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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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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托付
林美人搬好了屋,我过去看她一眼。娇娇弱弱的一个人,倒是看不出肚子。可我真不明白以前我看上了她什么,她的神情有些死板,此时也许因为怀孕,脸色更是难看许多。更有意思的是:她见了我还十分的害怕,畏畏缩缩的,却又不时偷偷窥视我一眼。让我不舒服了半天。我想我以前的眼光倒真是奇特。
倒是钱昭荣,当时陪在林美人身边,在我面前大大方方的行了礼,还拿林美人为话题,与我闲谈了两句。气派比我想像的要好上许多。我以前倒是有点看走眼了,她也并非普通女子。难怪敢不时的与冯嫣儿作对。到底还是母后慧眼识人。她若是肯真心看顾林美人,倒是个能让人放心的人选。只是,此时的我,谁都不敢轻易相信了。
当然,除了阿南!
我没敢在林美人这里多呆。因为我刚在林美人这里坐下,就有人进来通报淑妃要来看林美人。
钱昭荣笑了一声:“来得真巧!”
这让我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她这话中满是深意,分明是说给我听的。
我忙又站了起来,因为我也明白。林美人怀孕,宫中从冯嫣儿开始,一个个的,不少嫔妃会前来看望林美人。可她们偏偏选在此时,分明因为知道了我在林美人这里的缘故。
钱昭荣果然是个厉害角色,若是她长得美些,不知会是怎样的一番作为。
我忙早早从林美人那里退了出来。免得这帮闲的没事的女人,全都借看林美人跑来看我,反给林美人添了麻烦。
我躲回到自己的寝宫,刚好看到抄了一天经书回来的阿南。
“你怎么不去看看林美人?”我问她。
她一脸的无辜,“我与林美人不熟。突然去了反倒不好吧。”她的眼睛狡黠的眨了眨,“林美人现在可是块宝,接触她的人都顶着天大的责任。”
这叫什么话!
我知道,她这是在讽刺我宫中嫔妃的争宠。不过,这小东西几句话就说出了她全部的担心。连我听了,也不免要叹气了。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总该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我说,心里很不高兴。阿南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她眼里,我的后宫是多么可怕的样子啊。有这么严重吗?
阿南有点期待的看着我,“说真的,我觉得皇上要真想保住林美人的孩子,还不如让林美人搬到您的寝宫里来。”她眼巴巴的看着我,
这个阿南!难道她就这么急着想从我身边逃开?她也不想想,我的寝宫是什么地方!她倒是大方,可是我不喜欢她这种大方,这让我觉得她一点也不在乎我。
我把她揪到我面前来,与她不到一尺的距离与她对视。
“你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这样与朕住一起吗?”我问她,强压着心里的不愤,“朕让你住这里是因为朕想问你一些南方的风俗礼仪。你别以为这是朕开始宠爱你。”我为自己的行为早就找好了借口。再说我早想好了,我是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既如此,就不要给人希望为好。
她大概看出了我的不快,忙跪下行了一礼,“是妾多嘴,妾不敢胡乱揣测,皇上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我看看她,心知如今的自己不可能真生她的气,可这小东西在我面前常常顶撞我,从来没个怕字,与那林美人正好相反!这也是件着实气人的事。
不行,我得罚她,我想了想,“阿南会唱歌还是会跳舞?不然你会不会弹琴”
她的样子一下子变得无比窘迫,可怜巴巴的看着我,“不要……”
“什么不要?”我故意唬了脸。
“不要让我跳舞。”她哼哼叽叽地说,“淑妃跳得很好。”似乎有冯嫣儿珠玉在前,她不好意思去比的意思。
“那就抚琴!”我下了死命令,“在七月七之前给朕练习好。”我隐约记得她好像会抚琴的。
许多事,我已经开始一点点的布局,利用一下阿南也没什么吧。我对她是下命令,不是和她商量,她就是有十万个不愿意也没用。
不过她提醒了我,我让人传了华太医来。
华太医来后,先是看了我头上的包,说是已经平复了。又搭了我的脉,叹了一口气,因为阿南在,他没多说什么,只递了张方子给我过目,我看了一眼,是泄毒的,就准了。
然后他替阿南换了药,换药的时候,他对我说:“皇上今后要制怒,不然比现在更后悔的时候还多着呢。”
若是以前,听他这样说话,我早怒了,一点也制不住。可现在,我只向他点了点头。我重生以后脾气变得十分好,因为我知道,把怒气放在表面一点用也没有。
随后,我向他问起林美人的事。
“林美人身子弱了点,但我已经为她开了方子,好生调养着,孩子可保无虞。”何太医淡定的说。
我的眼睛一亮,“你是说,我能得到这个孩子?”
