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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八路-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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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肉眼看雨量?凭我们的耳朵听风速?凭我们的身体测气温吗?活神仙也没这个能耐,莫说我们都是凡胎。我需要器材、资料和参考书。

常汝林说,我上哪儿弄那些东西去?

娟子说,北平、天津、渤海,大城市里都有。

常汝林说,我的姑奶奶,你以为那些大城市都是八路军占领着的?那里都是鬼子,怎么进去?进去了又怎么出来?你以为要的东西早有人给你预备着呢。

娟子说,没困难要我们干啥?人生的价值就在于发奋为雄,克服困难。不然,我们什么也不是。白来人世一回。

常汝林说,呀喝!几年不见,长见识了。具体说,怎么克服?

娟子说,我妈、我舅、白兰雪阿姨他们都在渤海,我们请他们帮忙不就结了?

常汝林说,你妈他们是秘密工作者,我们去了会打乱他们的工作秩序,不行,不行。

娟子说,哎呀,常叔叔,你呀,还是老脑筋,鬼子自顾不暇,他们是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不是从前的鬼子了。你不去我去。

娟子抬脚要走的时候,常汝林说,好吧,我们一块去。你们三个在村里办识字班,教儿童识字。我和娟子去几天就回来。

常汝林和娟子化了装进渤海,一路顺风。一日,他们到了古冶,一脚迈进大中书局。老板娘周艳一见就愣怔了,啊,这是谁呀,咋这么眼熟呀?啊,是娟子!老板李善一眼就认出常汝林来,他小声说,啊?常参谋,哪边风把你吹来了?

周艳拉着娟子的手说,走,我们到后边小屋去。

小屋就是周艳的卧室,不说是闺房,那也是女人的秘密所在。她说,今晚你就住在这儿,我俩在一起,你妈是我的好朋友,你当然也是我的好朋友了。娟子说,周阿姨,我是你的晚辈,岂敢以朋友相称?我那不就是沽名乱政了吗?周艳笑道,你真会说话,还挺懂规矩,有大小,有老少。我真想要有你这样的闺女。娟子说,阿姨,你竟勾引我想我妈,我可要讹上你了,向你要妈。周艳说,好办,我们现在就去。

她们俩向李善、常汝林打过招呼就出古冶向北进了北大寺。没见过老和尚就径直奔了白兰雪的住室,恰好易翠屏、丙丁火也在,娟子见了妈就不管别人一头扑到妈的怀里,叫道,妈……

易翠屏说,你自己来的?

娟子说,同我常叔叔。

易翠屏问,你干啥来?

娟子说,人家想你还不成吗?

看着娟子撒娇的丙丁火触景生情,他们的年龄都差不多,饱囊强烈的恋母情怀。他也很久没有回家看母亲了。她好吗?不觉一颗眼泪滚出来,乓噔一声落地,娟子回头看是什么声音之时,易翠屏早明白了小丙的心事。她想古人尚有举公义,辟私怨,今人更比古人强,于是说,娟子啊,你是个八路军战士了,先公,后私情。你常叔叔同李老板谈正经事的时候,你私自跑到这里来见妈,是不对的。快回去,正事办完了我再找你。

娟子说,你真死板,反正我已经见到你了,回去就回去。

娟子刚要走,白兰雪说,怎么?你眼里只有你妈,就没有你白阿姨了吗?

娟子从妈的身后拱一下白兰雪说,白阿姨,你真厉害,我舅好不好?

白兰雪说,你看看,我一点也不冤枉你,你眼里就是没有我不是?

娟子说,哎呀,谁不知道你就是我舅的代表,别哄我们小孩子了,我全都知道,你跟我舅早晚是一家子。

易翠屏说,拉倒,快放她们走吧。

娟子走了,回头说,白阿姨,等你老了,我孝敬你。

白兰雪说,这孩子。

她们回到书店的时候,李善和常汝林已经商量好了,气象资料书店里有的是,要多少有多少,要哪种有哪种。关于气象的器材派个人到天津、北平去买就是。李老板出钱,就是没有人手。常汝林独自去秦皇岛、山海关侦察敌人的海军、空军有关情报。李善说,我们实在抽不出人来,易翠屏、白兰雪守着电台,蒲公英在北特警监视敌人的动向,保护七个美国客人的安全,小丙来往于渤海与古冶之间,是与司令部保持联系的唯一途径。

常汝林说,好了,好了,我一个人都捎带着完成这几项任务吧。

他们正犯愁的时候,娟子一脚进来说,我呢,我干啥?

