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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鸟-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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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的忏悔,他是会宽恕的。你知道,他曾经宽恕了那些伟大得多的圣徒,以及名符其实的恶棍所犯下的罪孽。你认为恶魔撒旦就不会被宽恕?他在他反叛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宽恕了。他之所以遭罹地狱之苦的命运,是他自己的过错,不是上帝要这样的。他不就是这样说的吗?‘宁是地狱之王,不作天堂之仆!’因为他不能克服自己的傲慢,不肯使自己的意志服从加一个人的意志,尽管那另一个人就是上帝本人。我不想看到你犯同样的过错,我最亲爱的朋友。人情味是你所缺少的一种素质,但这正是造就一位大圣人一或一个伟大的人的素质。在你没有把宽恕这种事留给上帝上去做之前,你是不会获得真正的人性的。”
那坚定的脸庞抽动了一下。“是的,我知道您是对的。毫无疑问,我必须承认我的现状,努力成为一个更好的、把我身上现存的这种傲慢彻底根除的人。我忏悔,因而我将坦白,等想宽恕。我确实感到痛悔。”他叹了口气;他的眼神流露出了他那审慎的语言所不能表达的——在这个房间里无法表达的——内心冲突。
“但是,维图里奥,从某种意义上,当时我是无能为力的。我既不能毁灭她,又不愿这灭顶之灾落到我的头上。当时,似乎不存在着选择的问题,因为我确实爱她。这不是她的过错,我从来没有想把这种爱情发展到肉体的程度。你知道,她的命运变得比我的命运更重要了。在那一刻之间,我总是首先考虑到自己,认为我比她更重要,因为找是一个教士,而她则是低人一等的人。但是,我明白我要对她的生存负责……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本来可以让她在我的生活中消失的,可是我没有这样做,我把她珍藏在我的心中,而她已知道这一点。倘若我真的把她从我心中驱除,她是会知道的。那样,她就会成为我无法影响的人了,”他笑了笑,“您知道,我已经坦白了许多情况,我稍稍尝试了一下我自己创造出的东西。”
“就是那玫瑰吗?”
拉尔夫大主教的头往后一仰,望着那制作精巧的大花板以及大花板上那镀金的装饰和莫兰诺吊灯。“那还能是谁呢?她就是我唯一企图塑造的人。”
“那么她,这朵玫瑰将会安然无恙吗?你这样做不会比拒绝她使她受到的伤害更大吧?”
“我不知道。维图里奥。我希望我知道就好了!那时,好像那样做是唯一可行的。我没确普罗米修斯①那样的先见之明,卷进狂热之中使一个人的判断力极低,此外,那也简单……就发生了!不过我想,也许我所给她的,她大部分都需要,认识到了她作为一个女人身份。我并不是说她不知道她是一个女人。我是说我不知道。要是我第一次认识她时她是一个女人的话,事情也许就是另一个种样子了,可是我认识她的许多年中,她只是个孩子。”
①希腊神话中的神祗,因把天火偷给人类而受到了宙斯的惩罚,被锁在高加索的悬崖上,每天有一只鹫鹰啄食他的肝脏,然而他的肝脏旋即长成,直到有人自愿替他受罪为止。——译注
“拉尔夫,你的话听起来倒挺一本正经,而不像是做做了接受宽恕的准备。这很伤感情,对吗?你是能够有足够的人性去屈服于人类的弱点的。这件事确实是由于高尚的自我牺时精神才做出来的吗?”