何太医有些惊讶,“当然,只要不出其它意外。”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不是说林美人体弱吗?”
“是弱,所以需要调养啊。”他显然不明白我的紧张与兴奋从何而来。
我喜得在屋子里打转转,“那就是说我要有儿子了?”
“八成是个儿子。”何太医小心地说,“搭脉有时也有不准的时候。”他与那些有八分本事,却要夸大到十分的人不同,总是显得格外小心。
我不听他的,我知道这是个儿子,能生下来就好。我需要这个儿子。
“阿南,阿南,”我对在一旁歪着头看我阿南说:“以后万一朕出了事,这个儿子也要托付给你,”我有些语无伦次,“你到时千万别忘了。”我知道阿南和华太医都没听懂我的话,他们全被我的话吓得面无人色,可我还是要说:“阿南,就算帮朕的忙,你多长一只眼吧,”我对阿南说,“没事时,你帮朕盯着点林美人那边的动静,这个孩子,朕非常非常想要他好好的生下来。”
阿南有些惊慌地跪了下来。
阿南在我这里住了四夜,这在宫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但事实上,除了第一夜她是和我挤在了一张床上,让我摸了她的一马平川,其它的三个晚上,她都是在我龙床边的小榻上渡过的。我们之间甚至连话都没有,只各自静悄悄的睡觉想心事。
第四天,阿南带着母后拨给她的两个大太监两个大宫女,还有一干小太监小宫女回了自己的长信宫。
我没有对她多加嘱咐,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拿捏。
不过我听说,她一回去,就收到了冯嫣儿的贺礼,紧接着就是冯嫣儿的拜望。这下阿南那里会热闹起来了。
几天之后,母后就已经听说了阿南练琴的事。
据我所知,此时宫中,各位嫔妃,全都忙着练习她们的才艺。连冯嫣儿的摘星阁都日日传出教坊署那些坐部乐师的奏乐之声。
这一切,全都不出我的所料。
母后没有责难我或阿南,只是在某天,乐呵呵的问我七月七有什么安排。彼时,阿南还是一如既往,坐在母后西屋窗下,一笔一划的认真抄着《金刚经》。据说已经抄了个七七八入,快要结束了。
我笑着对母后说,“我只是想着母后、还有宫中诸位老太妃年纪大了,常在宫中闷着也是无趣。所以打算趁着七月七,带着大家去河边乞巧、祭河神。原本还想给母后一个惊喜,不曾想,母后这么早就知道了。”
母后听了,果然高兴。老人家都是要哄的。
而就在同一日晚些时候,冯嫣儿突然来求见。
我又是很久没有翻过任何人的牌子,她大约是急得忍不住了。又或者,是母后对她说了什么。我心中暗暗冷笑。
冯嫣儿见了我,张口便是“皇上不爱奴家了!”
彼时,我正在御书房里翻着卷宗,查看密报上来的冯骥家门客的名单。我没有看到李逸这个名字。我心里猜测着李逸此人的年纪,这李逸该也与我差不了几岁,但冯嫣儿把他引荐给我,还要等很多年后。我不知他与冯嫣儿是何等的关系,是老相识?还是后来的新交?我现在对此人茫然全无头绪。
说句实在话,我现在发觉,我对冯嫣儿的了解很少,除了她将及笄那一年冯骥带她出来踏青,让我们这些皇子见识了她的美貌,其它我对她的了解也就只剩下她才艺这一小块了。她的确是多才多艺,女孩子该会的东西她几乎全都能做到出类拔萃。可……我现在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女孩子有些才艺当然是好,可她的才艺也未免太精了一些。一般的大户人家都是这样培养自家的小姐吗?我现在看,好像也未必。阿南肯定不那么精于舞蹈,何紫鱼好像不会抚琴,钱宝宝是哑嗓子……
而冯嫣儿……她几乎是个全才,而她的舞蹈更是神乎其技。
我看了她一眼,“朕怎敢不爱我的嫣儿?”我笑,看着她跪在我的脚下,向我仰起那张精心打点过的脸,“你可是朕宫中最美丽的妃子,又多才多艺无人能及,朕不爱你又能去爱谁?”
