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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外交官-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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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那起码也是个正常人,他又没有要某朝篡位,通敌叛国,那恭亲王也没理由会对他怎么样,索性就大家开诚布公算了,一直打官腔,用密语,一句话得想个半分钟他自己也累的慌啊。

“如果王爷最终决定与俄国同盟,那是应了刚才的大人们说的俄国这好那好,中俄感情深厚云云;如果王爷要与英国缔结同盟,那么沈哲刚才说俄国居心叵测不堪为友,也没有人反对。至于王爷为什么没有刚才就做决定而是要做这两手准备。宣瑜(沈哲的字)以为王爷有两点顾忌,其一,是英国虽然为当今世界的第一强国但断没有以一己之力单挑法俄的气魄,法俄虽然较英国实力微弱但不是没有扭转乾坤的机会;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甚者顿了一下,不失时机地望了一眼恭亲王略为压低了声音道:“英国凭什么接受大清?”

恭亲王点了下头表示对沈哲推断的认可:“我等肩负大清兴亡之重任,不得不先天下之忧而忧。”

“关于这两点王爷大可不必烦心。”沈哲颇为自负地笑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花旗国建国只有百余年,其事实上还与英国有着类似于父子的感情,一旦发生争端,在不会严重妨害到自己经济利益的前提下,花旗国无论从立场上还是情感上都会站在英国一方,而刚刚崛起的普鲁士被夹在法俄两个国家之间,为了自保也势必会倒向英国势力,因此英国看似势单,实际上则是一呼百应。我大清有英国作为后盾,实际上也是与花旗国和普鲁士站在了同一阵线上,不但可以仰仗英国人的势力收回俄国法国的在华利益,也可以打消美德在华继续扩张的野心,对我大清岂不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但这好事现在也只是空谈。”奕䜣苦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哲一眼,他的第二个顾忌还没有打消呢。

“定然不是痴人说梦,英人有他必须接受的理由。”沈哲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那名年轻侍卫“只是刚才人多嘴杂,不堪言明。”

奕䜣顿时明白了沈哲的意思,只是那侍卫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他奕䜣忠心耿耿,此次留下他也是自己有意为之。“此处在无外人,瑄瑜但言无妨。”

沈哲也不是傻子,见恭亲王这么说,立马意识到眼前这个还有几分稚气的侍卫是支不可小瞧的潜力股,便冲那侍卫笑了笑,那侍卫愣了一下,也对沈哲点了下头。

“英国虽然是当前世界上最强大的邦国,但是绝没有高枕无忧的资本,论钱财,他的资本大部分投资到了藩属国上,国内的流动钱款不及法国,从军事方面而言,海军虽然实力优胜,但在陆军方面相较俄国又有所欠缺,而与他对立的法俄两国,一个拥有欧陆最雄厚的财力,一个拥有欧陆最强悍的陆军,这种情况随时有导致欧洲各国力量失衡的结果,怎么能让一向秉承大陆均势政策的英国睡得踏实,在欧陆,现在他可以通过欧洲新贵——普鲁士遏制法俄两国的势力扩散,但是在远东的利益仍然处于无所保护的危险境地,英国的军事力量虽然驻扎在印度,算是在东方有个落脚点,但印度毕竟不是他英国的一个省,他有自己的民族,自己的信仰,自己的灵魂,印度的驻军除了要随时准备对东方进行军事上威慑之外还必然要应对来自印度内部民族斗争的反抗,而俄国与东方诸国山水相连,其对东方的控制有英国防尘莫及的优势,关于这点相信英国高层已经开始有所警觉,现在英国与俄国正在争夺中东,又与法国争夺东南亚,而美国也在与西班牙争夺菲律宾,以大清的地理优势正好可以对这些地方形成制约,更何况大清能供给给各国的利益就那么一点,在英国人看来,自己独享当然好过和法俄去分。况且我们现在没有让他放弃在华利益,只是我们收回别人利益的时候他别插手管就可以了,对英国来说是不下本钱光赚利润的事,英人都是生意人这笔买卖他们为什么不做,至于我大清的理由自然可以是不堪俄国威压,而另外寻求庇护罢了。”

奕䜣赞赏地拍了下手:“瑄瑜果然是传承林公血脉,端是见解超群。这件事需尽快与英国交涉。”

“瑄瑜还以为此事绝不可大张旗鼓,应是中英双方心知肚明即可,一面法俄狗急跳墙,对大清进行报复。”

奕䜣思索片刻道:“本王与英国额尔金勋爵还有些私交,看来此时应当与英国进行一次密谈。”

“王爷英明。”和聪明人交流还是省事些。

“其实本王来英国之前就有一件事想要问瑄瑜你。”经过这一番对话,恭亲王和沈哲之间的关系显然是拉近了不少,沈哲没再自称下官,奕䜣也没一口一个“沈公子”。

“王爷请讲。”

“瑄瑜你是个赞赏欧洲的人,不同于那些死抱着圣贤书的腐儒,当初为何也反对开办工厂呢?”

