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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看见傅凉荆的身躯猛地震动了一下，面上的表情有些痛苦，先前眼里的清明也正在渐渐涣散，正惊讶中，又见他片刻恢复了正常。

　　她闻见空气中，似乎有些什么特别的味道。

　　“他对你好吗？”

　　沉默的半晌，傅凉荆突然开口，好像也不想再维持这样的气氛。

　　展颜一愣，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和柳独欢的关系，但却没有解释，微笑的点了点头。

　　“你幸福吗？比和我在一起幸福？”

　　每问一句，他的声音便越沙哑，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展颜心里颤了颤，却依旧点头。她本来就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牵连不是吗？

　　然后他便看见傅凉荆笑了，垂着眸对她说：“你帮我拿一些笔墨纸砚来吧。”

　　尽管声音很平淡，展颜却能听见低压的颤抖。她没有问他要干什么，依他吩咐将纸笔放在他面前的桌上，便见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拿起笔奋笔疾书起来。

　　在他写字的过程中，她感觉空中那奇怪的味道越来越浓。终于，他放下了笔，将那张写了字的纸张放到了她面前。她看见上面两个醒目的打字。

　　休书。

　　“就当送给你们孩子的礼物，江展颜，以后，我们没有关系了。”

　　展颜抓着那张纸，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这个自己一直以来都想要摆脱的人，如今终于一纸休书放自己自由了，本以为这次再见到他，是

　　自己清闲生活的结束，没想到，却是永久的放逐。

　　“谢谢。”

　　她将休书收进自己的袖口，想说什么，却终是拖出这两个字眼。

　　傅凉荆摆摆手，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他的声音已经很低哑，仿佛在忍受着什么痛苦，展颜感觉到不对劲，起身走到他身边，道：“你怎么了？”

　　没想傅凉荆却一把推开她，右手紧紧抓在木桌上，低吼道：“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傅凉荆，你到底怎么了？”

　　展颜肯定他肯定不对劲，踉跄了几步便要走过来，却在这时，他看见他身上，本来干净的地面，此时已经是血迹斑斑。而他垂下的左手，深红的血液正如小溪流一样，顺着袖口，手指，滴落到地面。

　　此时的她早已顾不得惊讶，两三步上前便要查看他的伤口，手指刚碰到他手臂的时候，傅凉荆却突然抬起头来，原本深黑的眼眸此时却是血红，像只失去神智的野兽，恐怖而狰狞。


　　他的手狠狠掐住展颜的脖颈，提着她将她抵在墙壁上，收缩的手指隔绝了空气，展颜瞬间变得窒息，蹬着腿却挣扎不开，呼吸越来越困难，大脑越来越眩晕，眼前全是密密麻麻的黑点。

　　袖下双手艰难的移动，可捏着那马上就可以杀死眼前要自己命的男子的毒药，她心里却迟疑了，犹豫了，如何也下不去手。

　　千钧一发之际，有身影破窗而入，鬼魅一般的身影移到傅凉荆身后，然后毫不留情的一掌劈下，将他敲晕过去，展颜终于得救，顺着墙壁滑下，跪坐在地面喘息不止。

　　“夫人，你没事吧？”

　　有人上前将她扶起来坐下，又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好半天展颜终于回过气来，抚着胸口道：“碧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碧霄将傅凉荆扶到内阁的床上躺下，面对展颜的询问，迟疑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

　　“夫人，我让你看一件事情。”

　　展颜也不推脱，疾步走到床边，便见碧霄小心翼翼抬住傅凉荆的左手，掀开了他深黑的袖下，将袖下的手臂展露在展颜面前。

　　那是一条血迹斑斑的手臂，到现在都还在汨汨冒着血，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伤口，显然是用利刃造成，既有新伤也有旧伤，说是旧伤其实也不没有很久，因为所有的伤口都还未结痂，唯一的区别是有些在流血，有些只是翻出了血红的肉。

　　整条手臂，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展颜握紧手指，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颤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碧霄苦笑了一声，一边替傅凉荆止血上药，一边缓缓答：“为了不伤害夫人。”

　　直到伤口不再流血，碧霄终于站起身来，替傅凉荆盖好被子，将展颜引到了帘外坐下。她面色有些悲戚，看着展颜道：“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听过一种蛊，叫做绝情蛊。”