常汝林说,你,你就陪着你妈,亲热几天吧,你的亲人都在渤海,古冶。

娟子说,那我干啥来了?任务交给我们俩,你一个人做了,什么意思?看我不中,还是嫌我碍事?

常汝林说,好,好,你说都需要买啥器材。

娟子说,气压计,风向器,三杯风速器,雨量计。

常汝林说,我记住了,再见。

娟子说,啊?我上当了,不行,我必须去。

她跑出去追上了常汝林。她说,有我总比没我强,万一出了事情,你一个人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起码我能替你放哨、联络。

常汝林嘘的一声,在大街上注意我们的举动,别露了马脚,这是敌人的统治区,处处要加小心。

娟子吐了一下舌头,不言语了,眯着头跟着走。她从六岁就跟着妈走南闯北,充道童,当小侦察员,见的可多了。去山海关、秦皇岛那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何必这样婆婆妈妈的。她望一眼常汝林,他镇静若谷,可见他在敌占区有工作经验,熟悉日语。有一年他曾在天津日本人开的洋行里做事,那也是南京东京上海广州满洲俄罗斯暹罗仰光印尼满天飞过的人物,他能从敌人那边买来枪支弹药,买气象器材更不成问题。不过他也闹过笑话。那年军分区成立文工团,需要买一批乐器……南胡。他听差了,结果,买来一大批暖壶。大家笑死了。现在,娟子想起来还忍俊不禁。常汝林问道,你笑什么?娟子不好意思揭人家的短儿,她又一笑置之。

他们乘火车迂回进秦皇岛,俩小时先到北戴河下车,乘小车子到海滨,然后,骑毛驴沿海边向秦皇岛移动。娟子第一次看见大海,心同海浪一样起伏。常汝林说,娟子,你看东边的码头,有几艘军舰,几艘货船,几艘客轮。娟子说,我咋分得清,我看都一样,都是黑呼呼的水上漂浮物。我们走近点才能看得清。常汝林说,说得对,就是得走近点。

他们进了秦皇岛没有遇到麻烦,就在一家小旅馆住下。第二天,常汝林化装成一个码头工人,临行他说,娟子,你就在旅馆里呆着,天黑我若是不回来,你就赶紧回去报告鹿司令。娟子说,常叔叔,你可千万要回来呀。

常汝林说,我说是万一。

娟子说,我不要万一。吓死我了。

常汝林说,发奋为雄,抗日救国,复兴中华,总得有人先牺牲,有人后牺牲,当然,会有人没有牺牲,但愿幸存者越多越好。一旦我牺牲了,你记住我就好。我走了。

娟子追到门口,含着眼泪目送常汝林远去。常汝林把一个手指放在嘴的中间,打了一个嘘的手式,就拐进一个小胡同不见了。

那个手式仿佛就是一个最后的遗嘱,深深地刻在娟子的脑子里。她在小旅馆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啊等啊,熬过了上午,又熬到了下午,常叔叔还没有回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心情一分钟一分钟地紧张,仿佛有一条绳索套住了脖子。日头偏西了,他若还不回来,她决定离开,向上级报告常叔叔的遭遇。她经受着时间的煎熬,后悔不如自己也跟去,免得受罪。

太阳落进大海里了,娟子失望了。常叔叔真的没有回来,他一准出了意外。她收拾驴鞍子,不言不语地离开了小旅馆,顺着来的路出了秦皇岛。她将要到达海滨的半路上遇见了一伙不明来历的持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一个问,你是从秦皇岛出来的?

娟子说,怎么,你们要干什么?

那人说,看你这身打扮,就像个特务,抓起来。

他们把娟子拉下驴来,扭到海边一个无名小村,推进一间小屋,土炕上坐着一男一女。娟子一眼就认出那女的,她说,马勺子阿姨,你怎么在这儿?

马勺一惊,片刻才说,啊,是娟子,都长这么大了。

娟子不语,马勺又问,你来秦皇岛干啥?

娟子拿怀疑的眼光望一眼那个男的。马勺说,哦,你不认识他了?他是你丁大炮叔叔。难怪,他回头就向丁大炮推荐娟子说,她是一阵风的女儿小娟子。丁大炮说,我眼拙,没有认出来,半路上遇见非闹误会不可。

娟子插空抢了一句说,现在就闹误会了,把我当成了特务。

丁大炮说,叔叔给你赔礼。

娟子说,那倒不必,司令部常参谋进码头侦察,一天没有回来,可能出了事,快想办法救他。

马勺说,你们也真冒失,和我联系一下,我们就内外配合,就不会出事。

娟子说,啊,你还抱怨我们,人都死活不知,你还说这种话,让我们牺牲的同志寒心。你们不管我找鹿司令去。一边说一边向外走。马勺拉住她说,人不大,脾气可不小。我是心直口快的人,属狗的,肚里盛不下四两香油。

娟子说,我不管你是属狗的还是属马的,救人要紧。

马勺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你说说,他是被什么人抓去的,现在押在什么地方?

