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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晋们纷纷落座，互相聊着天，时不时露出一丝微笑。宜心在十四阿哥的嫡福晋完颜氏旁边坐下。她们关系向来比较好，也比较说得来。我端了茶壶在几桌阿哥和福晋处走来走去，时不时看看谁需要点什么东西。
　　在如此大的宴会上，阿哥和福晋是分开坐的。我走到阿哥桌边时，十四阿哥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眼中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感觉。我转过头避开十四阿哥的目光，他的眼神瞬间黯了黯。我在周围绕了一圈，发现十四的杯子已经空了，我又不能装作没看见，只好过去给他添茶。
　　因为心情不好，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变了法地把他的话讥讽回去，只是淡淡一笑，默默地走过去为他们斟茶。
　　喜悦的锣鼓震天响地敲着，人们衣着光鲜地为那对新人而来。我只要一看见他们，心里的苦涩就如刀割般一层层在我心中弥漫，划出层层叠叠噬心般痛苦血痕。
　　“婚礼开始！”这时，一个太监在台上高声宣布，台下顿时一片掌声，一边的婚乐团更加卖力地吹起了喜悦的音乐。
　　台下的人们更是兴奋不已，一边观看着精彩的表演，一边期待新娘子的出现。过了没一会，门口响起了送亲队伍的唢呐和锣鼓声，太监再次上台，带着极其激动以及欢快的语气大声说：“请各位主子、大人们迎接新郎新娘！”
　　“好……”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声，带着笑声蜂拥进我的耳朵。锣鼓、唢呐的声音越加响亮地吹奏了起来。
　　伴随着送亲队伍的临近，我清楚地看到一脸平静的四阿哥站在门口，等待着喜娘将新娘子引进门。
　　新娘在进门的一刹那，人群再次欢呼了起来，我转过眼去，却看见十四紧紧地盯着我脸上的表情，眸子剧烈地变幻着复杂的神色。我似被人看穿心事般，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他的眸子一黯，悻悻地别开眼睛。
　　四阿哥接过喜娘递来的牵引新娘子的红绸，伴随着锣鼓声朝贝勒府早已准备好的大厅走去。人群中爆发出掀翻房顶的欢呼声，他却始终保持着淡定，静静地牵着钮祜禄格格的红绸一路往前走去。
　　

第四章　婚宴（3）
我站在人群后面，远远地看着四阿哥朝我们这边走来，我的心不知怎么地竟开始慌乱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闷闷地喘不过气。四阿哥的眼眸慢慢朝这边扫来，我虽然努力不去看那双眼睛，却感觉自己的眼睛根本不听我的使唤，依旧定定地、直直地朝他望去。
　　四阿哥的眸子慢慢地扫过我的脸颊，不带一丝留恋地忽略了过去。我的心似乎猛地被刺痛了一下，一时呼吸发窒。
　　震天的锣鼓唢呐声跟着新郎新娘进入大厅，人群蜂拥而至，多数会活跃气氛的宾客已经站在了里面，而另一些人也站在外面凑热闹。与他们截然相反地，我朝人群外面走去。心中的沉闷随着越来越热烈的气氛跌至谷底，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一一在我眼前闪过，我痛恨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试图甩掉那些恼人的场景。
　　“你果然对四哥有情。”一个声音如惊雷般在我身后炸响，我错愕地回过头，十四不知何时已经安静地站在了我的身后，不大的声音却让我从头凉至脚底。他一身藏青色的长袍，与我初见他时一样，不同的只是脸上的表情。那时的他快乐得像个孩子，现在却神情沉静得仿佛历经世事。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双肩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不知该说什么。
　　他张了张嘴，又慢慢闭上了。过了一会，他朝我走来，在与我只有半丈距离的地方停下，语气却令人害怕的平静：“别人果然没有骗我，你真的喜欢四哥！”
　　虽然知道他早晚会知道这件事，可真当他说出来时，我仍是心中一紧。看着他刚毅的脸上带着受伤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是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我根本张不开嘴。他的眼眸黯淡无光，忽然猛地上前一步，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哑着嗓子吼道：“为什么？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还是选择四哥？！为什么？！
