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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嫡杀-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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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来后她先向明守靖与白氏行了一礼,也不敢起身,便跪着禀报道:“老爷、夫人,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本是奴婢当值,该回房时忽然看到有人过来。因奴婢以前去书院给二小姐送过东西,认得他是咱们府上的肖先生。奴婢本以为肖先生是有事要出去,所以来牵马,还说去叫起值守的管马人,给肖先生挑匹好马。不曾想,肖先生却找了个僻静背风的地方,从怀里掏出几样东西来点火烧了,烧完还叹了声气,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肖先生什么意思,但想着怕走了火,便待他走后前去打扫。不想却……”

    说到这里,她神情更加惶恐,头压得更低:“不想却在火堆里发现了一张未烧完的字纸和一个扇袋。奴婢因蒙夫人恩惠,曾学过管账,故也识得几个字。当下看了那纸上的东西,竟是一些香艳之语,立即唬了一跳。奴婢虽然见识少,却也知道此事干系阖府清白,吓得一夜没睡着,今儿天一亮便来回禀了夫人。”

    说罢,许嬷嬷忍不住看了明华容一眼,却见她依旧面沉如水,既不慌乱也不分辨,心中不禁有些奇怪。

    白氏却不管这么多,指着许嬷嬷唉声叹气道:“听听,连一个奴才都知道要保全主子的脸面,你身为小姐,难道连她都不如么?”说着,拿起旁边放的东西向明华容一掷:“看看你干的好事!”

    明华容捡起来一看,却是一张烧得半残的纸笺和一个燎焦了的绣松纹扇袋。她翻看了一会儿,慢吞吞说道:“这字的确是我写的。”

    “那你还有何话说?!”

    明华容对明守靖的怒喝置若罔闻,反而问道:“难道老爷看到这所谓物证时,都没仔细看过吗?”

    “我当然看过!什么‘似毛嫱丽姬之所美也’!你写这等挑逗的词句,难道还有第二个解释么?!”

    “那老爷难道没看到旁边这几个残字?”明华容不慌不忙道:“我写的分明是‘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这是南华经中齐物论一节的句子,庄子用之譬喻世间美丑无准绳。是前几日先生布置的抄写课业,又哪里是什么淫词浪语?”

    “什么?”明守靖闻言眉头一皱,立即起身拿过残纸,又细细看了一遍,神情变幻不定。半晌,方不太自在地咳了一声,含糊道:“这……这……确实是庄子的文章。你母亲也是一时情急,才弄错了。”

    “怎么,竟然弄错了?”白氏惊呼一声,立即歉然道:“华容,母亲读的书不多,不知道这些典故。一时心焦冤枉了你,你是个好孩子,当能体谅母亲吧?”说着便作势要扶她。

    见白氏痛快认错,明华容眼中不禁掠过一丝狐疑,索性一语不发,默默跪着,理也不理白氏伸出的手,做出一副受了冤枉在置气的模样。

    果然,白氏刚刚说完,许嬷嬷便插嘴道:“夫人,字是小姐写的,那扇袋又是谁做的呢?”

    闻言,本来面色尴尬的明守靖不禁又露出怀疑神色。

    但白氏却一脸懊恼地说道:“适才许嬷嬷将东西带过来,我让人对比了家中女眷的字迹,发现是华容写的之后,也没顾得上检查扇袋。现下可得好好看看,免得冤枉了华容。”

    这话既坦荡又公道,明守靖听得大是满意,看向白氏的目光便带了几分赞许。

    但明华容却敏锐地捕捉到白氏唇角一闪而过的冷笑,突然心头雪亮:之前她说自己如何如何,不过是个引子,其实是想借机引出这一步而已。

    像是为了佐证她的想法一般,白氏将扇袋里里外外看过一遍后,突然诧异道:“这内衬里面竟然还绣了小字!‘心如松柏,常青不负’?”

    白氏念完,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心如、常青……倒有几分耳熟,像在哪里听过。”

    默然片刻,许嬷嬷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惊呼出声:“夫人,张姨娘的闺名,似乎便是青心?”