第七章 断发

第七章断发

沈哲愣了一下,反对开办工厂?他沈哲什么时候反对过开办工厂?恭亲王是从哪儿听来的谣传,不管是现在这个沈哲还是以前那个,要论起搞洋务,那可是不掺和一点水分的思想进步,根正苗红。再者了,退一万步说,江南制造局建起来的时候他沈哲才多大,福州船政局开办的时候他才多大,要不是这次朝廷让他担任赴欧使臣,大清国上上下下知道他沈哲是谁吗?即便是他提出过反对意见,那不过只是个半大的孩子的言语,至于能传到恭亲王的耳朵里吗?还是,恭亲王在知道要与他合作后,特意对他进行过一番调查呢。

可是,就算是调查,恭亲王的眼线怎么比克格勃还牛,连沈哲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居然能查得出来,本事大啊!

沈哲努力回忆脑海中那些被自己忽略的记忆,终于被他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这件事离得不长,就是年前他自己一个人没事闲着溜达到了京师同文馆,一群年轻人凑在一起难免是要讨论一些国家大事,头脑一发热自然什么话都敢讲,他模模糊糊记得自己说过上海和福州办的工厂都是无用功这样的话,本来这只是几个投缘人摆龙门阵的场合,沈哲压根就没往心里去,说完就忘了,现在仔细想想,恭亲王所谓的“反对办工厂”可能就是指这件事。

“瑄瑜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见沈哲若有所思,半天不说一个字,奕䜣以为是涉及到了湘淮势力内部的一些隐私,毕竟湘淮的人张罗洋务,办工厂,练新军,建新式学堂,哪一样都少不了和大笔的银子打交道,哪一样也少不了与地方乡绅地主的交涉,湘淮军的官员鱼龙混杂,有坚持操守,誓死护道的义士,但更多的是靠军功位居高位的莽夫,这些人没什么道德立场,除了忠于自己的主公,上战场杀敌更多的是为了建功立业,光宗耀祖,谋求富贵;如今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蟒袍加身,怎么也不能能指望他们十年知府,两袖清风。要说沈哲还算是个分得清是非黑白的人,他们沈家也不是其余阡陌之中的,但毕竟众所周知湘淮集团内都是血脉相连,基本上是靠私交的纽带维系起来的,无论湘系和淮系怎么勾心斗角那都是人家自己的家务事,轮不到宗室来插手,更别说沈哲这样一个有需要依靠湘淮势力支撑自己日后前程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和他奕䜣几句话投机了就把自己人给卖了。

沈哲听恭亲王这么一说,立马明白了恭亲王的意思,凭那些地方上湘淮势力官员的所作所为,沈哲要替他们洗白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在这样一个官场里混,他沈哲能保证自己以后当个清官那都是要感谢八辈子祖宗保佑的。沈哲倒不是怕别的什么,就是担心恭亲王去怀疑他身边和他关系亲近的人手脚不干净,要说湘淮军里的清官的确是不多,但是和沈哲走得近的还真是湘淮军里的稀有物种,除了沈哲的干爹李鸿章晚年和俄国人有点不清不楚的事儿,其余的人那都是实打实地身家清白,朝廷给多少俸禄就过多少钱的日子,不能毁了人家的名声。

又是片刻思索,心中规划了个大概:“怕是王爷听闻的有所参差。”

“参差?难道瑄瑜没有说过,江南制造局和福州船政局无可强国这样的话吗?”奕䜣皱了皱眉,他知道他的情报工作那是比不上西太后的厉害,但现在不过是去同文馆跟几个毛头小子套套话而已,又不是让他们窃取什么机密决策,难道这也能出差错。

“这话,瑄瑜的确说过,但是瑄瑜并不是指江南制造局和福州船政局不该办,瑄瑜只是认为所谓洋务,不该像现在这么办。”

“现在的洋务有何不妥呢?”其实奕䜣自己也觉得洋务的确有点问题,但具体什么问题,他不知道,只是从客观来看,洋务迄今为止所制造的利益远远低于他之前所想象的。

“瑄瑜敢问王爷,我大清以西学为用,大兴洋务,所谓何事?”

