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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山军-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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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谦尝试着去做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尝试着用政治的眼光去看待和处理一切问题。自己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闯入了当今中国最高当权者的视野,拥有了一支对自己忠心的军队,不过用了三年多的时光。龙谦独自盘算冥想时,对自己的成绩暗暗地骄傲。龙谦断定,由于有自己的到来,历史正在被改写。未来会怎样,令人期待也令人焦虑。当前最主要的是真正掌控两州,建立更大范围的,真正意义上的根据地。做不到这一步,其余的都免谈。

沂州道遇伏是一个意外,更是一个机会。以张莲芬和吴永出面向朝廷控诉,肯定比自己派宁时俊斡旋的效果好。龙谦判断,宁时俊不会在袁世凯那里拿到任何想要的东西。并不是之前蒙山军与武卫新军数次对垒的宿怨,而是威胜军的成立和自己被派回鲁南,彻底断绝了与这位晚清枭雄和解的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将越来越成为袁世凯心中的大敌。既然注定是不死不休的敌人,抓住一切机会找对手的麻烦就是题中应有之义了。张莲芬与吴永的联名上奏会不会促使朝廷下令让袁世凯的军事势力退出鲁南,龙谦并无保证。但这方面的努力应当不遗余力地去做。

江云莽撞地启动了公开整肃内部的动作之所以不妥当,是因为带来的后遗症远大于查出一两个奸细,特别是在部队吸纳了近千名陶三旧部的情况下。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龙谦自执掌蒙山军帅印后,就暗暗发誓不走曾经的历史上有过的错路,比如大规模的肃反,自相残杀。满清政权实际上在洪杨之乱后就四分五裂了,中枢对地方,特别是偏远地区的控制力逐渐失去,表现在表面的,就是督抚威权日重。而去年发生的祸乱,更是加重了这一趋势。如果蒙山军要走向统一,那就必须面对利益各异的形形色色的实力派,用武力消灭对手的办法在龙谦看来并非上策,那样对国家实力的损耗太大,即使统一全国,也无法应对扑面而来的世界局势的巨变。

对于历史,龙谦其实是一知半解。可资利用的东西并不多。但他有限的历史知识告诉他,就文化的繁荣,思想的活跃,春秋时期恰恰是最高峰。现在我们在文化上引以为傲的东西,大多诞生于春秋战国的混乱年代。随着中央集权的出现和董仲舒的歪理盛行,儒家学说成为了统治者的工具,彻底失去了独立性。随着学术的沦丧,中国人慢慢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慢慢地失去了创新的能力。所谓治乱循环,在龙谦看来,恰恰是禁锢思想的后果。但实际情况是,统治者总将更加严厉地加强中央集权,特别是思想上文化上的统治作为治理动乱达到长治久安的路径。

能不能走出一条新路?能不能真正建立一种包容各方,兼容并蓄的文化氛围,允许各种流派的思想在一部宪法的框架内共存?这是龙谦最近不断考虑的问题。这是一条完全没有人走过的新路,国外没有研究,中国的历史肯定没有,非此即彼是我们最主要的文化特征。但这却是龙谦深为鄙视的。所以,自他执掌蒙山军,从来没有整顿统一过思想,有的只是统一的纪律。只要不违反军纪,你想说什么,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实现自己有点幻想的理想,蒙山军无疑是唯一的载体。所以,这种文化的建立,必须自蒙山军始。但军队又是要求绝对服从绝对统一的武装集团,军队当然越“纯”越好,有思想的武器是危险的。这一对矛盾是困扰龙谦很久却找不到解决方法的难题,而且,他目前尚无任何一个人可以敞开心扉去探讨这些问题。

至于部队的稳定,龙谦相信除掉陶三旧部外,原先的基本部队不会因为此次大规模的逮捕审讯而出现问题。陶三旧部分散在各部队中,并未集中,这就问题不大。

现在,他必须处理好这件事了。先从哪里下手呢?

