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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黑瘦干枯、颌下无须的老头也披着甲衣，擎着那杆写着“梁”字的赤色大旗，站在黑面将军的边上。

　　　　如果不是那杆大旗，他站在军阵里面，真的一点都不显眼。

　　　　但是扬晓云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锐利如匕！在自己刚一动身的时候，这人的目光就锁住了自己，他也动了！

　　　　可是他慢了！

　　　　一簇长枪探了出来，扬晓云人在空中，努力地扭动身子，堪堪躲过了两杆枪头，但紧随其后的其他杆长枪，洞穿了他身上的要害部位。

　　　　仅仅还剩下七尺远！

　　　　老太监收回了手，他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看着扬晓云的尸首被甩了出去，他的心里升出了异样的感觉。

第258章　济山会师（）　
刚刚哪怕换成自己，也绝计活不下去吧？

　　　　老太监的目光透过战场，看到济山之巅，山道上面站着一排又一排的人。

　　　　济北舵残破的大旗飘舞着，在旗帜下面，他果然看见了刘小川。

　　　　那个少年，那个奇怪的少年，有如一团炽热的火焰，刺得天穹上原本想要挣脱阴云的太阳，都重新躲了进去。

　　　　“放他们进去。”

　　　　洪金方右肩的枪伤还没好，所以这几天，他的右手一直没什么力气。

　　　　不过现在，他两手的掌心都被指甲给刺破了，站在帐前，看着扬州精锐摧枯拉朽一般，往济山冲去。

　　　　别说河谷狭窄，就算二十万人全都压上去，在这只精兵面前，恐怕也只是二十万只待宰的羔羊。

　　　　行军打仗，跟高手过武，果然不一样啊！

　　　　下一刻，洪金方的眼神又炽热起来，如果自己也有一支这样的队伍，恐怕连北魏禁军，都不放在眼底，天下霸业，唾手可得。

　　　　那个不过二十来岁的扬州都督刘小川，他到底何德何能！

　　　　“盟主！”

　　　　洪金方挥了挥手，今天这场战争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整个人好像突然老了许多岁：“放他们进去，他们想要上济山。”

　　　　“盟主的意思是？”

　　　　“你没看他们，一直往济山的方向走？刘小川就在济山上！这个刘小川，就是那个刘小川！”

　　　　鸣金声响起，红花会中军和后军如潮水一般，往襄州的方向退去，溃败的前军和尚在抵抗的五行旗兵，纷纷丢了武器旗帜，哭喊着加上逃亡的大军。

　　　　济山的层层包围就这样解开了，不需要里应外合，不需要大军压境，就凭着三千号扬州精锐，有如摧枯拉朽，活生生劈开一条生路。

　　　　陈飞龙他们没有追击的兴趣，存活的两千七百余号扬州精兵高声呼喊：“刘将军！刘将军！”

　　　　一张张年轻壮实的血色笑脸，衬得飞扬的“刘”字帅旗愈发高大。

　　　　秦红玉看着身边的刘小川，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的部下在叫你呢。”

　　　　她把“你的”两个字咬得很重。

　　　　济北舵众人看向刘小川的目光，又敬又畏，纷纷拉开了几步距离。

　　　　刘小川浑然不觉，向山脚下的众人招手大喊：“兄弟们！老子在这！”

　　　　一把又夺过了济北舵的舵旗，挥舞了起来。

　　　　两千余扬州精锐上了济山，刘小川和秦红玉带着舵里弟兄，前往山道迎接。

　　　　张龙他们跟在刘小川后面，看着踢着方步过来的扬州精锐，眼里又羡又畏，暗里庆幸还好这支铁军不是自己的对手。

　　　　仔细打量眼前的两千多号人，他们的精神气十足，身材硕大，平日里的伙食应该不错，身上都穿着绿花花的衣服，材质看上去颇为粗糙皮实，像是麻布。

　　　　在这些衣服的里面，都衬着精制的皮甲，而且最让人心惊肉跳的是，这支队伍里的所有人，都有着甲！

　　　　要知道，哪怕是梁廷最精锐的西军，都不可能做到全兵着甲，更别论河北兵和岭南兵，至于襄州红花会嘛，手下如果没有两百号喽啰，就不用做披甲上阵的美梦。

　　　　“见过刘将军！”

　　　　陈飞龙、毛凯、周闻，还有刘旋、张峰顺，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他们全都来了。

　　　　当然还有吴知仁吴老太监。

　　　　刘小川一阵抽抽，这老太监什么眼神呢？怎么眼里全是森森的戒备？

　　　　老太监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这些济北舵的人一圈，最后定格在秦红玉身上。

　　　　人家一个大姑娘，虽然戴着铁面具，你也不能这么盯着别人看啊，知道的人晓得你是老太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老变态呢！