一句话把娟子问短了。常参谋上码头的时候,她正在旅馆里打转转。娟子的厉害现了原形,被人一问三不知,那眼泪刷的一声就铺天盖地而来。丁大炮说,我就怕你哭鼻子,拉倒,我亲自去一趟,摸准了情况再决定怎么救人。他对马勺说,你派人和八区队的二瑞联系,有战斗任务,请他们来秦皇岛北部集结。

娟子说,谢丁叔叔。

丁大炮说,拉倒,你不哭鼻子就是安慰我了。

娟子依在马勺的肩头苦苦一笑。心里说,他也是拿命去完成任务的。同常叔叔一样,必要时,需要时,他们就毅然决然而行,毫无顾及。为什么?

丁大炮化装成一个云游四海的道人,化名齐祥斋就上路了。黄昏,他就进了山海关。街上一片萧条,行人稀少。昏暗的路灯下,鬼子的哨兵像个幽灵似的没有脚却晃来晃去。丁大炮避开鬼子的哨兵,在小西门里的一家门口,站住回头看没人就轻轻地敲门。三紧一慢的敲门声引起主人的警觉,一个女人打开门。丁大炮单手施道礼说,贫道……女人拉他进了门,看看门外有没有生人就关上了大门说,你来得正好,老康等你着急了,他有重要的事。

他们说的老康就是那女人的丈夫,在长城大暴动时他和老丁是莫逆之交,暴动失败后,一个参加了八路军,当海上游击队队长;一个当了山海关铁路警务段副段长,兼临榆县政工大队(又名铁矛大队)副大队长。他虽然给敌人办事,可是,他身在曹营心在汉。大炮常从他这儿获得情报。今天二人见面都同时开口说一句话:有啥紧急情况?我先说。

康嫂说,我先说,先吃饭。

二人坐在炕上,老康说,临榆县日本顾问高石明天去临榆县海阳镇视察,宪兵队长小林命令我和铁矛带队护卫。老丁说,司令部常参谋去秦皇岛码头侦察未归,可能被捕,什么人抓的,押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尽快救他出来。

老康听了就嘬了牙花子,他自言自语地说,常参谋一定落在他们手里。

丁大炮急着问,落在谁的手里?

老康说,高石、小林、铁矛三人。

丁大炮说,三个都是日本鬼子?

老康说,不,铁矛是中国四川人,当过土匪,参加过忠义救国军,被鬼子打散之后,投奔延安,在炕大三期毕业,分配到冀南军区工作。四二年被俘投敌。就在小林宪兵队长手下干事。后来随小林调来长城,和高石组建了一个特务网,网罗了五十多人的特务队,就是铁矛大队。他效忠鬼子,在山海关、秦皇岛、临榆、抚宁、昌黎一带干尽坏事,破坏八路军的秘密交通站,逮捕抗日政府区村干部秘密杀害。因此,博得高石、小林的赏识。常参谋就是落在他们的手里了。

一个是重要情报;一个是紧急情况。一个喜;一个忧。老康说,常参谋的事交给我。老丁说,你的情报太重要了,我马上回去,部署打这一仗。消灭高石、小林、铁矛。老康说,借此救出常参谋。他送他到门口,忽然,老康改变了主意,他厉声说,站住!

165
遍地八路

阎瑞赓著

第四卷

三狂客

(165)

丁大炮隐身山海关

陈老六巧计调敌兵

大老康送丁大炮到门口,命令他站住。丁大炮吓了一跳,回头问,怎么啦?