　　他满眼伤痛的表情让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无情的刽子手。胳膊被他捏得很痛，我不敢大叫，只能无力地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朝着我怒吼，眼中的怒火猛烈被燃烧了起来：“你说你喜欢你会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我无力地瘫软下去，他的眸子一闪，手上用力将我扶住。我慢慢蹲下身去，他突然安静了下来，伸手抬起我的下巴，眼中闪着一丝疼惜的光：“蕙兰……”他低低叫出我的名字。我低下眼睛不去看他，他执著地抵着我的下巴将我的头抬起，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自责：“对不起，我不该这样……”他的眸子慢慢黯淡了下去，脸上带着一丝不安的焦急。
　　“十四……”我情不自禁低呼出口，心中难忍阵阵酸楚。他静了静，忽地又抬起头，口气坚定而执著说道：“没关系，我会等你，等你走出这个迷宫，你会发现外面的世界更美好。”
　　“十四阿哥，你这又是何苦呢？是我辜负了你。”他的话让我更加愧疚，我情愿他现在大吼大叫地把我骂一顿，总比说这些话来得好。
　　“蕙兰……”他握住了我的手，示意了一下远处大厅正热闹的人群。
　　“去吗？”
　　我想摇头却又点点头，因为我要去服侍大厅里的人。
　　他的眸子闪了闪，略微点了点头，转身先朝那边走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融入朦眬的月色中，冷寂的感觉悄然浮上我的心头，我苦苦地自嘲一笑，举步往那处散发着喜悦的地方走去……
　　人群并不因为我们刚才沉重的心情而有丝毫的凝滞，气氛依旧热烈。大臣以及年长的人都在大厅用餐，而与四阿哥年纪相仿的阿哥以及年轻的皇亲国戚们则到了他们的新房。我虽然尽力避开那些呼声，可巧的是李德全偏偏让我和另外几个丫头去洞房那里帮忙，说是“闹洞房”的太多，丫头已经忙不过来了。
　　我想拒绝这个要求，可是此时人实在太多，李德全三转两转地就消失在人群里，我上哪找他去？
　　2．
　　“四哥，新娘子好漂亮啊！”刚走近洞房，九阿哥粗犷的声音就传来，让我陡然生出一丝寒意。
　　

第四章　婚宴（4）
“是啊！新四嫂真漂亮。”一身蓝袍的十阿哥也在一旁附和。四阿哥刚掀完新娘的盖头，他们一群人就兴奋地哇哇大叫，连一向温文尔雅的八阿哥也面露微笑地站在那里，神情愉悦。惟独只有十四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
　　面对九阿哥的话，四阿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见四阿哥没什么表情，九阿哥不以为意，干咳一声继续道：“新娘子这么漂亮，四哥是不是该有点什么表示啊？”说着他朝人群做了一个起哄的动作，几个小阿哥和年轻的贵族立刻兴奋起来，纷纷附和他的话。
　　“是啊，四爷，快表示表示。”
　　众人的起哄让年轻的钮祜禄氏显然有一丝紧张，她拘谨地低着头，脸色绯红。面对九阿哥有意无意的“挑衅”话语，四阿哥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作为和四阿哥关系最铁定的兄弟十三阿哥，他干咳一声，慢慢走出人群，对他道：“四哥一向性格清冷，九哥就不要为难他了。”
　　对于十三阿哥的解围，九阿哥并不罢休，他斜眼看了一眼十三阿哥，貌似讥讽地说：“平时怎么样就不管了，今天新婚之夜么，就应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你们就不要为难老四了。”人群正乱哄哄的时候，一个平静清朗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让大家一瞬间全部安静了下来，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本领能转眼就让人安静下来。
　　顺着众人的目光朝他望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站出人群。他拥有一张俊美而柔和的脸庞，修长的身材隐没在众人中，一双酷似康熙的眼睛明亮地环顾着四周，烛光摇曳地照在他一身淡色的长袍上，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太子爷……”站在人群中起哄的十阿哥情不自禁叫了一声。
　　太子爷？我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对啊，能让这些阿哥贵族立刻安静的除了康熙只有太子了，就连一向冷淡的四阿哥此时都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难得欣慰的光。
　　他就是康熙最宠爱的儿子——太子胤礽吗？
　　太子的话让哄闹的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又热闹开了，有人附和着刚才九阿哥说过的话说：“太子爷，今天可是新婚之夜啊，难得的！”
