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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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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条!好利害!能把薄如蝉翼的短笺劲射如剑,来人定是一个剑中超级高手!慕龙扫视四周,只见已渺无人烟,来人想必已经远去,唯有打开字条一看,只见字条之上写着数行苍劲又令人触目惊心的字:

“慕府门外生异象,百竹恭迎万剑王;十九年后中秋夜,剑圣前来战儿郎!立战书者:剑圣”

剑圣?慕龙当场心中一沉!势难料到,名动一时的剑圣竟会认为他们未出世的孩子,会是万剑之王?更不惜要等十九年,以求与他一战?真是一个剑痴!慕龙虽身负一套刚猛无敌的掌法,惟对于这个早已在江湖战无不胜的剑圣,一时间亦感到有点忐忑不安;慕夫人也立时瞧出有点不妥,忙问:“龙,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你脸色看来很差,字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慕龙为免其妻伤了胎气,强颜道:“夫人别太操心!只是一些自以为是的顽童的恶作剧吧了!时候亦已不早!我们快回府里去吧!”说着已忙不迭牵着其妻一起踏进府内。

自以为是?不错!剑圣真的是自以为是,然而,他亦实在有足够的实力自以为是!只是,这一次,剑圣的战书,未免下得太疏忽了!因为,将要与他纠缠半生的一个无敌剑手,可能,并不是慕夫人腹内的孩子!慕夫人腹内的孩子,将来也可能真的会成为一个万剑之王,惟是,这个人间,还有比王者更高一层的境界,那就是……

天剑!足可与天比高的天剑!也许还会与万剑之王成为知己的天剑……

而这柄人中天剑,此刻,也还没有诞生,也还在一个妇人的腹中。

那个妇人,就居于慕府之后……

夜已渐深,渐凉,秋娘的一双眸子,亦开始有点昏花了。

然而,她还是强忍倦意,一针一线的缝补着人们交来的衣裳,她要多挣一点银子,作为生下她腹中孩子之用。

她如今所在的家,虽然位于美仑美奂的慕府之后,惟却破烂不堪,可是她一点也没有抱怨自己的命不好,谁叫她当初千挑万选,选了一个喜好嫖赌饮猜、不务正业的丈夫——韦耀祖?不堪的家境于是更不堪了……

耀祖耀祖,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名字,却背负着先人过于沉重的期望,可是,韦耀祖他可一点也不光宗耀祖呢!只要他愿意稍为长进一点,家里已不用这样穷了!惟,秋娘还是没有抱怨他!就像今夜,他正跷起二郎腿,斜倚在床畔喝着闷酒,她也没有抱怨半句!事实上,她亦忙个不可开交,明天,那些衣裳都要准时交回。

耀祖看着她忙得两眼昏花的样子,显得极不耐烦的大呼小喝道:“喂!你怎么熬至这么夜?你不睡,我也要睡呀!”

多糟的男人!妻子身怀六甲,他并没有细心慰问,还在抱怨她碍他就寝。

秋娘温然答道:“耀祖,别要鼓躁!我这样做,也只为想多挣一点钱,作为孩子出世之用,这是我们头一个的孩子,万事也须有个准备。”

耀祖有气没气的答:“哼!是吗?这个可是你一意孤行想要的孩子!我老早便不赞同,早已吩咐你找大夫用药打了它!你看!我们家徒四壁,穷得可以,这样不堪的一个家,只会养出不堪的儿子……”

话未说毕,秋娘已打断他的话,温柔的抚着自己的肚皮,低语:“不!我有一种很奇妙的预感!我们这个孩子,会是一个男的,而且,我们这个孩子将来长大成人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很有作为的人,一个……英雄!”

“耀祖,我已经想过了,如果是个男的,便把他唤作‘英雄’,如何?”

“英雄?”耀祖冷笑,就连他这个糟透了的爹,亦不信自己会有一个这样的儿子!“嘿!我看你还是别要造你的春秋大梦了!龙生龙,凤生凤,我们这些穷贱人家,又怎会生出一个英雄?简直是痴人说梦!”

秋娘却仍是坚持己见:“不!天底下最失败的人,莫过于连自己也认为自己贫贱一生,浑没出息;耀祖,你也快当父亲了,即使你不为自己设想,也希望你能为肚内的孩子设想………”

耀祖但听她竟要自己发奋,本来爱理不理的他有点脑羞成怒,嗔道:“哼!想个屁!我也懒得与你在为那孩子瞎缠下去!我到街尾操几手!你这样能干,还是独自留在家里替孩子设想将来吧!”

