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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杀-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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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他收到前线最新战报。通州一线驻防的小林旅团,突然受到新四军一部的攻击。据获得的情报,对方是正规军3个团,连带地方武装约1万多人,从3个地点同时展开了破墙攻击。战事伊始,新四军首战顺利,成功地炸毁了扼守要隘的据点,歼灭了日军两个小队。先头部队已经从缺口进入。但是,随后不到半个小时,巡防于该段防线的铁甲车队迅速赶到,会同左右翼部队以及备守于防线内侧的预备部队,从三面给予对方以沉重打击。新四军显然没有预见并适应这样的防御体系,经激烈战斗后终因无法突破日军的封锁,在付出重大伤亡后,退出战斗,主动撤离。

小林旅团收拾残局,重新修理被毁坏地段的篱笆、工事,向上面报捷。声称此战共毙伤敌军1200余人,生俘15人。据俘虏供称,此次前来攻击的是新四军苏中军区郑飞旅。此番铩羽而归,怕是短时间内再难卷土重来了。

南部迅速来到作战地图前,仔细研究了一番,自己和小林旅团防地毗邻,经此一役,也有敲山震虎的意思,看来,新四军也不会贸然向自己的防区动手。从眼前这个迹象来看,他们对于篱笆墙封锁线的围困,怕是破围乏术了,只能含恨远离。

南部走到窗口,拉开二楼朝外的窗帘,看着万字会围墙外行人稀少的街道,正欲点起根烟来,享受这军旅生涯中难得的清静。但就在这时,街上有马蹄声声传来,随即便见一骑来到眼前。巡逻的宪兵拦住去路,查问究竟。那人下马拿出证件比划比划,牵着缰绳入内而去。南部转身来到走廊栏杆处,低头看此人进了特高课的办公处,不由心中一动,暗忖莫非是前线有什么情报传递来了。

他坐下来喝了几口茶,然后摇通了特高课的电话。那边接听的是课长三木中佐,听上司查问,便汇报说是周繁昌情报站派人送来最新情报。南部立即让他领着来人来楼上汇报。不一刻,三木带着那人咚咚咚咚上了楼梯,来到南部面前,鞠躬行礼,手拿着个布包,自我介绍说:“鄙人是周先生的属下,他嘱咐我将最近在乡下侦获的有关游击队的情报,向皇军通报。”

南部点点头,示意三木接过那人从袋子里掏出的两页信函,和几块焦黑的布料以及两颗锡球来,稍稍浏览了一遍,转交给南部。南部展开信纸,大略看去。原来,这是周繁昌就沙沟镇外围刘垛、许垛两地遭遇、伏击游击队的战况报告,还有他就这两次战斗提出的疑问。那堆被游击队员舍命相护,非得烧掉的东西,已经被他分析并得出了答案。那黑色的布缕,是方世成稽查别动队的制服,锡球是熔化后的锡纽扣。由此,他怀疑目前在乡下进行小股骚扰活动的游击队,和方世成清乡督导公署有密切的关系。

南部手中拿着那两样证据左看右看,啪地往桌子上一丢,冷冷道:“带个信给你的上司,我需要的是游击队的情报,不是攀咬同僚,诬陷自己人的卑鄙伎俩。”

那人吃了一惊,抬眼见他的脸色,知道绝非开玩笑,忙唯唯诺诺地点头,挤牙膏样挤出一句话来:“周、周先生这些日子风餐露宿,很是吃了苦。”

南部未加理睬,袖手走到窗前,继续观看街景。

三木中佐识趣,使个眼色,带着那人下楼去了。到了特高课内,不禁埋怨道:“周繁昌什么都可以说,但是那位方专员却是不该提他。眼下占领区的行政工作,都在他一人肩负之下。这时候攀扯他,岂不是自讨没趣?”

那人无奈,本抱着邀功请赏之心而来,不料被泼了这么一盆冷水,只得怏怏然去了文明旅社本部落脚,准备次日天亮出城下乡。

第十二章(2)

可是就在这个夜晚,海陵城中发生了一起令人惊诧的变故。挟战胜之威,虎倨海陵地区的南部旅团,竟在半夜时分遭到了袭击。当时大街上人迹罕见,万字会大门的昏黄门灯光线照亮的范围,不过三五百米,再往远处去,便幽暗难辨了。这时,大街对面斜对面数十米外一家布庄的屋脊背后,正有五六个人爬将上来,悄无声息地扛了门小巧精致的迫击炮来,架在屋脊上,角度正好对着万字会主楼。

