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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第2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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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韧没来,曹严华也没出现,他们的世界不知道变换了几番云天了,而她,坐在这里,一筹莫展。

    屋檐上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过了一会,小七橄榄球一样的脑袋垂下来。

    说她:“哎呀,世事难料嘛,这又不怪你。”

    木代沉默了很久才问它:“时间是怎么换算的?那个真实的世界里,大概过了多久了?”

    小七说:“一两年了吧。”

    有一两年那么久了?她的身上,会落满灰尘吗?

    小七说:“走不走啊,不要丧气嘛,你不是还有一个朋友叫红砂吗?你知道她住在哪,你可以去找她啊。”

    红砂?

    对,还有红砂,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和红砂相遇,如果没记错,过不了多久,她会央求大师兄给自己找个可以胜任的活儿,而大师兄会带她去昆明,炎老头家。

    木代激动地站起来,才刚迈步,又迟疑的停下:“那罗韧他们呢?”

    小七说:“嗐,你还惦记他们,他们该出现时不出现,人生的轨迹线早不知道扭到哪儿去啦。还记得我的话吗,只有一个人,到了终点也出不去的,至少要两个人——你还是求老天保佑能找到红砂吧。”

    它从屋檐上跳下来,胳膊倏地伸长,绕住木代的手臂:“走吧走吧,赶紧走吧。”

    波影就在前方,细碎的闪动,像天上垂下的幕布。

    刹车声忽然大作,车光闪烁不定,木代听到有人在身后大叫:“小师父,小师父,我是曹胖胖啊!”

229|第⑤章() 
曹严华?

    木代转身的时候,险些被自己绊了个趔趄,正对着的车灯刺的她睁不开眼睛,隐约看到曹严华熟悉的身形,在车流中飞快的左穿右窜。

    小七在边上叽叽喳喳:“看见没,我没骗你吧,你这不是找到你的朋友了吗,我可没撒谎啊。”

    曹严华冲过来,脸上汗津津的,带着笑,开口时,嘴一咧,又像是要哭。

    “小师父,你都不知道我遇到什么事,我摆着姿势拍照呢,你们都不动了,吓的我……”

    木代也笑,笑着笑着眼前就模糊了,说:“曹胖胖,我们先出去,小七说,不能在波影里耽搁太久……”

    说到这,心里忽然咯噔一声:真不能耽搁太久吗?她坐索道,好像都坐了一天了。

    问小七时,它理直气壮:“是啊是啊,你看这漏壶,都漏的只剩这么点啦,当然要抓紧时间啦。”

    木代没有被它蒙住:“小七,沙子在波影里是不漏的——我记得,只有在甬道里,我一直走路,或者奔跑的时候,沙子才会动。”

    小七说:“哎呀!”

    它两只胳膊举起来,羞怯似的遮住脸:“又被你发现啦!”

    木代还没来得及说话,边上的曹严华忽然飞起身,一脚把小七踹飞出去:“小师父,这是凶简,凶简的话能相信吗?”

    小七细长的身子飞出去,撞到车顶,打着滚落下来,然后站起,磔磔笑着,在拥挤的车流中蹭蹭蹭跑没了影。

    曹严华余怒未消:“我叫你满嘴跑火车……来一个我踹一个。”

    来一个踹一个,没错,遇见木代前,曹严华已经踹飞了一个。

    开始时,他的经历跟木代一样。

    ——“几道人影,叽叽喳喳的,烦死了,说我们输了。”

    ——“凶简的话能信吗?我一气,拽过来就打。七个都长一样,也不知道打的是哪个。”

    确实,当时,还有一根凶简抱头大叫:“打过我啦,别打啦,打第三次啦。”

    木代哈哈大笑。

    进观四蜃楼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笑的这么畅快,虽然整个天空还是阴霾罩顶,但曹严华的出现,像是把天的外皮掀开一角,透进亮色,还有暖的日光来。

    曹严华继续往下说。

    再后来,轰的一下,凤子岭的山头吐火,观四蜃楼出现,凶简用送瘟神的口气大叫:“你走吧,从入口进去,跑到头,你就能出去啦。”

    曹严华恨恨:“鬼才信呢小师父,就这么简单,跑个田径就出去了?”

    进入口时,有个凶简讨好似的想跟进来,被他一脚踹飞出去老远。

    “这种坏人,不能让他们留在身边,一定是祸害!”

