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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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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会放过咱们。若是不答应,他们是绝不会放咱们走的。”

    叶小天嘿嘿冷笑两声,摇头道:“你一个女人家,哪里懂得这些官场油子一肚子的弯弯绕儿,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的。”

    水舞诧异地瞪大一双美眸:“怎么?”

    叶小天欲言又止,起身道:“今早这一顿,咱们只好饿着了。我现在就出去找活干,只要能挣出一日三餐的钱,足矣!他们想逼我就范,门儿都没有!”

    “小天哥哥!”

    乐遥忽然唤了叶小天一声,扭头向庙门方向看看,神秘地向叶小天招手。

    叶小天走到她面前蹲下,问道:“怎么?”

    乐遥探手入怀,神神秘秘地摸出一个馒头,叶小天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乐遥嘿嘿一笑,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馒头,叶小天贪心地道:“还有么?”

    乐遥垮下小脸,摇了摇头。

    水舞走过来,奇怪地问道:“你从哪儿弄的馒头。”

    乐遥小声道:“昨天在驿馆厨房里,嘿嘿!搜我身的那位大娘没管我。”

    叶小天喃喃地道:“原来吃货也有吃货的好处。”

    乐遥咧开小嘴笑起来:“人家以前饿怕了,看见厨房有一箩筐的馍,也没人看着,就拿了两个。”

    叶小天摸了摸她的头,又把她轻轻搂在怀中,柔声道:“放心吧,以后跟着小天哥哥,我是不会让你再挨饿的。”

    “嗯!”

    乐遥用力点头:“小天哥哥最有本事了!”

    叶小天笑了笑,对水舞道:“你和遥遥把馒头吃了吧。你们待在这儿,我去找工做。”

    水舞站起来,不安地对叶小天道:“要不我也去吧,怎好一直让叶大哥你……你为我……”

    叶小天瞪了她一眼,粗声大气地道:“扯蛋!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要是都没能耐养活你,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你在这等着,我去挣钱!”

    虽然叶小天话里话外还是有占她便宜的意思,但水舞这一次却连面上的反驳都没有,她轻轻垂下头,心里说不出的暖和。可惜这种感动刚刚在她心中荡漾,就被叶小天的下一句话气歪了鼻子。

    “再说,就你这样的惹祸精!一旦让你出门,我替你揩屁股都忙不过来,哪还有功夫挣钱!”

    乐遥仰起脸,天真地对叶小天道:“小天哥哥,你真能挣来饭钱吗?

    叶小天乜了她一眼,傲然仰起下巴道:”我是谁!”

    乐遥担心地道:“你是叶小天啊!小天哥哥,你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叶小天差点跌倒,本来黑起脸的水舞却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

    叶小天狠狠地瞪了眼这一大一小两个磨人精,掉头往庙外走去。

    ※※※※※※※※※※※※※※※※※※※※※※※※※

    李云聪和另一个差官换了身便衣,城门还没开的时候就赶来盯着他们了。

    夜晚的时候,城门关闭,出入两难。叶小天的两个“妹妹”都是女的,其中一个还是小孩子,根本不用盯着,叶小天带着她们插翅都飞不了,只消白天盯着就行了。

    叶小天也不理会他们,当他们是空气一般,从他们身边昂然而过。李云聪在他经过时笑嘻嘻地说了一句:“如何?不如答应我们大人的要求吧。”

    叶小天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叶小天对自己有强大的自信。我是谁?我可是从皇城根儿来的人,这点事儿难得住我?你们这些乡下人、土豹子!我只要露个口风,你们还不得哭着喊着求我上门做工?谁不愿意除非他瞎了眼!

    自信满满的“城里人”叶小天,开始了他在贵州葫县饱受打击的求职经历,他终于发现,这里店铺掌柜的,真的都瞎了眼。

    ……

    “你想到我店里做伙计?好啊,你看看,这匹布是什么布?”

    “这个……我不知道。”

    “那么你看看这匹绸缎,是哪儿的产地?”

    “这个……我也看不出来。”

    “出去!”

    ……

    “你会说苗语吗?”

    “不会,不过我是来应征店小二的,小二哥会端茶递水不就行了,怎么……”

    “你会说彝语吗?”

    “不会,掌柜的,我是来……”

    “那么你会说本地土话么?”

    “不……”

    “出去!”

