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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以手加额，对法正说道：“孝直，你说得很对。这许靖和许劭（许子将）是天下闻名的名士，但是却没有身为人臣的才能，可是天下人却无法认清他的真面目，对他有所仰望。如果我真的封杀这许靖的仕途，很有可能让天下有志于反曹的志士所失望。正如你所谏，我应该效仿过去燕昭王重用郭隗的故事，对他尊敬重用。”

诸葛亮和法正商讨完许靖的事情后，立即开始讨论攻击成都的行动。根据可靠情报，曹铄麾下庞德水淹七军，已经彻底消灭施然及关平部队，正在征讨江南诸郡。等到曹铄一统江南、江东之际，肯定不会再留下益州这个后患。诸葛亮必须尽早拿下成都，但是两人商议良久都觉得这成都城坚不可摧，实在不是能用蛮力能攻下来的。

法正对诸葛亮说道：“主公，我看这成都城不宜强攻，只能智取。这刘璋虽然统领益州，但是却也心存善念，要不然他早就会征集城中所有百姓参与守城，更会在我军声势浩大时采用坚壁清野的策略。既然如此，不如让我入城，劝说于他，让他早日投降。如果劝说成功，那成都城将会完整地落入主公您的手中，比起一个残破的成都来更符合您的需要。”

诸葛亮被法正所说的打动了，但是此时入城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万一刘璋斩杀法正，那自己的损失又岂是一个成都城所能够弥补的。诸葛亮对法正说道：“孝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不能让你冒险，区区一个成都城，根本没有你的安全重要，入城的事不要再提了。”

法正深受感动，更坚定了入城的想法，他对诸葛亮说道：“臣多谢主公厚爱，不过微臣此次入城也是有把握的。首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刘璋一向标榜信义，绝不会做出有损声名的事情来；其次，我军已经占尽优势，刘璋如果为难微臣，日后定然会有主公的大军为微臣报复，刘璋为了他宗族考虑，绝不会贸然行动；再次，主公这次入蜀乃是宗室反对曹操、曹铄的最后努力，主公握有皇帝的手诏，占据了大义，而成都城中宗室的力量仍然占有比较大的优势，足以影响刘璋；最后，微臣有不少旧识，如果刘璋为难微臣，看在往日情面和日后情分上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地营救微臣。有此四点，微臣此次入城有惊无险，还请主公放心。”

诸葛亮点了点头：“孝直，你总是这般有道理，我承认，这次我又被你说服了。好吧，你收拾一下，明日与那刘循一同入城。刘循是刘璋的长子，这几天我已经将他说服，让他加入到咱们军中。有这刘循在一旁，刘璋应该不会因怒行事，你的安全应该有所保证。”

法正心悦诚服地堆诸葛亮施了一礼，“主公大才，孝直万万不如。”什么是有才能的人？这才叫有才能的。能够在谋夺人家老子基业的时候，还把当儿子的拐带过来为自己打工，这才叫水平呢

第二日，法正与刘循同乘马车，径直来到成都北门外叫城。城上守军发现城下乃是长公子，而且诸葛亮所部离城甚远，于是下令开城。法正与刘循于是进得城来，径直前往刘璋的州牧府。

此时刘璋得知法正、刘循前来，心中半是恼怒，半是欣喜。他怒的是法正身为自己的旧部，居然投靠外人，引得诸葛亮来谋夺自己的基业，实在是罪不可恕；喜的是自己的长子刘循杳无音讯，自己还以为他阵亡哀伤了许久，现在安然无事，自己也能放心了。

刘璋端坐于州牧府大厅，看着法正与刘循走进厅来。刘循一下子拜倒在刘璋面前，颤声说道：“孩儿不孝，让父亲担忧了”

刘璋本来紧绷着脸，意图表示对法正前来的冷漠与仇视，但是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的冷脸立即消融，颤抖的手抚摸着刘循头上的伤疤：“循儿，你受苦了，快去府中探望你的母亲去吧，自从你在新都失去消息，你母亲就当场昏厥，现在一直缠绵病榻。等她看到你安然无恙，她的病情也许会有所好转。”

刘循点了点头，看了法正一眼，就往后堂而去。他虽然有心说服自己的父亲，但是他更相信法正的能力，何况自己也真是担心自己的母亲，她素来体弱，自从自己出征后又一直为自己吃斋祈福。自己能做的只能是走到她面前，说一声“母亲，我回来了。”