　　　　刘小川挡在老太监面前，截断了他的目光，小声道：“吴公公！你能不能温和一点？济北舵早就跟襄州红花会划清了界线，愿意归顺朝廷！”

　　　　老太监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刘小川道：“你再摆着臭脸，人家反悔了，陛下怪罪下来，我可不会给你说好话。”

　　　　刘小川把小皇帝搬了出来，老太监才终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笑得却比哭得还难看了许多，没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撑不下去了，干脆板起了黑脸，整一个面无表情。

　　　　“弟兄们都起来吧！”

　　　　刘小川把陈飞龙他们扶了起来，这些扬州将领哪敢真让刘小川扶，纷纷站了起来。

　　　　原来像是一块坚冰的扬州精锐，在遇到刘小川以后，好似洒了热汤，气氛一下子活络了起来！

　　　　“刘将军，你没事吧！”

　　　　“兄弟们来迟了，刘将军可不要怪我们！”

　　　　“红花会那群狗贼，哪里能伤得了刘将军！”

　　　　这话说完，又想起对面站着的可都是红花会的人，又改口道：“说的是襄州那群狗贼！”

　　　　“我看剩下两千号弟要把我们怪惨了！”

　　　　“管他们个球，人头给我们，钱财给他们。明天将军就带我们打进襄州，把洪老贼的头砍下来当球踢！”

　　　　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真个热闹非凡。

　　　　这两千多扬州兵，各级校尉队正，都是从剿灭马有方开始，就追随刘小川的老人，剩下的都是刘小川天降谷雨，从死神手里救回性命的扬州良家子弟，可以说是刘小川嫡系中的嫡系，一路走来，征羌灭魏，刘小川在他们的心目中有如天神一般，敬爱之情溢于言表，看得其他人都是又惊又羡。

　　　　在场众人，心里的感情最复杂的，恐怕就是老太监了。

　　　　从随军前行开始，他就对这支脱胎换骨似的队伍刮目相看，令行禁止，上下如一，纪律严明，悍不畏死所有兵书中所记载的古之名军，该有的品质他们全都有！

　　　　可是他们比起那些所谓的精锐，好像又有一点不同。

　　　　老太监说不清楚，但他能清楚地知道，这些改变不是走在前头的陈飞龙他们带来的。

　　　　刘小川。

　　　　这个名字无时无刻不萦绕在他的心里，每当夜深人静，他总是偷偷地想道：“如果这不是三千人马，而是三万，甚至三十万，那该是怎样一股力量？”

　　　　这时候，当刘小川真站到了他的面前，老太监心情无疑是极为复杂的。

　　　　眼前这位年轻人，就像是一匹神骏无比的奔马，拉着大梁这辆腐朽破败的马车。什么时候他跑得太快了，或者他不乐意脖子上面勒着的缰绳，那时候他就展翅化龙。

　　　　至于那辆破朽的马车，世上不会再有人去关心他。

第259章　兵匪一家（）　
只不过一别旬日而已，老太监竟觉得自己认不出眼前这个少年了。

　　　　也许是经过了血战的洗礼，他的气质风度比起当初，更加沉稳睿智了许多，至少行为端正了一些，讲话嘛，也稍微得体了一些。

　　　　“我真是日你们的亲舅娘！你们不知道老子看到襄州那群疯狗，差点胆子都给吓破了！”

　　　　刘小川笑骂着，把上前嘘寒问暖的亲兵队长兼小祖宗刘旋给一脚踢开，活像扬州街头的混混，“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洪金方那狗贼前脚才刚造反，你们后脚就到济山了？”

　　　　陈飞龙哈哈大笑，道：“还不是将军你，一连几天没了影子！平时多少都到衙里点个卯呢，这下子把大伙都吓得不轻。正好这三千号弟兄出城拉练，打听了一下就一路往西走！”

　　　　“走到一半，江都来的吴老公公就从后面追上来，说起襄州红花会造反的事，陛下命扬州五千兵马前往平叛，我等顺道便来了。”

　　　　原来如此。刘小川点了点头，乐道：“看来是我命不该绝啊！”

　　　　拉着他们，给介绍道：“来来来，这些都是济北舵的兄弟，这位是秦大当家，这些天我可多蒙她的照顾。”