    ……

    “你想当保镖?你这身板儿有些单薄啊。”

    “陈镖头,我身子单薄,可我机灵啊。打个旗儿、赶个车子、打尖落店、寻访消息,我都能胜任。”

    “你会武么?”

    “不会,不过我……”

    “有力气也行。来,这个一百二十斤重的石锁,你提起来,耍上几趟给俺看看。”

    “一百二十斤?!!!还耍上几趟?!不不不,我可耍不动,一不小心再砸了脚……”

    “出去!”

    “陈镖头,实在不行……我可以做军师的。”

    “滚!”

    ……

    “你嗓门大吗?”

    “大!我明白,卖东西就得会吆喝。掌柜的您听我给你喊两嗓子。咳、咳!‘香菜辣蓁椒哇,沟葱嫩芹菜来,扁豆茄子黄瓜、架冬瓜买大海茄、买萝卜、红萝卜、卞萝卜、嫩芽的香椿啊、蒜来好韭菜呀~~~’”

    “……”

    “掌柜的,您觉得怎么样?我知道掌柜的您是卖酒的,我这不是给您亮亮嗓儿么。”

    “你能打么?”

    “能!打酒谁不会啊,这个不用学。”

    “我是问,你能打么?打架!打人!”

    掌柜的挥起拳头,向他摆了个架势。

    叶小天呆住了,期期艾艾地道:“卖酒……还要兼职打架么?你们这店经常打架?哦!我想起来了,前几天!就前几天!有个光着大腿的小姑娘打破了你们家的酒瓮……”

    “你究竟能打不能打?”

    “我不打女人。”

    “男人呢?”

    “贵县男人好壮,小子不以气力见长啊……”

    “出去!”

    “掌柜的……”

    两个袒露胸毛的伙计往前一横,抱臂站定,冷冷地看着叶小天。

    叶小天打个哈哈,道:“呃……两位兄弟,贵县男人,真的好壮!”

    叶小天匆匆退出酒铺,站在高低不平、狭仄幽长的青石板路上长吁短叹:“唉!为什么就没人能发现我的长处呢!”

    叶小天匆匆地奔波在大街小巷,一次次碰壁,走得腰酸腿痛,不远处盯梢的李云聪和另一个衙役比他更惨,他们苦着脸,扶着腰、有气无力地看着叶小天,一副要杀人的眼神儿。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城门已经关了。李云聪和那个衙役如蒙大释,终于放弃盯梢,回了自己的家。可一天下来居然没有找到一份工的叶小天却无颜回土地庙。

    长街上,一些店铺和人家挂起了红灯笼,红色的灯笼将小街笼罩在一片神秘幽谧的氛围之中。叶小天沮丧地迈着步子,只觉脚跟生疼,他看见一户门楣较大的人家门口挂着红灯笼,门却关着,便走过去,在门槛上坐下。

    叶小天背倚大门,长长地叹了口气,郁闷地想:“今天出来时,我还摞下大话。如今就这么回去,一定会被她笑的。就算她嘴上不说,说不定还会安慰我,可心里头也一定会笑,可我若不回去,又能去哪儿?”

    叶小天的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叶小天摸摸肚子,自嘲地道:“叶小天啊叶小天,想不到你居然有这么狼狈的一天。秦叔宝落难时,好歹还有匹马可以卖,你能卖什么呢?”

    叶小天刚说到这儿,身后院门忽然开了,背倚门扉的叶小天来不及反应,一个跟头就折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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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09章 有家戏院() 
“哎哟,这谁呀这是。黑灯瞎火的坐在我们家门口,想吓死人呀你。”听声音细声细气儿的,似乎是个妇人。

    这人提着灯笼,往叶小天脸上照了照,忽然俯身低下头来。这人方才站着,灯在叶小天眼前,照得叶小天什么都看不见,他这一低头,一张大脸猛地出现在叶小天面前,把叶小天吓了一跳。

    白刺刺一张大脸,呲牙一笑,脸上簌簌的直掉粉沫子,偏偏一双眼睛就跟叶小天他们家的福娃儿似的,抹得乌漆麻黑的。那张嘴嘻嘻地笑咧着,足有八只樱桃小口拼起来那么大,涂的通红一片,好象刚啃完死孩子。

    “鬼啊!”

    饶是叶小天大胆,也不禁怪叫一声,好悬没晕过去。

    “鬼你个头啊!”