他吃惊地望着那双黑如深潭的眼睛,看到那双眼睛中反映出了自己的身影,象是两个身量极小的侏儒。“不,”他说道。“我是个男人,就象男人一样在她身上发现了我未曾梦想到的快乐。我不知道一个女人的感觉是那种样子。也不知道女人会成为厚欢极乐的来源。我曾想过永远也不离开她,这不仅是由于她的身体,也是由于我就是愿意和她在一起——和她谈话,或不和她谈话,吃她做的饭,向她微笑,分享她的思想。只要我活着,我就会思念她的。”
那灰黄|色的苦行僧的面容匪夷所思地使他想起了梅吉在离别的那一刻时的脸;流露出了精神上的重负,但是,尽管那脸上带着重重心事,哀伤和痛苦,依然显出要坚决走到底的神情。他了解什么呢?这位穿着红绸衣的红衣主教唯一醉心的人性似乎就是钟爱他那只没精打采的埃塞俄比亚猫。
“我不能忏悔我和她在一起的那种方式,”由于红衣主教没有开口。拉尔夫便接着说道。“我忏悔我打破了像我生命一样神圣和具有约束力的誓言。我再也不能以一如以往的那种见解和热情来履行我教士的责任了,我心怀凄楚地忏悔。”但是梅吉呢?在他说到她的名字的时候,他脸上的那种表情使维图里奥红衣主教的思想又斗争了起来。
“忏悔梅吉就是杀害她。”他把疲倦的双手捂在眼睛上。“我不知道这话是否说清楚了,或是否接近于说出了我的意思。我似乎一辈子也无法充分表达出我对梅吉的感觉。”在红衣主教转过身去的时候,他从椅子上俯身向前,看见自己那一对身影变得大了一些。维图里奥的眼睛象镜子;它们将看到的东西反射回来。丝毫也看个到它们背后的东西。梅吉的眼下恰好相反,它们可以直窥深处一直看到她的灵魂,“梅吉就是一种天福,”他说道。“是我的一个神圣的东西,一种不同的圣物。”
“是的,我理解,”红衣主教叹了口气。“你这样的感觉很好。我想,在我们上帝的眼中,这将使大罪减轻。为了你自己的缘故,你最好去向乔吉奥神父忏悔,不要向吉勒莫神父。乔吉奥神父不会曲解你的感情和你的推论。他会看到真相的。吉勒莫神父的认识能力差一些。也许会认为你由衷的忏悔是有问题的。”一丝微笑像淡淡的阴影一般掠过他的嘴角。“我的拉尔夫,他们,那些倾听所有这些忏侮的人,也是男人。只要你活着,就不要忘记这一点。只有在他们从事教士职业的时候,他们才是上帝的容器。除此之外,他们也都是男人。他们所给予的宽恕是来自上帝的,但那些倾听和判断的耳朵都是属于男人的。”
门上传来谨而慎之的敲门声;维图里奥红衣主教默默地坐了下来,望着被瑞到有镶嵌装饰的桌上茶盘。
“你知道吗,拉尔夫?从我在澳大利亚的那些日子起,就养成了喝午的习惯。他们在我的厨房的里把茶弄得相当不错,尽管一开始他们还不习惯。”当拉尔夫大主教向茶壶走去的时候,他自己动起手来。“啊,不!我自己来倒。使我能开心地当‘母亲’。”
“在热那亚和罗马的街道上、我看到了许许多多穿黑衫衣的。”拉尔夫大主教一边望着维图里奥红衣主教倒着茶,一边说道。
那是领袖①的特殊追随者。我的拉尔夫,我们将面临一个极其困难的时期。教皇毫无动摇地认为,教会和意大利世俗政府之间没有任何龃龉,而他在这个问题上也像在其他所有问题上一样,是正确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必须保留对我们所有的儿童以帮助的自由,哪怕是出现一场意味着我们的孩子将以天主教上帝的名义发生分裂、互相厮杀的战争。不管我们的心和感情站在哪一方,我们必须永远尽力保持教廷超脱于政治意识形态和国际争端。我希望你到我这里来,是因为我相信,不管你眼睛看到了什么,你脑子里的想法是不会形诸于色的,是因为你具备我所见到过的最佳的外交头脑。”
①法西斯统治时期对墨索里尼的称谓。——译注
拉尔夫大主教苦笑着。“不管我这个人怎么样,您还是要继续我的生涯,对吗?我真不知道,假如我不是碰到您的话,我将会怎样?”
