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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侯天生反骨-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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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温笑着拧他:“胡说八道。”

    又念了两页书,陈温略偏了头,出了一会儿的神,道:“风凉了,大约是天晚了。”

    陈恨夸夸他:“兄长真厉害。”

    “暑气一散,枕眠也该醒了。”陈温转头去摸放在榻边的竹杖,“去看看他。”

    封地庄子里三个人,一个是他相看两厌的宿敌,一个是他又爱又恨的兄长,还有一个,是他淡如白水的故交。

    他们去时,李檀也在徐醒院子里,徐醒今日的精神好些,两个人就在廊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而李檀与陈恨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见面就要打架的。

    徐醒拉住李檀:“三爷给我个面子罢,今儿就别打了。”

    陈温拦下陈恨:“兄长说话又不听了?不许胡闹。”

    正从廊前经过的章老太医抬眼看了看,一吹胡子,道:“过来排排坐,一个一个把脉。”

    于是,从前的昏君、从前的贤臣、从前的御史大人与现在的侯爷跪坐在廊下,乖巧地挽起衣袖,挨个儿看诊。

    章老太医闭着眼睛、捋着胡子给他们把脉,末了叮嘱他们注意事项。

    “枕眠就不要劳心劳力了,将养着年底治病吧。温哥儿也不要劳累了,才是换季时候,注意着些。”

    “还有三爷,您能不能别去找小姑娘聊天儿了?老夫都见着许多回了,有这个工夫,不如找老夫来扎两针。”

    陈恨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离亭你笑什么?”章老太医用手敲他的腿。

    陈恨努力憋笑,李檀从前能一手抱一个波斯美人儿,整夜整夜的不撒手,要他不去找小姑娘聊天儿,反去找糟老头子扎针,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了。

    他道:“我觉得神医说的对,三爷还是要以身子为重,明儿起就去扎针吧。为了三爷的身子着想,我再支会庄子里的小姑娘一声,叫她们别再理你了。”

    “别笑了。”章老太医道,“你看你那一身的伤好了没有?”

    “好了!”陈恨掀开散在额前的头发,先前的伤口只剩下一个米粒儿大小的红印子了。

    一时无话。

    章老太医道:“有空下山去玩儿吧,别总闷在庄子里。”

    四个人齐声应了。

    现在应得好好的,等他一走便都散了。

    章老太医想了想,从衣袖里摸出钱袋:“来,给你们零花,现在就下山去买糖吃,玩到晚上再回来,谁不下山就过来叫老夫扎两针。”

    这招早些年还有用,现在全不管用了。

    况且抠抠搜搜的章老太医给的零花果真就是零花。

    章老太医走后,李檀只把手心一枚铜板随手丢给陈温,一转头,却见陈温把连带着自己的那份——两个铜板——都给了陈恨。

    “还我。”

    “不还。”陈恨低头,把三个铜板好好的别在腰带里。

    一行蔫儿了吧唧的病号下山。

    庄子建在半山腰处,不是很高,要下山也不远。

    顾念着徐醒旧疾缠身,所以是陈恨推着李檀的轮椅走。

    陈恨摇了一下轮椅,对李檀道:“你要是能走,也稍微下来走走啊。”

    “我不能走。”李檀忽然想起什么,转头把自己的铜板抢回来了。

    徐醒见了,从衣袖里把自己的那个铜板拿出来,递到陈恨面前。

    陈恨一愣,摆手辞了:“不用了不用了,你留着吧。”

    青陂一座城,半面都是水。

    临水建城,不仅城外大半是码头,城里也是一条河道穿行而过。大船停靠在城外,小船就在城里。

    他们到时,已是傍晚,停靠在城中的小船都已经收拾妥当了,老伙计在船头生火煮饭,年轻的小伙计上了岸转悠。

    有乌篷船拨开水面悠悠荡过,十六七岁的姑娘抱着琵琶坐在船头,用江南软语唱小曲儿,面前鱼篓已然积攒了不少打赏的铜板。

    陈恨想着,支持一下封地的文化事业还是很有必要的。

    尽管他只有一个铜板。

    他从腰间摸出自己唯一一个铜板,看准了往鱼篓里抛。

    没丢中,丢到另一条才要靠岸的船上了。

    陈恨面子上挂不住,捂着脸就要走,却被陈温拉住了,陈温只听声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兄长的铜板借你,回去再还。”