　　　　秦红玉一身红衣，戴着铁面具，她身姿硕长，站在刘小川边上，十分惹人注目。

　　　　大伙心里早就在猜度，这位铁面女子和自家的大将军是什么关系，这时候一听刘小川这么说，心照不宣地“哦”了起来，都是想道：“不愧是刘将军，连女劫匪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本来官匪不两立，虽然半路听说济北舵投靠了朝廷，但是内心里却是根深蒂固的看不顺眼。

　　　　不过嘛这位漂亮大当家是个例外。

　　　　虽然她戴着铁面具，看这欣硕的身材，难道还能长得丑不成？

　　　　再看咱们一脸淫笑的刘将军，恐怕早就成就好事了，怎么，你还以为办好事的时候也戴着面具？

　　　　刘小川要知道这伙兵痞脑子里在想什么，非得一个个扇过去，看到他们恭恭敬敬地拜道：“见过秦姑娘！”的时候，心里不由得吃惊，这些家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伙人吗？

　　　　秦红玉、张龙、赵虎他们原本以为，这群扬州精锐未必会给自己好脸色看，都拿捏着神态装出一副高冷的样子。

　　　　没想到为首的几位将军居然这么低声下气地给大当家行礼，心防一下子便松动了。

　　　　再一想，眼前这两千多号人刚刚硬憾数万襄州人马，摧枯拉朽一般解了济山之围，本身损失不到一成，这样精锐中的精锐，又这么看得起自己，再揣着架子，非得被天下英雄唾弃。

　　　　于是刘小川这才刚一介绍完双方将领，大家就自来熟一般混在了一起。

　　　　这厢陈飞龙以下，毛凯、周闻、刘旋他们见对面的土匪“大哥”、“兄弟”地叫，一嗓子里都是亲热劲，大家都是直汉子，马上也改观不小，心里也不喊人家“土匪”了。

　　　　自家将军的本事着实大，看这情势，说不准过两天就要娶这位铁面女人过门，这山上七八千号青壮，能是一大笔嫁妆呢！

　　　　想到以后可能是自己人了，虽然扬州兵跟扬州兵之间更亲热一些，但也不会欺负河北和西羌的兄弟。

　　　　大伙一路向山上走去，沿路聊天，这个敬他抵住了襄州的攻势，守住济山，那个敬他以一敌十，大破敌军，称得上天下少有的精锐。

　　　　守山嘛是取了巧，如果不是荧光粉和铁丝网，估计济北舵早就易手了，但是破阵杀敌，是实实在在看在眼里的，对扬州来的援军，张龙他们是打心眼里佩服。

　　　　两边都是跟刘小川混惯的人，不知道谁提起了打牌，嘿！你们扬州有这种玩法？你们济山居然是这样玩？有的聊得兴起，真个比亲兄弟还亲，约好今晚赌他个天昏地暗，谁怂谁就是孙子。

　　　　夜里山寨里开庆功宴，亦是给扬州来的兵马接风洗尘。

　　　　济北舵里原本就有三万号老弱，扬州兵数量总共才不到三千人，腾一腾地方，没半天就安排好了住处。

　　　　寨里一下子来这么多外人，动静颇大，惹得寨里的小孩老人纷纷驻足观看。

　　　　不过看归看，这里的百姓没少受官兵祸害，也不敢靠得太近，更何况这些绿衣人身上都散发着森寒的杀气，几丈之外，都感受得到，都把自家调皮的小孩给看紧了。

　　　　聚义厅外，数口大锅已经用铁链绞起，旺盛的柴火照出了围坐的人满脸的期待。

　　　　张龙指着锅里的白米，笑道：“各位兄弟，你们看，都是白花花的大米呢！”

　　　　没有他想象中的惊叹，周围的毛凯、刘旋等人，都跟看傻逼似地盯着他，就算张龙顶着张糙脸，也禁不住一阵脸红，心里暗想：“看来这群当兵的没少吃白大米！娘的，什么时候能跟去扬州当兵，老子这辈子就算值了！”

　　　　聚义厅里，坐在上首的是老太监，他是皇帝派出的天使，地位理所当然的最高。

　　　　老太监却觉得屁股下的椅子硌得慌，他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闷着头吃饭。

　　　　就连刘小川特意去s市批回来的一箱二锅头，他都没看一眼。

　　　　“你就是铁面罗刹，秦红玉？”

　　　　老太监板着脸，对着右手边的秦红玉问道。

　　　　“在下正是。”

　　　　秦红玉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不过刘小川仔细听，比起以往好像还更冷淡了一些。

　　　　这两人看起不太对付啊！

　　　　“你的师父呢？”