见刘循带上头盔，遮住自己头上的伤口，刘璋欣然一笑，转过头来，却又绷紧了脸，对法正冷哼一声，再不说话。

法正并没有为刘璋的冷落感到无礼，毕竟自己家主公此次确实是有些有负道义，而自己也是背叛了刘璋，投靠了别人，是自己这边先对不起人家，怎么能为这怠慢而生气呢？自己可没有生气的资格。

法正对刘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对他正声说道：“虽然我已经效忠我家主公，但是对您和您的父亲，我还是非常敬仰的。可是这毕竟是个乱世，您虽然心怀民生，可是却不适应乱世。所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凡人，说的就是您。”

见刘璋要反驳自己，法正偷偷一笑，小样，只要引起你兴趣了，我还不能说整理服你，俺可是靠耍嘴皮子吃饭的。法正对刘璋说道：“当年你的父亲能够果断地看清乱世局势，定下保据益州坐观天下的方案，以南阳三辅流人数万家为主组成东州兵，平定益州动乱，诛杀益州豪强，建立割据政权，避免了自己力量在这乱世中的无谓消耗。但是如果只满足于自保，没有远大的目标和积极的行动，最终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像那公孙伯珪（公孙瓒）、刘景升（刘表）莫不如是。您的做法，只能够使得行动保守落后，黯于天下大势”

见刘璋无言以对，法正决定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吃，对刘璋说道：“我主孔明常常对我说，季玉治理蜀地，民殷国富，户口百万，深有成就，我不如也。您还关注民生，心念百姓，不肯采用坚壁清野之策，我主十分佩服。但是您当年，专门信用东州人，一味排斥益州这些本土人士，得不到他们的支持。现在您又让他们自组民团，无疑是饮鸩止渴，为日后埋下祸根。我主尝对我说：‘璋能闭隘养力，守案先图，尚可与时推移，而遽输利器，静受流斥，所谓羊质虎皮，见豹则恐，吁哉！’”

这时法正偷眼去看刘璋，见他额角隐约有汗，心知有戏，继续说道：“如今的天下，曹贼独占大半。前些日子我又得到消息，狡诈的曹铄派出手下大将庞德悄悄进入江南，在邵武悄悄修建堤坝，水淹七军，孙朗大将施然、丁奉皆死。如今庞德正统帅大军，征战江南；而曹铄也带领心腹精锐，与陆逊交战。天下之势，曹军独占七分之四，孙绍、孙朗（陆逊）占七分之一，益州占据七分之一，宗室力量虽然不在明处，但是潜力庞大，也占据七分之一。如果让曹军继续发展下去，将江东、江南收入囊中，天下就只剩咱们可以抗拒曹军了。如今乘着曹军无力入蜀的机会，咱们更应该统一力量，打造抗曹基地。倘若不然，汉室将倾，曹家天下为时不远季玉将是汉家天下的罪人”

法正所说也有一定的道理，当初自己正是为了统合在野力量，所以才邀请诸葛亮入蜀。虽然自己对曹军有些摇摆逢迎，但是自己却还是以宗室为重，刘家天下决不能毁在自己手中。何况百姓征战多时，早就疲惫不堪，早一日停战，就能给蜀地百姓早一日休养生息的时间。

刘璋叹息一声，对法正说道：“我父子在这益州已经二十余年了，没有什么恩德加于百姓。如今连年战乱，许多无辜百姓都倒在了战场之上，抛尸荒野之中，实在是我的罪过，我如何能够安心呢？也罢，只要你主孔明能够善待百姓，我刘季玉愿意投降。”！

第八卷　天下一统　第二十四章　武将文臣各不同

话说刘璋被法正说服，携带刘循等子弟，与法正同乘一辆马车，开城投降。部属听闻消息后，无不感伤落泪。后来被软禁的严颜得知消息后，大哭数日，绝食而死。曹铄得知此事后，写下诗篇祭奠：

“孔明反刘璋，兵意颇不义。孝直乃豪杰，何乃为此事。

刘璋固庸主，谁为死不二。严子独何贤，谈笑傲碪几。

国亡君已执，嗟子死谁为。吁嗟断头将，千古为病悸。”

（所谓断头将，是指严颜被黄忠生擒后，怒声斥责黄忠，并说道：“我巴郡自有断头将军，绝无投降将军”）

曹操得知严颜事后，叹息良久，密令锦衣卫在严颜墓地立下石碑，同时写下诗篇祭奠：

“严颜平生吾不记，独忆城破节最高。

被擒不辱古亦有，吾爱善折黄忠豪。

军中生死何足怪，乘胜使气可若何。

斫头徐死子无怒，我岂畏死如尔曹

匹夫受戮或不避，所重壮气吞黄河。

临危闲暇有如此，览碑慷慨思横戈。”

