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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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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才进了陶启泉的书房。书房的陈设,全是古典式的,我们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陶启泉按下椅子靠手上的控制钮,一辆由无线电控制的酒车,自动移了过来。

等到每人一杯在手之后,话盒子便容易打开了。自从出了游戏室,一直缄默不开口的陶启泉,忽然向我问了一句话:“卫先生,你相信风水么?”

那句问话,非但是突兀之极,而且,可以说是完全莫名其妙的。

不论我怎么猜想,我也不会想到,陶启泉和我谈话的题目,会和“风水”有关,所以,一时之间,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反问了一句:“你说甚么?”

“风水。”陶启泉回答我。

我仍然不明白,心中充满了疑惑,同时,也有多少好笑,我道:“为甚么你要这样问我,你相信吗?”

陶启泉却并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他只是道:“卫先生,我知道你对一切稀奇古怪的事都有兴趣,所以才请你来的。”

我有点讽刺地道:“和我来讨论风水问题?”

陶启泉略呆了一呆,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在一呆之后,竟点头承认道:“是的!”

我忙道:“陶先生,我怕你要失望了,虽然我对很多古怪荒诞的事都有浓厚的兴趣,但是我认为风水这件事,简直已超出了古怪荒诞的范畴之内,也不在我的兴趣和知识范围之内!”

陶启泉忙道:“别急,卫先生,我们先别讨论风水是怎么一回事,你先听我讲一件五十年前发生的,有关风水的事可好?”

我笑著:“陶先生,讲故事给我听,可不怎么划算,因为我会将它记下来,公开发表的。”

陶启泉却洒脱地道:“不要紧,你尽管发表好了,不过,请你在发表的时候,将真姓名改一改。”

陶启泉既然那样说,我倒也不好意思不听听他那五十年前的故事了。

而且,在陶启泉未讲之前,我也已经料到,他的故事,一定是和风水有关的。

我料得一点也不错,陶启泉讲的故事,是和风水有关的,那就是文首一开始记载的,李恩业、杨子兵、容百宜到山地中去找佳穴的事。

我尽了最大的耐心听著,使我可以听完那种神话般的传说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是因为沙发柔软而舒适,佳酿香醇而美妙。

但是,当我听完了陶启泉的故事之后,我仍然忍不住不礼貌地大笑了起来。

陶启泉吸了一口气:“卫先生,别笑,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我笑著:“请继续说下去。”

陶启泉道:“我在刚才提到的那个连夜去求杨子兵指点的壮汉,他姓陶,就是我的父亲。”

我直了直身子,奇怪地瞪著陶启泉,我还想笑,可是却笑不出来了。

陶启泉继续道:“现在你明白了,葬在那幅鲸吞地中的,是我的祖父。”

我略呆了一呆,才道:“我明白了。”

陶启泉再继续道:“我父亲葬了祖父之后不久,就和几个人,一起飘洋过海,到了南洋,他先是在一个橡胶园中做苦工,后来又在锡矿中做过工,不到三年,他就成为富翁了,他在南洋娶妻、生子,他只有我一个儿子,而我在学成之后,就继承了他的事业,直到今天。”

我吸了一口气道:“陶先生,你认为令尊和你事业上的成功,全是因为几万公里之外的一块土地,葬著你祖父的骸骨所带来的运气?”

陶启泉并没有正面回答我这个问题,他只是道:“我父亲在世时,曾对我讲过当年的这件事,不下十次之多,所以我的印象,十分深刻!”

我却不肯就此放过他,我又追著问道:“这件事,对你印象深刻是一回事,你是不是相信它,又是一回事,你是不是相信它?”

陶启泉在我的逼问之下,是非作出正面答覆不可的了,他先望了我片刻,然后才道:“是的,我相信!”

我揿熄了手中的烟,笑道:“陶先生,据我所知,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陶启泉又在顾左右而言他了,他道:“这位杨董事长,就是名堪舆师杨子兵的侄子。”

我笑道:“对了,令尊曾答应过杨先生,照顾他的后代的。”

陶启泉皱著眉:“你似乎完全不信风水这回事,但是你难道不认为,陶家能成为巨富,是一个奇迹么?”

