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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知道这一分钟我最想做什么吗？”
　　小孩摇摇头。
　　全策英俊脸颊漾着温柔的笑容，向他勾勾食指，倾澈凑过身去。
　　在这个沉闷炎热的盛夏末端，岁月静好，全策轻轻的在少年额头留下一个吻，告诉他说，
　　“这就是我这一分钟最想做的事。”
　　******
　　深夜——
　　全策看着许池在藕节般的手臂上涂碘酒，针头刺进雪白的肌肤里，剑眉深锁，好像被扎针的是他一样。
　　“放心，只是脱水。”
　　许池的声音提醒着全策的失态。轻轻应了声，在身后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眼不见也不能静下来。
　　“我给他注射了微量的镇定剂，这些天估计是没怎么睡，精神状况实在不好。”
　　全策仰着头靠在沙发上，用手挡着眼睛，只是吐着简短的单音节“恩。”
　　许池看了看身后疲态尽显的男人，不禁轻笑起来，“要不要我也给你打一针。”
　　“你顾好他就是了。”
　　“我只顾得了外伤。”
　　“就顾好你的外伤。”
　　许池太了解全策，就是因为太了解，所以才能明白他言下之意的意思。不是每个人都能懂这个男人，他懂，却又不懂。就像此刻男人被遮挡的面容，疲态尽显。他极少看到如此不修边幅的全策，低沉的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担心。矛盾的是，那性感优美的唇却扬着浅浅的勾勒。
　　“疯子。”
　　“我决定放他走，许池。”
　　“你说什么？放他走的意思是……”许池错愕，险些打翻了手中的点滴瓶。
　　全策语气平淡，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
　　“……”
　　两人相机沉默，许池努力消化这庞大的讯息。对全策的话半信半疑，这男人怎么会放下心中之恨，
　　“你放得下？”
　　而全策的回答却只有一句，“放不下……又能怎样。”
　　******
　　次日，一切和往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今天之后全家别墅就彻底恢复了原状。
　　以前没有夏倾澈，以后也不会有人记得夏倾澈。
　　他记得前天晚上当他告诉辰说，让她准备倾澈的行李，她那时惊讶的表情。她一定很惊讶自己竟然万年一次大发慈悲了吧，竟然愿意放掉他。连续问了他好几遍，真的假的。他点头，真的。……都是真的。
　　、
　　就在第二天，他就离开，仓促得辰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有如释重负的笑容，反倒是错愕和离别的悲伤，出来的时候眼睛通红。全策走上前去安慰辰，才发现开口竟然是那么困难的事了，
　　“辰，你应该高兴才对，这样他就安全了，不是吗？”……心口的痛，谁来收拾。
　　“可是……少爷，怎么这么快，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当然知道辰舍不得，全策知道这个家里只有她最疼小孩了，牵强的笑笑，“他离开就是最好的办法。”很无奈，但这是事实。
　　“哎……”辰无话可说，叹了口气。
　　这叁年里是她守在那孩子身旁默默的安慰他，照顾他，看他哭，看他痛，看他受伤后的隐忍，看他一点一点的成长，身体在成长心灵却被停留在了三年前。……或许真像全策说的那样，可是，她还看出了那孩子眼底的一丝希望，那是从未熄灭过的亮光，难道，他已经决定熄灭了它吗？
　　“这是高兴的事，应该笑才对。”全策发现说得永远比做的轻松。
　　“……恩……我知道。”
　　真的要再见了吗？无数次的想带倾澈逃走，可是最后还是被他说服了，他说他不想离开全策，他要替他的爸爸赎罪，她知道，他不仅仅是赎罪而已……
　　现在是真的要走了，行李已经放在客厅，全策站在那道门前，停顿了半秒才推开走了进去。
　　而他坐在床边望着落地窗前的秋千椅怔怔出神，手里抱着那只毛茸茸的玩具熊，衣服也没换。
　　“怎么还不换衣服？”
　　听到他的声音才偏过头，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阴翳，全策不知道那是什么。走到他身旁，他以为那是因为那个秋千椅的缘故，
　　“我会把秋千椅送到你家。”