　　“是啊，太子爷，你就不要帮老四了，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大家热闹热闹也是应该的！”九阿哥见有人附和他，瞥了眼四阿哥，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太子的面色变了变，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他转头去看四阿哥，四阿哥毫无表情的脸在听见九阿哥再次的挑衅后终于缓慢地抬了起来。他眼中的冷意渐浓，明亮的烛光照进他的眼里，却冷得仿佛可以将它凝固。强烈的反差让对上四阿哥眸子的九阿哥不禁缩了缩脖子，他往八阿哥旁边靠了靠，不再说话。
　　九阿哥的害怕并没有让其他人感觉到事情的变化，一个我不认识的年轻男子朝他喊起来：“四爷，放开点么，今天是新婚之夜啊！”
　　“是啊！是啊！”片刻的安静后，旁边的人再次附和那人的话。所有人的激情似乎一瞬间全被点燃了，面对着他们充满笑意的脸庞，四阿哥的眸子变幻着莫测的光芒。
　　我看着四阿哥波澜不惊的表情有些担忧，他看着他们，嘴角慢慢浮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我蓦地感觉周身升起了一股寒意。他修长的双手慢慢朝钮祜禄伸去，我睁大了眼，心中已然明白了一切。虽然极力控制着自己剧烈的心跳，我却感觉呼吸仿佛停滞了。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扭头去看，十三阿哥如春天般温暖的眸子此时正紧张地盯着我，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和笑容，眼睛深处是隐藏得极好的痛苦。我愣了愣，努力挥去那不好的感觉，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那双手伸向何处……
　　四阿哥的手触到了钮祜禄的手，钮祜禄微微一震，带着惊异疑惑的目光一齐朝四阿哥看去。四阿哥没有看她，他扶起她，面向众人道：“我们敬各位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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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婚宴（5）
什么，他要敬酒？我整个人一顿，意识到自己似乎判断错了什么，众人也是一阵唏嘘，期待落空。
　　我朝已经准备在一旁的酒走去，十三阿哥担忧的眼神如影随形地粘在我身上。九阿哥不屑地撇了撇嘴。
　　“四哥为什么不亲四嫂呢？好像新婚之夜都该这样的。”
　　正当大家面面相觑时，十四的声音冷不防地响了起来。我一个机灵，不解地转过头朝十四看去，他刚毅的脸上带着一丝倔强的表情，目光甚是冷淡。
　　十四！我的心中一阵苦痛，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故意的，故意要让我面对四阿哥和别的女子亲热，故意让我彻底死心。
　　四阿哥被自己亲弟弟一句话呛得毫无反驳之力。
　　“连十四爷都说话了，四爷总要给个面子吧！”几个年轻权贵看着他们笑道。四阿哥的视线慢慢从十四身上收回来，冷寂伤痛的表情让我的心狠狠地一抽。
　　他是孤独的，自己的亲弟弟不与自己站在同一条线上却帮着别人，他该多么悲哀。他虽然可以抵挡外来的侵略，却无法拉拢自己的亲人！
　　“大家还是去外面喝喜酒吧，今天老四为大家准备了丰富的喜宴，大家不去吃真是太可惜了。他们小夫妻的‘亲热’，我们外人就不要插足了，毕竟弟妹还年轻，要老四在这么多人面前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弟妹会不好意思的。”嗅出了屋内潜在的危险，太子出来打圆场，虽然话说得句句客套，却带着让人不容反驳的气势。
　　一些人看到太子再次出来替四阿哥讲话，聪明地明白了他的用意。太子如此受康熙喜欢，他一再圆场，自己还是不要得罪得好，故笑着三三两两地出去了。大半的人一走，屋内顿时只剩下康熙的一票儿子们，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咳咳。”八阿哥终于清了清许久未说话的嗓子，给九阿哥使了个眼色，“我们也去看看四哥给我们备了什么好菜。”
