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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常的举动。我开始后悔没让药娘把窗帘拉上。

九　金胡同/姊妹花（1）
花妞一路拉着苏仪衡催他走快点。苏仪衡笑她说：“是我姨奶奶又不是你姨奶奶，你急的什么？”花妞兴高采烈地说快去看吧，热闹死了，那老太太能说会道的，一会把一屋子的人都说笑了，连红媒婆都说不过她，还会抽烟，真没见过老太太抽烟的；还有个小女孩漂亮极了，还会跳舞。苏仪衡就问那小女孩有没有她漂亮，花妞说：“我长的算什么，谁不比我好看？”花妞虽傻里傻气的但心眼却实，苏仪衡就佩服她这一点。

　　要进家门时，苏仪衡发现远处三奶奶家门口站着个人，天阴看不清，停下脚要细看时那人却一闪进家去了。是不是香穗？她来几天了我竟还不知道？她还在生我的气！苏仪衡一阵失落，落雨点了他也不知道。

　　“衡衡，下雨了，你还愣在那干什么？快进来啊！都说我傻，你比我还傻！”花妞在大门底下喊着。

　　苏仪衡回过神来，进了家。只见堂屋廊檐下站满了人，都是金胡同里的，花妞刚过去，被大家推推搡搡地说笑。花妞二嫂子二福媳妇也在，她是惯于打趣花妞的，这会把个花妞往雨里推不让她进廊里，又有红媒婆帮着，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花妞大叫着说：“一个嫂子一个大娘，一点都不疼我。你们也都下来淋淋！尝尝啥滋味！”花妞劲大，一下子把红媒婆拉进了雨里，和她在雨里撕打着。红媒婆瘦小，差点没被花妞推到在水里，气的叫道：“你个死花妞！连大娘你也敢打！明给你说个坏女婿，天天打你！”廊檐下的人看金胡同里这俩活宝在雨里打架，一会就笑的撑不住了。还有人向屋里喊道：“姨奶奶快出来看啊，这一老一少在玩把戏呢，笑死人了。”苏仪衡见她们闹，就站在大门底下没过去。红媒婆见自己吃亏，就不和花妞打，进廊檐下去了，嘴里还唠叨着要给花妞说坏女婿。二福媳妇也不再欺负花妞，让她进去了。红媒婆和花妞的衣服都淋湿了，皱巴巴地紧贴在身上，红媒婆露出了一身排骨，花妞则是丰硕诱人的身材。大家都笑说年老与年轻就是不一样。红媒婆不服气地说：“我年轻的时候，可比花妞还吃的来！”大家都说那是。

　　“衡衡，你还在门底下干什么，姨奶奶在屋里等你呢！”红媒婆向苏仪衡喊道，又说花妞：“你个死花妞，让你去叫衡衡，现在才叫来！雨都下来了！”

　　“我咋不快了？下雨了有什么办法？你有能耐，你是老天爷，你别叫下！”花妞争辩道，一边拨弄着头发上的水。

　　“你个死花妞，现在也学的会跟我犟嘴了！一句也不让我说。”红媒婆边说边捶打着花妞。

　　“咱这帮人在这堵着，衡衡也进不来，玩也玩够了，还是都回家去吧！这雨也不是多大。”二福媳妇说道。

　　“我都这样了，还怕什么？淋淋也凉快，都淋淋吧。”红媒婆嘟嘟囔囔道。

　　二福媳妇等人向屋里说道：“衡衡姨奶奶，我们都走了，有空再来找你说话。多住几天啊！”又说，“里边坐着吧，不用出来了，外面人多，连站脚的地都没了。”

　　一会人*了，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只有雨点落下来时啪啪的声响。

　　苏仪衡进了堂屋，发现几个人正坐在里间沙发上说笑。有奶奶、大娘娄翠琴和她的女儿苏蓝婷。果真有个和奶奶很像的老太太，太像了，苏仪衡惊讶世上还有这么像的人，奶奶正坐在她旁边，就像她的影子似的，只是她比奶奶略胖点。不过再怎么像，苏仪衡也能分辨出哪个是奶奶——那老太太一脸喜像爱笑，绝对不会是奶奶的。那老太太见苏仪衡来了，向董金芝笑道：“这就是那个苏仪衡吧？”董金芝点了下头，看着那老太太说道：“你姨奶奶”。苏仪衡叫了声姨奶奶。那姨奶奶眉开眼笑地伸开双手，做出要抱苏仪衡的样子。苏仪衡过去了，姨奶奶一把搂进怀里，拍着苏仪衡笑道：“真是个好孩子，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孩子。”姨奶奶显示出了充分的喜欢。但苏仪衡却很不喜欢，他个子高被姨奶奶这样搂着很不舒服，而且她太像奶奶了，一个微笑着的奶奶对他来说是可怕的。他见惯了奶奶的一脸严肃。