　　“……为什么？”愣愣的疑问，让全策倒是无话可说起来。顿了一下，“你不是喜欢？难道不想带走吗？”
　　“就放在这里吧”……
　　“哎？”论到全策惊讶了。
　　“我觉得它放在这里最好看了。你说呢？”
　　……“随你。”……之后两人默契的沈默着……谁都怕先开口打破这寂静。直到他先开口，
　　“你真的要我回去吗？”没有看全策，目光一直落在秋千椅上……
　　“怎么这样问。”
　　“你不会后悔？”后悔放过了报复他的机会。放过他们的牵畔。
　　“至少现在还没有，如果你再这么问，我可止不定打消念头。”全策其实是不想听到他犹豫的句子，那只会让他马上反悔然后留下他，永远把他禁锢在自己身边。
　　“……”这次看到他沈默着，全策以为他是把他话当真了而担心着，赶紧让他安心，“好了，我说话算话，你今天就可以离开这里。”是啊，离开了就永远也不要回来。
　　“……”他还是沈默，全策开始怀疑他看着的究竟是秋千还是什么，都要走了，难道他都不跟他说点什么吗？至少也该说声再见吧。……不对，他应该不想对他说再见才对，说了再
　　见就一定会再见的。
　　耸耸肩膀，全策觉得自己该离开了，刚准备转身就听到他柔软细腻的声音，
　　“少爷要走？”
　　站定，看着他，今天第一次与他对视，“我要去公司了。……”
　　所以……这是诀别了吗？他不会再看到他了，不会再听到他回来时的脚步声了……倾澈望着全策，深深的望着，眼睛眨也不眨……
　　“非得今天去吗？”
　　“恩。…”全策顿了顿，接着说，“你的东西辰都收拾好了，司机就在外面等着，你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走。”
　　“……是，少爷。”
　　他是怎么了，今天对他来说是个高兴的日子才对，他应该看到他的笑容，他应该很激动自己马上就可以离开他的魔掌，可是……他没有看出他任何的高兴，甚至一丝犹豫弥漫在他眼角。他疯了，他在他面前竟然流露着这么直接的表情，他要他怎么办？走过去捧住他的脸，最后一次用命令的口气对他说话，
　　“不准你露出这种表情，不要一幅舍不得的样子，这样我会以为你想留下而收回先前的承诺。而我一旦收回承诺，你就永远也不能回去了。知道吗？”
　　他在威胁他，他就是在威胁他，威胁他离开他……吗？倾澈望着眼前的人，看着他放开手，转身走出房门，伴随着消失的身影他仿佛觉得那同时也抽走了他的灵魂。
　　全策觉得今天从楼梯走向大门的路格外漫长。
　　他要下楼，拐角，然后径直穿过客厅才可以走出这里，这个别墅和往常没有区别，佣人们仍旧是冷漠寡情，丝毫没有送别的离愁。这房子也是大得阴森荒凉，他还是每天清晨从这里出发，晚上踏着夜霜回来。……只是今天回来之后，就再也不会看到那抹怯懦的身影，羞涩胆怯的看着自己，向他恭敬的问候。……这大概是唯一的区别吧。
　　走过客厅，行李箱孤独的放在那里……见证着一场分离。辰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欲言又止，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可是说什么又能怎样。……徒劳。
　　……大门就在眼前，辰在身旁帮他拿着外套，全策突然停下脚步，想转身再次确定那个人的存在，犹豫着还是打消了念头，抬起脚，只要向一前一步，他们就从此互补相干，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的恨他的烦躁他的焦虑……他的自欺欺人都会在阳光下蒸发得一干二净。
　　…………
　　……他计算着自己用了多少步走到阳光下，他数着，这一脚下去是第叁步……迈出接下来的第四步，突然感觉身后一个软软的东西撞得他背森森发疼，腰间被一双孱弱得的手臂紧紧的抱着，感觉出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手指使劲的捉住他的衣服让它们好看的打着褶……心跳如果骤然停止超过十秒，他会死吗？……而他快了……
　　直到听到耳后那一声压抑的抽泣，才让他重新想起呼吸，没有动，没有回头，
　　“放开。”
　　“……”那双手非但没有听话的放开，反而更是抱得紧了些。……再警告他一次，
　　“放开！听到没有！”
　　语气调高了许多，他以为这样他就会害怕的收回手。……这次，他又错了。那双纤细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趋势……他是在玩火吗？他知道他这样做让他很难受，
