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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侠凌渡宇系列-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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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翼翼,在纵横交错的穴道里,摸索往火光的源头。

火光愈来愈明亮,山洞内的情形隐隐可见。洞穴愈往内走,愈是广阔,穴道斜斜往下伸展,愈往下去,湿气愈重。他很难想象人类可以在这地方长年累月地蛰居。

当他再转入另一支岔道时,眼前一亮,一盏点燃了的羊油灯挂在洞壁上。灯下盘膝坐着一位俾格米老人,发须长及胸前,纠结一起。

老人的外形看来很老,偏是发须乌黑闪亮,面色红润,不见一条皱纹,与他的年纪和外形全不配合,像一名二十岁的青年,化装成老人的模样。

这难道就是红树,一个超越百岁的老人?

老人闭目,不动如雕像。

凌渡宇在他前面缓缓坐下,耐心地守候。他想起少年时代在庙内的地下室,随密宗高僧学艺的情景。

红树倏地张开双目,两道光芒射进凌渡宇心坎里。

红树又再闭起双目。

凌渡宇脑中一片空白,他从未见过比眼前的老者更深邃、更光亮、更锐利的眼神,即使西藏最有道行的高僧也远比不上他。

红树再张目。

这次他抬起头,望向洞穴凹凸不平的顶部,心神仿似飞越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凌渡宇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喉咙似乎给什么东西卡着,发不出声音。

“你来了!”声音低沉柔和,清楚嘹亮,说的是非洲的班固语。

凌渡宇呆呆地点头。他在这充满神秘力量的老人面前,已忘记了来此的目的。

红树收回望向穴顶的目光,转向凌渡宇,面容不见丝毫波动,淡然道:“年轻人,因何来此?”

凌渡宇蓦地想起此来的目的,问道:“我想请教黑妖林的事。”

红树缓缓闭上双目。

凌渡宇有一种想法,就是他平常所习惯了的节奏,那把时间分割作时、分、秒的节奏,完全不适用于眼前这老者身上。他是属于另一种节奏和频率。

红树闭目道:“黑妖林是‘神’的私产,若非深悉神的旨意,没有人可以深入后再走出来的。”

凌渡宇心中气恼,暗忖又是这类迷信说法,怒道:“那你又凭什么活着走出来,是否因为你是神的奴隶?”他的声音提高了不少,在洞穴内引起一下下逐渐远去的回音。

红树默然不言,好一会儿才道:“正好相反,我是‘它’的敌人,也是‘它’唯一的人类敌人。”

凌渡宇愕然,想不到引出这样一句话。

在俾格米人的村庄中,艾蓉仙这时正闷极无聊。没有凌渡宇在身边,七彩缤纷的世界忽地失去了颜色,一切是那样的灰暗。

太阳落向西山。他们说凌渡宇今早出发前往的地方,正是太阳落下处,太阳西沉了,不知他们抵达了没有。

她缓缓向村外走去。出外狩猎的俾格米战士,抬着收获返回村内,野兔野猪,所得甚丰。采摘野果的小孩和妇女也陆续回来。

这是夜入而归的时候。

艾蓉仙一直走往村外,她摸摸怀中的手枪,心里踏实了很多,她只不过想到附近一条清溪旁坐坐,胜似闷在村子里,像奇禽异兽般被那些俾格米人围观。

头上忽地传来轧轧的声响。

艾蓉仙骇然仰望,十多架战斗直升机掠过树林的上空,向远处的俾格米村庄俯冲而去。直升机喷出一道又一道的白烟,把整个村庄吞噬在白雾里去。

直升机以惊人的声势在村庄上盘旋,旋桨刮起的狂风把村中的棚舍吹得东倒西歪,很多东西给卷上半空,形势混乱。在白雾中,隐隐见到俾格米人不断倒下,直升机仍在不断喷射这种使人晕倒的气体。

艾蓉仙骇然大惊,敌人以压倒性的实力,一下子控制了整个村落。

一架直升机向她的方向飞来,在搜索漏网之鱼。

艾蓉仙想到唯一的事,就是逃走。

洞穴里,红树又张开电芒闪现的双目,直射进茫然的凌渡宇眼内。

凌渡宇自负才智,这时却一点也推想不出来,这充满异力的老人下一步的行动、下一句的话。

红树望向穴顶,深沉地道:“生命的真相,惊怵可怖,终日向神膜拜的人类,有谁晓得神的面目?”