刘璋投降后，诸葛亮命人将他软禁起来，不过也许是良心发现，也许是为了收买蜀地百姓之心，诸葛亮还特意为他修了栋大宅子，并将刘璋的财产，全部返还，并归还刘璋缴纳的“振威将军”印信（刘璋投降时交出此印信，无论是宗室力量还是诸葛亮，都觉得有些对不起刘璋，于是将印信返还。）。后诸葛亮以法治蜀，蜀人多有怀念刘璋者，诸葛亮乃命令监视刘璋之人悄悄下毒，刘璋在归顺诸葛亮六年后无疾而终。

诸葛亮进入成都之后，大摆酒宴，犒赏士卒，取出库存金银，分别赏赐将士，兑现了他当初对将士的承诺。诸葛亮自表为益州州牧，兼左将军；任命军师中郎将法正为军师将军，兼益州郡郡守；任命董和担任掌军中郎将，署左将军府事；任命裨将军黄忠为讨逆将军；任命孟达为安汉将军，任命吴兰为秉忠将军，黄权为偏将军，黄崇为裨将军；许靖为左将军长史，庞羲为司马，李严为犍为郡太守，费观为巴郡太守，刘巴为西曹掾，其他一干人等，皆有封赏。于是文臣多有以投靠诸葛亮为荣者，三月之内，投效者数以百计。

刘巴是荆州零陵烝阳人，字子初，出身荆州世家，十八岁就在在荆州担任郡署户曹吏主记主簿。当时刘备正好来荆州投奔刘表，刘备推荐刘表的外甥周不疑去向刘巴求学，刘巴推辞道：“昔游荆北，时涉师门，记问之学，不足纪名，内无杨朱守静之术，外无墨翟务时之风，犹天之南箕，虚而不用。赐书乃欲令贤甥摧鸾凤之艳，游燕雀之宇，将何以启明之哉？愧於‘有若无，实若虚”何以堪之”

后来刘巴北上拜访曹操，被任命为行政秘书（曹掾），不久前往长沙郡、零陵郡任职。后来刘备、诸葛亮反击，刘巴认为长沙郡难保，拒绝诸葛亮的招揽南逃，并改姓为张，在交趾的太守士燮手下做事。不久曹军海军南下，士燮认为刘巴为曹军提供情报，将他逐出。刘巴在途经牂牁道时，被益州郡守拘留差点被杀掉。所幸太守的主簿觉得刘巴似乎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便将他送去见益州牧刘璋。

刘璋以前就听过他的大名，大喜过望，马上问他对自己有什么好的意见？刘巴只给他一个意见：“孔明，枭雄人也，入必为害，不可内也。”刘璋不听，派法正与孟达去迎接诸葛亮。果如刘巴所说般，引狼入室。刘璋心念百姓，刘巴深受触动，对刘璋进言道：“诸葛孔明居心叵测，频繁催促粮草辎重，州牧万万不可满足他的要求。”可是刘璋以为诸葛亮是为了抵抗马超，所以还是没有听从刘巴的意见，继续为诸葛亮提供粮秣。

刘巴从此知道刘璋不是诸葛亮的敌手，便宣称有病，闭门不理外事。诸葛亮率军进入成都时，害怕兵卒放肆伤害到刘巴，曾专门下令：“有敢伤害刘巴者，屠灭三族”诸葛亮连续三次登门拜访，刘巴本想再次拒绝诸葛亮的招揽，但他更害怕招来诸葛亮的反感，于是接守了诸葛亮对他的任命，担任西曹掾（左将军府行政秘书）一职。

黄忠很喜欢和士大夫打交道，他十分敬仰刘巴的名声，在刘巴担任西曹掾之后，黄忠特意购买了大批礼物，前往刘巴府邸拜访，并想在那里留宿，以便彻夜长谈。

不过刘巴却从骨子里看不起黄忠，一晚上没跟黄忠说过一句话。弄得黄忠很是尴尬，天不亮就骑马离开。法正听说此事后，连忙跑来劝说刘巴不要过于清高，他对刘巴说道：“子初，黄忠是个武人，非常敬慕您。顾不上休息，就从营地里跑来拜访您，还带来了大批的礼物。您虽然禀赋高明，但是该有一些谦恭之意才好。”

不过刘巴并不领情，他毫不在意的说道：“大丈夫处世，当结交四海英雄，我和一个老兵痞子有什么话可说？”