洗完澡后,龙谦换了一身军服,独自去了周毅一家所住的院子,劈头便遇见了王月蝉。

“对不住了,我向你道歉。”龙谦不太会称呼王月蝉,叫郑太太似乎不合适,叫名字呢,说起来她还是周毅的长辈,这该死的封建多妻制。

“龙司令,”王月蝉没想到龙谦竟然给她道歉,眼圈立即红了。

“是他们莽撞了。周兄当时的心情我理解,你也该理解。若是心里有憋屈,责备我龙谦便是。我知道你绝不会当内奸。”

最后一句话将王月蝉弄哭了,开始是抽泣,后来干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惊动了抱着女儿的郑婵,一看院子里是龙谦,立即呆住了。

郑婵以及温氏都在这次事件中被架在了火上。因为周毅在军中的地位,她们的人身尚未受到侵犯,但切切实实感到了巨大的危险。因为王月蝉的被捕,郑婵确信,即便是她处于王月蝉的地步,一样会被抓起来。

好在龙谦回来了,好在龙谦制止了恐怖的蔓延。

“龙司令,您过来了,他不在家……”

“周夫人,我不是找周毅的。是来看看你,也看看她。她受了委屈,我已表示了歉意。”龙谦面无表情地看着蹲着地上哭泣的王月蝉,转脸对郑婵说,“你和你母亲想必也受到了惊吓。现在没事了。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几句,”龙谦斟酌着词语,“周毅是你的丈夫,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这次他做错了事,错的是做事的方法,不是肃奸本身。令兄策划对我的袭击是铁一般的事实,不是我龙某人的虚构,更没有冤枉令兄。那一仗如果不是上天垂怜,我就会和那几个阵亡的兄弟一样死在沂州道上了。如果发生那样的事,对于你会是什么结果,你可以想一想。所以,我劝你彻底与郑诚断绝关系,不要幻想着保存什么亲情了。郑诚已是我的敌人,也就是蒙山军,包括周毅的敌人。周夫人,你做到我要求的这一点,你就是我蒙山军的家眷,是我龙谦的嫂子。希望你想清楚。”

郑婵脸色雪白,“龙司令,俺是个妇道人家,嫁鸡随鸡,怎么能害您?那不是害我夫君吗?”

“就是这个道理。话虽说的重了些,但郑诚毕竟是你的兄长,我只是希望将来如果,我说是如果,你们要站稳立场,晓得谁才能给你们幸福。”龙谦见王月蝉站起身,“王月蝉,你是蒙山军的兵,我就多说了,这件事与你无关。但我还是要找出奸细来。我给你一个任务,你好好想一想,究竟问题出在哪里?不要跟别人说,直接向我报告。”

“我?”

“对,就是你。这是我给你的命令。”

正文 第二十八节 阶级

从周毅的院子里出来,隔着道垂花门就是当初郑家的主院,现在仍是蒙山军司令部所在。正屋五间,三间做了参谋处的作战室,布置了沙盘和地图。西厢住着参谋处的人,东厢是厨房和餐厅,南屋住着警卫,隔出一间设了禁闭室。

禁闭室现在关着江云。龙谦朝南房望了一眼,一名背着枪的卫兵在禁闭室门口踱着步,看见龙谦,立即打了个立正。龙谦收回了去跟跟江云谈谈的欲望,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兼书房。

回到屋里没五分钟,小薛跑来报告说陈庄主求见,龙谦“哦”了一声,“请他来吧。”他以为陈超一定是跟他说肃奸的事。自与陈淑定亲,与陈超见面的次数反而少了。

“陈先生,”站在正屋台阶上的龙谦看见陈超由丁小富陪着从东面那道门进来,轻轻地叫了一声。

“你回来了……淑儿要来,我没让。听说了那档子事,她担心的很。”陈超进得屋来,一屁股坐在龙谦的书桌背后,“退思,你太大意了。”

龙谦为陈超沏了茶,“我命大。没事。咱不谈这个了。对过去了。好久没下棋了,咱俩来一盘?”说着蹲下从书桌下拎出一个树墩刻的棋盘,又拉开抽屉里摸出一副贝壳做的棋子。

“棋具的主人是抱犊崮的一个首脑,被我枪毙了,就是一次十六人的那次。质量还不错,连打仗都带着,估计是个棋迷。有时想,要是留他一条命,或许我在棋盘上赢不了他……”

陈超凝视着棋盘,纵横十九道线条已经磨损的有些看不清了,说明这幅棋盘已经用了很久,或许被枪毙的那个土匪头目也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此物。