凌渡宇问道:“神的旨意是什么?”既然要明白神的旨意,才能活着走出黑妖林,他这个问题自是关键所在。

红树答道:“一切从‘它’而来,一切也从‘它’而去。”

他回答得很快,凌渡宇却完全把握不到这答案和活着走出黑妖林有任何关系。难道这次谒见红树,要无功而返?

红树道:“年轻人,我知道你心内每一个念头,知道你要在黑妖林找寻失去的东西。从你一踏足草原开始,我便知道。”

凌渡宇骇然望向红树,迎上那对精灵深邃的眼神。

他心神狂震。他又接触到那股生命的力量了。

第一次是在草原的机舱内,当他在原始大森林的边缘度过第一夜时。

第二次是在森林内。

第三次是在遇上那上帝之媒的奇怪植物。

第四次是当血印以占卜决定是否让他来见红树时。

这已经是第五次。

而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强烈,因为他现在是直接感触到了那灵觉的来源,通过红树深至无限的双眸,接触到那生命的汪洋。

感觉来得快,消失也快。

红树闭起双目。

凌渡宇俯伏地上,全身冷汗。

红树的声音响起,自言自语地道:“我们这宇宙出现之时,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同时诞生。它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应往何去?‘它’感知的范围无始无终,能延伸至宇宙无尽的深处,也能贯通其他时空的异域、其他的宇宙。”

凌渡宇听到自己软弱地问道:“这和黑妖林有什么关系?”

红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黑妖林是‘它’的私产、人类的禁地。”

凌渡宇大惑不解,即使真有这“神”、这“上帝”的存在,难道‘它’也要像人类那样划地为界,霸占土地?可是为了进入黑妖林,他却不能不听红树说下去。

红树道:“‘它’在这宇宙内,以超越光速千百倍的速度旅行,探索每一个星球,搜寻其他类似‘它’的‘生命’和‘力量’。”

凌渡宇想起中国老子《道德经》所载的:“有物浑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运行而不殆……”不正是红树所说及的这个“它”的写照?

红树续道:“在以千亿年计的某一久远年代,‘它’厌倦了永无止境的旅行。于是,‘它’选了虚空中一个平凡的星体,作为‘驻脚’的地方。”

凌渡宇问道:“难道‘它’住进黑妖林内去了?”

假设真是这样,自己便休想再把军火找回来。但红树既然是它的敌人,又怎么能活着走出来,且至目前也是安然无恙,甚至获得了奇异的力量?这种完全超乎想象的事情,红树怎么能一清二楚,娓娓道来?

实在太多疑团了。

红树首次露出一丝笑意,像在为凌渡宇的无知失笑。

红树道:“你这样说,因为你仍把‘它’当作一个‘人’来看待。其实它只是一股无形但有灵觉的生命,‘它’选中了一个星体来居住,并不像我们那样要建屋居住,而是‘它’的力量与星体的每一个分子、每一粒泥土结合。每一个分子也吸藏了‘它’的力量和生命,再也难分彼此。”

凌渡宇道:“这星体是否是我们的地球?”

红树点头道:“正是!于是地球产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产生了生命的火花。‘它’是生命的汪洋,一点一滴均可引发其他生命形式,于是地球成为了虚空中与众不同的地方,那是‘生命的所在地’。”

凌渡宇软弱地问道:“是否‘它’创造了我们?”

红树首次流露出非常人性化的无助表情,嘿然道:“‘创造’这个字眼,并不存在‘它’的思域内。当‘它’独自在宇宙内旅行时,‘它’是完整的一个整体,但当‘它’与地球的物质、构成地球的分子结合后,产生了连‘它’也不能预想的变化——由‘它’原本无形的生命,化出有形的生命;由整体的单一生命,化作各式各样的生命形式。这是无形和有形的结合、灵魂和肉体的结合,那亦是地球上每一种生命的基本形式。”

凌渡宇想起《圣经》所说的:“有位无始无终、无形无象的纯神,仿照它自己创造了人类的灵魂,用泥土制造了人类的肉身。”

凌渡宇道:“姑且勿论‘它’是否有意识地创造了我们,我们总是由‘它’而来,你又怎么能成为‘它’的敌人?”他其实想说,你怎么够得上资格当“它”的敌人。不过这似乎有点大不敬。