　　姨奶奶搂够了，拉苏仪衡坐在自己的身旁，向董金芝笑道：“金芝，你真有福气，有这么好个孙子！要我，天天不知笑的怎样呢！死了都值了！”

　　“就是空长个模样，只知疯玩。一天天见不着人影，这不？不去叫还不来呢！”娄翠琴道。

　　“小孩子都贪玩。管是可以的，但不要管的太严，管严了就管死了管傻了，倒不好了。我喜欢有个性的孩子。”姨奶奶笑道，又指着坐在蓝婷旁边的一个小女孩说道：“我的小孙女，不让她来，非闹着要跟来。向衡衡哥介绍下你自己吧。”那小女孩站起来，看着苏仪衡笑道：“我叫青蔻，十五岁了，读高一呢，希望向衡衡哥学习，考个衡衡哥那样的大学。很高兴认识你这么个帅哥哥！”说着伸出了手。苏仪衡也站起来，两人把手拉了拉。大家都笑起来。

九　金胡同/姊妹花（2）
姨奶奶高兴地向苏仪衡说：“我和你奶奶是两姨姊妹，我们是同年同月生的，我只比她早生几天，偷这几天的巧就做了姐姐。小时候你奶奶还一直跟我争这‘姐姐’。我不让她，说谁大谁是姐姐，哪有挣的？她就又缠又闹的，没办法，就答应先让她做几天姐姐，但做完还是要还我的。有一段时间我们轮流做姐姐，现在想想那时可真好笑。你别看你奶奶现在这样，小时候又泼又辣的，那小嘴跟八哥似的，谁都说不过她。亲戚中我和你奶奶最玩的来，我们俩又长的像，不知道的还当是双胞胎呢！俩人整天黏在一起，一会也分分不开，都说比亲姊妹还亲。我和你奶奶也是一年出嫁的，我们从小就商量好了，谁也不准先嫁，要一起嫁，谁知真就一起了。哎，自从嫁了见面就少了。后来我跟青蔻爷爷去了杭州，就在那安家了，多少年不回一次家，年龄大了就更难回了，我和你奶奶有几十年不见了。想当年我和你奶奶天天在一起，同吃同睡，谁想到有几十年不见一次的时候呢！”

　　姨奶奶说着，眼泪就流出来了。苏仪衡看到奶奶也两眼含泪，不禁心里也酸酸的，感叹时光易逝世事难料。姨奶奶摆着手说，不说这些了，姊妹们好容易见面就开开心心的，以后再见又不知什么时候了。

　　娄翠琴见天已黑，雨也早停了，就说：“你们老姐俩好好聊，叙叙旧，我去给你们做饭去。姨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做，保证合姨的胃口。”

　　姨奶奶笑道：“我看院子里种的豆角茄子长的好，跟我做点吃吧，好久没吃过自家种的了。想起来小时自己菜园里种的，那吃着真叫香。在杭州想种着吃，可是没地种。”

　　娄翠琴道：“这是最现成的了，我炒一锅去，让姨吃个够。”又问青蔻，“你想吃什么？”

　　“奶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青蔻笑道。

　　娄翠琴让老姊妹俩说话，又吩咐苏仪衡和苏蓝婷好好陪青蔻玩，自己去厨房做饭去了。于是俩姊妹拉起家常，说几十年所经历的风风雨雨，不免又泪水涟涟的。三个年轻孩子听不懂她们那些都发霉了的陈谷子烂芝麻的老话，商量着要去楼上玩。蓝婷说道苏仪衡的房间在就在楼上，去他屋玩去。苏仪衡不喜欢别人进他的屋子，表现的不太乐意。蓝婷说道：“你就不喜欢和我玩，你的什么东西我都不能碰，去玩玩又怎么了？娘让你帮我复习功课，你还没帮我，这还没找你算账呢！”苏仪衡讪讪地说道：“没说不让去啊！最近一直没空，有空了就去。”蓝婷道：“什么没空，整天和那些人厮混在一起。等你有空，我的学都开了。”说着拉青蔻上楼去了。苏仪衡后面跟着。

　　进了苏仪衡的房间，青蔻看了一圈笑道：“真是帅哥的房间，又干净又整洁。我以为我的房间布置的够好了，没想到比我的还好。这么豪华的床这么漂亮的灯这么美丽的壁纸，肯定要花不少钱！”