我道:“是一个奇迹,但是这个奇迹是人创造出来,而不是甚么风水形成的。”

陶启泉不出声,杨董事长的脸上,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但是他却没有开口,显然他在陶启泉的面前很拘谨,不敢放言高论。

我又道:“如果说风水有灵,那么,李恩业的儿子,应该出人头地了,他是谁?我想如果他大显大贵,我应该知道他的名字!”

我在那样说的时候,是自以为击中了陶启泉的要害的。陶启泉的祖父,葬在那幅所谓“鲸吞地”上,使他发了家,那么,李恩业的父亲,葬在那幅煞气极重的血地上,他也应该如愿以偿了!

如果李恩业的后代,根本没有甚么显贵人物,那么,风水之说,自然也不攻自破了!

我在说完之后,有点得意洋洋地望定了陶启泉,看他怎样回答我。

陶启泉的神情很严肃,他道:“当晚,上山勘地回来,李恩业曾将他六个儿子叫出来,向容百宜和杨子兵两位先生,说是将应在何人身上,两人都没有回答,因为那是天意,人所难知。后来,才知道是应在当时只有十二岁的那三儿子身上。”

“是么?”我扬了扬眉:“他是谁?”

陶启泉的声音,变得十分低沉,他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来。

无论如何,我是无法将这个人的名字,在这里照实写出来的,当然,这个人其实也不姓李,因为李恩业的姓名,也是早经转换过的,我无法写出这个人的真实姓名来,而且也无此必要,因为他和整个故事,并没有甚么关系。

那是一个人人皆知的名字,我敢说,一说出来,每一个人必然会“哦”地一声。

而当时,我也是一样,我一听得陶启泉的口中,说出那个名字来,我立时震动了一下,张大了口,发出了“哦”的一声来。

接著,书房之中,静得出奇。

凡是对近代史稍有知识的人,都知道这个人,他岂止是大显大贵而已,简直就是贵不可言。

陶启泉首先打破沉寂,他道:“你认为怎么样,或许你会认为是巧合?”

我苦笑了一下,我无法回答了。

陶启泉说得对,我心中,真认为那是巧合。

可是我可以认为那是巧合,我却没有办法可以说服陶启泉也认为那是巧合!

陶启泉又道:“李家后来的发展,和我家恰好相反,本来是太平无事的县城,突然兵乱频频,李家偌大的产业,烟消云散,李家全家,几乎全都死了。只有那第三个儿子,出人头地,成了大人物。你知道,李恩业求子孙贵,真的贵了,可是贵在那种情形之下,只怕李恩业是绝对想不到的。”

他摇了摇头,也感到造化著实有点弄人。

我又呆了片刻,才又道:“好了,以前的事已经说完了,现在又有了甚么变化?”

陶启泉道:“你对这件事已多少有点兴趣,那我们可以谈下去了,我先给你看几张照片。”

他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了几张放得很大的照片来,一张一张递给我。

当他将照片递给我的时候,他逐张说明,道:“这就是那幅鲸吞地,你看风景多美;这一幅,就是那块血地,四周围雷殛的松树全在,可惜当时没有彩色摄影,不然,你会看到,那土岗几是朱红色的。”

我只是草草地在看著那些照片,老实说,陶启泉的那个故事,虽然活龙活现,但是要我相信,上代的尸体埋葬的地方,会影响下一代人的命运,这还是一件绝无可能的事情。

我只是略为看著那些照片,对照片上的风景,随便称赞了几句,就将照片还给了陶启泉。

自然,我知道陶启泉请我来,不会只是讲故事给我听,和给我看了照片那么简单,我料到,他一定还有甚么事情求我的。

而且,我已下了决心,陶启泉要求我做的事,如果和荒谬可笑的风水有关系的话,那么我一定会不顾他的难堪,而予以一口回绝。

第三部:荒诞的要求

果然,陶启泉在收回了那些照片之后,向我笑了一下,搓著手:“卫先生,你一定在奇怪,我为甚么要请你来与我会面?”

我点头道:“正是,如果你有甚么事,请你直截了当地说,我喜欢痛痛快快,不喜欢和人家猜谜!”

