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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千年之花散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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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羽君也懵了,不明白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试探性的问:“只有你掌握了线索……不是么?”
晴暄露出无奈的笑容,轻叹道:“你果然是什么都忘记了,这正是我要问你的问题——我所查到的线索,就落在你身上,你是最后一个可能知道沈惊涛在哪里的人。”
羽君愕然了,片刻之后想明白他所说的意思,却只能更愕然——晴暄所说的人,是真正的湘无双。她就是最后一个可能知道惊涛行踪的人,但是——她不是湘无双,真正的湘无双已经死了!
“湘无双怎么会……我是说我怎么会和沈惊涛……”
晴暄不懂她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失望,解释道:“你的确不认得沈惊涛的,当初我四处查寻他的下落,最后从某处暗岗得到的消息是他曾经出现在一个镇上,遇上一个叫林菱儿的女子,那个女子缠着同他一起上路,也一直照顾着他,他们离开后去了哪里便无处可寻……”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羽君下意识问道,脑中忽而一闪,觉得林菱儿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晴暄看她的神情便知道她应该是有印象,“想起来了么?你曾问过我你身上的伤是何人所伤……那女子,正是林菱儿。你就是最后一个和他们接触过的人,因为你重伤失忆,我才没有继续查下去……”
——是她!羽君一惊,终于将这些片断串在一起——无论惊涛是不是愿意,那女子是照顾着他的人……林菱儿意外卷入某个事件被湘无双所杀,临死却执念不消重伤了湘无双……
阿月曾对陆唯羽说过,朱羽君死后沈惊涛的姻缘将另结,导致她注定独身,送她回来续缘,她却把姻缘结在了病书生身上……即是说惊涛的姻缘并未被改动,那另结的姻缘是谁,会是林菱儿吗!?
如果是林菱儿……如果林菱儿本不该死,却被湘无双杀了……而自己,偏偏附在湘无双身上……圣月曾说,前缘未了……
那一瞬间她仿佛抓住了什么,却终究混乱作一团,理不清。
——是前缘?还是孽债?
疼痛死闪电般在胸口划过,霎时脸色惨白,晴暄紧张的靠过来,“无双!?”
“没事,我没事……”羽君摇摇头,却突然反手抓住晴暄的衣袖,“帮我找!我要找到沈惊涛!一定要找到他!”
靠近了……冥冥中造成了这一切的症结所在,一定就在这些片断之中。
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惊涛!
晴暄微微怔住,他无法理解无双的反应,无双变了太多,也似乎隐藏了太多,已经让他无法揣测。但是他仍旧反握住她的手,点头应道:“好,我立刻去找,你别担心,先好好养伤。”
他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无双……似乎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将香珠儿唤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无双的伤,大夫怎么说?”
香珠儿只是摇摇头,表示瞧不出原因,晴暄叹一句:“这些庸医……可惜孟荷不在庄上……那沈苍澜的事情无双还没作打算?这么久也不见动静,义父那边已经……”
香珠儿依然摇头,“姑娘不是还没作打算,而是不作打算。”
晴暄一顿,“她不想杀沈苍澜?”回想当日义父要她杀沈苍澜时她的反应,他应该已经知道……只是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来臧云山庄?又为什么如此在意沈苍澜?
“香珠儿,你应该明白如果这样下去义父会有什么做法,这件事就算无双不愿意也别无他法……我去找雪狐谈,你只要在无双面前什么也别说,明白么?”
这些事情香珠儿自然是懂得的,点了点头,目送晴暄离开。
晴暄若有所思的施展轻功离去。他分了神,心里有着太过复杂的思绪,才会降低了警觉,没有注意到院子的门外有一道身影,默默看着他从无双的房里离开。
湘无双的来路并不单纯,这个他一直都知道。是晴暄将湘无双引介给王爷,他们早就识得,他也是知道的……可是一个是庄里的贵客,一个是庄上的好友,有必要如此避人耳目悄然相见么?
沈苍澜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算作什么,他想要信任无双,不愿去猜疑。但是,他能说他了解无双吗?心里明明知道,无双之于他,根本无从谈得上了解,更何况信任?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庄主,”屏退下人,孟伯亲自端了茶放在他面前,“老奴始终认为这件事情……湘姑娘脱不了怀疑。”
沈苍澜感到疲惫,靠在椅上,用手轻轻推揉宿醉后少许疼痛的额头,“孟伯,您……真的有办法去怀疑无双姑娘吗?”
