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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雪-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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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同山告诉平川：据说这是暖香阁最嫩最红的姑娘，这些听曲的，可都是冲她来的。
平川点头。
可何同山越听越觉得声音熟悉，回忆起以前：映雪给老太监唱曲的声音……
映雪屋里的灯在亮着，映雪以为是天阳来了，兴冲冲的推门进来。
何同山正吃着瓜子等映雪。
映雪看见是他，失望了：你怎么来了？
何同山：我不能来啊？今天晚上，你那曲可是唱的过瘾了？
映雪：耳朵好使的，一般不是人，您呢，不是一般人！
何同山：你少给我耍那些酸秀才的把戏。云裳曲子唱不好，你顶上了？
映雪：还真让你都看明白了。
何同山：你们骗那些傻子行，我心里什么都清楚着呢！对了，平川先生让我来问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绣？
映雪：挑个好日子吧！正月十六，大吉大利。
何同山：好，我马上去回他。
映雪：顺便请平川先生除夕夜来茶厅，给我捧个场子。
何同山：什么？
映雪：这会功夫，耳朵就不好使了？今年三十晚上，暖香阁的台子，是我的。
何同山：你除了露个声，还能再去露脸？
映雪：怎么不能？你请他来就是了，我好酒好菜好曲子等着他。怎么说也多亏了他，我才不用去做那些下人做的脏活了不是？
何同山：恩，你明白就好。
暖香阁里，两个喝醉了的嫖客吵了起来。
老秃子说：这副字，我买了。
矮胖子却说：是，是我先看中的。
初春又做起了和事老：两位要是喜欢，我让云裳姑娘再去写。看在我的薄面上，二位别真动了气。
老秃子看着是喝醉了，可问的话却不糊涂：这字，不是云裳写的吧？
初春忙解释：瞧我，一时还真分不出了，我们暖香阁的姑娘，哪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行呢？
老秃子摇头了：这字，也只有当年的苏姑娘写的出，别的姑娘？不行！
说着，他一下醉倒在地。初春紧张的心也总算是放平静了。
初春命令看护，“送他回家吧，省得他老婆明天一大早又来闹。”
木头屋外，映雪抱着棉坎肩，想敲门，正巧木头开了门。
映雪：这是给你的，做别的来不及了。过年了，给你添件新衣裳。
木头抱着坎肩说：你手上有伤，做这个干什么？
映雪：你就收着吧！我回来这些日子，你没少帮我。
映雪转身要走，木头跟上上去。
木头：映雪，我有话要说。
映雪站住，看着木头：这些年了，你头回喊我名字。
木头：要是以后他负了你，还有我，我攒够了钱，就赎你出去。
映雪笑笑：让我跟你回乡下，种田养蚕？那种日子我过不惯。等拿了赏钱，就回家好好过个年，打了春就娶个媳妇过安稳日子吧！你年纪也不小了，别再为我浪费时间了。
映雪走了，木头抱着棉坎肩，心冷如冰。
清吟小阁里，云裳对着镜子，忽然大喊大叫：不！不！这不是我，不是我！这镜子花了，给我拿个新的来。快去！
丫头看见云裳的样子，被吓傻了：姑娘，你的嘴，肿，肿起来了。
云裳摔碎了镜子，“没有，我没有。镜子花了，是镜子花了！”
初春小跑着上了楼，看见眼前的云裳，让她差点晕倒：她，怎么回事？
丫头说：早上醒过来，就，就这样了。
初春看着梳妆台前的口红：苏映雪！你！
初春疯了一样闯进了映雪的屋，木头看见也跟了进去。