　　不仅是他的腰还有他的心。垂在两旁的手覆上那双束缚自己的手，他想搬开它们，他要摆脱他们。
　　他已经用了很大的劲还是无法拉开这双看上去软弱无力的手，奇怪，他什么时候劲变大了？与此同时，感觉背上有隐约湿润的冰凉，一直沈默的人终于说话了，
　　“我不会放开的！不会放开的！我一放开你就会走！”固执任性的口气让全策突然没了辙，收起先前的情绪，更多的是无奈……垂下手来。嘴角动了动，
　　“要走的不是我，是你。”
　　“我不走了，不走了好不好！”
　　又是一愣，连同一旁的辰都惊讶不已，全策好不容易才从这震惊从挣脱出来，嘴角扯出一朵芙蓉，
　　“你在开玩笑吧……”
　　“不是玩笑，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回去，我不想走…我…”
　　“不行！”截断他的话，全策只是不想让自己最后的防线也被冲溃，好不容易做好了决定要与他分道，他不想违背先前的决定，更不想重蹈覆辙。……他一定是一时冲动才会这么说的，他还没有看清他吗？他伤害他的还不够多吗？他还舍不得什么……告诉他，搓痛他的伤疤，“你难道还想继续过这样的生活吗？只要你在这里，我就会不断的折磨你，你的伤还不够多吗？你痛了也没有人会管你，你愿意这样活一辈子？……你不想你的家了吗？……”
　　感觉他在颤抖，连同他一切颤抖着，嗓音柔软却倔强无比，“我不介意，都不介意，随便你怎么对我都好，我一点都不介意……”背后的啜泣震荡着他的耳膜，他快痛得流血了……
　　“别让我走，就算被你利用我也甘愿，我可以帮你，什么都可以……别让我走！…”
　　全策愣住了，原来他还是听到他和木赫的话……终于还是要以这样的方式才能逼他开口说出实话，这个傻瓜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独自隐忍着，自己舔拭着伤口……
　　他太让人心痛了。
　　全策如释重负的松开手，那软绵的身体像破布在自己眼前下坠，飞舞的泪花溅在肌肤上，滚烫……伸手将他揽入怀中，一手扣着他的头揉进温暖的胸膛，那声声凄楚的啜泣被他淹没在昂贵的布料里……
　　“自作多情的疯子。”
　　……
　　***
　　***
　　***
　　真的是最后一更。
　　刚才那个不算。哈哈哈哈。
　　任性！
　　　　
　　　　

　　☆、第九十五章　管家离开的日常　　上

　　【我早就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夏倾澈。】
　　他说不想离开他……他听得很清楚，他真的是疯了吗？他怎么能这么说，他为什么不想离开他，他应该巴不得离开他才对啊……合情合理的让他也心安理得一点……现在一切都颠倒了，一切都背离轨道渐行渐远着……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样，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的，永远都不会。”
　　握住那双因为用力而关节突兀的手，“如果……你这次不走，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你明白吗？”
　　“我明白。”
　　他答得如此迅速，好像早就准备好答案一样顺口。
　　“就算以后你求我，我都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恩。”
　　“为什么……”
　　“……”身后的人突然安静下来，几秒过后，才缓缓开口，“因为你给了我一分钟……”
　　“笨蛋，那只有一分钟。”
　　“我知道……”那就够了，一分钟让他做出了这辈子最重要的抉择，离开了这里或许可以获得他梦寐以求的自由，可是舍不得，舍不得你，还有和你一起度过的一分钟……没有办法在没有你的世界里独自怀念那一分钟，舍不得，舍不得放弃爱着你的任何可能……
　　“随便你。”
　　“谢谢。”
　　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彼此错过了对方嘴角的笑容。却被辰看在眼里……一行泪早已浸湿脸颊……
　　***
　　翻过盛夏，来势汹汹的秋淹没了足后的痕迹，有什么东西能证明曾经发生过什么，除了那条蜿蜒的线以及银色手链交错，没有了，没有任何迹象能证明他们曾经共度了一分钟。