章节目录 035 利用郭氏

    听到这话,原本怒容稍霁的明守靖一下子站了起来,劈手夺过白氏手里的扇袋。看清里面所绣的小字后,他面色顿时一片铁青。

    白氏见状连忙安慰道:“老爷,一行绣字而已,谁也说不准。不过我看这布料倒像是今年夏末时分到各房的天青暗花缎,也不记得张姨娘是否分得过。况且姨娘的活计你房里都是有的,不如一边让人取账本来看,一边你着人取了姨娘们的针线活计来对比,省得又错冤了好人。”

    明守靖脸色十分难看,勉强点了点头。也是,换做哪一个男人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心里都不舒坦。

    白氏这边打发了两拔人分头行事,见明华容还跪着,连忙又去扶她:“好孩子,这事儿既和你没关系,就快起来罢,大冷天儿的这么跪着,落了病根可怎么办。”

    明华容本要就势起来,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立即改了主意。她挣开白氏搀扶的手,委屈地说道:“老爷夫人要是嫌弃我,我也不恼,只消一句话儿,我立刻搬回庄子上,永世不再踏足帝京,免得碍了你们的眼。”

    白氏本说哄两句便可以打发了她,没想到她竟这样性烈,不禁心中暗恼,面上却不得不装得更加温柔:“你这孩子,便是偶然冤枉了你,念着个孝字,你也不该说这般话。”

    想用孝顺来压她么?休想如意!

    明华容眼中蕴起一股雾气,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我不敢,我若做错了什么,任由老爷夫人责罚发落,绝无怨言。但这般三番两次地冤枉我,还总是污我名节有亏,把我搅进这等腌攒事里,这算什么?我是老爷的嫡亲女儿,自然继承了老爷的节气风骨,时时自省警惕,怎会做出这等下作事来?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我担不起!”

    她这番话看似倔强,实际却是以退为进,还先将明守靖摘了出去,只暗暗指责白氏蓄意陷害。

    因为她十分清楚明守靖的个性:爱惜颜面,自以为是。就算是他自己做错的事,也必要推在别人身上;但如果是别人出了差池,他就会大义凛然地指责对方。

    不出所料,原本明守靖还因白氏之语对明华容生出不快,听到这番话后神情顿时和缓了许多。见明华容跪在地上,那与他极为相似的秀丽眉眼间泪光盈盈,脸上满是委屈,心肠一下便软了下来。

    他刚要开口,门口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这是怎么了?贵客临门,你们纵是不去接待,也该着人小心伺候着才是,怎么反倒在这里设堂审问起来了。若是让人看见,还不知道要传得多难听呢!我快被你们气死了!”

    “母亲!”明守靖一惊,连忙迎上去:“您怎么过来了?”

    来的正是老夫人,她口口声声说着要被气死,实际却走得脚下生风,连扶也不要人扶:“我若不过来,还不知道谁又干了好事。”

    进得屋内,她看也不看上来问好的白氏,目光一转,落在明华容身上,立时“哎哟”了一声:“华容丫头怎么跪着?刚才我进来时似乎听见你说,你是被冤枉了。是谁给你气受?快告诉祖母,祖母替你做主!”

    说着,她一努嘴,身后的杨妈妈便将明华容扶了起来,并细心地为她拍打着膝上的尘灰。

    明华容早料到老夫人见自己与白氏对峙,必然会来拉一拉偏架,给白氏一顿排头。当下见老夫人虽然口称要为自己作主,但眼风却不时瞟向白氏那边,眼中更满是得意之色。略一思索,突然便明白了今早她赠自己首饰的意思:老夫人这是要拉拢自己,时不时拿自己做下筏子,借机整治白氏呢。

    这却是正中明华容下怀。当下她哽咽着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我虽愚笨,却也念过书,知道礼仪廉耻。可为什么总有人似这般……似这般……”

    见老夫人突然来横插一脚,白氏只气得脑门胀疼,但又不敢翻脸:“华容,母亲也是一时疏忽,你——”

    “一时疏忽就要赔上小姐的名节?”老夫人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若非华容心细,她女儿家的清白名声不就毁在你手上了?她只是一个小丫头,将来至多赔上一副嫁妆,碍不着你什么,你何必听风就是雨,急不可耐地把要把她逼上绝路?”