    那人伸出短粗胖的一根手指,在叶小天额头一点,叶小天登时一阵天旋地转,也不知是被他吓得,还是被他那胡罗卜似的手指头给戳的。

    “我问你,你悄没声儿的坐在我家门前干什么?哦……”

    那人收回“胡罗卜”,捏了个兰花指,娇滴滴地道:“我明白了,你莫非是来我家应工的。”

    叶小天这时也看出这人不是鬼,而是一个男人,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化着浓妆,比女人还过份。叶小天本想爬起来走人,一听“应工”二字,已经碰了一天壁的叶小天登时两眼一亮,脱口问道:“这位大姐……大哥……掌柜的,你们这儿招工吗?”

    那人拿灯笼把叶小天上上下下又照了一遍,喜上眉梢:“嗯!瞧你眉目还算清秀,尤其一张小嘴,长得更招人疼,瞧着是不错啦。只是不知你还会些什么本事呢?”

    叶小天碰了一天的壁,早就没了早晨刚出土地庙时的傲气,一听这话登时心虚,忙小心问道:“却不知掌柜的你这里做些什么营生,需要些什么本事,我可分辨不出布匹的成色和产地,也不会说苗话彝话本地土话,至于百十来斤的石锁……那也是舞不动的……”

    那人捏着兰花指,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像只刚下水的母鸭子似的:“哟,看不出,你这张小嘴儿还挺逗的,会说俏皮话,成!这就成了五分了,你会唱曲儿吗?”

    叶小天在京城时好歹也算一票友,一听唱曲儿,登时精神大振,忙不迭点头道:“会!会会会!小子唱曲儿还正经挺好听呢。”

    那人笑嘻嘻地道:“那就成了,你跟我来吧。”

    叶小天爬起来,喜出望外地跟在这人后边,眼看他胯骨轴子左晃右晃跟要散架似的,把个肥。臀颠得七上八下,连忙移开目光,开口问道:“掌柜的,还没请教您尊姓大名啊?”

    那人将媲美福娃儿的熊掌在空中轻飘飘地扇了两下,娇笑道:“什么掌柜不掌柜的,听着生份,我姓张,外边人都叫我张大哥。不过咱们这院子里头都是自家兄弟,只唤我的艺名儿----风铃儿。”

    “阿嚏!”

    叶小天被他身上刺鼻的香味儿熏的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心想:“艺名儿?难怪他这么一副模样,原来这是一家戏园子。”

    一俟知道人家是戏园子,叶小天不禁担起了心事。他自忖曲儿唱的还是不错的,不过票友就是票友,跟人家那些以唱戏为生的优伶,他怎比得了?叶小天张嘴欲说,忽又咽了下去,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他可不愿意再失去这个机会。

    叶小天看着面前那只摇来晃去硕大无朋的“风铃儿”,心道:“他也未必就是让我唱戏,大概是让我搬搬道具,打个鼓敲个钹什么的,需要的时候再上台跑跑龙套,嗯……一定是这样!”

    ※※※※※※※※※※※※※※※※※※※※※※※※※

    叶小天跟着风铃儿从门前消失不久,那虚掩的大门便“咣啷”一声被人推开了,两个佩刀的苗人大汉闯进门来,往左右一站,气势汹汹。随即便有一个周身上下银光闪闪的苗女迈步进来。

    这苗女若仔细看,其实是蛮俏丽的一个丫头,只是眉宇之间英气勃勃,冲淡了她的妩媚。她背着双手,往门前一站,凤目一扫,不怒自威:“他真的就在这儿?”

    一个苗装大汉顿首道:“是!”

    苗女脸上怒气乍现,娇斥道:“头前带路,找他出来!”

    两个苗家大汉连忙领命,那苗女迈开两条悠长的大腿,周身上下叮叮当当地跟了上去。

    这家戏园环境优雅,这里一丛篁竹,那里一处怪石,虽然不算独居匠心,却也颇显雅致。左右两厢,绿荫掩映下隐隐可见一些屋舍,有些屋舍门窗紧闭,有些却开着窗子。

    叶小天探头探脑的,就见窗子里的人都是男人,大多相貌清秀、男生女相,有的人正对镜梳妆,有的人正持箫吹曲,也有人正长袖善舞,咿咿呀呀地练着身段。

    这个年代,女人是不许上戏台的,旦角都是由男人来演。叶小天看见这般光景,心中更是确信:这里果然是家戏院。

    拐弯抹脚的,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前院,来到一处偏厅。厅中灯火通明,却不见有什么人,似乎今儿没有什么生意上门,无需演出,大家也就懒得走动。

