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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八路-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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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杜参谋已经升了官,当了牛司令的副官。前不久牛宜轩获嫌放走了包围圈里的八路军,惹出了麻烦,扣押在日军宪兵队吃犒劳。他就成了警备司令部的老大,可是,牛司令一栽,高老蔫就来指手划脚。杜副官感到不自在,但并不讨厌。他感到高主任对他另眼相看。他在多年前,高老蔫营救陈老哥时,杜参谋曾帮助过高老蔫。可是,现在,高老蔫投了敌,可他并没有把这件事,透漏给高老蔫的对手刘道尹。杜副官在高刘之间充当了一个奇特的角色。处在两夹缝地位的杜副官倒可以左右逢源。就在他滤出精华之时,门岗电话报告,有个女人求见。并有荐信一封。他命人先把信送来。

杜副官看了信是王殿的落款,就左右看看有没有人在附近,有没有人在窥视他恐惧的内心。他给门岗通了电话说,我公务繁忙,谢绝会客。随即把那封书信装进他内衣的口袋里。心里嘀咕,会不会王殿?他自己苦笑说,如果再和八路挂上勾,那就是在三种人之间趟混水。他们各自代表各自的党派。他无奈地自言自语,我这样的小人物只得在夹缝里挣扎、生存、求发展。

电话铃一响,打乱了他的思绪,高老蔫在电话里约他见面有重要的事情商讨。他听了这商讨的口气就觉得自己和高老蔫平起平坐了。他刚迈进高老蔫的办公室想退也不行了。室内坐着气鼓鼓的刘仙舟。高老蔫说,请进,杜副官。看座。赵副官,上茶。赵影不太乐意,如今的赵影不是从前的赵影了。可是,如今的高老蔫总拿他当从前的通信员使唤。赵影就往下吩咐上茶。

高老蔫说,杜副官,刘道尹今天有点气不出,你陪我听刘道尹出气,发火,愿骂就骂。愿打就打。道尹阁下打我下不去手,那就请杜副官代替我挨打。

杜副官一愣,也没法拒绝,就说,好,遵命。

赵影暗笑,亏你高老蔫想得出来。

刘仙舟也扑哧一笑说,我没有气了,拜托你高主任,在赤本三尼面前多美言几句,放了牛宜轩。他跟我多年,为人老实厚道,做事诚信。其实我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牛宜轩如今不是我的人了,何必自找苦吃。

高老蔫说,刘道尹心地善良,仁慈宽厚,不会投井下石,莫说是老部下,就是另属旁人,也会出面相救的。

杜副官说,说得是,刘道尹面子大,直接向赤本三尼将军面禀,更有力,有效,有劲。如果,道尹阁下不嫌我碍事,我愿陪同阁下前往。

刘道尹说,好啊,你姓杜的刚离开我,你就偏向着他(他一指高老蔫),真是的,我的手下人都是如此吃里爬外。我这是得罪了那路神仙,一个向着我说的也没有。一个人也没有香赢下。我还是请高主任出马。近来我身体不好,偏头痛。请了一百医生,都是白吃饱。听说古冶北大寺有一位和尚,医道通神,请杜副官麻烦一趟,给我讨一个治偏头痛的药法来。高主任答应不答应?

高老蔫说,何出答应之言,我们遵命就是。杜副官,你专门跑一趟,把和尚请来给道尹诊脉,根绝刘道尹的病根。

杜副官响亮地应了一个是。

杜副官原名叫杜锡武,半生爱犟死理,人送绰号杜眼子。他名正言顺地带着一个护卫班驱车前往古冶。中午,在古冶东大街一家著名的饭馆就餐,他吃了几杯酒对带班的说,我到街上看一看,你们在这儿吃,不许到处惹事,等我回来。

杜眼子插着嘴角的油腻,出了门,在街上踅摸王殿约见的那家书店,他像顾客一样一脚迈进去,浏览书架上的书籍。

一位军官来买书,早引起周艳的注意,就急忙通知了在里间的王殿。李善说,别忙,我出去侦察一下。

李善在柜台里和杜眼子打个你好的招呼说,先生,买本什么书?

杜眼子说,我想买一本名叫王殿的书。

李善说,有,有,先生贵姓?