红树喟然道:“‘它’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本质,就是无休止地追求变化和发展,‘它’通过‘赐予生命’,衍化出地球上的生命。每一个生命的变化和发展,都是‘它’的变化和发展,都令‘它’喜悦。当有形的部分死亡后,无形的部分便重归‘它’的‘身体’内,再次成为‘它’的一部分。通过这生灭变化,‘它’不断茁长变化。”

凌渡宇很想否定红树的说法,搜索枯肠,却找不到能驳斥他的论点。先说‘它’追求变化的本质,其实贪新忘旧,也正是人类的本质,反映着人类和‘它’在本质上的共通性。

《圣经》上所说“人死后灵魂归于天父”,是否就是这么一回事?死亡是否代表生物的生命是小水滴,重归于‘它’这“生命的汪洋”?

凌渡宇追问道:“那你又怎么会成为‘它’的敌人?”

他对这问题锲而不舍,因为进入黑妖林是他此行的首要目的。

红树话锋一转道:“在人类这高智慧的生命形式出现前,地球上存在过一种更强有力的生命。它们通过了月亮,学懂了吸取宇宙的能量,达到肉身不死的境界,变成独立的生命,使‘它’不能通过死亡,把‘赐予’的能量收回来,造成‘它’不可弥补的损失。‘它’于是展开反击,把它们深埋在地底下,阻断了它们吸取月能,要置它们于死地。”

凌渡宇完全不能招架,大口地喘起气来。

红树说的正是“月魔”,那深埋地下的上古邪异生物,《圣经》上记载的魔鬼撒旦。相传撒旦犯下与上帝媲美的毛病,于是给打下地狱。撒旦是不折不扣的叛徒,不甘于臣服在生与死的循环里,要求别树旗帜,追求独立和自由,享受自己的生命形式。

月魔原来只是失败的可怜虫。

人呢?人比之撒旦大大不如,终日沉迷世相。佛祖常言人皆有佛性,“佛”是觉悟的意思。佛性源自那生命的汪洋。水点虽小,却拥有水的全部特质。

就是这佛性、这点无形的生命力、人的灵魂,成为人类超脱生死的本钱。

凌渡宇忽地想起一个问题,张大了口,惊骇道:“你……”指着红树,不能成声。

红树眼中异芒暴闪道:“你终于想到答案了。我也领悟到不死之道,不过并不像魔鬼般去吸取月能,而是通过植物,吸取到能量、宇宙的精华,所以我也像魔鬼一样,成为‘它’的死敌。那实在要拜上帝之媒所赐。”

太多问题横亘在凌渡宇的胸臆间,以至他思想混乱,哑口无言。他心中狂叫,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红树眼中射出同情的神色。

良久,凌渡宇低声道:“你怎么能知道这一切?”

这是最节骨眼的问题,假若红树回答不当,凌渡宇便可否定掉他,认为这一切是红树个人富有想象力的幻想。

红树闭上眼,缓慢地道:“没有人可以舒服地接受这个事实,正如没有人肯全盘接受命运的存在。一日不能超脱生死,一日不能离开命运的操纵。”这并不是答案。

凌渡宇道:“你怎能知道?”

红树道:“你不会明白的,但你很快便有明白的机会。话至此已尽,你走吧!”

凌渡宇霍地站起来,振声道:“我不相信你说的一切。”

红树道:“那对事实并没有丝毫影响。人并不能通过听别人的说话学晓真理,真理是由实践的经验而来。”

凌渡宇不知为了什么,胸中燃起一股恼火,也不知是红树教训的语气令他感到屈辱,还是乍闻红树这番说话,在极度颓唐沮丧下歇斯底里的激动。

试想,假设红树揭露的确是真相,那么一切人类歌颂的事物有何意义?他千辛万苦、出生入死去寻回军火,与各地暴政的激烈斗争,何苦由来?

便像有人赐予你一笔金钱,你以之历经艰难,创业兴家,娶妻生子,忽然那恩人把你苦苦经营的家当抄了,将你的妻儿全部没收,使他的身家更丰厚,你的感觉会是怎样?

这一切都不会是真的!

他并不怀疑红树是在说谎,在欺骗他,虽然这老人的诚恳是不容置疑的,何况也没有骗他的动机,但这一定是红树服食了上帝之媒后,产生了可怖的幻觉,加上他本人的偏见,所以想出了这套似乎能自圆其说的荒谬构想。

凌渡宇沉声道:“看来上帝之媒虽然使你能窥探植物的灵觉,甚至使你掌握了青春的秘密,亦使你的神经陷于了错乱的境地。”

红树并不动气,淡淡一笑道:“你为什么不亲自去体验上帝之媒的滋味?”

