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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是归途-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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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灯光是从后门路灯穿透而来，越过重重阻碍。他揉揉眼晃了晃脑袋，从包里翻出没有表带的电子表，六点半了。
耳边有音乐和说话的喧闹声，声声入耳，却让人寂寞。
他弓着腿脸埋在膝盖上，听着外面的音乐，轻轻随着哼，听不懂什么歌，只是让声音随着乐调起伏。
被子晒去了螨虫有着奇怪的味道。他嗅了一下，浅浅笑了起来，想起中午的事，恍然隔世似的。不过几个小时前，却有种隔了很久的错觉。
灯光在床边拉出一条扁团状的影子，像只刺猬伏在地面上，尖刺已被黑暗揉一块儿，去掉了锐意。
安静了没一会儿，院子的灯亮了，随着灯光闯进屋子的还有中气十足的说话声。
“燕姐，梁意呢？灯怎么暗着？”
蒋随原套了件polo衫，宽宽松松的，个子高就是个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梁意才来了一天，满打满算的，他们两怎么熟悉起来的？徐燕不知道上午帮忙找工作的事儿，就觉得有些蹊跷，不过人家的事儿。
徐燕发现蒋随原身后有个小脑袋冒了出来，忘记回答蒋随原的话就喊：“刘妍妍快去做作业。回去。”
刘妍妍吐了下舌头，抱着蒋随原小臂说：“上次那个糖好吃，再给我带我就告诉你那个哥哥在屋子里。”
蒋随原乐了，孙威来了之后第二天，他爹孙隐然不放心让人送了一堆零食，他私下做主给刘妍妍几枚巧克力，小家伙倒是惦记上了，不过又这样要挟人的吗？
“嗯，没问题，明天给你。”
徐燕也在笑，一边有些生气，扭了刘妍妍的衣服：“好吃鬼，妈妈给你买，不能要叔叔的东西。你还没喊人呢。”
蒋随原拉扯一下，护着让孩子跑了，徐燕也不跟蒋随原不好意思了，指指院里屋子，“之前忙着，没怎么注意，妍妍说在嘛，你去看看。”
“谢谢燕姐，我去看看。”
“客气啥。”前面小店有人在喊老板了，徐燕答了声赶了出去。
蒋随原从窗户往里面瞧，梁意迅速躺下装睡，完全掩盖自己刚才偷听的痕迹。
屋子里面黑漆漆的，窗户小，但是没窗帘，玻璃带了花纹和磨砂，往里只能看个影子，他敲敲玻璃，“梁意在不在？”
安静以回复。
蒋随原顿了顿，又喊了一声，才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夹杂着一声，“在”。
穿好衣服出门，梁意汲着拖鞋，爪爪头发，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
“吃饭去了。”蒋随原倚着门。
“我不去了，你和孙威一块儿吃……”
话音没完就被蒋随原带着快飞了起来，刘妍妍蹲在后门口提醒道：“我的糖啊！”
“没问题。”蒋随原比个OK的手势，带着梁意从院子的门出去，走出几步又回头，“妍妍，告诉你妈，我们两先走了。”他也没管刘妍妍还在不在那儿，一溜烟过了马路。
孙威吸着筷子，口水狂流，强忍着没有对一桌子的饭菜下手。
晚上可都是蒋随原做的菜，手艺实在没话说啊！
蒋随原搂着梁意肩膀按他坐侧面，接收到孙威讨好求吃饭的信号，梁意简直是被裹挟来的，一片好意，但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梁意左右晃晃，安妥坐着，动也不动，孙威着急了，客人不吃饭，他就没办法动筷子，都七点了，要活活饿死他了。
“中午来不及做点儿菜，这点一个人出去也找不到吃的了。”蒋随原安抚道。
孙威猛点头，“蒋哥做饭那可是……太棒了！比孙……”话吐了一半吞回去了，干嘛提那个人，扫兴。
梁意话不多，这时候执拗不起来了，只好乖乖跟着吃饭，给夹什么吃什么，嘴里吃不出什么味道来，不过气氛和谐，孙威刚刚16岁，被他爸宠地不行，什么都想要最好的。