初春从头上摘下只簪子，对映雪乱扎过去，“你死定了，苏映雪。”
木头拦住初春：今天是接财神的日子，你想闭门谢客吗？
初春：苏映雪，你早算计好了是不是？料定今天要为难我？
映雪：有我在，暖香阁会冷场子吗？
初春：你当自己还是7年前的苏映雪吗？我暖香阁要靠你这个年过三十的老女人撑场子？
映雪：不靠我，你想靠谁呢？子香嗓子坏了，云裳模样毁了，难道你想亲自登台？你唱曲，谁会喜欢听呢？
初春被映雪的话给堵住了。
映雪说：昨天晚上不是还有客人想要我的字吗？那今天晚上，曲子，对子一起上，你只坐在台下等着收红包，何乐而不为呢？
初春：你会这么好心？
映雪：当然，我有条件。
初春：你想再做清吟小阁的主人？
映雪：姑娘也是聪明人，当然知道我想什么。
初春：好，要是今天晚上有人还买你的名字，捧你的场子，明天一早，清吟小阁就是你的了。
映雪：那我先谢了。你去叫云裳收拾东西吧！
炮仗震天响，夜空五彩缤纷，秦淮两岸的红灯笼连成了串。暖香阁生意红火，茶厅里满是客人。平川的车子停在了门口，初春笑脸迎进了平川。
映雪登台了，台下一片寂静。几个老嫖客瞪大眼睛盯着映雪看。
秃子提了提眼镜，说：这，这是当年的苏映雪？
胖子也激动了：她可好些年没出来了。
秃子：这嗓子，这身段，一点没变啊！
胖子赞叹：难得，难得！
映雪边唱，边转身写了几个字：春来暖人心，自在便是金。
年轻嫖客也赞叹着：好字，要是我早生几年，怎么会便宜那个老太监得了她啊？
眼镜男高喊：我出100块，点映雪姑娘的《江南雪》。
平川带头鼓掌，初春笑的生硬，底下却连连叫好。
这里，天阳看见了平川，木头抓住了他的胳膊。
看到这个场面，云裳自己主动回了清吟小阁，准备去收拾衣物。
清吟小阁前面，映雪干干站着，望着眼前的二层小楼，她叹息了：真得去烧柱香了，好好谢谢各路神仙。
天阳出现在她身后，跟映雪说，“我们一起去，是早就约好的，你不能反悔。”
上山的路，天阳一直牵着映雪的手，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
烧香的人很多，映雪没有烧香，带天阳来到禅房。
千慧大师起身，出门迎接：多日不见，施主可好？
映雪：不好，就来不了这里了。
千慧：佛祖保佑。这位施主是？
映雪：跟我来吃素面的。
千惠：施主请。
斋堂里，映雪推开窗子，问天阳：看见那口井了吗？
天阳：恩，这井很特别吗？
映雪：是六朝陈后主与宠妃张丽华藏身的“胭脂井”。如此悲凉的地方，后人倒是当成风景了。
天阳：映雪，刚才那位大师是谁？
映雪：赌输了老婆，卖掉了女儿，实在无处可去，只好来这里了。知道他为什么叫千惠吗？
天阳：一生几许忏悔事，不入空门无处销，他是在忏悔？
映雪：你确实很聪明。
天阳：我优点多着呢！以后你会慢慢发现的。
映雪：以后？
天阳：恩！这素面真好吃。
街上，映雪看见了洋装的外国女人，她问天阳：那些猫眼睛的女人好看吗？
天阳：好看，但不耐看。兴许晚上看见了，会吓的做噩梦。
映雪又问：那穿洋人裙子的中国女人呢？好看吗？
天阳：再美，也美不过我的江南雪。
映雪：刚才的素面，糖一定是放多了。
街市上，两个日本人抢了古玩店老板的东西，被老板追了出来。日本人把老板推倒在地，踩到老头涂血，古玩也碎了。
天阳：这群疯狗，又乱咬人！
映雪：北方是不是有这样一句俗语，正月狗肉滚三滚，天上神仙站不稳？
天阳：这你也知道？
映雪：就让他们再吠几天吧！打了春，就好了。
只有住到清吟小阁的人，才有进出暖香阁的自由，这是老规矩了。何同山来找映雪，被初春带了进来。可映雪根本不在。
初春气了：地方给她誊出来了，她倒懒得回来了。
何同山问：到底是什么人啊？把她魂都给勾走了？
初春说：一个有钱的小白脸，长得还挺俊俏。