凌渡宇几乎是叫出来道:“不!绝不!我一定不去试那鬼东西!”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这样激动。

红树闭上双目,深沉地一声长叹。

他的态度惹来凌渡宇没来由的反感,凌渡宇双手握拳,大步走近红树,声嘶力竭地叫道:“就算你所说的是真的,重归于‘它’又怎知不是更好的安排?怎知不是另一种的恩典?”

这是他对红树所说的话所能推出的最佳结论。

这一招应击在红树的要害上。

红树睁开双目,内中藏着深沉的悲哀和无奈。他凝视着眼前紧握拳头、满脸涨红的凌渡宇,缓缓道:“你说得对。我们怎么知道?”

凌渡宇像给人在胸前痛击一拳,踉跄向后退去,直至背脊撞上洞壁,才颓然坐倒。

是的,我们怎么知道重归上帝后是什么光景?这类信念是永不能被百分之一百地证实的。就像你说你相信命运,你敢否以身试法?

最虔诚笃信死后升上天堂的教徒,还不是为亲友的死亡哭泣、为自己的死亡感到恐惧?

凌渡宇很了解红树的意思。

他再次毅然站起身来,高呼道:“我不信!我不信!你既然是‘它’的敌人,‘它’为何不像踏毙一只蚂蚁般干掉你?你又怎么能知道‘它’的旨意?”

他的声音在洞穴内激起一波又一波闷雷般的回音。

回音逐渐消去。

红树神情古井不波,沉凝地道:“时间到来时,你会知道。”

凌渡宇愤然道:“我绝不服食那上帝之媒的剧毒汁液,我不想神经错乱,我只要知道进入黑妖林的方法。”他重申他最想知悉的事。

红树是唯一活着走出来的人。

红树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发须无风自动,像是全身充上了庞大的电能。

凌渡宇怵然大惊,红树这模样极为可怕。他又感触到那生命的汪洋。

红树闭上双目。那感觉倏地消去。

红树道:“你走吧!”

一种被轻视的感觉狂涌心头,凌渡宇闷哼一声,往来路断然走回去。

洞穴口透进了日光。

不知不觉,他在洞穴内耗了一个晚上。对于黑妖林,他仍是一无所知。

这一刻,马非少将和一众手下正站在俾格米人村落的中心。

四周满布忙碌工作的特种兵在设置军事设施,直升机在远近盘旋,搜索漏网的人。

这是南非最精锐的特别部队,总兵力达近千人,今次他是志在必得。他绝不能容许那批军火落入凌渡宇手里,那将对他的国家造成很大的威胁。

纳米比亚若得到那批军火,以其邻接南非的优越位置,无论在声势上和实际上,都能给予南非的黑人最强而有力的援助。

总统下了命令,不惜一切阻止这种情形的出现。

一位少校大步走至马非面前,立正敬礼,肃容报告道:“少将!共俘获五百六十名俾格米人。凌渡宇、此村的血印巫长及四名俾格米人,昨天早上离此往黑妖林去了。至于随同凌渡宇的黑人女子,昨天黄昏我们进攻前有人见到她离开村落,看来还在附近。”

马非少将面无表情。

他身旁一位上校献计道:“凌渡宇他们是网内之鱼,我们分出部分兵力,一定可以手到擒来。”

马非少将冷笑数声,道:“干掉凌渡宇易如反掌,要取得军火却非易事。那批军火一日不能取回,我们一天不能安枕。是吗,杰克上校?”

杰克上校是这支特别部队的直接指挥,和这特务头子素来不和,闻言虽是连声应是,却神情不快。

杰克上校的另一名手下安臣少校出面道:“运载军火的飞机会不会发生了爆炸?在那个情形下,军火应该灰飞烟灭。”

马非少将道:“那是我们最初的推想。可是根据两个原因,我们否定了那种可能性。首先飞机若在万英尺以上的高空爆炸,碎片残骸将会散落在广阔的地区上,可是我们事后的搜索队伍却连一块碎片也找不到。”

杰克上校等都静心聆听,他们特种部队还是刚接到这个任务,对事情的始末并不清楚。

马非少将道:“当时附近有一个刚果来的森林考察团在进行勘察,他们听不到任何高空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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