　　展颜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她便听见碧霄细细的，却满含了戚戚的声音。

　　“楼主被夫人的朋友，也就是北邙魔教的堂主孟倾，中下了绝情蛊。身中此蛊，面对心爱之人会失去神智，对其心生杀意，在绝情蛊的控制下伤害对方，甚至要对方的命，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对心爱之人用情程度，失控便会越厉害。”

　　“两年前，也就是前夫人被杀的那日，楼主便是受了绝情蛊的影响，伤害了夫人，可是那之后，夫人便消失了，楼主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两年来，楼主一直不敢派人来寻找夫人的踪迹，因为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来见你，伤害你，做出让他后悔一生的事。”

　　“但是，就在前几天，楼主突然让我追寻夫人如今身在何处，并快马加鞭赶了过来。那日，我们在竹林看见夫人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第一反应是拦住楼主，不让他靠近你，但他竟然控制住自

　　己，亲手将你送到医馆，照顾你，直到确认夫人没有性命危险。”

　　展颜握住茶杯的双手狠狠一震，竟然是他救了自己么？

　　碧霄并未察觉展颜的异常，或许是察觉了，觉得没有询问的必要。

　　“为了不被绝情蛊控制失去神智，楼主每隔一段时间便在自己手臂上划上一刀，通过痛楚来刺激自己的神智，和夫人在一起的所有时间，楼主都在无止尽的伤害自己。而为了遮住血腥味，楼主在自己袖中放了透骨香。”

　　展颜终于想起方才空气中那奇怪的味道是什么，竟然是透骨香合着血腥味！她一直知道，两年前的事情应该是有什么蹊跷，但她觉得没有证实的需要。可是，真相的背后，总是那么残忍，他为了她，竟然如此痛苦。

　　“夫人是不是惊讶自己的伤势为何会恢复的那么快？那是因为楼主将回春丹给你服用了，夫人是江家的人，应该知道回春丹是什么东西，但是，夫人你知道，回春丹是用来给楼主吊命了么？”

　　在展颜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中，碧霄眼眶已经有些涩涩的疼。

　　“楼主还剩不到半年的时间，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急着来见你的原因，身中绝情蛊的人，如果三年之内不杀死下蛊之人，便会枯竭而死，在这三年内，还必须用回春丹治疗被毒蛊伤害的身体，否则，就算三年之内杀了那人，楼主已然活不长，那颗回春丹，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后一颗。”

　　“啪！”

　　终于再也握不住那茶杯，仿佛在沸水里煮过一样烫，手指颤抖的厉害，茶杯在地面上碎成几块，深绿的茶水顺着地面缓缓流向四面。

　　所以他才会问自己幸不幸福，所以他才会给自己一纸休书，所以，他原来是这样保护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从桌子上的椅子上砸下来，受了内伤……

　　收拾的时候，化妆水倒下来，全部流到了电脑里面，它继续内伤……

　　电脑兄，小弟对不起你！！！

　　你们知道我更新迟的原因了……看文愉快


40．抉择与离开

　　

　　面对展颜的咄咄逼问，柳独欢只得连连干笑，泛白的指关节绞着垂下的衣角，表明他此时无限纠结的心理。

　　“我也是为了丫头你好啊，你本来就不想见到他，所以，所以我才不想让你知道他出现嘛……”

　　“阿愿怎么会来？”

　　“我是想火上浇一点油来着……”

　　“柳独欢！”

　　展颜从来没有连名带姓这样叫过他的名字，平日里嘻嘻哈哈叫着大叔，只让他以为眼前这个清冷的女子其实是没有脾气的，做好了面对暴风雨袭来的准备，却见她语气蓦然软了下来。

　　“你有法子可以解绝情蛊吗？”

　　心里松了口气，柳独欢戴罪立功似的点头。

　　“有有有，我这就帮你去把下蛊的那个人杀了，你心上人保证立马活蹦乱跳的。”

　　展颜咬了咬唇，面色有些苍白。

　　“我是说，除了这个办法……”

　　柳独欢眼珠子一转，蓦然想到什么，看展颜的眼神不禁复杂起来。他围着桌子走了一圈，叹了口气，带着丝丝怜悯。

　　“他们两个之间，一定要死一个，丫头，你保谁？”