杜眼子说,在下免贵姓杜。

李善说,请里边来挑书。

杜副官将要进去与王殿会面之时,忽然,身后有人叫他杜眼子。他回头一看可不得了,那汗就顺着面颊淌了下来。他装作没事似的一面掏出手绢擦汗;一面回身和叫他的人答话说,原来是你。

136
遍地八路

阎瑞赓著

第四卷

三狂客

(136)

赵副官跟踪杜眼子

北大寺巧遇王团长

杜眼子回头看时,叫他的人就是高老蔫的副官赵影。杜眼子很不高兴,高老蔫监视我?其实杜眼子并没有把事情看透。昨天,赵影回到影园子向川岛报告了刘仙舟和高老蔫见面谈话内容。川岛说,他刘仙舟巧使高老蔫派杜副官去古冶另有所图吧,只是请个和尚吗?赵影说,我也是这么想。川岛说,你明天暗中盯着杜眼子。如此,赵影就跟到古冶书局。

杜眼子不得不止步,回头说,哦,赵副官,你也来买书?

赵影说,是的,我也是来买书的,渤海书店就是没有我要买的书。

杜眼子说,那么你要买的是一本什么书啊,这么难买,大老远的跑到古冶来。

赵影说,这个高老蔫他偏要读算命的书,让我挑一挑。

赵影扬着脖子看书架,老板李善在柜台里边一边跟着走;一边介绍书种。杜眼子说,我也是想买一本看阴阳宅是书,你给我挑,我眼笨,你年轻,眼力好。我俩真投缘,我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今天,我是奉命去北大寺请和尚给刘道尹诊脉的。可巧在这儿碰上了。

他的话一使两用,明着是给赵影听的;暗着是给李掌柜和后屋的王殿听的。

在里边听到这话的王殿对周艳说,嫂子,北大寺离这儿多远?我必须到北大寺等杜眼子。可是,这个姓赵的原是高老蔫的通信员,现在也叛变投敌,他认识我,一旦认出我来,那可就麻烦了。想办法甩开他。只有在北大寺和杜见面。

周艳说,北大寺往北一出溜就到,那个和尚我认识,走,我带路。

周艳写了一张条子,留给李善。她带着王殿从后门走了。

北大寺,是唐朝人修建的庙宇。风雨千年,小庙保存完好。庙里有俩和尚,一老一少,经营八亩土地,过着富裕的日子。白天耕作,夜间念经。那个木鱼的敲击声传得老远。常给夜间迷路的指引方向。周围的居民对和尚颇有好感。常给和尚一些资助。周艳就是这样的施主。

周艳和王殿在庙后头见到了扫树叶的老和尚,周艳说,老主持你好啊?

老和尚说,谢女施主惦记,老僧死不了。

周艳说,天下战乱,维有此地是一方净土,老主持保重,我还有求于佛爷保佑平安。我表弟做买卖亏了本,要帐的坐家等,想在你这儿躲几天,请主持务必收留。

老主持说,施主托付之事,老僧遵命就是,那就请令弟扫树叶去吧。

王殿愉快地接了老主持的笤帚。周艳说,表弟,你就安心扫树叶,我给佛祖烧柱香就回去。

周艳随老和尚回到大殿,烧香,周艳跪在厚实的垫子上,双手合十,口中不停地念叨着什么。不是经文就是心里话,或者叫许愿。她许的就是杜眼子快点来,那个姓赵的千万别来。让王殿团长能够顺利地会见杜眼子。她一边许愿一边暗骂姓赵的不是人。就是他把八路军首长开会的时间地点暴露给鬼子,我哥及四百八路军战士才遭那次杨家铺被围而遇难。今天又跟王团长为难,真不是个东西。他咋不嘎嘣一下子死了。

大殿外一阵喧哗,呼啦进来一群当兵的,拥进了大殿,规矩地站立两边。把在大殿里烧香的都哄了出去。周艳站在殿外看动静。杜眼子和赵影拿身份摆谱地漫步走进来,杜眼子先给老和尚行军礼。老和尚慌忙起立迎接说,军爷施主有何见教?

赵影抢先说,我们刘道尹公务繁忙,因劳成疾,传闻你有偏法,你跟我们走一趟。

老和尚反感不语,片刻说,我若是不去呢?

赵影说,你敢!

杜眼子说,不,我们诚意相请,老主持务必赏脸,车就在殿外,请上车。

老和尚说,刘道尹生病,我一准去。说起来我和刘道尹还有点老交情。

杜眼子说,呀呵,这么说你们是老朋友了。

老和尚说,说起来话长,我是个昌滦乐老奤儿,那年刘道尹得了一支神枪,请风水先生择吉日神枪亮相。刘道尹就选中了我,我就是那个风水先生。从此,我就是刘道尹门里常来往的座上客。今天,既然刘道尹生病,我责无旁贷。