陶启泉道:“好,卫先生,我准备请你,到我的家乡去走一遭,代我做一件事。”

我皱起了眉,陶启泉竟然提出了这样的一个要求,这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他的家乡,自然是那个政权统治之下的地区,他的一个同乡,就是李恩业的第三个儿子,也就是那个政权的重要人物。

他为甚么需要有人回家乡去呢?难道是他想和对方有所合作?

但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他有意和对方合作(那自然是世界瞩目的大新闻),我也绝不是被他派去作沟通的适当人选,他的手下,有的是各种各样的人才,又何需我去安排?

这正使我莫名其妙了,我皱著眉,一时之间,猜不透他的心意。

陶启泉已急忙地道:“请不要误会,我派你去,完全是为了私人的事,私人的事!”

陶启泉一再声明是“私人的事”,虽然消除了我心中的一部分疑惑,但是我仍然不明白,我道:“陶先生,在你的手下,有著各种各样的人才,如果你有重要的私事,你为甚么不派他们去办?”

陶启泉道:“我需要一个和我完全没有关系的人,我绝不想对方知道我派人回家乡,因为我要进行的事,是极度秘密的。”

我又问:“那么,你为甚么选中了我?”

陶启泉望著我,他的眼光中,有一股慑服人的力量,凡是成功的大企业家,都有那种眼光,那使得他们容易说服别人去做本来不愿意做的事。

然后,他道:“卫先生,我听说过你很多的传说,也知道你有足够的机智,可以应付一切变化,而且,你会说很多种方言,连我家乡的方言,你也说得很好!”

我摊著手:“那简直是开玩笑的了,你应该知道,你的家乡现在是在一个甚么样的政权的恐怖统治之下,一个陌生人出现在那地方,只怕不消五分钟,民兵就把我当作特务抓起来了!”

陶启泉道:“所以我要派一个有足够机智的人去,而且这个人,要会自己负责,就算出了事,我也无能为力,而且也不打算出力,你知道,那是根本无可援救的,一切要靠你了!”

我笑著:“陶先生,我根本不准备答应你的要求,我──”

陶启泉忽然打断了我的话头:“我可以说是向你要求,但是也可以说是委托你去进行,只要你办到了我要你做的事,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你可以要我在南太平洋的一个岛屿,或者可以要我在香港的一家银行,随便你选择,这样的报酬,你认为满意么?”

南太平洋的一个小岛,或是香港的一家银行,这样的报酬,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诱惑,可是我却仍然摇著头。

我知道如果我到他的家乡去,最可能的下场,是被当作特务抓起来,而且,被送到冬天气温低到零下四十度的地方去做苦工,我不是“超人”,我能够逃得出来到我那“南太平洋小岛”上晒太阳的机会,微乎其微,几乎不存在!

我道:“很对不起,陶先生,你派别人去吧,只要有半爿银行就会有上千人愿意去了!”

陶启泉苦笑了一下:“困难就是这里,有上千的人愿意去,但是我却不要他们,我需要一个像你那样的人,才能完成任务!”

我有点开玩笑地道:“你不是需要一个像我那样的人,你应该有一个神仙,或者超人,再不然,哪吒也可以!”

陶启泉必竟是一个大人物,他在日常生活中,是绝不可能有人那样揶揄他的,所以他感到不能容忍了,他有点发怒了:“卫先生,你可以拒绝我的要求,但是你不能取笑我!”

我看他说得十分认真,我也知道,我们的会见,应该到此结束了!

我站了起来,也收起了笑容:“真对不起,陶先生,请原谅我,我是一个随便惯了的人,我想你一定很忙,我告辞了!”

陶启泉“哼”地一声:“杨董事长,请你送卫先生出去!”

杨董事长虽然一直在书房中,但是他却一直未曾出过声,直到此际,他才答应了一声:“是!”

我已向门口走去,杨董事长走在我的身边,门自动打开,我经过宽敞的通道,来到了电梯前,直到进了电梯,杨董事长才叹了一声:“卫先生,你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求人!”