老康说,先等一等。他们回屋想辙救常参谋。丁大炮说,咋整?老康说,非见铁矛不可。从他口中也许摸到点消息。他叫妻子上街买点酒菜,多买些辣椒,他见辣椒不要命。老丁,你在套间藏起来。老康随即电话约铁矛,家中备有小酌加红辣椒,敬请光临。铁矛心贼,多疑,嘴馋,手长,眼勾,屁股沉。他带着他的几名保镖就解馋来了。

老康以主人的热情把铁矛推上首席就坐。老康和妻子轮番劝酒,老康说,铁兄天生英雄材料,既有诸葛亮之谋,又有赵子龙之勇。自从你带队在临、抚、昌、秦、山海关一带活动,八路军十二团和几个区队都远遁潜逃了。

铁矛喝了几杯,有红辣椒又有几句顺情的话下酒,就脚飘了,但是,没醉。他说,那里,那里,我在山海关、秦皇岛一带干出点事业来,还不是多亏你老兄的捧场。说着喀嚓喀嚓地嚼辣椒。辣得他嘴角流出红黄相间的辣椒汤子,额头冒汗冒蒸汽,片刻,大汗淋漓。老康终于发现铁矛吃辣椒不醉的秘密。喝下去的酒都顺着汗水流出体外,越出汗越不醉。他不醉能从他嘴里抠出什么来?他给妻子递个眼色,叫她不停地敬酒。他借口方便一下就来到院子想办法好让铁矛大醉。俗话说,心烦爱醉。怎么才能叫他心烦?就在这时他发现大门外有人影活动,走近一看,好家伙,对着门口架了一挺机枪。他心里一动,有了。于是,他装成半醉的样子进屋对铁矛就说,老铁,你真不够意思,怎么到老弟家里来还带机枪……

铁矛的脸腾一下子就红到脖子上,掩饰说,没,没,没有哇,那一定是弟兄们胡干的。我让他们撤了。

老康说,算了,预备着有好处,没坏处,万一出点事,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正如您所说,这年头人心隔肚皮……喝酒,喝酒。

正应了那句老话: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铁矛酒兴索然,不顾吃辣椒,眯缝着醉眼说,老康。留点量,明天陪高石到海阳镇再喝吧。

老康说,不,明天是明天,今日有酒今日醉。喝。你对不起我,我可要对得起你,不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铁矛说,这话对了一半,我咋对不起你了?

老康说,我喝多了,酒后吐真言,机枪的事就不说了。可是,听弟兄们说,前两天抓住了一个八路,就背着我审讯,好歹我是你的副手。想自己揽功?别介,有好处哥儿们也分一点,哪怕,你吃干的,我喝口汤也算哥儿们一场。

铁矛说,冤枉,冤枉。那都是高石、小林他们干的,说是抓住了一个大八路,都不准我伸手。他们把这个八路秘密押在临榆县监狱。你我都没面子。

老康说,对不起,冤枉哥儿们了,喝酒。

铁矛说,不喝了,告辞。

铁矛带着他的人撤出了山海关回临榆。老康送至门外。回头急忙插上门。丁大炮已经从套间出来。老康问,你都听见了吧。

丁大炮欣喜至极,当即回部队。向马勺、娟子、二瑞述说他侦察的收获。娟子急得哭,怎么办?大家劝解之时,司令部参谋长兼十二团长陈老六、团政委节板斧带八路军十二团赶到了。节板斧捏着娟子的小手,陈老六说,鹿司令来电,叫我们如此如此。娟子说,鹿大舅也知道了。消息真快。节板斧说,那都是你马勺子阿姨报的告。参谋长说,大炮,你再说一遍侦察的情况……

小晌午了,临榆县日本顾问官高石兴致勃勃地穿上便衣,带着铁矛、老康及铁矛特务队乘卡车奔海阳镇而来。早不来,晚不来,就是等到饭时来。名义上是视察,实际上就是来解馋,自己又不掏钱。海阳镇的官员又是主任又是巡官,把最好的鱼翅燕窝拿来上供,只要把高石拢怂好了,视察他就换一副好眼睛,看什么都是好的,能把垃圾看成宝,把狗看成猫,把丑看成俏,把手看成脚。下边的事情就都好办了。因此,都给高石把盏敬酒,划拳行令,一直喝到下午五点钟。恰在这时,又来一位日本人(山海关警务段长)太田,他是高石的密友,他原本是去秦皇岛,听说高石在海阳就来凑热闹。主人吩咐重新上酒。又一次喝酒高潮,直至黄昏。高石、铁矛都醉了、睡了。老康借护送太田去秦皇岛之机把铁矛特务队带走。

老康把太田送到秦皇岛没有立即回去。他躲的就是明天。于是,他把队伍带到海滨路浴池,他说,弟兄们,天晚了,我们不回去了。先在这儿委屈一宿,尽情地洗澡、玩乐。他派人叫了饭菜。特务们吃饱喝足,打牌的,洗澡的,与女人说笑的。老康洗了澡,躺在床上,心里想着明天海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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