器物的寿命其实超过了人……最脆弱的,就是万物之长的人类。

龙谦将黑子推给了陈超。执黑先行是下手的棋份,陈超如今已是龙谦的长辈,这样就有些无礼了。但陈超的棋力至少差他一先甚至更多,执白根本没有获胜的希望。

“退思,你不准备追查下去了?”陈超并未在意龙谦的举动,捻起一颗黑子,不假思索地拍在右上角星位上。

“不,一定要查出来。后脑勺被人顶了一把枪的感觉太不好了。”龙谦应了左下角小目,“但我怀疑,泄密者根本就不是我部队上的人。知道我去峄县的人多了,就连你陈家崖的村民也知道。那天我出发时,还在寨门口遇到狗剩老兄,他还问我去哪里……”

“这个我可不知道。”陈超呆了下,捏着棋子的手便悬在了空中,完全想象不出陈狗剩会告密。

“当然不是他。越之先生,”自与陈淑确定关系,龙谦并未改变称呼,也不好改变,“你觉得社会上存在阶级或者阶层吗?”

陈超将棋子落下,思忖了片刻,“当然。”

“那,您属于哪个阶级?”

“这,这如何知道?”

“几十年前,有两个德国人搞出一套学说,简单地说,就是将人分成了无产者和有产者。陈狗剩肯定是无产者,你呢,就是有产者。将这套学说引深一步到中国,大概可以分为官僚、大地主或大资本家、小地主或小商人,自耕农、雇农或雇用工人。”

“这么分啊……有点意思……”陈超摸着下巴,“那我就算是小地主阶级了吧?”

“差不多。郑经肯定是大地主阶级。既然存在阶级,那么阶级间就存在斗争,这就是引发社会各类矛盾的根本。要想我们古人所说的那种大同,就必须消灭阶级。”

大同?陈超禁不住吟哦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为大同。’消灭阶级就能实现大同?那要杀多少人?”

儒家经典描述的大同之世几乎是所有读书人的梦想,但陈超却是第一次听说用这种方法实现大同的。

“你理解错了。消灭阶级不等于消灭那个阶级的人。阶级是因为经济基础产生的。就像你有地,就是地主。郑经的土地被没收了,他自然就不是地主了。”

“那最后就剩一个阶级,不,也不叫阶级了?”

“是的。人人平等,按需分配。”

“按需分配?”

“就是你需要什么,社会就给你什么。”

“做不到!这不是胡扯吗?财富从哪儿来?我就需要不劳而获,能满足?再说,怎么会人人平等?你就是重建一个王朝,难道不需要官吏?你说的阶级,照样存在!那不过是石头记上所说,‘乱哄哄你方唱罢他登场’!”

龙谦微微一笑,这位洁身自好,急公好义的读书人倒是思维敏锐,“先不说人是不是会平等。先说按需分配吧,那个德国人认为,当人们将劳动视为生存的第一需要,或许就可以实现了。”

“劳作怎么会是生存的第一需要?这不满口胡话吗?吾只闻有好吃懒做之人,未闻有将劳作视为乐趣之人。”陈超愕然,“这些歪理,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不是歪理,需要检验。其实,在泰西诸国,确有人做过类似的实验,他们叫做乌托邦。在那个邦域里,便是人人公平劳动,财富共有。”

“真有这种地方?”陈超不禁大为好奇,甚至觉着龙谦在编一个故事了。

“有,还不是一个呢。”

“结果呢?”陈超来了兴趣。

“失败了。办不下去了。”

“就是嘛。这还要试?三岁的娃娃也晓得办不成。就算人人劳作,不遗余力。也总有高下之分吧?若让我去种田,三个也比不上陈三一人!若是公平分配收成,岂不是不公?”

“说的好。所以那个德国人说,路要一步步走,先做的就是将有产者消灭,他叫做‘剥夺剥夺者’,然后实行人尽其力,按劳分配。”

“什么叫剥夺剥夺者?”