“自然是富国以强兵。”

“没错,但是请王爷观我大清今之洋务,不管是江南制造局、福州船政局还是安庆内军械所、天津机器制造局哪一样不是只在‘强兵’而无视‘富国’”

奕䜣暗自思忖,沈哲的话不无道理,但是大清如今钱固然不多,但靠着各地的税收仍可以勉强支撑,弱兵才是清朝统治的致命之伤。“我大清如今内忧外患,兵者,方为国之大事,以强兵为重也不是无道理的。”

“瑄瑜以为王爷此言差异。”沈哲今天状态好的无以复加,才思敏捷,侃侃而谈,毕竟与恭亲王对话的速度,那要比他前世在学校里的辩论赛上轻松许多,好歹现在还是在讲道理,而以前的辩论赛则是比谁会强词夺理。在北京的时候,他的老师左宗棠曾经称赞过他颇有战国谋士的风采,他不由自傲了一把,要是他是穿回到战国时代,他觉得自己至少可以比苏秦那家伙强悍,至少他可以保证自己不被秦王给踢出来。“兵者,的确是国之利器,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但是强兵是要钱的,如今黄河长江不是水患就是大旱,连年未有歇时,而经太平之乱后,农人流离,土地荒芜,而各地洋教士又大肆圈地,我大清还不得征税,不得过问,税赋征收早大不如前,支撑朝廷用度已是捉襟见肘,又拿什么扩军备,利船炮。王爷方才也说了,所谓洋务,欲富国以强兵,粮草丰备,军心可安;国有富余,其兵自强。而以我大清洋务如今之势——倾天朝举国之力以强兵器,无异于割股充饥,到头来也是自取灭亡。”

奕䜣一惊:“瑄瑜所谓自取灭亡是何意?”

沈哲嘴角闪过一丝冷笑:“王爷何必明知故问,我大清所以强兵之钱款难道不是以重税征之于民。民疾必反,民反成势,军心必散,到时就算我大清兵强英俄皆不可挡,也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据外而内纷乱实乃撼动大清之根本。”沈哲嘴上说着,心里却是另一份思量,你大清朝为谁做嫁衣那不关我的事,你亡不亡也与我无关,只是国内一乱,清政府一倒而新政府还没有兴起的话,必定会被外国利用,说不定会落得个和朝鲜一样分崩离析的下场,堂堂一大国被别国操控,他不是成了千古罪人。老天让他回到这个时代就算不是为了救国那也绝对不是要祸国的。

“瑄瑜这话是说错了,若是民反军散,那当年太平贼起牵连数省,还不是有湘淮二军将其剿灭。”沈哲本来以为恭亲王就是不拍案而起也至少会有点紧张,没想到奕䜣非但一脸的莫不在乎,竟还有些笑意,殊不知奕䜣心中是暗笑他沈哲竟忘了自己家是怎么发家的。

“王爷,恕瑄瑜直言,当年的太平之乱虽然绵延数省,但都以席卷之势,大军过了也就过了,而且参与者基本上是两广之人,他们的造反有太多的偶然性,绝不仅仅是由于朝廷疾政而导致的必然结果,充其量那是广西地方官员处理的失当,全国范围内就算有相应他的,那也多是天地会的堂口,其乱大,但不成势,更别说他太平天国只拜他的什么中不中,洋不洋的‘皇上帝’,不习儒,不认宗,根本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认同,兵之五事,其首即为道,而太平天国把道统丢了个干净,此虽皇天后土仁慈亦欲亡之,能无不败。况太平贼乃我朝大逆之先河,民仍多以圣上为父母,敬之爱之,举家投湘淮以报国亦是未忘康乾二帝之恩德,然母欲弃子,复为母乎?父欲杀子,复为父乎?民不以大清为家,不以圣上为高堂,是为民反成势,兵之眷为民,兵亦为民,民心既散,军心得无不散,民思变,军意得无不变?而夫外邦之所助吾剿贼,亦是我众敌寡,大局已定,非有心助我大清也,望王爷思之。况且……”沈哲停了片刻,话锋一转“以我大清之洋务只怕连拒外夷都做不到。”

“此话怎讲?”奕䜣有种被侮辱的感觉,这个少年以一种他不可理解的居高临下的姿态藐视洋务,只是如果他是藐视的,那分明是连他自己的父兄也一并侮辱了。但这种感觉只是在一瞬间,经历过丧权辱国屈辱的人有比常人更坚强的内心,更明白,此时此刻继续逃避只会让这份屈辱永远相随。