孟伯了然一笑,“老奴懂得庄主的意思,湘姑娘的神态举止确与羽君小姐有着说不清的神似,连老奴有时也恍然错觉似乎是小姐回来了……但是,事实始终是事实,不可被感情蒙蔽啊,庄主。湘姑娘虽未必有恶意,但也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这我明白……”
然而这世事,却不是头脑里明白,便都可以解决了的。
他起身走到窗边远远的看着,那消逝在大火废墟中的人是谁,住在侧院中的人又是谁……?
瞬间的恍惚中,却感觉到有凌厉的风一扫而过,练武人的直觉在他的意识做出反应之前已经反射性的侧身,一柄飞刀几乎擦着胸口贴身而过—— 一刀未中,几乎在沈苍澜抄起墙上挂剑的同时,一道白色身影已经从窗口一跃而入,提剑刺来。
孟伯纵然老迈,却在庄中多年,立刻便转身开门,准备唤护院来。然而房门一开他却不禁一怔,这院里的护院竟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而他们在屋里竟一无所觉!?
再看那刺客,沈苍澜此刻看清了他的面目,竟然是个粉面俊俏的白衣少年,一双细挑的眼冰冷而凌厉,竟比他手中的剑还利上三分。一望即知,这是一把杀人的剑,而这双眼,是杀手的眼。
*
羽君闲闲的坐在床上看着书卷,伤口已经没那么痛了,只是香珠儿和绿绿都一脸严肃硬是要她休息。
先是香珠儿伺候着她在屋里呆了半晌,然后换了绿绿进来,又陪了半晌,羽君才觉得今儿有点古怪,趁着香珠儿不在,便拿了绿绿下手。“绿绿,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嗯?没啊。”
“那干嘛轮班的看着我?”
“哪有看着您啊,是香珠姐说姑娘伤刚好,又没好利索,怕姑娘出门瞎蹓再扯了伤。”
绿绿一脸认真根本看不出异样,羽君暗自笑笑,应该是自己疑心罢了,就算是真的有什么事,绿绿又怎么会知道,自己问她干嘛?
“我又没那么金贵,瞧你们紧张的。”
说着话儿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玉川走进来,绿绿瞧见他来便起了身,“正好,快到午饭时间了,我去看看,这里玉川儿照看了。”
她出了门,玉川走到床前,却不坐下,只静静看着羽君。
羽君放下书抬了头,记忆中唯羽跟这闷不吭声的粉团儿娃娃处得还算熟,但也弄不明白这脾气倔强的小闷葫芦到底在想些什么。
“玉貂,你有话跟我说?”
玉川儿点头,“香珠儿本是想不让我们告诉你的,但是姑娘你是主,应该让你知道。”
“出什么事了?”
“晴暄怕姑娘迟迟不动手惹恼了相爷,已经让雪狐去刺杀沈苍澜。”
羽君手中的书掉落在床上,瞪大了眼睛盯了玉川片刻,突然掀起被子下了床,玉川眼明手快的将挂在床头的外衣披在她身上,跟随在她身后疾疾出门。
在屋里呆了太久,猛一出门,冬日的寒风袭面而来,羽君顾不得许多,甚至来不及体会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只是一心的赶往正院,她不敢惊动任何人,倘若惊动了护卫,那雪狐……
“玉貂,你在这里看着,别让人靠近!”
她翻墙而入,已经看到双双对站到园子中的两人,羽君想也没有想飞身插入两人之间——
“雪狐!!”
“无双?!”
“无双你让开!”
雪狐的剑只是一顿,便剑锋一转绕开羽君再次向沈苍澜袭去,哪知羽君竟也寸步不离沈苍澜身边,步法灵活纠缠阻碍于两人之间。沈苍澜惊疑如此变故,虽然已经明白恐怕湘无双这一次来臧云山庄的目的不简单,但此刻无双竟然肯护着他,心中难免矛盾,每每出手应对却碍于她离得太近会误伤,一时间两人都绑手绑脚。
雪狐向来脾气急,更见不得无双护着别人,几招不得手便急了,“无双!你让我杀了他,我们回花散里去!”
“你敢杀他试试看!”羽君索性一把夺下沈苍澜的剑指向雪狐,“你究竟是听我的还是听别人的!?”