说罢已夺门而出,“砰”的一声重重带上屋门!“耀祖!”秋娘想叫住他亦来不及;她一番热诚,欲与他商量孩子的将来,没料到反给他冷言相讥,如今,破旧的屋子,只余下她寂寞一人,和那一大堆要赶着缝补的衣裳。

这个孩子,她怀得可真辛苦;已经怀了六个月了,这个时候,她其实最需要关怀照顾,与及丈夫的嘘寒问暖,可是,她还要如斯劳碌,彻夜缝补衣裳。

天下男儿的心,为何铁石至此?然而,秋娘虽然感到劳碌辛苦,却并不寂寞,因为,她并非孤单一人,还有她肚内仍未出世的孩子在陪伴着她。

想到这里,秋娘不禁又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垂首半甜半苦一笑,泪盈于睫地凄凄沉吟:“孩……子!你的命可真……苦呀;还没出世,你的爹……已不想要你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即使你爹……不要你,娘亲也……会好好看顾……你。”

“无论如何穷,如何辛苦,娘……一定会把你……生下来,还要好好的……把你抚养成人,因为娘深信,命运是握在人的手中,贫贱庸碌并不是命中注定;只要你肯发奋,你,一定不会再像爹娘一般贫贱一生,你——”

“一定会成为娘亲寄予厚望的英雄!”

怀着无比坚定的信念,秋娘复再开始她的缝补生计;可是,她的每一针,每一线,都不是白缝的,一切一切,都是为她的孩子铺路……

只不知,这个孩子的一生,会否如他的慈母所愿——成为万众瞩目的神话英雄?这一夜,不但秋娘要彻夜无眠;在与她境况直如有天渊之别的慕府之内,也有一个人彻夜无眠。

慕将军——慕龙。

慕龙一直为今日剑圣那纸战书耿耿于怀,无法成眠,唯有召其师爷“鲍仲人”往书房,与他商量对策。

“鲍师爷,这个剑圣,在江湖上是久已闻名的战痴,他既扬言十九年后中秋之战,届时便一定会来,依你认为,此事如何是好?”

这位鲍师爷,在此带向以机智著称,甚至在慕龙未曾告老还乡之前,亦已跟从慕龙;但见他捋须一想,斗地眼珠子一转,睛光闪烁的问:“慕老爷,此事其实十分简单;若夫人所怀的孩子真的如那个剑圣所言,将来会是万剑之王,你会怎办?”

慕龙想了一想,答:“那当然会极为珍惜此子,绝不会让他出战!因为即使他是万剑之王。也未知会否在与剑圣之战有所死伤,我还有一些大事需要儿子去办!”

鲍师爷一笑:“这就是了!慕老爷既然不忍心孩子冒险,就索性不让孩子冒险好了。”

“但,孩子若不应战,剑圣这怎肯干休?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孩子,与及我们慕府所有人!”

鲍师爷又笑了笑,淡定地答:“慕老爷又何足惧哉?剑圣既然从没见过夫人将要诞下的孩子,届时候,你找谁去代替你孩子应战,他也未必察觉。”

慕龙好像已经开始明白他的意思,道:“你的意思是……”

鲍师爷邪笑道:“我的意思,是只要老爷能有多一个的儿子,一个老爷毫不在乎其生死的儿子便可!譬如,一个与老爷的孩子同龄、从小传予武艺的养子……”

慕龙至此方才恍然大悟,咧嘴大笑:“哈哈!我明白了!只要我自少养有一个义子,届时候,便可命他应战剑圣,一来可解决问题!二来我的孩子也不用冒这个杀身之险!”

“正是!”

“但,怎样找一个我毫不在乎的义子?找谁的孩子来当我孩子的替身?”

“哈哈!慕老爷!那实在太简单了!只要你愿出白花花的银两,这个世上,一定会有那些为钱不惜出卖骨肉的父母,争相来卖自己的贱种的!你何愁找不着这样一个死不足惜的………”

“贱孩子?哈哈哈哈……”

鲍师爷所言非虚,慕龙亦终于释怀,开始再露笑容,与他一起豪笑起来。

然而,他未免笑得太早了!因为他造梦也没想过,命运将会安排给他的养子,是一个他绝不能轻视的养子。

一个直至他死方始发觉,他原来也异常痛惜的一个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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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红尘变幻在一瞬间,数月时光,也在转瞬之间飞逝……