    木代说:“它们的话,半真半假,有些是可以拣来听听的。”

    曹严华挠挠脑袋:“反正,我当时,就没让它跟。”

    他懵懵懂懂的,看到日晷和漏壶,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洞里起初很黑,他小心翼翼摸索着走,身侧的波影像是信手拂过的动态显像图片,一帧一幅,从肘边滑过。

    “我看出来了,好像是我从小到大的经历。我以为是触屏的图片,就拿手滑了一下,一个不留神,被吸进去了,看到我小时候,又觉得好玩,拉了下手,居然嗖的一下,像是附到身上去了,当时吓的不行,好在后来试了几次,又出来了。”

    于是想明白了,要是顺着这甬道一直走,走到最后,也许会走到凤子岭那个扎营的地方,到那个时候,就能和朋友们见面了。

    “我就走啊,走啊,一边走一边看……”

    他停顿了一下。

    木代心里透亮:“你是什么时候忍不住停下来的?”

    曹严华很不好意思:“我看到我胳膊下夹了个盆,在爬屋顶。”

    他当年逃婚,跟家里闹的十几年不见面,上次回曹家村,又听人嚼舌讲起曹金花,说是受了他的拖累,气的一直没嫁人。

    “现在想想,何必呢,犯得着为那么点小事搞得父子反目吗,有什么话,不能有商有量敞开了说呢。”

    他一个犹豫,一脚踏进了波影。

    没有上房,也没有敲盆,但跟曹老爹的“沟通”以失败告终,原意是要“敞开了”谈,但敞了才只一半,曹老爹就抡了擀面杖,追得他满院子跑。

    “反了你了,”曹老爹说,“金花大妮儿跟你多合适,白白胖胖的好生养。家里还有拖拉机,以后结了亲家,犁地拉货,还能经常借来用。”

    木代哎呦一声,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真是夏虫不可以语冰也,”曹严华文绉绉地说,“小师父,沟通不来,就是沟通不来,这代沟,都深到地心去了。我当时想,山里还是太闭塞了,眼界太窄,还是应该去大城市见识一下。”

    木代心里一动:“所以你还是逃家了?”

    “留了字条,说要进城打工。”

    顿了顿又说:“走之前,我找金花妹子聊了,我觉着吧,拍拍屁股就跑,不是大丈夫所为,不想娶就是不想娶,我得跟人说清楚。”

    木代点头:“然后呢?”

    “聊的挺好啊,我还鼓励金花妹子到外面走走,别总守着曹家村,她起先有点害怕,说自己文化低,到了外头怕吃不上饭,我说,没文化可以学啊,外头什么工种都需要,扫地洗碗做促销,卖房卖保险,什么不行啊。”

    他得意洋洋的,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小师父,有一件事,我太师父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

    “什么事?”

    “我没当贼啦!”他兴高采烈的,“我眼看着我要误入歧途,赶紧冲进去悬崖勒马了,我当时想着,我是以后要收伏凶简的人,思想品德不能不好啊,我跟我三三兄不一样,三三兄流落街头的时候年纪小,坑蒙拐骗是为了活命。我呢,有手有脚的,干什么都能赚钱,累就累点呗,干嘛要偷呢,对吧。”

    木代的心头升起一丝异样。

    曹严华的人生,已经改了,很早就改了。

    她试探性的问:“那你后来,拿什么谋生的?”

    “打工啊,我在酒吧和凤凰楼,不是都帮过忙吗,跑堂、后厨,我都做得来啊。”

    木代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想了想又问他:“你是来索道找我吗?”

    如果曹严华跟她怀着一样的心思,那相遇的时间,应该是白天啊,整个白天,她都在索道上,没看见罗韧,也没看见曹严华。

    这一问,居然把曹严华给问住了。

    他张口结舌的,想了一会才说:“不……不是,小师父,我好像是出来……散步的。”

    最后三个字,说的声音很小,有点心虚。

    “我出来散步,看到索道,心里怪怪的,总觉得,这个索道跟我有关系,我就绕着多走了两圈,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你了,我就……就冲过来了。”

    木代试着去捋顺他的话:“你只是出来散步?”

    曹严华紧张:“是。”

    “散步的时候,你根本没想着要找我,也没想着,要去聚散随缘找我们?”