    风铃儿领着叶小天进了偏厅,捏着双下巴上上下下又打量他一番,满意地点点头,道:“嗯!底子还真不错,宽了外衣,叫哥哥瞧瞧。”

    叶小天不能不承认自己的短处了,他咳嗽一声,心虚地道:“风铃儿哥哥,小弟虽也能胡乱唱上几句,可是让我上台的话……怕是没那么大本事。”

    风铃儿嘻嘻一笑,道:“在这儿呢,你会唱曲儿固然好,不会唱也没关系。会唱戏的有会唱戏的生意,不会唱戏有不会唱戏的买卖,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儿。来,先宽了外衣,叫哥哥我看看你的身段儿……”

    “这掌柜的还真好说话。”

    叶小天欣喜地脱了外衣,风铃儿围着他审视地打量了几圈,拍拍他的胸口,捏捏他的胳膊,满意欢喜地道:“嗯,看不出来,瞧着瘦瘦弱弱眉清目秀的,这身子骨儿还蛮结实。”

    他扭着硕大的肥。臀走到墙角,打开一口箱子,从里边翻出几套花花绿绿的女儿家衣裳,往桌子上一放,对叶小天道:“来,你一件件的试穿一下,再叫我瞧瞧。”

    叶小天道:“风铃儿哥哥,要是有什么粗浅的活儿,您交给我就好。那些精细的事情,我怕自己真干不来。”

    风铃儿道:“不妨事,穿上,快穿上。”

    叶小天无奈,只好选了一套颜色比较素淡的衣裳穿上,往风铃儿面前一站。风铃儿把手一拍,喜道:“好!再给你描描眉,点点唇,敷些粉,那就是个俏丽小佳人了。”

    叶小天对着落地铜镜一照,觉得不像戏服,不禁疑惑地:“风铃儿哥哥,你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呀?”

    风铃儿吃吃一笑笑,向他飞了个白眼儿,看得叶小天一阵肉麻。

    风铃儿娇声道:“死相,跟哥哥我还装佯,我们这里当然是做皮肉生意的啦。”

    叶小天惊诧地张大了嘴巴,失声道:“皮肉生意?我……我不至于长得那么像女人吧?”

    风铃儿拿兰花指向他遥遥一指,娇嗔道:“女人有什么好的!谁说男人就一定要喜欢女人的?嘻嘻,一旦知道了男人的妙处,可是比女人还招人喜欢呢。”

    叶小天心里一阵恶心,伸手便去解衣服:“岂有此理,我堂堂男儿,岂能如此不知羞耻,这般营生,便连我父母爹娘、叶家祖宗,都要跟着蒙羞。”话音未落,肚子里却是咕噜噜一阵响,登时泄了他的底气。

    风铃儿掩着血红的嘴巴吃吃地笑起来,他笑够了,便从袖中摸出一锭雪白的银两,看着足有一两重的银元宝,用两根肥胖的手指头拈着,在叶小天面前晃了晃,灯光映着银子,发出白花花的光来。

    风铃儿把银元宝放桌上轻轻一放,又往叶小天身前轻轻一推,笑吟吟地道:“小兄弟,很多事之所以难,其实就只是第一步难迈,一旦走过去,也就无所谓了。想当年我也是寻死觅活的,现在想想,真是好笑……”

    风铃儿看得出叶小天窘迫的处境,他相信这个饥寒交迫、走投无路的人最终一定会屈服,不是向他屈服,而是屈服于求生的本能和饥饿的感觉。

    大灾之年,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甚至会把自己平素视若掌上明珠的亲生儿子当成食物,瞧这小子细皮嫩肉的就不像受过苦的样子,没准是什么落魄的大户人家子弟,这样的人应该会以更快的速度屈服的。

    他自信满满地看着叶小天,还没等来叶小天的屈服,忽然有一个脸上敷粉、头上簪花、衣着不男不女的秀气少年急匆匆跑来:“风铃儿哥哥,风铃儿哥哥,出……出事了。”

    那人跑到风铃儿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话,风铃儿顿时双眼一瞪,转身就往外走。他刚刚迈出两步,忽又想起叶小天,便转回身来,往桌上一指,又往门口一指,对叶小天道:“这是订金,那是门,你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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