但他唯独怕蒋随原，又极为亲近他。
蒋随原瞪他两眼，他就乖乖地先给梁意夹好吃的，再给自己夹。
梁意在心里又缩了起来，蒋随原和孙威人都特别好，但毕竟认识时间太短了，他不像自己弟弟梁至诚那样，自来熟，见人就叫人特别讨喜。
他从小不吱声，也不大笑，家里亲戚更喜欢弟弟，父母也偏心，家里来了人他就装透明，20多年，渐渐养成了这种别扭的性格。
吃饭的时候，梁意模拟了无数遍给他们夹菜，手却不敢动，脑袋就快埋进碗里，碗里的菜越堆越高，蒋随原看他这样子就想欺负一下，反正梁意也不会拒绝。
食量小的梁意被半强迫地吃了一堆东西，早就撑地不行还不住说：“做的很好吃。”
孙威年纪小，单纯认为这真的好吃，他还在长身体，吃地多，将心比心地，梁意吃那点算啥。
身后的房门半掩，梁意直打嗝，走到厨房帮忙洗碗，被蒋随原赶出去了，孙威替换了进来。
“小意，别那么不自在，以后都是兄弟。”蒋随原搭着梁意肩膀一副哥两好的模样。
孙威的声音传来：“蒋叔叔，谁跟你兄弟，梁意和我是兄弟，你是叔叔辈的！”
“滚滚滚……”
“……”
梁意盯着电视屏幕人物变化，一盏绿光在黑夜的雾气中仿佛导航灯塔，一个男人伸长了手，试图去触碰这一盏灯光……
“没有不自在。”梁意低低的声音，“我挺高兴的，也很感谢你们……不知道怎么表达。”
蒋随原嘴角勾了起来，揉了揉梁意的头发，瞬间乱糟糟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梁意这样会不会让人不喜欢QAQ。只是个特别害羞自卑的娃。
那部电影是《了不起的盖茨比》
☆、维生
清晨，梁意叠好被子，拿着脱了毛的牙刷出门，从门口的衣架扯下毛巾，刘建国和刘家小朋友还没有起床，徐燕正在洗衣服，看到他睡眼惺忪地出来，打了声招呼。
“燕姐。”梁意顺着昨晚偷听的蒋随原称呼喊。
洗漱完毕就出了门，这时候住在村子里赶个3、5里路来集市的人渐渐多了，梁意混在人群中转到新街，找到徐婶的面馆点了碗素面。
店里的墙壁微微泛黄，客人不多，偶尔有人点了份带走，徐婶打个包就完事了，她闲下来就坐在梁意边上，端上的面里多加了个鸡蛋。
“孩子。”徐婶温柔看着他，“你和随原是好朋友吧，他可向来独来独往的。”
梁意闷头吃鸡蛋中，蛋黄呛了一下，他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就算肯定回复。
徐婶朝门口路过的人打招呼，沉寂了一会儿又说：“那孩子从孤儿院出来的，天可怜见的，十几岁混出来，别怕他，没啥坏心思。”
“没，我不怕他，徐婶。”
“我知道他觉得我儿子不回家，可怜我一个人，我何尝不可怜他。从小就是一个人。”徐婶声音变地低沉了，说话也絮絮叨叨了起来，“真的，从过来这些年，就没见他有过什么朋友，哎呀，对了，还有个十几岁的孩子，他照顾侄子似的。同龄人少，寂寞，我想给他介绍个吧，还不乐意了，说以后不来我家面馆了，呵，谁稀罕啊，他不吃我的牛肉面，还有谁家的能入了他的口……”
“徐婶的面可是一绝。”梁意听着絮叨，插嘴道。
味道是不错，但是一绝，怎么说都谈不上，哄个父母辈的开心罢了。
徐婶也知道这么回事，笑着拍他，梁意迅速躲开，吞下口面：“看，我可喜欢了。”他笑起来眼睛眯着，弯成了残月，两边酒窝也显了出来。
徐婶眼神一滞，她儿子小时候也爱这么邀功呢，做了坏事儿，就爱跟妈妈撒娇，邀宠地说妈妈哪儿都好，这样就不会被惩罚了。
目光沉着如水，脸上的皱纹也仿佛舒展了一些，徐婶搓搓手上的面粉，白色的粉末脱落，现出了枯黄、满是褶皱的双手。
左手轻轻握住右手，没有细嫩小手的触感，她笑了笑，也挺好的，至少儿子现在生活地好，比小蒋和眼前的孩子生活地都好……
徐婶对梁意的怜意更深。
梁意已经在掂量过会儿去李叔那儿上班，吃少了估计会饿，梁意的身体瘦弱，吃地又少，自然胖不起来，但现在不行了，干活需要体力，拎几块砖都摇摇欲坠就太不像样了。
勉力吃完，告辞徐婶到了工地七点半不到。
李叔那块儿，天气好八点上工，夏天中午太晒早上五点半左右就开工了，现在还是春季，没那么早，梁意在门口给自己扯了一个笑脸，拍了几下，内心喊：保持保持，加油！