说这话时,我突然觉得有点疑惑,她真的是我宫中最美丽的女人吗?我今天突然发觉冯嫣儿的嘴角似乎太锐利了些。以前我心目中的樱桃小口,现在看起来竟像是抹了血的刀刃。
我摇摇头,让自己清醒冷静。我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我们的交锋就这样开始了?
☆、16下药
父皇曾教育我们几个皇子,他说,做人,无论是不是帝王,耐心和坚毅都是通向成功的最宝贵的品格。这两样,恰恰是我们这些出生富贵的孩子最缺少的。
重生以来,我常检讨自己,发现这两样我都缺少。
以前的我,常常沉不住气,为一点小事就暴跳如雷。除了对我爱的冯嫣儿,我对谁都没有耐心。这才是我最终自取灭亡的根本原因。
如今我的心中已经有了目标,我把坚忍二字深深地刻在了心底。无论我现在,多么的不喜欢冯嫣儿,我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的把心底摆在面上让人知道。
只是,我发现,现在面对着冯嫣儿,那个“爱”字,我再也说不出口了。“嫣儿应该知道,朕一直最喜欢嫣儿,”我马马虎虎地说。希望就这样搪塞眼里这双满是希冀的目光。
“皇上爱楚修容。”冯嫣儿的利刃一嘟。
“怎么会,”我继续假笑,“楚修容可没有嫣儿这样柔软的腰肢。”我的心中一阵酸楚,原本的我,最爱女人柔软的腰肢。可却是阿南那细瘦而□的腰肢,支撑了载着我沉重躯体板车。世事难料,你总是料不到人生中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
“可皇上宁可听楚修容抚琴,也不肯看嫣儿跳舞。”冯嫣儿膝行着扑到了我的膝上。
我到现在一直没让她站起来。
我没有推开她,反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她的脸还是不错,皮肤细嫩,吹弹可破。“那是因为你不用练习,随时都能跳得极美。不,嫣儿就算不跳舞,只站在那里,也是最最美丽的女子。”我随口哄她,“再说朕也舍不得累了你。”我又补充了一句。发觉我早已习惯了这些哄她的语言,
若是我这样与阿南说话,阿南会是什么反应?我想了想,忍不住好笑。她们是不同的女人,与阿南相处总有些与别人不同。
“那,皇上也会带奴家去河边乞巧?”冯嫣儿可爱的歪着头看我,我发觉她知道我喜欢她这个动作。
“当然,你不去,这后宫谁还配去?介时,你替朕照顾好母后,讨母后欢心就可以了。”
“我要跳舞!”她说,“唱歌也行,就算抚琴我也不怵。皇上喜欢什么?”她继续歪着头,眼巴巴的看着我。她铁了心要与阿南一争短长。
“什么都好,你的才艺,这后宫中无人能比。”我敷衍着,“对了,你先派人去把河边的铜雀台打扫出来。再装点一下,到时咱们去那里宴饮。”
“可是皇上钦点了楚修容抚琴,为何不点奴家抚琴呢?”冯嫣儿撒娇,“我知道楚修容琴艺好,不用练也在奴家之上。可皇上听听我的雅意也污不了皇上的耳朵呀。”
我一愣,想一想,“楚修容不用练?你知道楚修容没有在抚琴吗?”难不成,这小东西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啊!叫她练琴来着,居然一点也不上心!