何同山说：让那个日本人等久了，没她好处。
平川的汽车在门口停着，映雪和天阳都看见了。
天阳：这是那个日本人的车。
映雪：怎么，不想我再见他？
天阳不回答了。
映雪失落的一笑，松开天阳的手：回去吧，不早了。今天不是时候，再等等。
天阳松开了映雪的手，转身离开。这个背影对映雪来说，真冷漠，真无情。虽说为了报仇，不能阻止映雪跟那个日本人接近，可他心里，就不妒忌不自责吗？
街上各家妓院都有拉客的女人，天阳低头不理她们，独自往前走。
平川的汽车超过他，天阳开始恨自己。映雪被那个混蛋带走，会有什么事发生呢？他不敢去想了。尽管他不认为自己跟映雪过夜是肮脏的事，可如果那个日本人那样做了，映雪好象就变得肮脏了似的。其实映雪本来就是*，他以前怎么没在意呢？因为现在他确实喜欢映雪了吗？
平川家，映雪一进门就看见了墙上的刺绣，她问：这副是？
平川说：是沈云芝师傅的家传。
映雪：平川先生好福气，得了这宝贝。
平川：刺绣，为何还要等？
映雪：中国人，正月里不动刀，不出十五不做活。
平川：不杀鸡不迟鱼？年夜饭也不做了？
映雪：厨子就是厨子，又不是绣娘。
平川叹气：等待的心情，很不好。
映雪：十五晚上，秦淮有元宵灯会，我想请先生同往，十六，我就开始给先生做活。
平川点头：好。不过，今天请你来，还有别的事。
平川示意手下拿出了纸笔，“仿照这个，写出来。”
映雪一看就明白了，这个日本人大概想做赝品生意，或者想用赝品去办什么事。她字写的好，模仿的功夫也厉害。这一点，这个日本人好象早都看明白了。
字写完了，何同山被派去送映雪。
映雪问何同山：是你帮那个日本人找到了吴师傅？
何同山：就算我不帮，也有别人帮。
映雪：那绣品是他们抢来的吧？
何同山：都怪那老头子，不识抬举。
映雪：土匪不抢东西，还能做什么？
司机猛的刹车，把映雪和何同山闪的撞了头。司机下了车，把被撞的人踢到了一边。
何同山：走路也不长眼，给我撞出个胞来。
月光下，映雪看见一个满头是血的人，倒在了街边。
映雪：那人还有救。
何同山叮嘱映雪：少管闲事。
初春来清吟小阁看映雪。
初春问：这里，住的舒服吧？
映雪说：要是被褥都换了新的，住的就更舒服了。
初春：十五的灯会，还请姑娘出几个灯谜，也多准备几个曲，得了赏钱，我把这阁子都给你翻新一遍。
映雪：那，我先谢过姑娘了。
初春问：你那么情愿的跟我回来，现在目的是达到了？
映雪：我不过做了你想做却没做到的事，不是吗？
初春：你是秦淮近百十年里难得的好货色，我也不是头回输给你了，没什么大不了。不过。
映雪：有话就说吧！没必要藏着掖着。
初春突然给映雪跪了下来：我求你，成全我！
映雪转身不去管她：我连自己都成全不了，怎么顾得上别人？
初春起来，拉着映雪的胳膊：只要你说服木头娶我，我就答应那个小白脸，一块大洋让他赎你走。
映雪：我走了？谁给你撑场子啊？
初春：我和你不一样，这里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要是能跟木头回乡下，去过几天安静日子，安安静静的老去，我就很知足了。
映雪问：你对他是真心的？
初春：如同，他对你。
映雪：难得，太难得了。
初春：你不想他幸福吗？
映雪：可他说过，即使我死了，也不会娶你的。
初春：所以我求你，想你去跟他说，他什么都会答应你的。
映雪：他的心在我身上，你为什么还这么固执的要嫁他呢？
初春：他的心是在你身上，可我的心，早放在他身上了。
今年这江南的雪下的不稀罕，所以眼前这两个深情的人却显得稀罕了，映雪好象见了百世难见的奇景，她的心好象被初春打动了那么一下。真的要成全她吗？这个跟她一起长大，妒忌她，又来折磨她的女人。她没有映雪的风光，吃的苦比映雪还多，而她的真心，才是映雪万没看出来的。映雪或许知道，自己不可能去嫁给木头，也不可能嫁那个小书生，她这辈子或许都不会真心爱上哪个男人了。那不如成全木头跟初春，也算是做做好事。