    这话却是说得太直白了。白氏纵有此心,口中怎会承认。被揭破心事,她不免有些心虚,便拿起帕子抹着眼泪,看向明守靖:“老爷……”

    明守靖也觉得母亲的话说得太重,但他孝顺惯了的人,也不好为白氏去说母亲的不是,加上这事确实是他们对不住明华容,便含糊道:“母亲,她刚才也是一时情急,好在现下已经证实华容是清白的,做下这龌龊事的另有其人。等先查出这人,再说其他不迟。”

    老夫人心中,儿子永远是第一位的。原本还想趁势再敲打一番白氏,听到这话儿也顾不得了,只管追问道:“可查出来那人是谁没有?”

    明华容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刚才说话时便将张姨娘那节略去了,只含糊带过。当下见老夫人问起,白氏想起平日张姨娘原是与她走得近的,心中不禁冷笑起来,面上却一派遗憾:“送给西席先生的那扇袋里的暗款,暗嵌的是张姨娘的名字。”

    “什么?!”老夫人顿时一惊。

    白氏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夫人,满意地欣赏她的震惊与尴尬,只觉刚刚那口恶气稍稍出了些。看够了才慢慢说道:“媳妇也盼不是她,正着人查着呢。”

    话音未落,管库房账本的嬷嬷已带着账本过来了。白氏查看旧账的功夫,另一个婆子也将明守靖房内,诸位姨娘送的香囊荷包等物件取来,与那扇袋一一对比。

    过得两柱香的功夫,白氏放下账本,长叹了一声:“这天青暗花缎,张姨娘曾在七月初分得过两匹,连这上头用的冰丝绣线也是那时一起分的。”

    这边厢,对比的婆子也回禀道:“从转针收线和打结的特征看,这扇袋同张姨娘以前做的几个荷包都是一样的针迹。”

    两项猜测都坐实了,明守靖的脸色已不是用一句难看可以形容。他平时里的儒雅从容一星不存,俊逸的面孔也因愤怒扭曲起来,颇有几分狰狞:“一个不识抬举的贱妇,一个不知回报的小人——学院的课会结束了?”

    明华容猜出几分意思,答道:“回老爷的话,我过来时各家客人都已往前院去了。”

    “好!把张氏和肖维宏都带到这里来!记得不要惊动了旁人!”明守靖命令道。即便盛怒之中,他也依旧记得要顾全颜面。

    但明华容看着怒气冲冲的明守靖,却暗自遗憾地摇了摇头,心中划过一声叹息。

章节目录 036 质问私情

    张姨娘被婆子带过来时正在午睡,连头发都未好生梳起,胡乱披在肩上。绯红的脸蛋衬着一身葱绿小袄,看上去颇有几分海棠春睡的艳美。

    但明守靖现下看到这张素日里爱若珍宝的俏脸,心中唯有憎恶恨意。他恨不得冲上去抽这贱妇几耳光,质问她为何要偷汉子给自己没脸,但终是自恃身份,生生压下这股邪火,将头一转,只当没看见这个人。

    “老爷,这是怎么了?这几个人凶神恶煞地冲进来,什么也不说就将贱妾扭带来这里。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张姨娘不知明守靖所想,兀自梨花带雨地哭诉道。

    想起平日里明守靖对她的宠爱,再对照现下的情形,白氏心中涌上一阵快意,忍不住说道:“你做下的好事,你自己清楚。”

    刚才进来时,张姨娘打量白氏也在院中,早笃定必是她算计自己。但一丝头绪也没有,却不知是为了何事,便仰头说道:“夫人这话什么意思?贱妾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那你先说说这扇袋是给谁绣的?”

    一眼看到白氏手中的扇袋,张姨娘霎时煞白了一张俏脸,本能地想要别过头去,但又立时忍住:“我没见过这东西。”

    “你没见过?”白氏冷笑一声,向刚被小厮带进来的肖维宏一指,说道:“那他你总该认得吧?”

    乍眼看见肖维宏,张姨娘瞬间如遭雷击,面色愈加惨白,非但说不出话来,连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见她这般反应,明守靖心下一沉,心底犹存的万一希望就此彻底破灭。

    而原本不明所以的肖维宏,见自己竟然被带到内院,明家三位主子全在,活脱脱一副三堂会审的样子。再看张姨娘被婆子死死架住,脸上满是绝望之色,心中隐隐猜出了几分,却觉得荒谬之至。

    强忍不满,他向明守靖问道:“明老爷,这是何意?”