慕夫人终于把她的孩子生了下来,据说真的是个男的;孩子出生之时,慕府门外忽地狂风大作,附近所有竹林的竹叶,据闻都给吹至慕府门前,仿佛万剑朝拜皇者。

这个孩子真的会如剑圣所言,他日是万剑之皇?慕龙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孩子甫出世已眉如倒剑,隐然有一股威势,将来,一定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慕龙便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命名“应雄”,英雄应雄,这个名字,意喻此子将来“应”

是人间英“雄”。

这个已被命名为“应雄”的男孩,甫一出世,已立即享尽人间奢华;慕龙命人为他缝造了一件以银线织成的小袄,还有银鞋子,统统闪闪生光,他恍如衔着银匙出世。

然而,在这人间某个昏黯角落,有一个与这孩子同年同月同日同夜同时同刻出生的孩子,他的际遇,却如云泥之别。

那一夜,秋娘已熬至深夜,还没缝妥那些衣裳,而油灯的油也快烧光了;她开始着急,因为若然灯内的油烧光的话,她已没钱买油了,而那些衣裳,却必须明天之前缝妥。

其实这数月以来,秋娘因为日渐腹大便便,手脚缓慢不少,眼也开始有点不零光,收入大减,本已五穷六绝的破屋,更是空无一物。

可是耀祖始终没有拿任何银子回来,只顾自己出外嫖赌,秋娘唯有自己强行维持家计,捱得好不辛苦,然而过了这夜,她已不用再捱下去,因为……

就在秋娘忙着缝补之际,据地,她赫觉腹部传来一阵彻心的绞痛!“哎……”秋娘低呼一声,她即时知道,自己的孩子,将要出世了!可是屋内却空无一人可以帮她,可以帮她的,只有她自己……

天大地大,也只有她,和她的孩子……

她挣扎着,就连桌上的油灯也给她扫灭了!她还来不急躺上床去,那种绞痛已令她珠泪直流,一切都来不及了!她就这样倒在地上,躺在满屋的幽暗中,然后,她的孩子也同时出生于幽暗中……

“呱”的一声!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无人愿意造访的破屋,好不容易!她终于把他生了下来!孩子的身躯本应细小,惟黑暗中的秋娘,却感到自己像诞下一件庞然巨物,不!应该说!她感到自己产下了一件不是人的东西……

不由分说,秋娘连忙支撑着产后虚弱的身子,勉强站了起来,摸黑燃点那盏已没有多少时日的油灯,当灯火一亮之际,她连忙朝自己抱在怀中的孩子一望,一望之下,当场面色大变,“啊”的一声高呼起来!她赫见她怀中的孩子,竟然并非是血肉之躯!竟然是……

竟然是一柄长约四尺的剑!一柄流露无限浩气的剑!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她居然并不是生下一个人?而是生下一柄剑?秋娘只吓得一面煞白,连忙紧闭双眸,再定神睁目一看,奇事又发生了!只见她适才所见的那柄剑,蓦然消失影踪,她如今抱在怀中的,确是一个婴儿,一个男婴!瞧此子虽是刚刚出生,却仅是“呱”的叫了一声,便再没有哭过,仿佛,他的人生,并非为悲哭一场而来,而是为要成就一番大事而来。

孩子虽然不哭,惟看来却不冷,相反眉目如星,脸上流露着浩然之气,他伸出小手,触碰着秋娘的脸颊,秋娘顿感到心中的震惊逐渐平伏下来。

也许,她适才只是产后体弱,一时眼花而已;她怎可能诞下一柄剑?她这样想着,立时安心不少,凑近孩子亲了亲,咽哽道:“我儿,你终于……出世了!你可知道,娘亲为了……生下你,捱了多少苦?受尽……你爹多少冷言……冷语?你绝不要让你娘失望啊……”

那个男孩虽是刚刚出生,惟却像是十分懂事似的,两只小眼睛看着秋娘,竟像隐隐泛起一丝怜惜,怜惜这个为生下一柄天剑而受尽委屈艰辛的苦命女子……

然而,两母子并没相聚多久,遽地,破屋的门“碰”的一声给推开了!推门的人,正是——耀祖!“耀祖?”秋娘但见丈夫一身浓臭不堪的酒气,知道他一定又是灌了很多酒,惟今夜毕竟是儿子诞生之夜,她还是无比雀跃地趋前,兴高采烈的道:“耀祖你回来便好了!你瞧!我适才已生了!是个男的!你看,我们好不好把他唤作——‘英雄’?”