　　平日见惯了风轻云淡的展颜，此时却见她闻此言后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抓住了桌沿，铁定会倒下去。

　　“绝情蛊的厉害，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照你说，混蛋楼……哦不，傅凉荆的最后一颗绝情丹已经给你服用，那么，能不能熬过最后半年，都还是未知数，照这么来说，其实不用你选，傅凉荆死的机会更大一些。”

　　柳独欢此时也收起了调笑，颇有些一本正经，看着他每吐一个字，展颜的面色便白一分，心里不禁满是心疼与担忧。

　　“真的没有办法么？”

　　“有，只要他不动情，绝情蛊对他就没有危害。”

　　不动情么？展颜心头一颤，嘴边溢出一丝苦笑。原来，竟是自己害了他。

　　“丫头，你心里有他。”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柳独欢的声音有些幽幽的发凉，让人听不出感情。

　　“感激和内疚罢了。”

　　她想起方才碧霄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只觉心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窒息。

　　“如果以前楼主对你造成了难以弥补的伤害，那这两年的痛苦，就算是惩罚，也该够了，夫人，

　　不要再恨他了。”

　　恨他？不，自己从来没有恨过他，对所有人，不管伤害自己的，还是厌恶自己的，从来都没有恨过，心都没有了，如何去恨一个人？

　　可是，就是这种从不在乎，冷淡到可以将人冻僵的态度，才会更让她受伤吧。

　　袖下双手紧握成全，展颜眼里迸发出一种决绝的光芒。


　　“一定会有办法，我不相信没有人办不到的事。”

　　柳独欢还想说什么，但看展颜如今的态度，知道是说什么也没作用了，只得心里暗叹了一声情爱害人。

　　门外响起赞扬的畅笑，木门被推开，公玉齐快步走了进来。

　　“对，没有人办不到的事，就冲着展颜你的坚决，我公玉齐帮定了。”

　　柳独欢早在公玉齐走进来时便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蹦得老远，听他如此说，眼里不禁带了丝疑问。

　　“据我所知，金楼和中原各大门派已经前往北邙，准备最后一举击败魔教，那楼主估计没几天也要前去了，现今最主要的事情，是再寻到一颗回春丹，解蛊之事，尚有半年的时间。”

　　展颜抿唇，问道：“公玉公子知道何人手中持有回春丹？”

　　金楼倾尽全力，也才寻到四颗，展颜知道，这东西是有多珍贵。

　　“不知展颜有没有听过玉蝶儿这个名字？”

　　展颜倒是一脸平静的摇了摇头，柳独欢此时却是面色大变，上前两步拽住了公玉齐的领子。

　　“你胡说什么？玉蝶儿死了十几年了。”

　　公玉齐哀怨的看了柳独欢一眼，语气却不变。

　　“阿欢，说到你的仇人，你也不用这么大反应吧，何况，我也没说他还活着呀。”

　　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柳独欢面目厌恶而怨恨，展颜从我见他情绪有过这么大的起伏，不禁疑惑的看了公玉齐一眼。

　　“当年玉蝶儿被你伤的只剩一口气，为了活命吞下回春丹，结果反倒一命呜呼了，那东西，本来

　　就不能治要死不活的人，药性那么大，他根本来不及消化便咽气了。”

　　“你是说，在玉蝶儿的尸身内，可以找到回春丹？”

　　展颜有些愕然，怎么也想不到公玉齐提供的消息竟是这样。

　　“对啊，虽然有点恶心，但是只要能救人命，哪怕是粪坑里挖出来的都是宝贝。”

　　“你如何知道这件事？”

　　柳独欢依旧不相信，公玉齐只得摊手。

　　“因为他死的时候被我师傅看见了。”

　　柳独欢似乎是相信了，放开公玉齐，随后坐到了展颜对面，面色凝重道：“我知道无论如何你都会走这一遭，我劝不了你，所以这次，我不能陪你去了，名剑山庄的三小姐和你关系似乎不错，

　　你带上她，可能会容易一点，这毕竟是挖人祖坟，毁其尸身的事，一定要小心为妙。”