“我谁的也不听!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去!无双你不要被这个家伙勾引了!”雪狐一心杀了沈苍澜,他也看得出无双变了很多,执意认为都是因为沈苍澜,只要杀了沈苍澜他们就可以回去,无双还是他的无双。
雪狐的剑法犀利,透着近乎偏执的执著,下手毫不留情,几乎每一剑试图逼开羽君,下一剑必然支取沈苍澜。湘无双的武功比雪狐不知高出凡几,他出手自然毫无保留,哪知羽君对湘无双的内力运用根本不娴熟,招招险恶。沈苍澜不忍,欲掩护羽君,她却依然坚持持剑挡在他身前,
“这是我治下不严,本就是我的责任,劳烦沈庄主让开!”
话语里已听不出感情,沈苍澜一顿,明明是他自己做下的决定,此刻却好似伤了自己。
羽君在交手中渐渐习惯这个身体,剑光交错,雪狐每一招都急于摆脱,想要攻向沈苍澜,却被缠得死死的。如果沈苍澜始终身处其中,也许不会发觉到什么,然而一旦被羽君甩开在一边,他看着羽君的一招一式,渐渐无法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身体是湘无双的,内功也是湘无双的,但是这招式,却属于朱羽君。
她的功夫,分明出自臧云山庄,没有一丝的不纯粹。
沈苍澜怔住了,他开始分不清,也搞不懂。这已经不单纯的是“巧合”是“用心良苦”还是她们在哪里相识过……武功骗不了人。
那么她是谁,湘无双究竟是谁!?
没有时间容得他去想,就在他完全震惊的时刻,一柄刀自身后落向他的咽喉——
“雪狐!你在做什么!?”晴暄的声音隐隐含着怒气从沈苍澜身后传来,雪狐和羽君都收了剑,惊觉晴暄的刀逼在沈苍澜咽喉,依然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晴暄冷冷瞪着雪狐,“要你来杀沈苍澜,你竟然拿剑对着无双!?”
“我……”雪狐横眉一挑,还来不及反驳,羽君的剑锋竟然一转,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在场三人霎时白了脸色。
“无双你这是做什么!?”
羽君定定望着晴暄,字字清晰道:“晴暄,你敢杀了沈苍澜,我的剑便落下去。”她的目光她的神情,都充分地告诉他,这决不是在开玩笑。
晴暄不懂,无双同沈苍澜的确不该有此可以舍命的交情,但是他却清楚的知道,如果他的刀落下去,无双绝对会做到她说的话。雪狐白了他一眼,仿佛在说:现在知道原因了吧?
“无双……为什么?我们这都是为了你!”
“你不需要知道!放了沈苍澜!”
“你不杀沈苍澜,义父那边……”
“放、了、他!”羽君的剑向颈间逼近几分,显出一条血痕。雪狐一脸不忿,晴暄的眼中却闪过痛楚。
羽君神色坚定,不曾看过沈苍澜一眼,只紧紧盯着晴暄,苍澜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过她。
眼前的情景,似乎已经很清楚了。
湘无双来这里的目的,这少年与她的关系,晴暄的出现……
沈苍澜缓缓闭上眼睛——够了。无论她是谁,为了什么而来,今日她肯为他舍命,已经足够了。其他的,都不再重要……
“无双……”晴暄狠狠地咬了咬牙,握着刀的手已经浮起青筋,最终是慢慢离开,放下了刀。羽君暗暗松了一口气,放下自己颈上的剑,正色道:“你们最好都记住,今后,沈苍澜活一天,我便活一天,他若死了,你们就给我一起收尸!”
一旦松懈下来,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走了一般,身体微晃,沈苍澜已经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她。晴暄神色复杂的站在原地,雪狐一脸忿忿委屈,重重扔下剑不满道:“无双——!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你干么对他好——”说罢跺跺脚,闹别扭的走了。
羽君静静看着晴暄露出些许歉意。晴暄对无双是真的好,她知道,可是她毕竟不是无双。
晴暄眼中显出挣扎,最终放弃,别开了脸不再看她。
“无双姑娘……”沈苍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才惊觉自己还在他的搀扶之下,不着痕迹的想要抽身,却被苍澜紧紧握住了手。
“沈庄主……”
羽君心中一震,抬起头,迎上一双深沉的眼睛,浩瀚如海,似有深情涌动期间……羽君心中微痛——如何不痛?为什么分明有这般深情,却又数度放弃,无论她是朱羽君时,还是湘无双时……
“无双姑娘,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你——”
他的身子猛地一震,未出口的话被生生阻断。他震惊的缓缓回头——他的身后,一柄短刀,深深入了他的背后……
他无法置信的看着握住那把刀的人,与他同床共枕一年有余的柔弱女子——
“你……为什么……”
羽君和晴暄一时被这变故惊住,眼看着姝娴握着那把刀狠狠抽出,后退两步,发出尖锐的笑声——
“终于结束了……我已经受够了,沈苍澜,你到底还是接受了她……如果你肯怀疑她,那么我仍旧会安分留在这个容身之地,留你一命,可是你偏偏选了一条死路!”