耀祖一脸苍白,发丝凌乱,秋娘方才发觉,原来屋外下着倾盆大雨,连忙道:“啊!原来外面下着大雨?耀祖,那你还不快进来?否则准会着凉了。”

她自身产后虚弱不已,却还未及关心自己,而自先关心丈夫,可见即使她丈夫如何不长进,她还是爱他的!尽管穷,她还是希望能够一家三口团叙一起,绝不分离。

惟是,她造梦也没想过,就在这个本来值得庆祝的夜晚,她们一家,即将家散。

情亡!耀祖并没依言内进,仍是站于门外檐下,但见他一脸木无表情,问:“这个,就是——英雄?”

秋娘见他也唤儿子作“英雄”,心想他必定也赞同这个名字了,纵然自身虚弱不堪,还强颜欢笑的答:“是。耀……祖,你也……赞成这个名字?”

耀祖却并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木然的道:“给我抱抱他。”

秋娘一怔,虽然她感到耀祖今夜的表情有点怪,惟是天下间又有那个父亲不想抱抱自己初生的孩子之理?遂也不以为意,把“英雄”交给了他。

耀祖接过“英雄”,却是连看也没看怀中的婴儿一眼,仿佛与这个孩子并无半点血缘关系似的,他忽地转身,就冒着漫天风雨,大步走出屋去!秋娘大惊,慌惶追出来问:“耀祖!你……干什么?你要把英雄带去哪儿?”

耀祖却回首残忍一笑,答:“你不要再吵吵闹闹了!就让我告诉你……”

“我已卖掉了——英雄!”

什么?他……卖掉了英雄?秋娘登时如遭电殛!漫天风雨,已把虚弱的她打的更为虚弱,在耀祖手中的英雄,亦已被雨水打得浑身透,可是这男孩还是不哼一声!仿佛,也绝不向命运折腰!猛地,秋娘拼尽全力冲前,发狂一般把耀祖拦腰紧紧抱着,放声大哭:“不!耀……

祖!你怎能卖掉英雄?你怎能卖掉儿子?你快把英雄还给我!你快把英雄还给我!”

耀祖却是理直气撞的吆喝:“呸!英雄是我儿子!我是他的爹!我有权把他卖掉!我喜欢把他卖给谁就卖给谁!我已把他卖了三两银子!你这臭婆娘管不着!”

三两银?这个背负秋娘毕生希望的孩子,只值三两银那么少?那么卑微低贱吗?真是厚颜无耻!他如今才说英雄是他儿子?那,又是谁忍受着十月怀胎的煎熬?又是谁那管家徒四壁,也要一针一线挣钱,坚决把孩子生下来?又是谁在多少个艰苦缝补的夜晚,为腹中的孩儿诉尽几许慈母心声?诉尽多少慈母对爱儿的期望?只望孩子长大后能够长进,好好做人?如今,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却来以“父亲”自居,还未给孩子半点父亲的轻抚,已经把孩子卖掉?卖了三两银?不!秋娘决不能失去儿子!若她的儿子被卖给人为奴为仆,他的一生,也会就此完了!她决不能令儿子将来抬不起头来做人!她豁尽毕生的气力,死命抱着耀祖的腰,誓死也不给他再移前半步!誓死不让他卖掉在大富眼中、甚至在其父亲眼中贱如地泥、在她心中却如珠如宝的儿子——英雄!耀祖没料到秋娘产后虚弱,却竟然仍能使出如此大的蛮力,把自己死抱不放,当下人也开始恼怒起来。他猝地使尽蛮力一甩,便把秋娘甩开,接着伸腿一蹬,登时“碰”

的一声踢中秋娘的腹部,踢得她当场人仰马翻,鲜血狂喷,她的后脑,更撞向地上一块大石之上,霎时头破血流,可是她的人仍然没有昏厥过去,只是哀嚎哭叫:“不!耀……

祖!别要卖掉英雄!求求你别要卖掉英雄!耀祖,求求你别要毁掉自己……的儿子!我们还没为英雄干过……什么,别要毁掉儿子啊,我们的儿子,需要我们把他……扶养……

成人……”

耀祖看见她为儿子如此顽强不倒,也觉心寒,乘她还没再站起来,已自慌惶回身就走,任凭秋娘在他身后发狂哭叫,他一直也没回头!惟是他一直冒着风雨向前走,一面仍看着怀中那个看似与他没有半点血缘的亲生儿子,忽地,他赫然朝孩子小脸之上,吐了一口浓稠的口涎!“哼!小子!你娘对你寄望甚高呢!可是,你真的会成为英雄吗?”

“嘿!即使我是你的爹,我也瞧不起你这贱种!我如今把你卖了,看看你这一生,是否真的会成为英雄,还是一生——”

“为奴为马?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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