天阳住处，有人没敲门就进了院子。
天阳听见声音开门，“你找谁？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女子笑了：你不记得我了？我们曾经还是校友呢！
天阳：抱歉，我没什么印象。
女子：那天买了你店里那么多东西，你也忘了？
天阳好象这才有了印象。
女子递上请柬给天阳：我需要一个舞伴，而且，我认为你最合适，试试吧，你的衣服。
天阳：我没兴趣去什么舞会。
女子：如果我说，在舞会上你可以见到那个日本人呢？
天阳惊异的看着她：你都知道些什么？
女子：我想知道的，都知道。衣服和请柬你都收下吧，到时候我派车来接你。
天阳或许真的不记得了，这个女子跟他年纪一般大，确实在北京读过书，只是她才进学校几天，就因为父亲工作的调动来了南京。可她一直没忘记天阳，也一直书信跟北京的同班女生来往打听天阳的消息。现在终于找到了天阳，找到了她喜欢的人，她能不主动做点什么吗？
清吟小阁里，映雪在写灯谜。
丫头说：姑娘，您先吃饭吧！菜都凉了。
映雪问：你认字吗？
丫头：恩。认识几个。
映雪：来，猜猜，谜底是什么？
丫头：秋娘断小弦，渔夫守空船。仲夏江水寒，残冬雪不眠。姑娘，这灯谜不该元宵灯会出吧？怪悲凉的，初姑娘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映雪：难道我生来就是逗别人高兴的？去，把菜热热，我饿了。
丫头：是。
映雪看去楼下，没有人来。
映雪：小云，把木头叫过来。
丫头：是。
映雪把灯笼挂在自己屋里，欣赏自己的字。—— 木头来了，可越是近了映雪屋子的门，他的步子就越来越慢。
映雪：怎么？不乐意来见我？
木头：这里，不比别的屋，不是我们随便可以来的。
映雪：初春屋里你能去，我这里怎么就不能了？上过她的床吧？暖香阁的姑娘，你睡过不少了吧？
木头：要不是家里穷，又赶上连年的水灾，谁生来愿意来这里做这种丧天良的事？
映雪：今天，留下陪我吧！
木头：不娶你，我绝不碰你。
映雪：既然想娶我，为什么那天不赶在初春前面去买我？
木头：我去了，可我的钱不够。
映雪：钱不够？为什么不跟我张口？
木头：我不能让你花钱自己买自己。
映雪：本来就是摆出来卖的东西，谁买不一样？
木头：当然，不一样。
映雪：初春喜欢你，你心里早就知道吧？
木头不说话。
映雪：难得有个人这么真心的对你，这是你的福气。
木头：我对你，也是真心的。
映雪：别浪费时间也别浪费你的钱了，我是个早就凉透了心的人，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分别，我不会跟你去乡下过苦日子的。明白吗？
木头：那你就跟他走吧，只要别待在这里，去哪里过日子都好。
映雪：我心里早有一处挑花园般的好去处了，想去的时候，我就会去的。以后，你要多保重。
木头不明白映雪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他这个脑子，怎么会想得明白呢？
舞会天阳到底是去了。女子跟天阳一起跳舞，高兴的眉飞色舞。周围都是猫眼睛的外国人，不过天阳他们打扮入时，样子一点不输给老外。
女子：万东银行正在招人，你想来吗？
天阳：不想。
女子：去银行做事，不是更有前途？
天阳：我没兴趣。
女子：也是啊，在那个洋货店里，天天都能看见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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