　　展颜眨眨眼，知晓这玉蝶儿和柳独欢之间一定有什么恩怨，但既然他不提，便也不问，只点了点头，便又听柳独欢道：“这消息是你告诉展颜的，所以这趟，你必须陪她去。”

　　这话，是对公玉齐说的。


　　“当然。”

　　公玉齐挑了挑嘴角，展颜看过去，却不知为何，感觉到一丝危险和阴狠。

　　商量定后，公玉齐派人拿着展颜的书信前往名剑山庄，通知凤栖沐，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柳独欢这么说，一定有他的原因，展颜也不多问。

　　第二日，傅凉荆方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拽着床边离火的衣袖，惊恐道：“我昨日是不是伤了她？”

　　“碧霄及时赶到，夫人并没有事，楼主不必担心。”

　　放下心来，傅凉荆面上闪过一抹苦笑，转瞬即逝，随后便起身。

　　“走吧，是时候离开了。”

　　这话刚落，木门便吱呀一声打开，抬眼望去，竟然是展颜走了进来，神情淡漠的看着他。

　　“要走了吗？也好，一路小心。谢谢你的礼物，阿愿很喜欢。”

　　傅凉荆低着头，离火压住他的手臂，防止他继续伤害自己，再抬眼时，门口已经没有了人影。

　　她走了。

　　脑海里浮现这三个字，傅凉荆本以为自己会很难受，很悲痛，但此时的他，却平静的吓人。整理，上马，离开，他甚至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如来时那样，离开了这个温柔水乡。

　　暗处的倩影缓缓走出，长呼一口气。

　　“最好将我忘了，便不会再痛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玉蝶儿：尼玛的，老子死了还打老子的主意，作者，当心晚上来找你！

　　作者：不怕，我有大叔，大叔，来，抱一个，蹭蹭。

　　柳大叔：滚……


41．悲痛的过往

　　

　　傅凉荆走后大概六七天，展颜终于等来了凤栖沐，两人两年未见，要说的话特别多，但是因为时间紧迫的问题，只得边上路边说了。

　　令展颜没想到的是，凤九黎竟然也跟着来了，和两年前不同，少了一份轻佻，多了一份睿智。柳独欢在傅凉荆走后的第二天便离开了陵嘉，走之前一再重复让展颜不管去哪里都要把阿愿带上，博颜一笑的两名头牌先后离开，曾经声名大振的青楼也渐渐低靡下来。

　　马车内，凤栖沐将阿愿提在手上，不可置信的尖叫道：“天啊，展颜，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个女儿，竟然还不是傅凉荆的！红杏出墙是要被浸猪笼的！”

　　展颜一头黑线，将阿愿抱过来，揉了揉她被凤栖沐抓红的手臂，无奈道：“他已经给了我休书，不算是婚外恋。”

　　“不行不行，你怎么可以抛弃楼主，休书呢，给我给我，我替你撕了它。这么好的男人你竟然不要，你眼睛是瞎的啊，他为你做那么多，连我都感动的要死要活，你说你……”

　　“娘亲，这个姑姑好聒噪。”

　　阿愿嘟着嘴，一脸不满。

　　“娘亲也这么觉得。”

　　凤栖沐：“……！”

　　展颜安慰了阿愿几句，让她和公玉齐一起骑马玩，阿愿高高兴兴的出去了，展颜才扶着额头开口。

　　“阿愿不是我亲生的，她爹死在我面前，让我帮忙照顾她，我不希望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你也别告诉她。”

　　听见这句话，凤栖沐才拍了拍胸口，以示放心，展颜嗤笑，啧啧两声。

　　“这还没嫁呢，就一心向着人家了，朋友啊，永远敌不过爱情。”

　　凤栖沐知她说的是乾天的事，脸上一红，却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将两年来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展颜。

　　无非是她多么多么喜欢乾天，但乾天又多么多么的避她不及，她为乾天做了多少多少事情，但人家丝毫不领情，还板着脸说不想麻烦姑娘。再加上那个一心不希望她和乾天在一起的大哥凤青舟，凤栖沐的爱情路，坎坷不已。

　　“前几月大哥领着庄内的剑士和金楼的人都已经前往北邙了，这次的对战估计是不死不休，我给乾天做了一个平安符交给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