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杨董事长又道:“他实在是需要你的帮忙,而你却拒绝了他!”我道:“他有的是钱,有甚么做不到的?他只要肯出钱,他那位贵不可言的同乡,也一样会欢迎他的!”

杨董事长却并没有说甚么,只是苦笑著、叹著气,看著他那种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也感到好笑。

他送我离开了屋子,我仍然上了那辆名贵的大房车,到我上了车子,我才陡地想起,一听到要到陶启泉的家乡去,我就一口回绝了他的要求,至于他要我去做甚么,我却还不知道!

但是,在如今那样的情形下,我当然不能再下车去向他问一问的了。

而且,就算我去问的话,陶启泉也一定不肯回答我的,所以,我只好怀著疑问,离开了陶启泉那幢宫殿一样的华厦。

我在回到家中之后,足足将我和陶启泉会面的那件事,想了三天之久。

我在想,陶启泉要我到他的家乡,究竟是做甚么事呢?从他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和我谈起风水与他家发迹有关的故事,我倒可以肯定,他要我去做的事,一定是和风水有关的。

但是,那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我不是风水先生,我的一切言行,全是笃信科学的,我对一切有怀疑,但是那是基于科学观点的怀疑,我甚至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所谓风水这回事,看来,陶启泉在和我会面之前,曾详细地搜集过我的资料,他不应该不知道这一点,那么,他为甚么要来找我呢?

这个问题,倒也困扰了我三天之久,因为陶启泉不是一个普通人,他一定有极重要的事要我做,所以我的好奇心实在十分强烈。

但是,三天之后,我却不再想下去,因为我知道我是想不出来的。

我将这件事完全忘记了。

大约是在我和陶启泉见面之后的二十多天,那天,天下著雨,雨很密,我坐在阳台上欣赏雨景,我听到门铃声,然后,老蔡走来告诉我:“有一位陶先生来见你。”

我的朋友多,有人来探我,也不是甚么奇怪的事情,我顺口道:“请他上来。”

老蔡答应著离去,不一会又上来,我听得有人叫我:“卫先生!”

到我家来找我的人,大都是熟朋友了,而熟朋友,是绝不会叫我“卫先生”的,所以我惊讶地转过头来,但当我转过头来之后,我更惊讶了!

站在我身后的,竟然是陶启泉!

这位连国家元首也不容易请到的大富豪,竟然来到了我的家中!

在刹那间,我绝不是因为有一个大富豪来到我的家中而喜欢,我只觉得奇怪,同时,我也立时想到,一定有十分重要的事,发生在他的身上,不然,他又怎么会来到我这里?

我站了起来:“陶先生,这真太意外了!”

陶启泉并没有说甚么,他只是拉了一张躺椅,坐了下来,我望著他,过了半晌,他才道:“只有六天了。”

我听得莫名其妙,“只有六天了”这句话,又是甚么意思?

我仍然望著他,他又道:“第一件事已经应验了,我一个在印尼的石油田,起了大火,专家看下来说,这个油田大火,一个月之内,无法救熄,而一个月之后,可能甚么也不剩下了!”

我仍然不明白他在说甚么,他在印尼的一个石油田失火了,那关我甚么事,他要特定走来讲给我听?

陶启泉又道:“十分钟前,我接到电报,一个一向我和合作得极好的某国的一个政员失了势,新上台的那位和我是死对头,他可能没收我在这个国家的全部财产!”

我皱眉,望著那位大富豪,看著他那种烦恼的样子,我心中实在好笑。

一个人得到太多,实在不是一件幸福的事,你给一个孩子一个苹果,他会微笑,给他两个,他会高兴得叫起来,但是如果给他三个,他可能因为只有两只手,拿不了三个苹果,而急得哭起来。

我摇著头:“对你来说,一个石油田焚烧光了,或是丧失了一个国家中的经济势力,实在是完全没有损失的事情!”

陶启泉直勾勾地望著我,看他的神情,像是中了邪一样:“不,我知道,那只不过是先兆,我完了,要不了多久,我的一切都完了!”

我听得他那样说,也不禁吃了一惊。

因为他说得十分认真,决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他感到他会“完了”,这实在是任何人听到了都不免吃惊的事,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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