　　“那可是，奶奶就舍得在他身上花钱，一点也舍不得给我。”慧婷说道。

　　青蔻兴奋地转来转去，一会躺在床上踢腿压背的，一会又站起来摸挂在墙上的猴子等小动物，见墙上还挂着副梵高的《向日葵》临摹画，伸手要拿下来看。苏仪衡伸出手，刚说了声“哎……”没好意思再说下去。蓝婷知道苏仪衡的意思，说道：“青蔻，他的东西别乱动，他可那个什么了。”青蔻就放下《向日葵》，见靠在窗台的书桌上摆着个像框，过去拿来就看，边看边说：“这人真漂亮啊，衡衡哥哥这是谁啊？”苏仪衡一把夺了过去，拉开书桌的抽屉塞进去就关上了。青蔻被苏仪衡的举动吓呆了。蓝婷趴在她耳朵上说了句话，她不好意思了，拉着蓝婷说：“走，还是下去吧。”俩人就下楼了。苏仪衡开始觉得刚才的过失，毕竟青蔻是客，不该这样对她。于是不好意思地跟着下楼了。

　　不一会娄翠琴就把晚饭做好了，菜都是院子里现摘的，有茄子、西红柿、豆角、丝瓜……几乎院子里有的都端上桌了。姨奶奶见满满一桌子菜，高兴得合不拢口，笑道：“就是给我弄上来山珍海味我也不稀罕。我就喜欢自家种的菜，新鲜，标准的绿色食品。超市里卖的再怎么绿也绿不过这去！”说的大家都笑了。姨奶奶果真爱吃，一顿饭下来，她自己吃了半桌子。大家只顾看她那喜欢吃的样子，不住地笑，并没吃多少。

　　晚饭过后大家说笑了一会，娄翠琴说道：“姨走了一天路挺劳累的，天又凉快，早些睡吧，明再玩。”董金芝觉的是，就让娄翠琴也回去早点休息，青蔻和蓝婷玩熟了要跟着她回家一起睡。董金芝说道：“去吧，她家就在后面院子，来回都挺方便的。”于是娄翠琴领着蓝婷和青蔻回家去了。董金芝对苏仪衡说道：“你也睡去吧。”姨奶奶说道：“让衡衡和我说会话吧，这么早！别说他，我都睡不着。”董金芝道：“睡不着躺在床上也好，跑了一天能不累。你就和我一起在里间睡吧，我的那张床大，也省的又令收拾一张床”姨奶奶笑道：“那好的很！有几十年不和你一张床睡了。”于是苏仪衡告别姨奶奶上楼去了。董金芝和姨奶奶进了里间。。　最好的txt下载网

九　金胡同/姊妹花（3）
苏仪衡走到自己房间，没有一丝想睡的意思。他是个奇怪的人，有时候天不黑就困得要死倒头变睡；有时整夜整夜的也没有睡意。今天来了个姨奶奶让他好阵惊讶，长这么大了忽然冒出个姨奶奶，而且她和奶奶那样的像，连动作举止都几乎一模一样，他甚至觉得又多出来个奶奶。姨奶奶的到来也让奶奶感到从未有过的喜悦，因为奶奶的脸上显露了不常见的笑容，尽管这笑容隐隐约约的不太明显，但苏仪衡还是明显的觉察到了。今天的奶奶是另一个奶奶，她终于开心些了，苏仪衡想着，心里也觉甜甜的，嘴角不禁生一丝笑意。可是他又想到自己对青蔻的无理，便又悔恨起来，自己一定吓到她了，尽管青蔻嘴上不说，但明显不如先前那么亲密无间了，好像突然间多了层隔阂。哎，真对不起青蔻，她是个多么单纯的女孩。他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月亮胡斯乱想起来。想来想去把对青蔻的过失归结到了金胡同身上，是了，是金胡同，是它夺走了人的单纯与快乐，是它让人变得忧心忡忡变得阴暗可怕，奶奶是这样的，三奶奶是这样的，金花奶奶是这样的，还有腊梅花、白玉兰、黄红鱼、阮凤蝶、娄翠琴……还有走了的李秋喜、新嫁来的蔡春娥，她们都是这样的，金胡同的人全是这样的，一胡同里好像只有花妞是最开心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无忧无虑的开心。他又想到了香穗，她已经来了几天了，但是谁都没见过她，她把自己藏得那样严密，她倒底再搞什么？哎，都要疯了，迟早是要疯的。

　　苏仪衡不自觉地拉开抽屉，拿出了那张相框，把它放回了原位置。那是自己母亲的照片，也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一张照片。它只属于自己，任何人都没权利看。照片上母亲双眉紧锁，眼神黯淡，美丽的面庞上笼罩着一层阴影，看起来就让人心疼这照片上的美人。有时苏仪衡看着母亲的照片会想，为什么不把我一起带走？让我一个人活着？