“哦,那你会成为悉尼大主教的,这是一个非常好、非常重要的职位,”红衣主教粲然一笑,说道。“便是我们的生活道路并不是由我们掌握的。我们当年能相遇是命该如此,就像我们现在注定要在一起为教皇工作一样。”
“在这条道路的尽头我看不到成功之望,”拉尔夫大主教说道。“我认为,结局终将是那种永远公正的结局。谁都不会喜欢我们的,所有的人都将谴责我们。”
“这个我明白,教皇陛下也明白。但是我们别无选择。然而什么也不能阻止我们私下为领袖和元首①早日垮台而祈祷,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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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指希特勒。——译注
“您真的认为将要发生战争吗?”
“我看不出避免这场战争的任何可能性。”
红衣主教的猫轻手轻脚地从一个充满阳光的角落里走了出来,它刚刚在那里大睡了一觉。它跳到了那鲜红的、闪闪发光的衣襟上,动作有些拙笨,因为它太老了。
啊,谢芭!向你的老朋友拉尔夫打个呼招,你曾向我表示过你宁愿要他。”
那凶恶黄眼睛蔑然地注视着拉尔夫大主教,随后便合上了。两个人都纵声大笑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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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德罗海达有了一台无线电收音机。文明进步终于随着澳大利亚广播委员会的广播电台来到了基兰博,群众的乐趣中终于有了可与共有电话线相匹敌的东西。这台无线电是个装在胡栎木盒子中的挺丑陋的玩艺儿,它放在会客店里的一个精巧的小橱上,提供电源的汽车干电池藏在下面的餐具橱里。
每天早晨,史密斯太太、菲和梅吉都要将它扭开,收听基兰博地区的新闻和天气预报;每天晚上,菲和梅吉都要把它扭开收听澳大利亚广播委员会的国内新闻。它在一瞬间就把边区连接在一起了,多么奇怪呀。可以听到这个国家每一部分发生的洪水、水灾和降雨的消息,听到动荡的欧州和澳大利亚的政局,用不着老布鲁伊·威廉姆斯和他那陈年的报纸了。
9月1日,星期五,在广播国内新闻的时候,报道了希特勒已经侵入波兰的消息,只有菲和梅吉在家里听到了这条新闻,她们两人都没有注意。几个月以来,就已经有关于欧洲的种种揣测了;此外,欧洲是在另外一个半球,和德罗海达毫无关系;这里就是荡荡乾坤的中心。但是,9月3日,星期日的时候,为了听沃蒂·托马斯神父做弥撒,所有的男人都从围场回来了。男人们对欧洲都很感兴趣。菲和梅吉没有想到把星期五的新闻告诉他们,可是,或许已经听到这条新闻的沃蒂神父匆匆离开,到奈仁甘去了。
像往常一样,人们在晚上扭开了收音机收听国内新闻。但是,传来的不是播音员那地道牛津音的悦耳声音,却是罗伯特·戈登·孟席斯总理那斯文的、不会被人误解的澳大利亚嗓音。
“澳大利亚同胞们,我有责任忧伤地正式通知诸位,由于德国坚持其对波兰的侵略,大不列颠王国已向她宣战,其结果,澳大利亚也加入了战争……
“可以认为,希特勒的野心不仅上要把全体德国人民置于其统治之下,而且也要把那些凡是能用武力可以征服的国家都置于这种统治之下,假若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就不会在欧洲安全和世界和平……这是无可怀疑的,无论大不列颠在哪里,哪里就有英联邦全体人民……
“我们赖以支持的那个政权,亦即我们的祖先之邦,将通过我们生产的继续进行,我们以副业和商业的继续进行和保证就业——这就是我们的力量——得到最好的援助。我知道,无论我们现在正在体验着什么样的感情,澳大利亚已准备把战争进行到底。
“仁慈的、怜悯苍生的上帝也许会答应,世界不久就会摆脱这种痛苦。”