梁意来得挺早，李叔远远就看到了，他很高兴新来的小伙子是个勤快的孩子，但还要观察几天，以前招过的人第一天也都是勤快地，但往后就渐渐懒散，他希望这个孩子不是，看着他眼睛亮亮地，话不多，李叔直觉上认为这个孩子还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
来得早并不意味着去休息，而是直接干活。
他熟练地在昨天的地方搭砖，接近楼房的地方有一摊沙子，水泥袋子散在边上，这是要混水泥，梁意往日的短暂经验发挥了效果，不需要提点他知道该干些什么，不挑不拣，干活摔着膀子干，汗水顺着脸颊下巴往下滴，混进了沙子里沾上了几粒沙子，转瞬不见。
中午十一点不到，工地搭的简易外棚门口靠着个男子，叼着烟也不点燃，只是朝着这个方向看着，过了会儿，一个少年笑嘻嘻地拎着一袋子烤鸭扑过来搂着门口男子的肩膀，挂在上面不依不饶。
太阳出来了，热地紧，蒋随原拎着孙威进来蹲在工人休息的简易房门口，一巴掌拍孙威脑袋上，力道不大，半笑半骂：“你老实点行不，不热天的站一边去。”
蒋随原身材紧实，一路拖着个动都不愿意动一下的孙威，跟抱了头小猪疾行，额头冒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孙威一贴上了，胳膊上好不容易风吹干一点儿，又冒汗了。
孙威扁扁嘴，泪眼汪汪地看着也不说话，偶尔还抬眼幽怨一撇，一脸“你个喜新厌抛弃槽糠之妻”的表情。
蒋随原被看得无奈了，反瞪他，他也不理。
中午来工地把梁意带回去吃中饭，蒋随原抱着这样的心思来的，孙威奚落道：“不就拿了他一天50的回扣嘛！钱还没到手，亏了啊我说蒋随原，昨天可是请了一天的饭了。”
蒋随原以前介绍小工都会拿回扣，梁意的他可没拿，他没跟孙威说，这时有些误会。
“你不喜欢梁意？”蒋随原反问。
孙威楞住，他想讽刺蒋随原，看他不高兴孙威就觉得有趣，但是说起梁意，孙威并不讨厌，和自己年龄差不大的样子。
当然，后来一天孙威知道梁意已经23岁了之后，就对蒋随原说：“你看人家长地多鲜嫩，跟我站一块儿就是《同桌的你》，跟你站一块儿，人得问送儿子上学呢吧？”
“这年头，当然得他先喜欢我啦。哈哈哈哈。”孙威意淫某国皇上收了后宫三千佳丽作满意大笑状。
蒋随原对他的脑洞程度已经秉持视而不见的态度，扭头寻找梁意。还没到下班点，闯进去打扰李叔不太方便，就等下班。
孙威话停不下来：“我说，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这才认识一天，上赶着的认兄弟的，怎么没见你对我这样！”
“不至于，看他可怜。”蒋随原轻描淡写着。
“我也可怜。”孙威瞬间星星眼卖萌。
蒋随原白了他两眼：“孙隐然可是对你好成那样，你说翘家就翘家，谁可怜了。”
“好个屁！他……他就是……”
看着眼圈红了起来的少年，蒋随原温和起来，静静等着他把那股子气撒出来，也就明白孙隐然到底做了什么。
如果和自己的经历一样，那么兄弟关系弃了就弃了，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怎么也要带走。
蒋随原眉头拧起，孙威不说话了，叹了口气，“不是大事，不提他，我讨厌他。”
蒋随原倒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他猜测无数种可能，翘家是孙威的爱好，但没有哪次这么严重，孙隐然过来接人被锁门外了，送来的吃的全部扔了。两个人都不愿意提这事似的，有些蹊跷。此时，见孙威透露了点儿，听着语气有些原谅了，想必没那么严重。
梁意穿着湿哒哒的一件背心从一幢楼房骨架里面钻了出来，灰不溜秋地，腋下的部位还脱了线，背心往下坠了一大截。
蒋随原看着心里发笑，见他脏兮兮累了些精神还不错，挺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看点击率深深怀疑是不是自己点击出来的QAQ……后台点看不算吧，瞎
☆、争吵
在李叔的工地，梁意的帮忙缓解了原有工人的工作力度，但体力的限制，也没办法做到像职业的工人那样，目前的状况却是符合李叔的要求的。