赵影说,那就别罗嗦,快走。

老主持说,别忙,给刘道尹治病,可不比给常人治病,我得准备好,药配齐。明天一早就动身。请到后殿安歇用茶。

杜眼子说,既然如此,那就听从老主持的安排。

老和尚领路出殿,周艳挤进去继续烧香念佛,在挨近杜眼子时,周艳小声说,杜先生,有人在大殿后等你。

杜眼子装没有听见,跟着老和尚而行。

士兵被安排在一屋,杜眼子和赵影被安排在一屋。小和尚忙不迭地上茶。老和尚陪着说话。赵影问,老主持原本内行阴阳命运预测,如此说来,你的殿里藏有这方面的书籍了。老和尚说,说来惭愧。可是打开话匣子,口若悬河。一个爱说;一个爱听。茶过数巡。杜眼子说,赵副官,你和老主持慢慢喝,我方便一下。

杜眼子急忙到大殿后的院子里,一眼就见一位扫树叶的人,近前才认出王殿来。他说,王殿兄。别来无恙?

王殿说,托你的福,还硬朗。多少年没有联系,你一向可好?

杜眼子说,自从我接受你的委托回到保安队隐蔽,你一直没有消息,我心都凉了。我成了一个没娘的孩儿,被爹妈遗弃的孩儿。我真想打你一顿,解解恨。

王殿说,很抱歉,今日,鹿司令员派我和你联系。

杜眼子抹了眼泪说,可盼到这一天了。

王殿说,我们现在总算接上火了。从现在起,就靠你提供情报了。每天在铁菩萨山有一个卖皇历的女子,他和你联系,暗号是,你说,多少钱一本?她说,没长眼?自己看。你说,我眼花了,没带眼镜来。她说,花不花四十七八。

杜眼子说,我记住了。最近敌人没有大的行动计划。牛宜轩被扣,赤本三尼要杀他,刘仙舟要保,请高老蔫出面。据我观察,常有生人和刘仙舟秘密来往。

王殿说,是哪路人氏?

杜眼子说,说不上,估计不是你们,就是重庆方面。

王殿说,鬼子的日子不长了,刘仙舟要找新的靠山。重庆方面也在收罗爪牙。这可是个新动向。

杜眼子说,我得回去了,时间长了,怕引起麻烦,姓赵的那小子盯着我呢。他认识你,你可千万别露面。

王殿说,好,我回去了,后会有期。

杜眼子回到茶杯下的时候,王殿和周艳就急忙回到书局。王殿说,事情办成了,下一步就麻烦你们两口子了,我回去了。李善说,天晚了,明天再走吧。周艳说,我想跟你一块走,看望我哥去。王殿说,不,你不能离开。你就是与他来往的联络员,明天就上任。等着司令部派人来替换你为止。

周艳没有说的,只有把思念兄长之情埋在心里。她说,王团长,我写封信,请你给我哥带去,再带一二斤狗肉。我哥最爱吃狗肉了。小时候他吃狗肉撑得肚子痛。他牺牲以后,我用狗肉祭奠他。现在他活了,就用狗肉敬他。易翠屏复制了他,我更得爱他了。

李善说,易翠屏真是能耐人,我以前没看出来。

王殿说,真人不露相。爱露相的不是真人。

周艳的书信写了十几页,还没有写完。李善说,让她写吧,你先睡,我等她。

王殿一觉睡到天亮,吃了早饭就动身。周艳把准备好的东西装进驴驮子上,两口子送王殿出后门。忽然,大街上一阵喧哗,牵着驴的王殿抬头看去。原是杜眼子和赵影回渤海。王殿来不及躲开就把礼帽压得很低,掩着半拉脸。他不怕杜眼子,就怕赵影那个鳖犊子。

在人群面前,骑马的赵影昂首向前看,一直走。在汽车里的杜眼子和老和尚也不看人群一眼。一个班的卫兵都骑马,扬一路尘埃,撒一路马屁。一路急行,屁大的工夫就到了渤海。

大叫驴刘仙舟头上缠着白带子,那就是他偏头痛的标志。他的病根就是他那个旅(集团)白白地给了高老蔫,心痛而又说不出,有火而又没处放。有牛宜轩当司令,这个旅有可能回到他手,一旦赤本三尼杀了牛宜轩,那个旅就彻底归了高老蔫。他吃不下,睡不好,想不出保牛宜轩的法子来。前不久请高老蔫出马,那是虚晃一枪,他能替你说话,那得狗长犄角。

杜眼子把老和尚引进来,不等刘仙舟睁眼,老和尚就伏在刘仙舟面前说,道尹阁下还记得贫僧吗?刘仙舟勉强睁开眼的一道小缝说,你是谁?和尚说,贵人健忘。那年阁下得了神枪,择吉日亮相,我乃是那个风水先生。那次阁下赏我一堆大洋钱。阁下之恩至今不忘。