“就像你,就是剥夺者。因为你不劳动,却要凭空收取地租,这就是剥夺别人的劳动。所以要将剥夺者剥夺劳动者的财富从剥夺者手中剥夺回来,这就是剥夺剥夺者。换句话说,就是消灭有产阶级。”龙谦绕口令般地解释了一番。

“这简直是胡说。地是俺的,他耕种俺的田,交租子不是天经地义?”陈超气愤起来。

“你先不要激动。但阶级之说,确有磅礴的力量,足以荡涤一个旧世界。你也看到了,我将郑经的土地没收,分了一半给郑家庄无地的农民,换来的是怎样的情景。”

“这些做法,你早就预谋过?”陈超对龙谦在郑家庄的“土改”并不是彻底拥护,好在他随后就终止了。在白魏,张前等村庄,采取的是相对温和的减租减息之法。乡绅们虽然不满,但尚可接受。

“是的。郑诚所以要干掉我,是因为我剥夺了他认为合法合理的财产。我一天不将郑家的财产还给他,他就不会咽下这口气。根据地之所以有人向郑经通风报信,原因不外如此。这就是我说陈狗剩不会报信的缘故。”

“你是说,谋害你的人,是郑经身边的人?”

“你认为呢?”

“那,江云抓的没错啊?你为何放了?是担心军心不稳吗?”

“笑话!你认为部队会造反?”龙谦摇摇头,自己回答道,“不。绝不会!我所顾虑的,是不想走那条路而已。”

不知不觉间,棋盘上已零零落落地布了十几枚棋子,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棋上,陈超的本意是来看望死里逃生的龙谦,却聊了一气遥远而玄奥的东西,不想走那条路也要等你有资格选择再说吧?

“退思,这次会不会引发与官府的矛盾?”陈超转了话题。

“呵呵,好像我已经是朝廷一方大员了呢。跟你说吧,盐运使张莲芬和吴知府联名上了折子,告沂州兵的状。宁时俊现在太原,或许对他有些帮助。至于冲突倒不会……”

“假如如你所愿,逼走沂州兖州官军,你的兵接管两州,你准备做什么?”宁时俊去朝廷斡旋,并未瞒着陈超。

“扩军练兵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发展工商。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嘛。我去峄县就是找人商量修铁路的事。那位张莲芬张大人是个实心办事的人,早就筹划着将枣庄至运河边的台儿庄小铁道修起来,将煤运出去。朝廷已经批准,跟德国人的交涉也差不多了,所差的只是钱。我正好手里有点闲钱,准备投进去,组建一个新的公司。我出面是不合适的,想来想去,也只有您可以代表我了。去做个董事,监管新公司的运行。依托煤矿,可以办好多实业。”

“朝廷不给你发饷,你哪里来的钱?张莲芬没有生疑吗?再说,俺也不懂呀。”

“我当然说是当地士绅筹集了。至于说不懂办实业,不懂就学嘛,想把鲁南搞好,非走这条路不可。实际上你可以联系下朋友们,像萧观鱼、申无病这些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有些闲钱,不妨集中起来办厂子。我让大卫回国也是办同样的事,等大卫回来,我们会兴办一批实业,比如发电厂,炼铁厂、纺织厂、火柴厂、药厂等等。没有实业,无法养兵,百姓也不会富起来……”

“谈何容易……”

“只有将农村富余的劳动力转移出去,转移至工商业,百姓才会致富。光靠种地,吃饱肚子就不错了。另外,我还想搞一个大范围的,详细的社会经济调查。”

“调查什么?”

“内容多了。人口,土地,商业,工业,矿产,交通,水利,都想调查一番。只有摸清了情况,办实业才不会赔本。就是农业,也应当搞清楚咱们这儿适合种什么吧?比如本来适合种棉花,却闷着头总是种粮食,这就不划算。棉花用来深加工,比如防线织布做成衣,利润肯定比种地强。再比如种油菜,榨油去卖,也比种地强。”

陈超凝视着龙谦,“道理是不错。先不说棉线布匹和油能不能卖出去,不种地了,吃什么?”

“买粮食来呀。多简单的事。适合种粮食的就种粮食,适合种经济作物的,就种经济作物。咱们将厂子办起来,将农民变为工人,每月发给工钱,他们手里不就有钱了?就说种地,也是有学问的,品种那么多,适合种什么,怎么种,都是大学问。别看有的人种了一辈子地,光是知道浇水施肥,却不一定懂得他的地更适合种什么。是不是?”

“退思你的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呀……”

俩人正聊着,小薛再次进来,“司令,曲致庸回来了。”

“曲致庸?”龙谦一时间没想起是谁。

“去年咱们在北京打仗。他和郑小毛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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