黄忠现在是诸葛亮麾下首席大将，素得诸葛亮赏识。在进入成都以后，诸葛亮赏赐黄忠黄金五百斤，白银一千斤，钱五千万，锦缎千匹。像这样的重臣，也代表着诸葛亮的脸面。对他不恭，也就是对诸葛亮不敬。诸葛亮非常恼火，加上过去刘巴曾经拒绝他的招揽，便愤怒地对法正说道：“我想安定天下，才容纳这种人才，这刘巴竟然捣乱。他本来就心在曹营，岂会帮助我打天下，真以为我诸葛亮没有刀剑吗？”

这话中已经透出了森森杀气，不过刘巴名声在外，诸葛亮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妥，只能自己回圆道：“子初才能智慧超过常人。也只有我，可以任用他；换了别人，难以特别地加以委用啊”

法正很是惶恐，对诸葛亮说道：“主公，运筹策於帷幄之中，吾不如子初远矣若提枹鼓，会军门，使百姓喜勇，当与人议之耳。”

此事后来最快＇传到了邺城，曹铄对曹操说道：“这刘巴实在是不上道，既然接受了诸葛亮的招揽，就应该有些做臣子的样子，先是曾严词拒绝诸葛亮的招揽，现在对黄忠无礼在后，难怪这诸葛亮如此怨恨。”

曹操笑着说道：“刘巴就是这个臭脾气，吃了很多亏也没改，高人都是有架子的。”

不过诸葛亮在短暂的兴奋后，又陷入深深的危机中。当初包围成都时，诸葛亮并没有一举拿下成都的信心，为了激励士气，他对士兵们许诺道：“如果攻破成都，州政府库藏的金银珠宝，我诸葛亮一两也不要，全都封赏给你们，作为这段时间辛苦征战的酬劳、犒赏”

结果刘璋投降后，诸葛亮的手下全都放下武器，跑到库房当中抢掠。大家都知道诸葛亮治军甚严，这样可以公然掠夺的机会绝无仅有，结果士兵们硬是将仓库掠夺一空，金银珠宝全都搜刮带走。等到诸葛亮兴致冲冲地参观成都库房时，只能欲哭无泪。现在金银仓库全都空了，军费都没有来源，诸葛亮没办法维持部队。可是他又不能强令士兵们退还财物，那样好不容易收拢起来的军心就会溃散，容易被敌人所乘。

可怜的诸葛亮连续三四天长吁短叹，总是后悔自己当初下达的命令，见了法正就泪眼汪汪地说道：“孝直，我真后悔啊我当初实在是不该……（此处省略三千字）”

听一次，法正对诸葛亮很是同情，陪着落泪；听两次，法正觉得自己没有尽好谋划之力，很是惭愧；听三次，……，法正就麻木了。偏偏最近几天，成都新被攻克，法正总有事情要找诸葛亮汇报，一见面就要被诸葛亮的言辞所催促，此后一听到诸葛亮的开场白就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如果真吐了，法正那可是大大的不恭，面对威权日盛的诸葛亮，法正可不敢也不愿那样做。于是法正找到刘巴，对他请教道：“子初，现在有件事还得麻烦您帮我支个招。现在军中士兵将金银库搜刮一空，主公没了维持部队的钱财，可是又不能勒令士兵退款。而且主公新入成都，自然不能加税，这样一来，事情可就难办了。”

刘巴毕竟是个能人，想了一想，就对法正说道：“孝直，我倒是有个主意。咱们可以重新铸造一种新钱，宣布这新的一枚钱相当于现在所流行的一百枚钱，然后限制物价上涨，命令官员们依照官价，用旧钱兑换新钱。这样不出几个月，政府的库存就能够充实起来。”

法正很是信服，但是还有疑问，他对刘巴问道：“子初，百姓手里也有钱财啊，如果实行这政策，对于百姓损害也太大了吧。”

刘巴叹了一口气，对法正说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咱们不像曹军那样有完善的钱庄制度和妥善的货币政策，不能够回收利用闲散资金，所以只能通过行政手段强制执行。虽然这方法对百姓有所损伤，但是百姓手里才有几个钱，再说了现在成都城里物价很乱，我听说老百姓早就以物换物了，纵有损失，也不会太大。只能将军士们手中的闲钱通过这种方法收回来，等到以后库房充足了，我们可以再废除这种新钱。”

法正叹息良久，然终究没有合适的办法，于是将刘巴的计策献了上去。诸葛亮欣然采纳，数月后，政府库存充实，但是百姓为之破产者也有不少，而且蜀郡商贾蒙受重大损失，纷纷退出益州，前往中原。此策缓解了益州面临的困境，却加大了益州的损失，这刘巴之计颇有些饮鸩止渴的味道。

第八卷　天下一统　第二十五章　以法治蜀

成都承平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