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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妆-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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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我想想,哦对,你不要以为你有钱了不起啦,我女儿跟你一刀两断啦,诸如此类。” 
   “没说别的?” 
   “没有。翻来倒去那么两句。” 
   “哦。”尤佳略见轻松:“闹的很僵?” 
   “僵?你没看见周经理那神色,我们一群人尴尬的,恨不得消失算了。你想他那样的人,被当众这么一闹——我看他跟关小姐之间,真没什么余地了。” 
   “哎呀。”尤佳微笑:“还真是可惜呢。” 
   
                  78
  苏澈推开病房的时候,关娜正拿着手机发愣,闻声抬头看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关了机放到一边。 
   “就你一个?”苏澈把手里的康乃馨放在床头:“伯母呢?” 
   “不知道。”关娜扭头看那些开在阳光里的花朵,暖洋洋的色调,然后对着苏澈说:“你坐。” 
  苏澈拉开椅子坐下来:“好一点没?” 
   “挺好的。” 
   “什么时候出院?” 
   “苏警官。”关娜调侃地笑:“你就看不得我休息两天吗?” 
   “我是说,我可以过来接你——如果需要的话。”苏澈想想还是问了出来:“周明宇,他很忙?” 
  关娜没回答,他也就没再问下去。 
   
  几分钟之后小冰推门进来,神色有些古怪,慌张,不安宁,丢了钱包一样。 
   
   “你是……”她看见坐在那里的小警官,问。 
  后者站起来跟她握手:“苏澈。” 
   “啊你就是苏澈,久仰久仰。我是于小冰。”她很急地说:“你来了太好了。” 
  剩下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她转头对关娜道:“娜娜,我家保姆打电话来,儿子又在闹腾,我先回去一趟。” 
   “哦,没关系。”关娜看她此刻神情不太像单是为了回家带孩子,又不好追问:“你走你的。” 
   “那苏警官,她就拜托你了。” 
  苏澈点点头:“放心。” 
   
  于小冰几乎是一路冲着出去,边拦出租边打手机: 
   “喂,姐是吧,你说他们到了哪儿,那女人长的什么样子?” 
   
   “你不是亲自把钱给送去的吧?”老宁啜一口咖啡,看向对面的女孩儿。 
   “你觉得呢。”女孩浅淡地笑道。 
   “我觉得,尤小姐应该没这么不小心。” 
   “你想一想,如果你也没别的事,没风险,不违法,我给你两千块,你干不干?” 
   “我估计会——不过你拿几万块随随便便给个陌生人,不怕他跑了?” 
   “我没给谁现钞,我直接从银行给汇过去的,他拿一张凭条,有什么作用?” 
   “你怎么会知道关小姐的帐号?” 
   “碰巧而已。”尤佳用吸管喝果汁,视线垂下去:“就算查,很难查到吗?” 
  现在她自己回想起来,不是不得意的,关娜的钱包落在她手里那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她就顺手记下对方的帐号,当时的心理动机都记不清了,大概还真是有如神助。 
  可从老宁的角度看来,这女孩脸上真看不出什么,一如既往的天真恬然。 
   “尤小姐真舍得破费。” 
   “小钱,不算什么。”女孩晃荡着两条腿:“我买个包也要这个价钱——桥段是老了点,不过好用,稍微有点儿自尊的,能忍得下去是不可能的,对吧?” 
  老宁瞧瞧她,真不好算她是太练达还是太乖张:“对,照你刚才说的那样。都闹到涵宇去了,能不好用吗?” 
   “我呢,就这样。从小到大,我想得到的东西,一定要拿到手。”她缩回身体,耸耸肩:“小孩子脾气,我也知道。” 
   “世界上的孩子都是您这样的,就再也没有我们成年人的立足之地了。”老宁把这句话咽下去,改换出一个笑脸:“那,标底的事……” 
   “您也太着急了,宁经理。”尤佳敲敲桌子:“事情不得一步一步来吗?我都没办法接近他,我怎么弄?” 
   “对,这不完成第一步了吗?” 
   “还没呢。”尤佳笑笑:“还得用点儿工夫。” 
  说话间老宁的手机猛然震动起来,号码显示是亲爱的老婆。 
   “喂……我在哪儿?我在公司跟客户谈生意……对,真的……你声音怎么了?没事吧……好好,就这样。”老宁语调温柔地讲完电话,见对面女孩儿似笑非笑的神情,也没觉得怎么尴尬: 
   “你看,尤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咱们要达到双赢,对不对?” 
  尤佳正要答话,却闭了嘴,困惑的看向老宁身后,他顺着她的目光转头,下一秒不由张口结舌: 
   “小……小冰?”
  