　　他说着就往外走去，九阿哥并不理会八阿哥的眼色，他朝十四看去，十四收到他的目光，忽然重新抬起了头。他与四阿哥的目光在空中轻轻一碰，两个人对视片刻，周围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的，对吧，四哥？”十四不易察觉地转开视线，朝四阿哥说了一句。只见四阿哥微微叹了口气，突然笑起来，笑容在他冷寂的眸子里显得尤为刺眼。我的心蓦地抖了一下，怒极反笑，应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十四说的对，其实也没什么。”笑罢，四阿哥的眸子突然向我扫来，我猝不及防间一愣，只见他的眸子又深邃又黯沉，唇边带着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然后他迅速转过身，面朝钮祜禄。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傻愣愣地看着他英俊却冷然的侧脸慢慢朝钮祜禄靠去，钮祜禄泛红的小脸微微低着，双手不安地轻轻绞着。我豁然明白接下来会看到什么，不由得呼吸急速加剧，眼睛死死盯着他们越来越近的距离。
　　我的心伴随着他们越来越近的距离逐渐抽痛得厉害，耳朵似乎失聪了，居然听不到外面的一点声音。十四残忍亦怜悯的脸庞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我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心里充满了对他无法抑制的痛恨。
　　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让我面对四阿哥对其他女人的拥吻？
　　就在四阿哥的唇凑到钮祜禄的脸上时，我的手猛然被人抓住了，我错愕地低下头，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坚定地握住了我。
　　“别看。”十三阿哥的话语轻轻地在我耳边响起，我抬起头，看见一双心痛的眼眸，他的面色苍白而憔悴，嘴唇微微哆嗦着。他想用身体挡住我的视线，却被我用手用力地阻止。我朝他微微地摇了下头，亲眼看着四阿哥冰冷的嘴唇轻轻落在钮祜禄的唇边，钮祜禄害羞地躲了躲，脸上浮起一团红晕。
　　他慢慢直起身，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看向他们：“满意了吗？”九阿哥发出“嘿嘿”的干笑声，“四哥与新四嫂洞房花烛吧，兄弟们就不打扰了。”说着笑嘻嘻地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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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婚宴（6）
九阿哥一出门，其他人也跟着出去了。我定了定神，从十三阿哥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亦步亦趋地朝门口走去。走到门边，十四恰巧也走过来，他慢慢地看了我一眼，失落地叫了我一声。
　　我漠然地看着他：“十四爷请快走，各位爷都在门外等着你呢。”
　　我淡然地话语让他的脸色白了白，眸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看了看我，又看看十三阿哥，转身慢吞吞朝门口走去。看着他孤独寂寞的背影，我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等到所有人都出了门，我转身去关门。那一瞬间，我透过门的缝隙看见四阿哥正动也不动地看着我，瞳仁幽深而茫然，脸上带着无法形容的悲哀。
　　烛光斑驳，他的嘴唇动了动。我的鼻子忽然一酸，看着屋内摇晃的两个人影，狠心将门关上。
　　嘎吱——
　　门彻底在我们面前闭合，我的心再次痛得揪了起来。原来，要放下真的不是那么容易！
　　3．
　　四阿哥的婚礼结束后不知不觉又过了几个月，我重新回到德妃身边，永和宫再没有往日的繁忙与热闹，安静得仿佛一个结冰的世界。我独自躲在这个世界安静地治疗自己的伤口，不再有其他心思。
　　婚后的四阿哥依然忙于公事，生活没有多大的改变，不过已经很少有时间到德妃这儿来了，连十三阿哥也很少才能看见。只在一次替德妃出去办事的路上偶然碰到了他。
　　他清瘦了许多，他说皇阿玛现在会把一些事情交给他们兄弟几个处理，所以这段时间比较忙，连德妃那里也没有时间去。我告诉他德妃身体很好，十三阿哥点点头，眼中带着一丝心疼地看着我：“你也瘦了。”
　　“我？”我苦涩地一笑，用力吸了吸鼻子。冬日惨淡的阳光下，他仍是如春风拂面般的温柔，而我似乎更像一株可怜的小草。
　　也许是知道我想知道什么，他说：“现在四哥经常会忙到深夜才回府，有时甚至要到黎明才回去。他每天在府里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所以他不可能……”十三阿哥用委婉的语气告诉我他认为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却已经听不下去了。他居然要忙到深夜才回府？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疲惫？
　　“那他还好吗？”
　　“他？”十三顿了顿，微微皱了皱眉，“身体倒是还好，就是看到他这样拼命有些担心。”
　　“十三阿哥。”我蓦地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