    曹严华尴尬,但头点的很笃定:“是。”

    木代的脊背上泛起寒意,忽然对着车流大叫:“小七!出来,小七!”

    半空中掠过怪异的笑声,小七的身影好像自远处窜上天际,再没出现了。

    木代拉曹严华:“走。”

    两个人,一起退回到甬道,但没有路了,前面是石壁,波影只剩下紧挨着的下一幅,那是聚散随缘。

    曹严华有点紧张:“小师父,怎么回事啊?”

    木代伸手去拭面前坚实的石壁,说:“过不去了,到头了。”

    ***

    过不去了,到头了。

    小七说了一些真话,说的更多的,是假话。

    ——观四蜃楼,不是重新经历人生,而是把人生的无数种可能,都当成模块一样来拼接。就如同当年在育幼院,霍子红可以收养她,那是模块a,也可以不收养她,那是模块b。

    观四蜃楼,像一个魔方,把不同的模块翻转。

    起初,小七建议她,不要插手,闷头往前跑,她如果那么做了,对波影看都不看,她的终点,会是一个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场景。

    但是插手了,也会有风险,人生的轨迹线会奇迹似的一致,也会决然不同。

    曹严华说,“小师父,我好像是出来散步的”,又说“心里怪怪的,总觉得这个索道,跟我有关系”。

    曹严华不想再当贼,改变了人生的一部分,于是,与此同时,他忘掉了真实世界里五个人的一些事,忘掉了和木代在索道初遇,忘掉了丽江的那间聚散随缘,只在心底留有最朦胧的印象,直到巧合似的,看到了木代本人——对他来说,木代是真实世界的提醒。

    所以,为什么那么多人试过,但走不到终点?因为插手和不插手,都同时带来巨大的风险,五个人同时下一盘棋,棋局一定会面目全非。

    木代嘴唇嗫嚅着,往来路去跑,才刚跑了两步,砰的再次撞上石壁,痛的跌坐在地,曹严华赶紧过来扶她,木代却没有动,半晌,嘶哑着嗓子吼了一声,拳头重重砸在地上。

    前路也封死了,走过的路,不能再回头。

    曹严华很慌:“小师父,怎么了啊?”

    回不去了,改不了了,只剩下一副波影,不能再自由穿梭到过去的情境里去了,不能去找万烽火或者马涂文打听罗韧,也不能通过波影进入到遇到红砂的那个未来,她和曹严华的轨迹线互相碰撞的地方,虚幻消退,现实来临,这新一重的现实,就是她们的终点。

    曹严华陪着她在狭小的山壁间坐了一会,波影在面前闪,影光镀到两个人的脸上,过了会,曹严华说:“小师父,我们进去吧。”

    木代疲惫的起身,任由曹严华拉着,迈进这最后一重波影。

    游人真多,挨挨挤挤,吆喝声不绝于耳,木代一直在想罗韧,他的人生,想改动的地方,很多吧。

    他想救回叔叔罗文淼,想让聘婷不被凶简附身,想让塔莎平安活着,想让菲律宾的一众兄弟不要白白赴死。

    再来一次的机会,谁不想把握呢,连曹严华都想修正那些“拍拍屁股就走,不是大丈夫所为”的小遗憾,更何况是死生大事?

    木代低声喃喃:“可是,你不能把我改没了啊。”

    酒吧的外墙已经装饰好了,形状颜色各异的酒瓶子,阳光下泛着灼目的光,推开门,那个染白头发的调酒师在练甩杯,阵地从吧台内转到了吧台外,厅里的桌椅都被他旁挪,占着个偌大的场子开落转合,像个跑江湖卖艺的。

    曹严华茫然:“我三三兄呢?”

    话还没落音,张叔的大嗓门从旁亮起:“小老板娘回来了啊。这个小胖哥是谁啊?”

    木代勉强笑了笑,说:“这个……是来酒吧打工的。”

    张叔笑出声来:“也真稀奇了,又来一个打工的,前两天来了个姑娘,死乞白赖要打工,老板娘说酒吧不招人,结果那姑娘说不要钱,倒贴也干!”

    木代奇怪:“谁啊?”

    楼梯上传来尖叫声,木代抬头,看到久违的红砂,像一阵风一样卷了过来,尖叫声不停,撞翻了调酒小哥,甩杯骨碌碌溜到了墙角。

    曹严华也大叫:“红砂妹妹!”