　　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纠缠在命运的丝线上互相牵畔，没有退路，没有尽头，连逃离的出口也被自己亲手关上，是傻还是执着。
　　现在可以用大把的时间来思考未来和明天哪一个先来，因为他有一辈子的时间留在全策的世界。不想逃，逃不了。
　　金秋，老管家向全策请假回老家两天，每年这个时候辰总是要离开两叁天的，听说是母亲的忌日回去扫墓。
　　临走时最不放心不下的还是倾澈。虽说去年也是这样，可是今年格外让她揪心。
　　经过上次，她差些以为两人总该是冰释，结果仍旧没有太大的进展。饭桌上两个人沈默不语的似乎总是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河，一个坐在左边，一个坐在右边，这样两个完全没有焦点的人谁晓得他们曾经那么留恋彼此过，不禁让人怀疑那一切都不过是黄粱美梦。
　　目光踌躇着最后还是重重的砸在了全策身上，
　　“少爷，我熬了补汤放在冰箱里。我担心下人们会忘记。”
　　……全策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嘴角撇撇，下巴扬扬冲着对面的人说道，“听到没有，汤放冰箱里，自己热来喝。”
　　抬起头看着全策，小孩嫩嫩的点头，“是。”然后又低下头抿了一口牛奶。
　　“这两日的药我都放在橱柜上，记得要在牛奶里加麦芽糖。”辰觉得自己变成了话唠，尤其是对那孩子。
　　“知道了。”回答的是全策。语气里明显已经不耐烦，“好了，辰，你才走几天，别墅里又有这么多人。”
　　别墅里佣人们对待倾澈的态度，辰是最清楚。之前偷走手链的那几个小女佣就是最好的代表。这最恐怖的就是人心，倾澈的单纯美好有人羡慕，自然有人嫉妒，他的美有人赞叹，也有人窥探。若是全策不在别墅，那孩子会不会被欺负也说不定。
　　好在这些时日，全策对倾澈的态度令这些趋炎附势的人有所忌惮，但是辰仍旧是挂心，再三叮嘱，
　　“总之，少爷多留心。”
　　辰虽是满心的担忧还是转了身。全策见状叫住她，
　　“等等，辰，我送你出去。”
　　“？”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恩，好。”
　　两人心照不宣的一起迈出大门，留下倾澈一个人独自吃着早餐，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送别而已。
　　*****
　　……走到门口，全策站定，看着辰，他早看出辰的犹豫和担忧，看出他欲言又止，所以干脆自己跟她出来再问她好了
　　“辰，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果然是少爷，一眼就洞穿了她的心思，告诉他，“我最担心的是，我不在的时候少爷又在公司忙，这一屋子人的心思少爷比我明白。”
　　全策自然是明白，想起之前手链的事情就有些莫名来气，开口道，“不如把他们都开了？”
　　“那怎么可以，倾澈一个人更是不放心。”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眼看着辰这是左右为难，无法放心，全策勉强挤出一些安慰的话，
　　“行了，在别墅里量他们也不敢放肆。何况他又不小孩，知道怎么自理。”
　　“……”
　　“我会看着他的。”全策这次说得很认真，望着辰有种义不容辞的说服力。让辰顿时觉得安心了许多。这才让她一颗担忧的心稍微平稳了些，随即上了车离开了这个别墅。
　　回到客厅，发现小孩还没吃完，坐在那背影格外孤单，有一口没有口的啄着杯子里的牛奶，似乎怎么都喝不完，还有一半。宁都的十月已经可以慢慢感觉出初冬的气息，八点过天才稍亮一点，泛着浓浓的凉意。全策好奇，那杯牛奶现在还是热的吗？
　　没有靠近，没有离开，只是望着他的背影，说道，
　　“我要去公司了。”
　　看到那双肩膀微微颤动，随即转过身与他四目相对，“您不吃了？还没吃完啊？”
　　“不吃了。”全策想说时间已经向他宣告他即将迟到的消息。虽然公司是他自己的。
　　“哦。”看到失落迅速弥漫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全策有些慌，补充了句，“那个……辰不在别忘了吃饭，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知道吗？”
　　他很是信服全策这种独特的叮嘱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