                  79
  入夜。 
   “小冰,不要这样。”老宁走进卧室,拧亮床头灯:“我白天不是跟你解释过了?不相信我?” 
  小冰背对着他,不声不响。 
   “来。”他试图揽过她:“老婆。” 
  她回头怒视他:“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娜娜?啊,你说。” 
   “这件事你能怪我吗?我有什么责任?你说她流产是我的责任?” 
   “可……” 
   “你想一想,周明宇是好人吗?你这个女朋友跟了他,有什么好日子过?我承认,我想通过尤小姐弄标底是不大正当,可你也要为娜娜考虑,就这么让他们分开,对她是个好事情,你说对不对?”他抚摩着她的长发:“再说咱俩又不用做什么。” 
   “但……这应该是娜娜做的决定。”小冰眼见犹豫:“我们这样……还是……” 
   “哎呀老婆,朋友是用来干吗的,不就是对方当断不断的时候,帮帮忙吗,你怎么这么自私?” 
   “我……娜娜毕竟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以后还得谢我们呢,看着吧。”他吻吻她,接着叮嘱道:“你千万不要,现在跟她说这些。” 
  小冰被他弄糊涂了,她做了他的老婆,又做了母亲之后,渐渐的,稍微绕一点的事,她就容易处理不清——外人是看不出来,觉得她犀利如常,这些变化,只有她自己了然。 
   “那……你还是跟我说谎了。” 
   “不是怕你多想吗?” 
   “谁知道,你有没有说别的谎呢。” 
   “儿子都这么大了,你还这么喜欢想。”他熄了灯:“我骗谁,能骗自己的老婆吗?” 
   这儿是都市中,欲望迷离的汪洋。 
  光影像水般流动,一桌桌红男绿女如同礁石,女孩似轻灵的人鱼,从其间穿行过去,在角落处停下脚步。 
   “我一猜你就在这儿。”她坐下来,轻轻地笑。 
  周明宇抬眼看看她:“思南呢?” 
   “凭什么我就一定得跟我哥一起?” 
   “那你来做什么,你一个小姑娘……” 
   “我不是小姑娘了。”尤佳招呼侍者:“要酒,最烈的那种。” 
  然后转脸笑道:“我陪你喝酒好不好,明宇哥哥?” 
   “别胡闹。”周明宇伸手去夺她的酒杯:“回家去。” 
   “我不。”尤佳往后一避,娇俏地抿起嘴唇:“我偏要。” 
  周明宇又不能硬抢,只能看她把那一杯透明液体都灌下去。 
   “够了没?” 
   “不够。”她抓起酒瓶,扑通扑通又是满满一杯,举起来歪着头打量:“还说我呢,明宇哥哥,你够了没?你都颓废多长时间了?” 
  然后她一饮而尽,亮给他看:“我又不能为你做什么,我就陪你颓废吧。” 
  周明宇真看不下去了,起身绕过桌子拽起她:“疯完没有,疯完给我回家。” 
  她抬起头,眼泪就流了下来:“明宇哥哥,你要我怎么样?” 
  他怔了怔,俯下身来:“佳佳……” 
  尤佳揪住他的袖口,状若想哭又竭力忍着:“我就是想安慰你,你干吗都不要?” 
  周明宇心一软,语调放柔:“我明白,都明白,我送你回去吧。” 
  她不好意思地擦眼泪,点点头,刚站起,哗又倒下去。 
   “怎么了?” 
   “我脚软……喝多了……” 
  周明宇无奈,扶她起来,用一边胳膊支着她往外走,她软软的在他怀里。 
   “明宇哥哥……”女孩紧密地靠住他,喃喃道:“你知不知道……我恨你……恨你好长时间了。” 
  她非常香,醺然,加上发间的清新,如摇曳的,一朵小玫瑰。 
   
  酒吧门口,他问她: 
   “好点儿没有?” 
  她软弱的摇摇头,抬头看他,眼神迷醉,漂亮的像个小小的春神: 
   “我头疼。” 
   