然后,为首的人抬腕看了看手表,大约又过了10分钟后,悄悄做了个手势。炮手立即探出身子,半蹲在屋顶上,以拇指校正方位,将炮弹放入炮筒里。只听得机簧一声脆响,炮弹出膛,成抛物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万字会中央的天井空地上,轰然爆炸。居于楼下的走廊边房间里的两名军官立时被弹片击中,当场丢了性命。

那厢里,炮手似乎不满意方才的效果,稍稍调整,又是一枚炮弹出击,击中了楼上临街的屋顶,炮弹破瓦入室,又是一声巨响,将隔壁正在熟睡中的南部襄吉震翻在地,屋梁上的瓦砾断木哗啦啦掉落,转眼间将他埋没其内。

负责守卫的宪兵队立即被惊动起来,但听得唿哨声声,一队全副武装的值守士兵冲出了万字会大门,四下里观望方才开火的位置。这时,远处街头有轻机枪突突地扫射,眨眼间打倒了三四个人,其余的人以为发现了目标,迅速还击,并向前推进。等这一批宪兵到了街口屋下,上面埋伏的几个人手榴弹雨点般砸下来,一连串的爆炸声后,又放倒了一大片。与此同时,迫击炮依旧在屋顶上发挥威力,左一枚右一枚地往万字会内送,炸得里面狼藉一片,死伤无数。

南部好不容易在卫兵的扒找下从砖瓦堆里脱身,急匆匆下了楼,往后面院子里避让,同时声嘶力竭地要宪兵队长指挥部队全力反击。这顿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万字会中的日本人七零八落,好不容易才组织起了有效的反击。架在门楼上的重机枪向迫击炮的位置一个劲地扫射,当场打塌了布庄楼房的屋脊。那些架设炮位的人瞬间不见,只有远处街口依然有顽强的抵抗。

没有了布庄这边的火力掣肘,日本人的战斗力迅急发挥了效能。不一刻,街口的轻机枪哑了火。当大批的宪兵端着三八大盖冲过去时,除了两具尸体外,一无所有。那边万字会中,坂本大佐拖着条被炸断的胳膊,紧急打电话到四处城门,下令严守,坚决不让可疑分子出城。等南口大队闻讯从东门入城,并向四处搜查时,西城门守卫的皇协军早已个个身首异处,城门洞开。夜来突袭南部旅团部的游击队早已出城而去,天地广阔,无处可寻了。

南部没有受重伤,只是头脸被砸得破皮出血。稍加整理后,亲自驱车赶到西门。只见负责守城的20来个皇协军大都陈尸在城下门洞边,人人均是喉间一刀,一命呜呼了。他转头看看宪兵队长,询问具体情况。宪兵队长汇报说,这些士兵先于游击队进攻的时间被杀。这说明,游击队早就安排好了出城的退路。这次针对万字会的袭击,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登上城楼后,南部俯瞰城外的街舍以及更远的茫茫田野,默思良久,对身边的参谋长坂本大佐、特高课长三木中佐说:“让周繁昌回来罢。他在乡间四处游窜,还不如回到海陵城里来,好好对付这些胆大妄为的游击队。新占领区的事务,全权委托方世成就是了,免得他们挤在一张鼓里,互相争斗。”

南部的意愿立即被传达到了城内文明旅社。那个送情报的信使尚未离开。夜来,城东的枪炮声令他惊惧万端,几乎误认为新四军来攻城了。等到天明后才得知,夜来游击队突袭了万字会,一击得手后便脱身而去,渺无踪影。正疑惑间,却见三木中佐大踏步走进来,心中不约一愣,隐隐意识到将有事情发生。果然,三木让他带信下乡去通知周繁昌,海陵城刚刚遭受敌人的袭扰,守护住后方大本营是最为关键的事情,所以烦请他暂时移交手中其他事务,迅速赶回海陵城来,协助皇军彻查城内隐藏的新四军秘密组织。

第十二章(3)

(二)

那信使领了口信,忙不迭地上马离城,往沙沟方向去了。当天下午,便在镇北的田坝村见着了繁昌。繁昌正等着他反馈来城里的消息,看看南部的反应。不料那人下了马就哭丧着脸,告诉他南部对此根本不感兴趣,认为都是捏造出的无稽之谈。

繁昌心中凉了半截,又问道:“他们有什么具体的意见没有?”