    再一次没丢中,丢到水里了。

    李檀笑话他,拿起自己的铜板往姑娘的船上抛,没丢进鱼篓里,他直接把铜板丢到了姑娘家的裙摆上。

    陈恨怒道:“你这个没羞没臊的,净欺负人家小姑娘。”

    身边徐醒扯了扯他的衣袖,把四个人身上的最后一个铜板递给他:“你丢吧,回去再还。”

    “多谢。”陈恨接过铜板,撸起袖子,“我准头很好的,我可是第三届宫廷投壶比赛的冠军。”

    李檀揭穿他:“那回的投壶比赛是李砚帮你投的。”

    随李檀的声音,扑通一声轻响,铜板被他丢进水里了。

    到此为止,章老太医给的零花就这么被他们霍霍完了。

    “没意思。”陈恨一甩衣袖,转身就走,“太没意思了。”

    他不大高兴,抱着手,远远的落在了后边。

    才走出两步,身后不知道谁一扯他的腰带,把他往后带。陈恨站得不稳,便往后倒,没来得及回头看,也不知道靠在了谁的怀里。

    身后的人一只手搭在他的后颈上,用指腹摩挲他颈上突起来的骨头,另一只手把铜板递到他面前——是陈恨头一回丢出去的那个,丢在了别人船上的那个。

    陈恨伸手要接:“多谢……”

    那人低头,附在陈恨耳边,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得见的声音道:“侯爷丢下赏钱就要走,怎么?朕伺候的不好?”

    他靠得近,身佩长剑的剑柄,紧紧地抵在陈恨的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只出现在最后几段话的皇爷!竟然还被自己的长剑剑柄抢了风头!(bushi)

    感谢222的1个地雷!

第118章 剑柄(2)() 
夭寿了; 他把铜钱丢到皇爷的船上了。

    陈恨不敢回头看一眼; 只是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爷; 伸手就要拿回铜钱。

    李砚也应了一声,却把铜板收起来了。

    走在前边的三人原本只以为是陈恨爱玩儿,一时间落在后边了。这时候一回头,便看见李砚捏着他的后颈不放,陈恨仿佛被定在原地。

    猫儿似的; 不敢动,不敢动。

    李砚稍抬了眼,目光扫过那三人; 陈恨忙轻声道:“皇爷,我……”

    李砚偏了偏头,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蹭过他的耳垂:“有话回去再说。”

    陈恨低头:“嗯。”

    搭在陈恨后颈上的手不肯放下,李砚抓猫似的把他抓在身边; 提脚走向前边三人; 淡淡地道了一声久违。

    见过礼,一时无话。

    李家兄弟见面,场面十分难堪。

    陈恨暗中朝李檀他们摆了摆手,叫他们先走。

    于是一行人分了前后; 绕着河岸默默的走。

    李砚同陈恨落在后边,李砚玩什么似的玩他的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捏他。

    陈恨躲不开,被他逼得退无可退; 越走越偏,再有几步就掉进河里了——恐怕他不会掉进河里,李砚会抓住他的颈子,把他给抓好的。

    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他的手,推不开。

    被他搅得烦了,陈恨觉着他应该凶狠一点推开他的手的。

    于是陈恨狠狠地拍了一下李砚的手,李砚转头看他,他便缩了缩脖子,咕哝道:“不要捏了。”

    李砚果然也改了,不捏后颈了,改捏手指。

    夕阳在山。

    大约是故意,李砚放慢了脚步,拽着陈恨的手又退到了更后边。

    天色渐暗,只有一列停靠船只船头挂着的小船灯发着亮。

    暮色昏昏,直到看不清前边李檀等人的身影时,李砚停下脚步,借着岸边柳树掩映,把陈恨拉进怀里抱住了。

    李砚抱得紧,恨不能把他收拾收拾,从此就把他绑在自己的腰带上。

    陈恨一怔,很快也伸手圈住他的腰,又把脑袋埋在李砚怀里,上下蹭了蹭。

    到底是他喜欢的龙涎香,还是他喜欢的皇爷。

    “皇爷啊,那个我的折子你……”

    “有话回去再说。”

    “诶。”

    还在外边,也就只抱了这么一小会儿。

    陈恨一偏头,见着有人走近,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便松手了。

    一年多之前还杀得你死我活的李家兄弟见面,李檀也不愿意见李砚,一来是面子上过不去,二来,他与李砚也无话可说。

    这时候李砚主动落在后边,他让徐醒来说一声,便先回庄子去了。

    夜里转凉,徐醒朝李砚作揖,替李檀请辞。

    李砚抓紧了陈恨的手,意味不明的目光在徐醒身上停留了一瞬,冷声道:“随他。”

    徐醒道了声谢,转身要走时,又听见李砚愈发冷了声调问他:“徐卿、怎的也在此地?”