“她啊,”冯嫣儿咯咯一笑,“我刚从她那里来的,她像个花匠似的,在她那墙边埘弄她的那些宝贝。我都没好意思打扰她就来了皇上这里。”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上次去阿南那里,也看到她蹲在墙边,后来尴尬狼狈,居然忘了查看她在干什么。
一直在察言观色的冯嫣儿,看着我微微一笑,“皇上不知道吗?楚修容喜欢种草药。”
冯嫣儿走了,我看她走时,嘴角处吊起一丝冷笑。
她还以为我没注意。
自从第一次看到阿南那诡异的肿脸,我一直觉得阿南有些神秘之处。她每到冬天,常常咳嗽生病,也没人为她治辽,后来自已也就好了。她瘦若干柴,眼睛却总是灼灼有亮光,比别人精力还要好些。何况我常听人说阿南是妖女,心中更是添了些别扭。此时又突然听到阿南种药……
“如意,你说楚修容是不是真是妖女?”我突然问旁边的如意。
此时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人,他和我一样,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意吓了一跳,没敢接口,老老实实的站着看我。
我想了一下,站了起来,“走,我们去看看。”我说。拨腿就向阿南那里走。
这一回,我来得突然,长信宫中完全没有准备,守门的小太监刚想通禀,我已经冲入了阿南的院子里面。
“皇上驾到。”那小太监在我身后拖着长音叫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就足以让阿南从屋子里跳了出来,还支棱着两只才洗了没擦干的小手。
“免礼。”我在她能做出任何动作之前抢先说,并且几步就跨到了她的面前,随便捏了捏她湿着的手。她刚才果然弄土了,手上还有没洗尽的泥迹。
“阿南,听说你在种草药?”我踱到了墙角边,要花些力气才能装得若无其事,我看见那些绿叶子心里总觉有些别扭。阿南总干些妖异的事情,宫中种药也就她干得出来。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就易容弄了一张肿脸骗人。
她醒过神来,“那个啊,是长信宫中原本就有的,”她站到了我的身边,“叶子很肥的是大青叶,可治伤风;那边茜草和车前子,可以止血祛瘀;那边香喷喷的小花,是著名的金银花;这一丛则是薄荷,清凉可泡茶……”她一一介绍给我,最后告诉我,“这长信宫原本没人居住时,被尚药局用来种些常见草药。后来我住进来,一个人无趣,养不了猫狗,觉得能看见活物这样一天天长大也很有意思,所以就继续种着。”她看看我,又小心的加了一句,“没有特别燥热或寒凉的草药,真的都是些常见的草药。”
她真是聪明,这样一说,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我看她也是有意耐了性子,难得如此仔细地向我解释了这么多话。
我的脸抽搐了一下,我这是怎么了?喝过一回钩吻,就变得这么小心眼了?我看看阿南,她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正认真的盯着我看。小心,疑惑,还有……戒备。
“皇上要是不喜欢,我让他们把这些草拨了。”她说。
“不,不用!”我忙说。我打伤了她的额头后,都没有叫人传过御医。她额上的伤口能收口长肉,大概还是全赖她种的这些草药。她这里没什么好药,所以伤口才长得不好。所谓没有大燥大寒的药,也就是这个意思,好药往往有毒,宫中是不让私自种的。她这是在申明她没有违规。她一个人在这冷宫寂寞,把养这些花花草草当成了乐趣,我怎么能剥夺她这点小小的快乐呢?是我太小心眼了。
我回避她那无辜的大眼睛,背了手向她的屋子里走,“那日,朕看你蹲在御沟边上。”我说。
“嗯,御沟里的水肥,我用来灌溉。”她回答得极快。
原来是这样,她倒是不怎么在意自己还是一位公主这回事。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能屈能伸。
“你懂些医药是吧?”我问她,真奇怪,在重生之前,我总觉得,阿南是那种会给人一杯钩吻的人,可事实却又偏偏捉弄了我。
“其实也不懂,”她笑着跟进来,“不过是看了几本书而已。”
“当年你初见朕时,那张肿脸也是草药弄的?”我问,口气里不免有些酸溜溜的。我总觉得那是她嫌弃我们这些皇子的表现,包括嫌弃我元君曜。是的,这小东西一直都嫌弃我,一想到这一点,我总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今天这话题似乎诱发了她某种思绪,她没有回答我,先去为我沏了一杯茶。然后浅浅的笑着,把茶水递到我面前,“那不是草药,是用蟾酥泡了水洗脸的缘故。就是从墙角趴着的那些癞蛤蟆耳后刮下来的白浆,点几滴在水里……”
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是她一个公主居然干这事,果然有些妖气!
她把茶捧到我唇边,“皇上是不是怕了?还敢喝妾沏的茶吗?”此时的她,神情有那么一点点的顽皮。眉眼嘴角间全是灵气。她这模样我从来不曾见过,竟是一下子有些发呆。
我一时没接她手上的杯子,她的手有些倔强的并不收回。她手上的白玉杯润泽剔透,碧清的茶汤中有悠悠的香气,杯底沉了几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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