“姝娴!”晴暄暗恨自己竟然大意,方要上前,姝娴却笑道:“没料到我们晴暄竟然也会违背义父的命令……你还有时间管我么?那一刀虽然不是要害,但我的刀子上可是畏了剧毒的。反正你也已经暴露身份,任务也完不成了,就当我帮你吧……”
羽君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沈苍澜,闻言急急去探他的脉象,顿时脸色一变,求助的望向晴暄。晴暄不在乎沈苍澜,这也许正中他的下怀,但是,他依然无法拒绝无双。
两步迈过去,横抱起沈苍澜直向卧室,“找人去请大夫!”
惊动了护卫,臧云山庄上上下下顿时乱作一团,没有人注意到姝娴。
晴暄点了沈苍澜几处重穴,却丝毫阻止不了毒素的扩散,他低低的咒骂了一声:“该死!是妤婕的毒,原来她们早有联系!”
“晴暄?”羽君不自觉地抓了他的手臂,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晴暄转头看了她一眼,不忍说出让她失望的话,只能沉默。羽君手指冰凉,缓缓松开……她不敢看沈苍澜,也许,失望过,痛苦过,放弃过,但是,依然希望他好好活着……不想他死,不想……
大夫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带到,晴暄同大夫一起研究这毒的毒性,沈苍澜的床边顿时被围满,羽君有些失神的退出来,在这里没有她可以做的事情……
纵然晴暄对大夫大约说明了妤婕用毒的特点,仍旧找不出解毒的方法,堪堪吊着沈苍澜的半条命,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高热不退。如今姝娴也逃掉了,翠翠和孟伯忙里忙外,已经是人仰马翻。沈苍澜在偶尔醒来的时候,似乎认出了晴暄,并无责问,只低喃道:“无双姑娘……可以让我见见她吗……”
晴暄略一迟疑,点了头,转身出去。
“无双……他要见你。”
门外站立的人远远望着废园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似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的遥远。
她转回头,默然与他擦肩而过,走进屋内。
站在床前看了他片刻,羽君坐下来,握住他的手,上面滚热的温度传递过来,她轻唤道:“苍澜。”
沈苍澜的神志再次开始迷糊,下意识的反握住她的手,握得紧紧地,喃喃着:“不管你究竟是谁……留下来……别再离开了……”
羽君并未回答他,只所答非问地轻轻道:“没事的,别担心,会医好的……”见着沈苍澜再次睡去,她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离开房间。
“玉貂……”
一直守在不远处的玉貂走过来,她吩咐道:“动用所有关系,全力寻找鱼肉郎中孟荷,我要在最短时间内见到他的人。”
孟荷,臧云山庄孟三公子,江湖人称鱼肉郎中。目前正在寻访天下名医的漫漫路途中。
当几个黑衣人找上他的时候,他正在一个深山脚下的偏僻村子里,跟那里一个据说识得不少偏方草药的土郎中一起在山腰上刨雪底下某种不知名植物的根。
他穿着臃肿的破棉袄背着篓子挽着袖子一身灰尘泥巴刨得正欢,突然面前落下三条人影,不由分说套上麻袋扛起来就飞走了,一旁的老郎中慢吞吞的转头看了一眼突然间空荡的地方,吸了吸被寒风冻红的鼻子,又慢慢低下头去沉默的刨……
所以当暗线“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那个不断扭动还呜呜响个不停的麻袋搁在“湘无双”面前,她揉了揉额头,问:“这是什么?”
一旁香珠儿欠了欠身子,“回姑娘,您要找的人。”
羽君再次去看那团麻袋,“怎么弄成这样?”
“许是吩咐得太急,下面的人不知身份只当作寻常猎物给绑来了。”
羽君干笑了一下,命人赶紧松开,一见着里面的人,又傻眼了。“这谁?”
“您要找的人。”
“孟荷?”
“是。”
“臧云山庄的三公子?”
“是。”
羽君便笑了,对着一身脏乱不堪满是泥土的破棉袄活像个贫苦农的孟荷笑得无比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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