　　　　老太监拿筷子的手颤巍巍地放下，筷子在碗上骨碌碌地转动，滑到了碗沿，却没有掉下去，凭着这么小小一个支点，两支筷子滴碌碌地又转了一圈，悬空地浮在碗沿，一动也不动。

　　　　刘小川心里骂道：“这死老太监，大家高高兴兴地吃饭呢，就你臭显摆，真的出息！”

　　　　举起洒杯，往桌上一拍，喝道：“来！大家喝！”

　　　　碗上的那两支筷子终于支撑不住，落到了桌面上。

　　　　秦红玉嘴角牵起一道冷笑，向老太监举起了杯子，道：“我敬你一杯。”

　　　　暗里的意思是，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我敬过你这一杯，你就不要再多生事端。

第260章　山寨酒宴（）　
“好说。”

　　　　老太监抿了一口，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么好喝的酒，烈得跟烧刀子似的，每次入喉，总是这么痛快！

　　　　喝得稍微急了一点，老太监咳了两声，再也不说什么话了，只闷声扒饭。

　　　　刘小川推了推陈飞龙，轻声问道：“吴公公怎么了？路上得了什么病吗？”

　　　　陈飞龙悄声道：“吴老公公他一路上都是这样。”

　　　　老太监叹道：“老朽老了，胃口不太好，大伙吃好喝好，先失陪了。”

　　　　站起来，背着双手就离开了，只留给众人一个佝偻枯瘦的背影，比起以往，又显得苍老了许多。

　　　　秦红玉的眼神里似乎有不寻常的意味，“那我再敬刘将军，这一杯，是替天下苍生谢过。”

　　　　“就是！刘将军的神仙果传到哪里，就是哪里之福！”

　　　　“如果不是刘将军，我们当初恐怕早就饿死了！”

　　　　刘小川两杯烈酒下肚，他酒量浅得跟王八似的，面红耳赤地说道：“神仙果算什么！你们知道化肥吗？”

　　　　“就是金坷拉啦！嗝！”惹得众人大笑，刘小川笑道：“笑你们娘！那时候，我要弄来几万吨，诶，是几万石这玩意，往地里面一撒，你们猜怎么的？”

　　　　“那稻子能打得你们手软！一般的稻还不兴种，种的是杂交水稻，亩产八八八八！”

　　　　他掏出手来胡乱比划，又猛地一挥手，醉笑道：“肉也能吃，不是地主才能吃肉！我跟你们一样只是个小百姓的时候，天天胡吃海喝！一顿没肉，老子就不吃饭了！”

　　　　众人听他醉话，心里自然是不信的，但是这位刘将军干过的事，放在以前，谁会信呢？

　　　　不由得隐隐还是带着一点侥幸，万一将军他说的，全都是真的呢？

　　　　“大将军万岁！”

　　　　“跟着大将军有肉吃！”

　　　　“我们连白米都吃腻了呢！哈哈！”

　　　　聚义厅里的喊话声远远地传了出去，听得门口坐着的老弱妇孺伸长了脖子，老太监刚走远的脚步也顿了下来，心里一阵巨震，哆嗦着往自己的房间挪去。

　　　　刘小川笑呵呵地挥手打断，又喝了一口烈酒！哇！真辣！

　　　　秦红玉皱着眉头，道：“刘大人，你醉了。”

　　　　“没醉！你们不知道啊，那边物产丰盛，却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大一块市场，没挖掘出来呢！嘿嘿嘿嘿！可惜老子没有毛爷爷啊！到底怎么赚毛爷爷啊！”

　　　　他耍酒疯似地爬上了桌子，哭天呛地地鬼哭狼嚎：“毛爷爷！我好想你！想死你啦，唔嘛！”

　　　　他说的这番话，众人当然都听不懂，以为是醉话，心里都想到：“刘将军的祖父怎么姓毛？是了，应该是将军的姥爷，没想到将军居然如果孝顺！”

　　　　出的洋相是实实在在的，好在这事是发生在刘小川身上的，大家不觉得鄙夷，倒都还觉得这位传说中的人物，没有一副高高在上的神仙模样，反而是那么的贴近生活，亲近群众，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秦红玉本想上前把他拉下来，酒品即人品，这人真是个惫赖人物！

　　　　冷不防被他一记“唔嘛”，轻轻地触在面具上，虽然隔着一个铁面具，面具下的脸好像被烙伤一样，泛起一片红霞，怎么也消散不掉。

　　　　最后秦红玉在征求了陈飞龙他们的意见之后，一个手刀，总算把刘小川给打晕了，差人扛回房间。

　　　　至于剩下的一整箱二锅头，两方头目全都各自瓜分了，最后他们的下场比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