    看来他是还没收到折子。陈恨握了握他的手,要他别问了,李砚却不肯放过他,只是瞧着徐醒,等他回话。

    徐醒朝他做了个深揖,轻咳两声,回道:“臣来此地寻访故人。”

    不等李砚说话,陈恨忙对徐醒道:“天也晚了,再不回去你那毛病又要犯了,快同我兄长他们一起先回去罢。”

    李砚转头看他,而徐醒抿了抿唇,也转身去了。

    待徐醒走后,李砚似是不经意道:“你同徐枕眠,交情更好了。”

    “算是吧,现下也是过命的交情了。”陈恨不觉其他,反问他道,“皇爷怎么好像很看不惯他似的?”

    李砚偏头,碰了碰他的额角,轻声叹道:“有点儿……嫉妒他。”

    陈恨不明就里:“什么?”

    “没什么。”李砚拍了他一下,“你的折子朕没收到,回去把事情说清楚。”

    “诶。”陈恨忽然想起什么事儿,拉着李砚就急急地往前走,“快走,我和皇爷有急事。”

    李砚笑了笑,也由他拉着去了。

    *

    回去时还没来得及说正事,陈恨拉着李砚先去找了一趟章老太医。

    陈恨撩起李砚的衣袖,把他的手往章老太医面前一递:“快,给皇爷诊脉。”

    “老夫就是天生给人把脉的命。”章老太医捋了把胡子,抬手探脉。

    陈恨疯狂吹捧:“要不怎么说您老是再世华佗呢?要不您的名字怎么是章再华呢?要不……”

    章老太医被他说得不大好意思,随手在桌上拿了块点心塞住他的嘴:“好了。”

    仔仔细细地探过了脉,章老太医道:“没什么大碍……”

    “要不还是补补身子吧?”陈恨捧着点心,啃了一口。

    “没什么可补的……”

    “要补的,要补的。”皇爷前儿个都吐血了。

    后半句话陈恨没说,给李砚留面子。好端端的吐了血,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事情。

    章老太医完全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只道:“我是大夫,我说了不用补。”

    “还是要补的……”

    “不用。”章老太医瞥了他一眼,“要补要补,到时候你就该受不住了。”

    “与我有什么干系……”陈恨反应过来,耳根子都红了。

    章老太医全不理他,又抓起他的手要给他诊脉:“下午我看你的脉象还是有点乱,再给你补补罢。”

    陈恨弱弱道:“我不用补……”

    “你不用补。”章老太医还是那句话,“那你受得住吗?”

    陈恨低头,露出红的要滴血的耳垂,闷声道:“能不说这个了吗?”

    章老太医忍住笑:“还不是你非说补啊补啊的。”

    “那我不说了……”

    “得亏皇爷来了,要不你在庄子里三天两头就上房揭瓦,哪里有人制得住你?”

    陈恨辩驳:“我没有上房揭瓦。”

    “半个月同三爷打了两次的不是你?上回摔进荷塘里的不是你?上上回从树上掉下来的不是你?你这个人养病就跟养羊似的,越养越多。”

    “不是我……”

    “呵。”章老太医笑了一声,转头向李砚告状,“皇爷还不知道吧,离亭刚被带回来那时候,就没有哪儿是好的,就连手也能划得乱七八糟的,掌纹都给他划没了,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

    李砚面色一沉,道:“朕还不知道。”

    “我在折子上写了。”陈恨解释道,“皇爷还没收到折子,我又没来得及跟皇爷讲,所以皇爷还不知道。”

    李砚却问:“写了什么?”