“孙子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现在瑄瑜以为我大清正处在完全为人所知而不知人的境地。我大清所看见的西方,无不是洋人所言,洋人所指,而未有躬行亲历,反之,我大清之坚船利炮多为与洋人所购;我大清所以造枪炮之器为外邦所造;我大清之军亦为洋人所教。如此一来,外邦之我大清之疏所在,之弊所在,两军交战,一击即可溃吾军。瑄瑜以为我大清不可止于知其船坚炮利,当知其所以坚利,而不是如现在这般亦步亦趋,跟与人后,以欧美之弃者为珍馐,处处受制。”沈哲一阵暗喜,说了这么久,他终于可以进入主题了。

果然,恭亲王不负众望地说出了那句刘邦的经典台词:“如此,瑄瑜以为,本王当为之奈何?”

苍天呐,你终于延续剧情了。沈哲在心中狂喊。

向恭亲王一拜:“瑄瑜不敢欺瞒王爷,其实瑄瑜此次来欧洲,本意是对欧洲进行一番游历,对各国进行考察,前些时日,瑄瑜听普鲁士的大使说,普鲁士有人造出了一种新机器名曰‘发电机’比之英吉利的蒸汽机效用有过之而无不及。沈哲以为,我等若依照英吉利,法兰西的路子走下来,仍然是落后于人的,倒不如另辟蹊径,从更高点起步,以刚刚崛起的德意志为纲,取众国之长补吾国之不足,则大清之兴旺可跷足而待矣。”

奕䜣眉头紧锁,似乎在做很艰难的决定,看的沈哲心里发憷,心道,不就是放他走吗,有多难呐?!

良久之后,奕䜣终于说话:“瑄瑜你转过去。”

听见奕䜣的指令,沈哲心中疑惑,仍然是照办了,不知道这恭亲王究竟卖的什么药,不过不管买什么药都无所谓,让他走就可以了。“瑄瑜此去,以华工之后身份更容易行事吧?”

沈哲嘴上嗯了一声,心中冷笑,华工之后或是教士之徒,您老人家想得出来,哪个华工之后教士之徒要留条发辫的。

又听奕䜣道:“此时本王将禀明皇上太后,若是上面责罚下来,有本王一力承担。”

责罚?沈哲一愣,没那么严重吧,我去给他当间谍,他还要责罚我?不禁怀疑起他想的和恭亲王说的是不是一件事。

出神间,忽觉后劲一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感到脑后一紧,咔的一声,他那条象征着大清朝的辫子已经静躺在了地上。

第八章 东瀛毒蛊(上)

第八章东瀛毒蛊(上)

伊普斯威奇是伦敦通往约克的咽喉,早在盎格鲁-撒克逊时期就已经形成规模,为英国最古老的城镇之一,曾是英格兰最大的纺织品输出港口,虽然新航路开辟后,西边的利物浦海港逐渐取代了它的龙头地位,占尽风头,但并没有太多影响到伊普斯威奇的繁荣,城市边缘林立的纺织厂,啤酒厂,面粉加工场仍然支撑着伊普斯威奇人浓烈的地域自豪情绪。

只是现在时间还太早,清晨的雾气不利于航行,都铎王朝时代的教堂礼钟也不足以叫醒好不容易脚下踏实的水手们,空旷的港口停泊着被浓雾漂淡颜色的船只,一只只堆叠的木箱中散发出非洲的咖啡豆,法国的香水,英国的印花棉布,比利时的巧克力,暹罗的大米和中国的乌龙茶汇合而成的奇特气味,几个从不远的朴茨茅斯的皇家军港偷跑来的军官在酒吧里逍遥了一夜,摇摇晃晃地钻进马车赶着去归队。浓雾渐渐散去的海天交界处,今天驶进伊普斯威奇港口的第一艘货轮只露出了个悬挂着法国国旗的旗杆。

教堂钟声敲了六下的时候,码头的一角突然聚集了十几个,与码头上三三两两闲逛身着蓝白条纹上衣的水手和打着赤膊等生意的搬运工不同,他们穿着年久发黄的长袖白衬衣,已经浆洗得发白的神社背带裤,有两三个还带着套袖,似乎是附近纺织厂上班的工人,他们的衣服虽然陈旧,却也干净整洁,让人明显感到是在着装上下了一番功夫的,好像要参加一个颇为重要的活动,这十几个人四处张望了一下,找了个不堵塞通道的地方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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