那人连连点头忙说:“夜来,万字会被袭,南部请您回海陵城去坐镇,侦破新四军地下组织,说是大本营的安全是最为重要的。乡下的事情,由别人办就是。”

繁昌脸上阴晴不定,默坐了许久,将这信使带回的消息在心里思虑了半天,这才从齿间蹦出一句话来:“祸兮福所倚,祸福难料,只在一线之间而已。”

然后,他下令马冠群去收拢四散派出的部属,准备南归。自己率着两个随从出了门,向沙沟镇走去。此刻,天色渐暗,沙沟镇中四下里灯火乍起,街道上行人稀少,家家户户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繁昌意态萧凉地策马行走在街道中央,蹄声清脆,愈发地衬托出他此刻行程的寂寥。

清乡督导公署和苏北行政公署,现在是挂着两块牌子的一个衙门。门楣上,仿照旧式挂起了烛火灯笼。门前,站着穿黑衣制服的岗哨,里面都是静悄悄一片,听不见半分喧哗。繁昌下了马,将马缰扔给随从,自己从容进门。岗哨来查问身份。繁昌淡淡道:“你去禀报方专员,就说周繁昌来访便是了。”

当下,岗哨转身进去报讯。不一刻,只见方世成薄衣赤足趿着双拖鞋匆匆出来迎接,老远就作揖笑道:“早晨起了一卦,说是有贵客到。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原来是周先生到了,快快入内。唉!可惜,可惜。几天之前,令弟繁盛和三弟繁茂刚刚离去。若是周先生早来,不就在沙沟演一出兄弟会了。”

繁昌听说老二和老三都曾在镇上住,不由颇感兴趣,问道:“方专员为何不多挽留两天,容我拜访时相遇呢?”

方世成摆摆手道:“二先生粮店内起火出事,他不放心,兄弟俩这才匆匆回城。”

“家里起火?”繁昌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语般重复这几个字,但是未加评论,款款入座。

俩人相互客套几句,观望了对方一眼,各自斟酌将要出口的话语来。繁昌自恃是客人身份,虽然心中有事,但也不必先行开口,只是捧着茶杯,品两口便赞几句,刻意作出悠然的态度。方世成对于他的上门拜访,隐约猜到了几分,不觉哑然失笑,配合着他赞茶的话语,将话题扯得十万八千里远,一本正经地介绍起杯中茶叶的产地、品质、水土、历史渊源来,一时刹不住口,说得是乱坠。

繁昌听他说起这个话题,滔滔不绝竟似有彻夜长谈之势,假意去吹杯中茶叶,眼光瞟过腕上手表,时间竟已是夜间11点了,心中暗暗着急起来。方世成察言观色的功夫谁人能比?这个极其细微的举动自然逃不过他的视线,不由嘿嘿笑了几声,说:“周先生,茶水已无味,何不再续新茶?”

繁昌摆摆手,说:“茶是好茶,不必再续。咱们就着这佳茗上品,何不敞开胸怀,谈谈正事呢?”

方世成微笑道:“周先生要谈正事,方某岂敢不从命。但有所言,无不洗耳恭听。”

繁昌幽然长叹了口气,说:“昨夜万字会陡遭游击队的偷袭,日本人大受挫折,损失了几名高级军官。南部束手无策,急召我返回海陵。这边的事情,怕是要劳方专员担待了。”

方世成连连颔首道:“这不妨事,这不妨事。我本来是兼着行政区专员的职务,本是分内事,有什么担待不担待的?”

繁昌听他如此说,宛若碰了棉花团,无处着劲。心下思量一气,索性拿出个杀手锏来,笑吟吟说:“本来,有件事我是不愿意当面对老兄挑明了的。但是事已至此,不得不说,还望包涵。”

方世成说:“请讲。”

周繁昌开门见山说道:“我怀疑,贵公署内有新四军的卧底暗探。明里是稽查别动队,暗中却是游击队,在四乡里破坏清乡。”

第十二章(4)

方世成吃了一惊,道:“周兄所言莫非是开玩笑?我这别动队难道真有新四军”?

繁昌微微点头,继续道:“前些天,我方便衣队在刘垛遭遇游击队,一战下来,击毙数人,数名负伤者逃逸。次日追踪之狄垛,正好围住了那几个伤员。他们舍命死护着贵部的黑衣制服,直至焚毁后方才力竭身亡。可惜,还是被我拣到了剩余的布料零头,以及制服纽扣。这物证是没有问题的了。”

方世成似乎明白过来,笑容渐渐淡去,冷冷道:“原来,周兄是认为我方世成是新四军,别动队即是游击队。那,何不直接去南部那里告状。说我私通新四军,是新四军不就得了!”