刘仙舟一听立马就坐起来说,哦?是你。我这病就是有人陪我说说话就好了。现在就强多了。你别当和尚了,就在我的道公署当参议员。按月吃俸禄。

和尚说,谢阁下抬举。

刘仙舟说,杜副官,你办的这件事,我随心,以后有赏。你伏耳过来。

杜眼子不解又不敢违命。刘仙舟说,牛宜轩出了事,那个旅你就是大拿,抓紧了兵权啊。我的希望在你身上。别辜负了我的一片心哪。

杜眼子受宠若惊忙说,谢谢阁下信任,可是,我只是一个副官,很难圆满阁下重托。

刘仙舟说,哦,我明白,你去休息。有我呢。

杜眼子敬礼退去。老和尚说,我给阁下诊脉。刘仙舟说,不忙,不忙。你先稳稳心,心平气和地诊脉才准。老和尚说,阁下还内行。老和尚洗了手,饮了茶,运了气,三只手指按在刘仙舟的腕子上,忽而抬起一指,忽而抬起两指。忽而双眼紧闭,思接乾坤,游走千载。摸了两个时辰,摸了左手摸右手。刘仙舟都烦了,出了虚汗。几次想说话。每次都被老和尚打住。漫长的摸脉终于结束了。刘仙舟长吁了一口气说,我这叫啥病?

老和尚说,阁下耳问曹操曹丞相的病吗?

刘仙舟说,哦,你是说要给我脑袋开瓢?

老和尚说,不,我不是华佗,阁下也不是曹孟德。不过,阁下的病根在胸内。

刘仙舟说,是啊,我常常咳嗽。

老和尚说,这就对了,阁下的病叫肺痈。

刘仙舟说,怪了,肺上的病,咋就头痛?

老和尚说,这个病会走,现在它走到头上。头就痛。

刘仙舟说,咋治?

老和尚嘬了牙花子,半晌才说,阁下,我就实话实说,您的病我是无能为力了。说个您不爱听的话,您只有一年的寿了。

刘仙舟一听身子就软了。

老和尚喃喃地劝解,后悔自己口快心实。可是,一辈子就这个脾气,不会话到嘴边留半句。刘仙舟强挣扎着说,你,你,你骗我,我硬朗朗的一年就死了,你咒我死,你是八路派来的。

老和尚说,不,是你派人请来的。

刘仙舟拉开抽屉取枪,老和尚凛然正气说,道尹阁下,这个枪子给我留着,如果,一年后您还在人世,你就枪毙了我。我就在古冶北大寺。

刘仙舟大吼,滚,滚,滚开。

老和尚走了。可是,老和尚说的话永远留在了刘仙舟的脑海里。他只有一年的活头,是信不信?口上说不信,心里老是犯嘀咕。这一年怎么度过?还能斗过高老蔫吗?身边没有亲人了。这时他想亲侄刘韬,见最后一面也好啊。他前思后想,决心写给八路军鹿司令一封信,大意是:他患绝症,即将诀别人世。恳请鹿司令恩准刘韬进城探亲。秘密召见杜眼子,请他秘密把书信送到八路军手里。

杜副官接了信就发了晕,送信去那可是私通八路。鬼子知道了,杀头。不送信也搪不起刘仙舟。忽然他想起王殿来,于是,他把书信装进上衣口袋,就匆匆来到了铁菩萨山。

山下人多往山上拥挤,今天是什么日子?都是赶庙会的,是菩萨的诞辰?他在渤海几年还是第一次来这儿。挺热闹,有舞龙的,耍狮子的,踩高跷的,走旱船的,跑驴的,马戏杂技等等。在上山路边不显眼的地方他终于发现了一个卖皇历的女子。他上前拿本历书翻看,他说,多少钱一本?女子说,自己看,没长眼?杜眼子说,对不起,我眼花,没带眼镜来。女子说,花不花四十七八。杜眼子慌张地说,阿弥陀佛。迅速把信夹在皇历中交给那女子,就匆匆离去。

那卖皇历的女子就是周艳。她把转交鹿司令的书信带回古冶,马不停蹄地送到了北部山区八路军司令部。

鹿地正听王殿渤海之行的报告,李善送信就到了。鹿地接过信一看是封着的。字体也生,称呼也个别。他拆了信不看内容先看发信人是渤海道尹刘仙舟叩首。鹿地看了信的内容,生发了恻隐之心。他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王殿说,司令,我们可否利用这个机会说服刘仙舟回到人民的立场上来,同心抗日救国,复兴中华。鹿地说,不,我们不能乘人之危要挟人家如何如何。抗日是自愿的,道路是他自己走的。我们不能强迫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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