    “写了……”陈恨想了会儿,用蚊子哼似的声音答道,“‘略有小伤,并无大碍。’”

    李砚的手指在案上叩了两下,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略有小伤……”

    陈恨听着,越发低了脑袋。

    诊完脉,章老太医帮陈恨把衣袖放下,悠悠道:“以后看得紧些。”

    李砚点头,正色道:“是。”

    “行了,老夫琢磨琢磨,开个方子。天晚了,回去休息吧。”

    李砚起身,双手圈着陈恨的腰,就把他抱走了:“不是说没来得及说么?走吧,回去说清楚,你到底都伤着哪儿了。”

    抱着人穿过花廊,回了陈恨的房间。

    房里尚未点灯,陈恨只听见关门的声音,然后他就被按在了门上。

    “皇爷,其实没那么厉害的。章老太医就是喜欢小题大做,从前我只是划了个口子,他就……”

    李砚却握住他的手,碰了碰他的手心:“伤着手了?”

    “嗯。”陈恨点了点头。

    李砚很轻很轻地摸摸他的手,生怕碰疼了他。

    陈恨又道:“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来的时候遇见什么事儿了?”

    “遇见了贺行,他想招降我来着,然后我扎了他一刀,拉着他一起掉进江里了……”

    他说得轻巧,李砚听着心惊,揉了揉他的手,道:“你假意降他,见机行事便是,怎么净干一些不要命的事情?”

    “皇爷的衣裳被他丢进水里了,我才不降他,假意也不降他。”陈恨瘪嘴道,“也不是谁都值得我忠心的。”

    “还伤着哪儿了?”

    “脑袋也撞了一下。”陈恨掀开额前头发给他看,“不过已经好了。”

    李砚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好,还有疤。”

    “就那样一点疤,再过一阵子就没了。”陈恨失笑,“皇爷眼力好,没点灯还看得见。”

    李砚揉了揉他的脑袋:“满心满眼都是你,哪里能看不见?”

    一时间,陈恨有些结巴:“皇爷从哪里学的混账话……”

    “还有哪儿伤着了?”

    陈恨甩了甩手臂:“应该没有……”

    “又是‘略有小伤,并无大碍’?”李砚叹了口气,抱住他的腰往房间里带,“你怎么总不说实话?”

    房里没点灯,李砚对这儿也不熟悉,不知道碰倒了什么。

    陈恨被他扛着,又拍了拍他的肩:“皇爷还是放我……”

    再碰倒了个什么东西,李砚最后还是放他下来了,放在榻上,然后伸手解他的衣裳。

    陈恨抓住衣襟:“皇……皇爷?”

    “你总不告诉朕实话。”李砚把他按进怀里,一只手悄悄解他的腰带,“朕就自个儿摸摸,看你到底伤着哪儿了。”

    “其实真的没伤着……”

    “背上也青了一块。”

    到现在应该只有一点淡淡的痕迹了,谁知道李砚是怎么看出来的。

    陈恨低头,罢了,由他去吧。

    后来李砚把陈恨抱到腿上,理不清楚的衣裳下边,陈恨热得脑袋发昏,终于忍不住,抬手推他:“别……别摸了。”

    “我合理怀疑……”陈恨微喘道,“皇爷根本就是故意的。”

    “没有。”李砚停了手,只是抱着他,又吻了吻他的鬓角,“原本是只想看看你伤着哪儿了,你还养病,不敢放肆。忘了你皮薄,摸两下就……”

    “那是摸两下吗?那分明是摸了两百下两千下,要是我这样摸——”陈恨一边反驳,一边乱碰李砚,“这样摸,皇爷能禁得住吗?”

    他以为他自己很凶,说话很凶,打人也很凶。其实一点也不,他说话哼哼唧唧的,手上也没用劲儿,就那样碰一碰。

    又热又软的一只,窝在李砚怀里,两个人就安安静静的坐了一会儿。

    “贺行特别凶。”陈恨抱怨道,“把我带去的皇爷的衣裳丢进水里,还吓唬我,要把我丢进黄河里。”

    “等抓住他,就把他丢进黄河里。”

    “那时候我脱不了身,要是真跟着他去了闽中,再要脱身就更难了。他还拿别人威胁我,我没办法,才用了最坏的法子。”

    “朕没有怪你,是心疼你。”

    李砚问他:“疼不疼?”

    陈恨抽了抽鼻子,轻声道:“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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