   “那怎么办?”他隔了几秒,答她。 
   “我不想回家嘛。”她拱在他臂弯里,柔软的不像话:“我会难受死的。” 
   “那么……附近就有家酒店,你去歇歇好吗?”周明宇问。 
  她似乎羞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应了一声,细微几不可闻。 
   
  周明宇扶着她走进酒店,开了房间,付了订金,一路坐电梯到23楼,打开其中一间,拧开门,黑暗立刻扑面而来。 
   “好黑。”尤佳反手搂住周明宇。 
   “马上。”周明宇把房卡插好,灯光喧亮的铺撒开。 
   “不要不要,太亮。”她蒙住眼睛,咯咯地笑,志得意满的模样。 
   “你自己调一下。”周明宇轻柔地把她的手从他身上拿下来:“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我先走了。” 
  尤佳一时以为自己幻听,后倒一步,惊疑地看着他。 
   “以后别这样了。再见。”他语调温和地说,然后退到房外,关上门。 
   
  尤佳盯着这扇厚重地包花木门足足十秒,神情上一丝迷蒙都不剩,接着她发出一声母猫一样的尖叫,把房卡一把扯出来,用两只手发狠地掰这冷冰冰的磁性硬纸片。 
  房间里的灯光似乎被她吓的愣了一刻,然后,刷的全都熄灭下来。 
  她孤零零地站在暗中,只有手里,捏着一张折弯了的卡。 
   
  周明宇站在这豪华酒店的大门外,清凉的夜风吹过来,他扯开领带,吁了口气。 
  真是温香软玉。如此美貌的一个女孩子,又那么哀怜地爱着他,他怎么会一点没感动? 
  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呢?那个骄傲、乖张、难以驾驭难以捉摸的女人,现在在哪个男人的怀里? 
   “周明宇,娜娜她离开你,一样活得很好,照样有人爱她,你不要忘了!”呵呵,他微微地冷笑,她把他变成现在这样,而他厌倦了,这只爱一个人的把戏,他真厌倦透了。 
  眼前这个小姑娘,多好,比她好多了,是不是,清澈如斯,甚至跟初恋有几分相像。 
  关娜,照样有人爱你是吗,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我不在乎。 
  就在那时,女孩抬起头来,嘴唇微微开启: 
   “我头疼。” 
  周明宇如遭雷击。 
  几个月前,在一个遥远的热带城市,她也喝多了酒,就这么在他怀里,轻声哼道: 
   “我头疼。” 
  原来满心满脑,还是这个身影,无处不在,你怎么逃得开。 
   
  周明宇的母亲坐在客厅里,听车道上有车由远及近,接着是开关车门声,钥匙的叮叮当当声,有人开了大门,沉重的脚步一路踏过廊厅,往厨房去了。 
  他没有拧灯。 
  黑暗一片中,厨房那边哗啦一下,似乎是什么器皿掉在地上摔碎,可以想见那些碎片躺在月光里,脆弱的模样。 
  一句诅咒之后,水声潺潺,这静夜里,仿佛藏了一头渴极的动物,刚刚寻到水源。 
  接下来化为细密的点滴,柔,却沉。 
  脚步声从厨房过来,承载一个跌撞的身影。 
   
   “小宇。”她终于开口,相当平静:“站住。” 
  身影在楼梯口停下来,一只手已经扶在原木扶手之上,要感受后者的凉而润似的,他以这样的姿势止在那里,许久,脸上才显出一个笑来: 
   “妈,您怎么在这儿……吓我一跳。” 
  他笑起来真是好看,清秀的一张脸,这么不设防,甚至有几分天真。 
  他的母亲凝视他几秒,微微偏一偏头: 
   “厨房的水龙头,去把它拧紧。” 
  他真的乖乖转身,去了厨房,把那一点一滴啪嗒啪嗒的声音给拧上。 
   “来这里。”等他回来,她仍老样子端坐在沙发上,气息沉稳安定:“坐。” 
   