    这话却似往烈火上泼了一瓢烧沸的油,霎时勾起了明守靖原本强行按捺的怒火。气到极致,明守靖再顾不上平日讲究的朝臣风范,走到肖维宏前一把拽过他的衣领,双目赤红地看着他,切齿道:“肖维宏,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淫我妾室,辱我名声?”

    闻言,肖维宏先是一愣,继而气得满面通红:“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明守靖夺过白氏手中的扇袋掷在他脸上:“这不是那贱妇为你绣的么?她连自己的名字都绣上去了,你还敢说你们没有私情?我慕你清名,请你入府做西席,你竟这样回报我!什么名士,什么清流,统统是狗屁!”

    面对他的指摘,肖维宏却是气极反笑:“明尚书请放尊重些,这般污言秽语,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见他竟然还敢抵赖,明守靖勃然大怒,刚想命小厮将这对伤风败俗的狗男女捆起,却听院门处传来一个清朗声音:“明尚书何故动怒?”

    听这声音十分熟悉,明守靖不禁一愣,一时间甚至忘了生气。白氏不明所以,闻言立即怒斥道:“是哪个奴才大放厥词?”

    “尚书夫人好大的威风。”伴着一声冷笑,一名锦衣玉冠的少年昂首而入。他脸上没有惯常的温文笑意,只余一片冰寒,眸中隐含怒意。

    而他身边的侍卫已出声训斥道:“大胆刁妇!竟敢辱骂瑾王殿下!”

    瑾王殿下?!白氏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但身旁的明守靖恼火地瞪了她一眼,已跪了下去:“下官见过殿下!拙荆一时不察开罪了殿下,还请殿下降罪。”

    他这一跪,院中所有人都反应过来,都跟着下跪行礼。白氏呆了一呆之后,也连忙跪下,心内却是止不住地惶恐,连讨饶的话儿都说不出来,指尖亦因害怕而颤抖不止:辱骂皇族可是大罪,轻则杖刑,重则流放呀……

    瑾王毫不理会她,只看向明守靖,问道:“此事暂且搁下,先问你另一桩事。本王偶然路过,似乎听见你和肖先生起了争执,却是为了何事?”

    栖凤院在内院中央,乃是主母所居,不说离前院隔了重重回廊小院,单是值守的丫鬟婆子就有几十人。瑾王这个路过,可路过得太巧了!

    但明守靖已无暇细思这些,他本想继续为白氏请罪讨情,但见瑾王神情肃然,犹豫了一下,说道:“说来惭愧,下官内院失于防范,令瑾王见笑了。”

    “哦?明尚书且说来听听,怎么个失于防范了?”

    明守靖一张脸从头皮直红到脖子,但又不敢不答,吱吱唔唔道:“肖……肖维宏与下官妾室有染。”

    闻言,瑾王顿时一愣,看肖维宏神情激动,再打量下院内的情形,不由连连摇头。

    经过早间一席长谈,他已有心招揽肖维宏为幕宾,便在去而复返,打算再到书院来一出折节下交。听说肖维宏被明守靖请去内院后,以为他是与明守靖在书房商谈政务,心道这倒是个看看他政解如何的机会,一时兴起便跟了进来。

    瑾王身份既高,明府下人如何敢拦他。只是万万没想到,一路寻来,结果听到的竟是这样一场好戏。

    但在他心中,纵然肖维宏与明守靖妾室有染,也不过是桩可一笑置之的风流韵事罢了,肖维宏的才干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若事情是真的,肖维宏必然在明家无处容身,说不定还要吃官司。自己若一力将他保下,岂不是卖了个大人情给他,届时让他入王府为自己效力,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想到这一层,瑾王目光微闪,面上却一派严肃:“论理这是明尚书的家务事,小王不该插手。但肖先生是天下名士,小王亦十分倾慕先生的学问,既然撞见了,忍不住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番却是要失礼了,请明尚书勿怪。”

    听出他的弦外之意,明守靖心中叫苦连天,口中却连称不敢,忙让人搬椅子端茶水,请瑾王上座。

    待安排完毕,明守靖看着的沉默不语的肖维宏,不禁又恨又气,左右为难。恨的是肖维宏竟然给他戴了绿帽子,气的是本来都要将人处置了,结果却杀出个瑾王,话里话外都是要保全这人的意思。若他执意处置了肖维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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