    他张开双臂,满心欢喜地迎上去,到近前时,炎红砂身子一矮,从他胳膊下钻过来,来势不减,几乎是直扑过来抱住了木代。

    木代没站稳,砰的撞到身后的桌子上,然后艰难地伸手去推她:“红砂,腰,腰,我撞着腰了。”

230|第⑥章() 
和木代一样,炎红砂由凶简陪着进了观四蜃楼。

    和曹严华一样,炎红砂觉得凶简满嘴鬼话,并不可信,但和曹严华不一样的是,她不好意思动手打。

    “那个凶简,”她说,“卖萌卖傻的,和我说话的时候,还用小孩子的口气。江湖老话,伸手不打笑脸人啊,它脸皮又厚,骂也骂不走。”

    于是就由着它跟了。

    这凶简,像话唠一样,一路就没住过嘴。

    “说话也前后矛盾,一会催我走,说时间不够,一会又让我停,让我进到波影里做点什么,我真是被它搞的脑袋都大了。”

    果然,到了红砂这里,凶简又是一套说辞,曹严华糊涂了:“那到底哪句是真的啊?”

    木代想了想:“事情的关键不是真话假话,凶简的目的不是撒谎,而是把整个局给搅乱。”

    “就像一道题,五个部分,大家都解对了才是对,一个人错了,全盘皆输。”

    “所以这一路上,凶简根本就是随心的去讲一些话,真假都无所谓。而且我觉得,它们一路都在互相通气。”

    炎红砂恨恨:“对,难怪它们嘻嘻哈哈,跟猫戏耗子一样,一定是互相通气,即便你走对了它也不着急——只要把另外的人引错了就好。”

    木代问炎红砂:“你改了什么?”

    炎红砂忽然不说话了,过了会,她眼圈慢慢红了。

    说:“木代,我想让我爸爸妈妈不要出车祸。”

    虽然从小到大,有爷爷和叔叔百般疼爱,但对于失去双亲这件事,炎红砂始终心里有个结。

    “我看到车祸发生之前,爸爸在开车,妈妈抱着我坐后排。我忍不住,就进到波影里去了。凶简跟我说,我可以附到当初的那个小红砂身上。”

    炎红砂就那么做了。

    “我妈妈抱着我呢木代,我觉得我是这辈子第一次被她抱,感觉真好,妈妈身上好香。”

    她贪恋似的深吸一口气:“我妈妈长的比我漂亮多了,跟她比,我就是长歪了的。”

    可她到底也没能改变什么。

    “太小了,那个时候,才一岁多点,不会讲话,就算附到小红砂身上,也说不出话来——多少话,冲出喉咙,只是歇斯底里的大哭。”

    “妈妈一直哄我,爸爸也一再回头,问是不是饿了,是不是生病了,一来二去的就分了心,然后……车祸就发生了。”

    炎红砂双手捂住眼睛,一直吸鼻子,鼻头红红的,木代伸出手去轻轻帮她拍背,有簌簌的细沙落在她赤*裸的脚面上——与之前不同,这一趟,即便在波影里,漏斗也开始漏沙了。

    木代有些不安。

    过了好一会,炎红砂才继续说下去:“我倒是没事,妈妈拿身体护住我了。”

    出事的时候,她还太小,这许多年,对父母的记忆一直模糊,问爷爷炎老头,炎老头一直说的含糊,大意是,车祸,你爸妈都去了,你命大,天没收。

    平淡的描述,远不如亲历来的震撼。

    曹严华劝她:“红砂妹妹,你别难过了。”

    炎红砂抹了一把眼泪:“没难过,我挺高兴的,我妈妈那么爱我,拼了命让我活着,我觉得我挺有福气的。”

    “可是,我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父母的死,明明是早就发生的,为什么现在,搞得像是因为我的随意干涉才造成的。”

    “所以,我没敢再做任何事情了,不管那根凶简怎么唠叨我,我都一直埋头往前走,反正,我也没什么遗憾的事要去弥补,直到……”

    木代轻声插了句:“直到遇到你叔叔那件事?”

    炎红砂咬了咬嘴唇:“我不想让叔叔死,我叔叔虽然浪荡、不求上进,几乎败光了家产,但对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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