　　这晚又要失眠了，苏仪衡心想。然而这屋子里失眠的不只是苏仪衡自己，还有董金芝和姨奶奶，姐妹俩几十年不见有太多的话要说，已经等不到明天了。苏仪衡听到奶奶和姨奶奶的说话声，断断续续的，只听见些只言片语，他很好奇老姐妹俩会说些什么，他想听她们的秘密。于是苏仪衡蹑手蹑脚地下楼，坐在最下一层楼街上，这儿已听的足够清晰了。

　　只听奶奶说道：“你怎么老说我？你怎么不说你自己？”

　　姨奶奶说：“我有什么好说的？我敢说我还和从前一样，我还是那么直，有什么说什么，我不会藏着憋着什么，那样我会很难受。可是，金芝，你就不一样了，你变了……”

　　“人总是要变的，总是要老的，难道你没老？还和从前一样年轻？”

　　“金芝，我说的不是这些，你别转移话题。你变了，你变得没以前那样快乐了，变的不苟言笑了。你知道吗？从我来到这见你，你统共没笑过几次，笑也笑的那么不自然，像是挤出来的，你好像很久没笑过了，已经不会笑了。你以为我没注意这些吗？我都看在眼里了。你看我嘻嘻笑笑的，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我的泪都往心里流啊！金芝，你告诉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奶奶没有说话。

　　“金芝，你真的没有以前那样单纯了，现在的你好像很复杂很复杂，我真的搞不清你在想什么。对，你经历的事是多，你是很难过，二儿媳妇死了；老三又私奔了；你一个人把衡衡带大，你是不容易！但仅是这些吗？凭你，凭你董金芝！这些事又算得了什么！从小你就是个要强的，你从不服输，我也曾自叹这方面不如你，所以你要做姐姐的时候，我也答应你。金芝，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变得忧心忡忡，变得多疑多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我都看得出来！咱俩可是比亲姊妹还要亲的！别说这几十年不见你，就是死了在地底下我也看得透你！金芝，你憋了一肚子话，你就不能跟我这个做姐姐的说吗？总是憋着要憋死人的！金芝，咱俩可是要一起死的，小时候咱俩不是也说好了吗？我可不希望你先死。”

　　奶奶没有说话。

　　“金芝，你哭了？好，你哭吧，哭出来会好些的。是啊，有些话憋的太久就不知怎么说了。哭也好，哭吧，就像你小时候受了委屈躲在蚊帐里哭泣……哭出来就好了。”

　　夜变得静悄悄了。

　　苏仪衡用手一摸脸，已是一把泪水。

十　魔鬼花园/鬼鬼鬼（1）
厨娘像个幽灵似地捶打着玻璃。我不敢正视厨娘，偷偷拿眼的余光瞟她，只希望她捶够了就走了，千万把别把玻璃砸碎钻进来才好。过了一会，厨娘好像从我眼睛的余光里消失了，我一看厨娘果然不在了。这下我更害怕了，我怕厨娘从门里进来，这屋子的门够不够牢靠啊？厨娘进来我就死定了。我用被子把头包起来，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只怕被子突然被揭开，厨娘恶狠狠地站在我面前。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在被子里闷得喘不过气来了，而外面并没有什么动静，我悄悄钻出了被子。屋子里除了美人灯上的美人和我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厨娘是真走了，我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了。

　　我开始昏昏欲睡，但身上又麻又痒的，又怕厨娘突然出现杀我，是睡不着也醒不了，整个脑袋好像鼓胀了几千倍要爆炸了。又不知什么时候听到一阵阵撕心裂肺地嚎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要在这！你们都是鬼！都是鬼！放我出去啊！放我出去啊！好多鬼，好多鬼……”这叫声很凄厉，我听的清清楚楚，就像有人趴在我耳朵上叫似的。我吓得要死，用手堵住耳朵，但那叫声还是钻了进去，挡也挡不住。一声声叫着，每叫一声我就哆嗦一下。好容易嚎叫声停止了一会，恐惧感好像要走开了，但那叫声马上又来了：“我要死！我要死！杀了我，杀了我！让我的血流出来，流干流尽！让我枯萎！让我死去！我不要这样，这样好难受！杀了我！杀了我！给我一把刀，给我一把刀……你们好狠心，你们这样折磨我！你们都是鬼，都是魔鬼！你们不得好死！哈哈哈……不得好死，都不得好死！好多鬼，好多鬼啊……”

　　是啊，有鬼，有鬼！好多鬼都在向我张牙舞爪，瞪着凶恶的眼睛吐着长长的舌头，好可怕的恶鬼！我开始奔跑——在深幽的金胡同里奔跑。好多鬼在我后面跟着，而且鬼越来越多，都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