平静地四月慢慢度过了。蒋随原时不时来工地喊他，梁意问他车铺的生意，只道是没什么生意，天气在变热。
蒋随原打算乘着升温的趋势拓展点业务，孙威提议新拓展业务他出资金，蒋随原完全无视了他，你的钱还不是孙隐然的，他可不想扯进这父子两个的纠葛中。出发去进货前，蒋随原一再邀请梁意一起都被他温温吞吞地拒绝了，蒋随原只好带着孙威一起出发了。
而后一个星期，随缘汽修都没有开门。
梁意不清楚他们两人具体去了哪里，李叔打探地问蒋随原去向，也没有收获。
早晨依旧早起，梁意看一眼汽修店，大门紧锁，一连几天，他几乎产生一种那边不住人的感觉，过去大半个月不曾存在一般。
甩甩脑袋，将那些奇怪地念头随着水渍一起丢掉，吃面条，有时候换成豆浆油条，饱了去李叔那儿上班，他没有假期，李叔给了他一周一天的休息被他拒绝了，一天150元，做一天就有一天的工钱，他除了将浑身力气用尽并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去做的事儿。
原先蒋随原在，还可以打打闹闹聊天，现在他们走了，这一段时间也就是上班睡觉的枯燥循环。
梁意也没想到自己每天过地这么贫乏……
刘建国家门口的纸牌队伍仍然早九点晚七点的，镇子上的人围聚在一起，生意却不是从这些人手中来的，乡里乡亲，日常生活需要的都是小项，真正能够挣到的是走亲戚、逢年过节，买酒买烟拎箱奶，这才是小店收入的大项，也是刘老板家庭维持的基本。
但这种平衡在五月初被打破了，借助着五一这个长假，十字路口东面一家新店开张，不能说是悄无声息的，四月份整个月那家人家都在装修房子，只不过没有人想到他们打算借助十字路口的绝佳地理位置开家小超市。
刘建国打牌时眼神都是飘忽的，钱也有些数不清，徐燕把他拉了下来，外人太多，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损自家人面子，只好憋着气好声好气地让刘建国到后屋里照顾下孩子。
打牌围观地众人互相眼神对上又转走，心里都是通透的，他们天天在刘家小店门口自然能看明白着店面生意的不舒畅。这年头钱都难挣，又有个这么近的竞争对手，他们在心里叹息着，但终究是刘家自己的事，也只不过是心理上同情一下。
谁家都在挣扎度日，为了更加美好的未来，为了后代能够比自己的生活更有意思。
刘家家长的愁闷如同质化一般弥漫整个小店，早九晚七的固定队伍自觉散了，早出晚归的梁意都察觉到一些不对劲。
晚上回来，梁意买了熟菜和饭，他定了个窗帘此时拉开着，窗户也是开着透透气，正要下筷子，“啪啦”清脆响亮的声音直击过来把他吓了一跳。
探头望着前屋，后门关地严严实实的，徐燕的谩骂声零零碎碎地传了出来。
梁意把窗户关上，窗帘拉好，开着风扇吃东西，刘家夫妻两的对骂摔东西声传过玻璃和窗帘隐约可以听见。
梁意皱皱眉头，听习惯了，这一周吵了四回，声音大，人人皆知的。
他也不用去劝，门从里面反锁，只是久了烦地很。
梁意拉开一听啤酒喝了一口，蒋随原喜欢喝啤酒，他不爱喝，被蒋随原带的能喝一点，一碟花生米一听啤酒，就是喝个气氛。
他猜测蒋随原带着孙威可能遇到什么大生意了，城际客车都挺破人又多不要是出什么事了。
应该不至于吧，总有消息传来，有手机就好了，当时电话号码也没留。
梁意心里有些懊恼。
木门被“嘭嘭”地敲了两下，又没了声响。
“谁？”
门外传来弱弱地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梁哥哥。”
刘妍妍背着包带着一脸灰和泪痕站在门外。
梁意赶紧拉她进屋，拿纸巾给她擦脸。
“怎么回事？吃饭了吗？”梁意想问他爸爸妈妈怎么不管她，刚打开的门外就传来喊声了。
“你家女儿，你不管她了啊！出去，给她出去自生自灭！”刘建国怒吼着，把后门锁了起来。
平时笑呵呵不怎么发脾气的人发起火来惊人地气势。
徐燕哭骂着，一时也顾不上刘妍妍了，父母两人都拿着女儿当起了赌注看谁先心疼，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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