  周明宇被母亲盯着,闻到自己发肤衣衫中的,浓重的,夜生活的乌烟瘴气,非常不自在,恍惚又回到童年,顽劣时被她抓个正着。 
   “我去洗澡。”他用手掌抹抹脸,清醒一点,尽量清楚地说:“妈您早点睡。” 
   “过来坐。”她重复一遍,柔和之下,有一贯的筋骨。 
  他于是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同时只觉得难堪,疲于应付: 
   “您想说什么?” 
  同时心知肚明,还能有什么,质询、责难、为人处世的条款——的确他今天令涵宇颜面无光,随便董事长夫人如何教育,他也认了。 
   
  母子俩相对无言,直到母亲伸出手,摸摸他的脸颊,语气疼惜:“还疼不?” 
  周明宇一怔,条件反射地回答:“不疼。” 
  她点点头,手放在他头发上,叹口气: 
   “以前我认为偏袒是害你。今天才突然发现你长这么大,连我做母亲的,都从来没有袒护过你,你肯定特别委屈吧。难为你了,儿子。” 
  周明宇在母亲的目光中收起桀骜的嘴脸,逐渐产生错觉——他正重新变的幼小,被置于保护之中,软弱到有流泪的冲动。 
  可他现如今已经比这衰老的妇人高出一个头来,哪有权利再做这等任性肆意的行为。 
   “妈,对不起。”周明宇低声说:“我是个混蛋儿子。” 
   “胡说八道。”母亲立刻接道:“你是什么样的,你妈说了算。” 
  这话只有让他难受,他长到现在,是多么不让她省心,他不是不知道。 
  母亲用手势制止了他的接话,继续说下去:“其实我有自私的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人,替我偏袒你。前段时间,我真觉得你找到了。” 
  他原本麻木的隐痛又被一指头戳上去,翻搅。 
   “你真的很喜欢她,对不对?” 
  周明宇不回答,的确,太喜欢了,几乎到了这样的地步,让对方滥用他的喜欢。 
  他是不是活该这样,这么遍寻不着,这么求之不得,这么失魂落魄。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是儿子,你要是真喜欢她,就找机会,跟她好好谈谈, 
   “我明白,妈,您去休息吧。”他疲倦而平静地说:“我知道怎么做。”
     
                  81
  小冰自从那一天离开之后,再也没来过。 
  各人情境有如饮水,冷暖自知。我自己手里那一点温度,都在无可挽回的凉下去,我还不是束手无策。我没有能力帮她焐热她那杯茶,至少不好再多烦扰她。 
   
  我到底年轻,医生通知我,随时可以出院。 
   “注意不要剧烈运动,保持情绪安稳。” 
  我妈在旁边,说知道知道,麻烦你了大夫。 
  我其实觉得这两天,我妈神色多少有点不对头,隐隐约约的,有一点儿骄傲的意思,很是办成了大事的感觉。 
  问她,她会拍一拍我: 
   “娜娜,妈妈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其实她这样,真的让我不安。 
  她也从来不对我提周明宇,似乎我刚刚失去的那个孩子,跟那个男人毫无关系,它只是凭空而来的一场幻觉,现在化归虚无。 
  我有时候,也觉得眼前的一切,白床单,药水味儿,窗外明净的阳光草地,甚至周明宇和我的种种,都是一段虚幻迷离。一梦经年,现在在将醒未醒之间飘摇,醒来到底不甘,继续沉睡,又太自甘堕落。 
  那一天醒来以后翻看手机,发现周明宇半个电话也没有。 
  我关了机,两个小时后打开来,仍旧无声无息,我再关上,再打开,周而复始,最后终于忍受不了,抽自己一耳光,把电池拔掉。 
  醋意又不是极地寒冰,怎么可能让一个对我哪怕稍微上点心的男人这样,我在出租车上,拨了那么多通电话给他,他竟然可以从头到尾,完全置之不理,冷淡如此,可想而知。 
   
  我出院的时候,我妈带了楚昭过来,他惴惴地,叫我姐。 
  我发现这一场劫之后,似乎天下大同,世界安宁,原来觉得怎么也不能谅解的人,也就谅解了,叫我就应了,就点点头,对他笑笑。 
  老实说这孩子是还不错,帮我把包拎前拎后,以前那些不靠谱的桀骜,现在一点都看不到。 
  话说是人都会成长,也许吧。 
   
  我出门就看见一辆路虎,有点儿眼熟。 
  一身便装的苏澈打开车门,下车冲我们走过来。 
  除我之外没一个人意外,不用说是我旁边这位中年妇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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