两天多的时间。

    长安城外,萧睿止住了马。他回头来望着李嗣业,神色憔悴声音嘶哑,“嗣业,将长安城给我团团围住,所有火炮架起……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或者进城!”

    长安城里顿时骚乱起来,商贾百姓纷纷惊慌失色地奔走相告,而郑陇手下的负有防卫长安重任的剑南军震惊地骚动起来,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是该阻止萧睿进城,还是该……

    ……

    ……

    天气炎热,被赐死的玉真被皇帝派人厚葬在了烟罗谷中。简简单单的葬礼刚刚结束,被封闭的烟罗谷外还驻守着百余名羽林军士卒。

    萧睿神色阴森地纵马而来,身后是手持宝剑杀气腾腾的李光弼和令狐冲羽。

    “让开!”令狐冲羽嘶吼道。

    这些士卒们怎能不认得萧睿,见萧睿面色不善愤怒而来,又知他跟玉真的关系,心头都颤抖起来,情不自禁地让开了通道,让萧睿率十几牙兵纵马而入,扬起漫天的烟尘。

    不多时,守卫在谷口的羽林军士卒们就听到谷中传来压抑而低沉的哭泣声。

    萧睿跪倒在那一座新坟前,颤抖着手抚摸着那一面崭新的墓碑,泪如雨下。

    “去吧,新郎官,你的新娘子在等着你呢……”

    “小冤家……”

    “喂不饱的小冤家,你当真不知我的心思?”

    “你想要怎样便怎样吧,但是你要答应我,自己要保重。”

    ……

    玉真那一张宜喜宜嗔的妩媚脸庞,那软腻腻幽怨怨的语调,都一起在萧睿眼前涌动起来,无数前尘往事潮水一般地回放,他眼前一阵迷离,欲要窒息过去。

    他绝望得坐在草地上,两只手死死地扣进了地面潮乎乎的土壤之中。渐渐地,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盯着墓碑,头晕目眩撕心裂肺的痛。

    他抖颤着手从怀中掏出玉真留给他的绝笔,用火折子点燃,在坟前化为灰烬。他奋力一拳捶打在墓碑上,浑然不觉自己的拳头已经被坚硬的墓碑反击的血肉模糊,剧烈地喘息着,他犹如野兽一般地咆哮了一声,“老畜生!”

    ……

    ……

    绚烂的阳光普照着大唐三千宫阙,巍峨高耸华丽的深宫殿宇重重,却遮掩不住深深的压抑和沉闷。

    萧睿率军围城,满朝文武都被皇帝召进宫里来商议对策。但李隆基等了好半天,在群臣的身影中扫描了好久,也没有发现郑陇的踪迹。他心里渐渐沉了下去,手心都有些颤抖起来,“来人,速宣郑陇!”

    高力士站在他的背后,佝偻的身子越发的佝偻,一头华发无风而动,轻轻叹道,“皇上,郑陇怕是不会来了……”

    李隆基身形一震,霍然站起,怒道,“郑陇?!他……他背叛了朕?”

    高力士叹息一声,还没有说什么,便听一个小太监跪在文德殿口,颤声道,“皇上——皇上,靖难郡王率数千安西军,带着玉真殿下的棺椁闯进宫里来了……”

    小太监的声音未落,压抑呜咽的哀乐声就一阵阵地传进文德殿中,满朝文武心中巨震,他们清楚地听见,在那悲伤欲绝的哀乐声中,凛然震颤的脚步声和兵器倒戈撞击声已经近在咫尺。

    李隆基轰然瘫倒在自己的皇帝宝座上。

    哀乐声旋即变得雄浑古朴起来,守卫在文德殿外的羽林军士卒目瞪口呆地看着披着孝服的安西军汉们将那棺椁停在殿前的广场上,然后围成一圈,手中的陌刀插在地上,单膝跪倒向着棺椁。

    十几个素裙舞女在缠绵悲凉的乐声中围着棺椁幽幽起舞,漫天飞舞的素白色裙袖和长长的飘带,犹如无边无涯的雪幕。

    突然,哀乐声一转,咚咚咚的鼓声骤然响起。而与鼓声相合的是,一曲如泣如诉的萧音。

    一个歌姬缓缓走近场中,长袖飘飘,放声歌唱: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广袖飘飘 今在何方

    几经沧桑 几度彷徨

    衣裾渺渺 终成绝响

    ……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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