繁昌摇头道:“你方专员是新四军,那我周繁昌岂不也是?大家都是一条船上,不必为此互生猜疑。我此番前来,就是想提醒一下,外面的新四军要防,内部的家贼也要防啊!”

方世成怒气稍霁,说:“多谢了,我留意察看便是。别动队这一块,自信还是能掌控得住的,翻不出方某的手掌心。”

繁昌笑道:“那是自然,周某不过是聊作提醒罢了。方专员难道还控制不住自己亲手创建的骨干队伍吗?只是,身逢乱世,鱼龙混杂,免不得有些觊觎之徒混潜其内。”

方世成谓叹道:“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各自盘算些什么?但求诚心对人,将心换心罢了。”

繁昌听他说出这句话来,不免心中窃笑,但脸上却是一副诚挚之意,凑近过来说:“方专员是厚道人,周某人尽知。今晚来访,目的就是想将占领区内的事情托付给你,责任重大,望勿推辞。”

方世成见他吐露真实来意,倒也爽朗,改颜笑道:“周先生,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方某焉能袖手旁观?但有所请,鼎力相助便是。”

繁昌这次来访的本意,是自己即将返城,散落在各乡的便衣队人数已经不在少数,准备带走部分,剩下的由马冠群负责,继续保持活动。但鉴于方世成在这里的势力,余下部属没有他的认可,在这片区域内日后的发展将会举步维艰。所以,考虑同是76号系统的缘故,他想请方世成代为照顾这批有生力量,至少不会去为难他们。这样,为回城之后,全力处置好侦破新四军地下组织的威胁后,重返这里预先留下伏笔。

他的话一出口,方世成岂能不懂,淡淡一笑,点头同意了。

当下,繁昌去门外叫进了假扮作随从的马冠群,介绍给方世成。方世成一见面就大为抚慰,说野外风寒日盛,不利于长期逗留。还是在沙沟设个落脚点为好,各方面都有利。繁昌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吩咐马冠群领了方世成的美意。马冠群等一群南京过来的人,本来就对整日游窜在野外不满。得此良机,自是大喜过望,连连称谢不已。

方世成看看夜色已深,便让伙房起来去弄点剩菜,加些秋蔬,重新满满烩了一锅,热气腾腾端上来。几个人围坐着喝起酒来,互相灌着米汤,诉说衷肠,直至天明。

天亮之后,繁昌毫无倦意,带着满身酒气告辞而去。

回到驻地,他召集了手下几个头目临时开了个会。会上,他决定率30人回海陵,剩下的200来号人,由各人统领。马冠群为总负责,继续侦缉游击队的行动。各处隐藏的秘密情报网,自己暂不作交待,除突发情况对方刻意找上门外,其余日常联络,以许庄、李集、田垛三个大集市为接头地点。情报交换放在各村的荒庙内进行,并设置了街头暗号和显示身份的道具。

繁昌这一番安排好后,又凝神想了想,觉得没有差错,这才面露微笑,挥了一下手中的马鞭,说:“此刻上路,天黑前到海陵,去富春喝酒吃蟹。此时,白马湖中大闸蟹膏满油肥,正可堪持蛰啖酒赏菊,一大乐事,一大乐事,向往至极了!”

言罢,他扬鞭轻轻一击马背,双腿夹紧马肚。马儿嘘溜溜叫了一声,在这片广袤的平原大道上疾奔起来,转眼间将送行的众人丢弃在金黄色稻田之后,绝尘远去了。

第十二章(5)

(三)

繁昌所言不虚,黄昏时分到达海陵城下,抢在城门未关之前进了城。繁昌入城后,吩咐一个随从去周宅带信给两个弟弟,让他们先行富春酒楼张罗。自己径直赶向万字会,面见南部。

南部襄吉自从那夜遭袭后,朝着部属大发雷霆,犹以三木中佐和皇协军城防团长为最,各自饱尝了十几记耳光。他们挨打后,不敢言语,一味地将责任推诿给远在城外的周繁昌。

周繁昌到了万字会时,那夜袭击的残痕犹在。炸塌了的二楼房子正在修缮,布庄屋脊处弹痕累累。南部在楼西一进院落里办公,见他到了,显示出罕见的热情,邀请入座,佯作关切地问起乡下对付游击队的详情来。

繁昌心中有底,大致介绍眼下新占领区内新四军游击队的活动情况,隐去了涉及方世成督导公署的那笔账。南部听完,点头道:“有篱笆墙的封锁,新四军想渗透进来,也是十分困难的。所以,我想那些个小规模不着痛痒的骚扰刻意暂不想它。城内倒是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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