客厅里出现了一阵长时间的沉默,短波传来的内维尔·张伯伦通过麦风克向英国人民讲话的声音打破了这沉寂;菲和梅吉望着家里的男人们。
“要是算弗兰克,我们有六个人,”鲍勃打破了沉默,说道。“除了弗兰克以外,我们全都在土地上,这就是说,他们不会希望我们去服役的。至于我们现有的牧工,我估计有六个愿意去。两个人愿意留下来。”
“我想去!”杰克说道,两眼放光。
“还有我。”休吉急切地说道。
“还有我们呐。”詹斯代表他自己和不善表达自己意思的帕西。
可是,他们全都望着鲍勃,他是头儿。
“我们得放明白一些,”他说。“羊毛是战争的大宗用品,不仅仅是用来做衣服的。它可以用来包装弹药和炸药,我敢肯定,它还可以用于我们闻所未闻的一切千奇百怪的东西上;再加上我们有菜牛,可以当食品,老阉羊和母羊可以剥皮、熬胶、取油脂和羊毛脂——这些都是战争物资。
“所以,我们不能走,不能离开德罗海达而随它放任自流,不管我们想做什么。随着战争的进行,我们很难替换到我们将要失去的牧工。干旱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我们的工作是在这儿,在德罗海达。比起参加战斗来,这不那么激动人心,但却是必不可少的。我们将在这里竭尽我们微薄的力量。”
男人的脸都拉了下来,而女人的脸上放出了光。
“要是战争比‘生铁鲍勃’说的时间要长该怎么办呢?”休吉问道,他叫起了总理那举国皆知的绰号。
鲍勃伤脑筋地想着,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堆满了皱纹。“要是局势变得严重起来,仗要打很长时间的活,那我想,只要咱们能雇到两个牧工,就能余出两个克利里家的人。要是梅吉愿意回来参加适当的管理工作,在内围场干活就好了。那将会十分艰苦的,年景好的时候,我们很难应付下来,但是在这种干旱的年头,我估计五个男人加上梅吉,一个星期干七天就能经营德罗海达了。但是这对梅吉的要求就太高了,她还带着两个小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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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勃,要是事情不得不这样的话,也就只能这么办了,”梅吉说道。“史密斯太太费点心照看朱丝婷和戴恩,她是不会介意的。只要发你话,让我参加德罗海达的生产,我就骑上马管理内围场。”
“那时候,能节省下来的两个人就是我们啦。”詹斯满面笑容地说道。
“不,是休吉和我。”杰克很快地说道。
“按理说,应该是詹斯和帕西。”鲍勃慢条斯理地说。“你们最小,当牧工的经验的也最少,但是当兵,咱们大家都没有经验。可你们只有16岁呀,小伙子们。”
“到形势严重起来的时候,我们就17岁了,”詹斯说道。“我们的样子会比现在显得大一些的,所以,如果我们能拿到一封你的信,向哈里·高夫证明以后,我们就会无麻烦地入伍。”
“唔,反正眼下谁也不走。咱们看看是不是能在旱灾、兔灾这年提高德罗海达的生产吧。”
梅吉默默地离开了房间,向楼上的儿童室走去。戴恩和朱丝婷已经睡着了,每个人都躺在一张白漆的儿童摇床里。她没有注意女儿,却站在儿子的旁边,低头把他看了很久。
“感谢上帝,你还是个孩子。”她说道。
差不多过了一年,战争才惊扰了德罗海达这小小的天地。在这一年中,牧工们一个个地离去了,而兔子在继续增加,鲍勃为了使牧场的帐簿与战时的努力显得相称而勇敢地奋斗着。但是,1940年的6月初,传来了英国的远征军从敦刻尔克撤离了欧洲大陆的消息;为了参加第二批澳大利亚皇家武装力量的志愿人呐喊着成千上万地涌进了征兵中心,他们中间就有詹斯和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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