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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驻德记者见闻:柏林日记-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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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名德国士兵晃悠着走了进来,每人买了6盒美国香烟。在德国他们最多只被允许购买10根劣质德国香烟。当他们离开后,老板娘说道:
  “我的铺子仍然开张。但不知还能开多久?我们的货都来自英国和美国。还有我的孩子。从哪儿能搞到牛奶呢?我弄到够两个月喝的罐头牛奶。但喝完后又该怎么办呢?”
  她停顿了一下。最后,她还是说了出来:
  “说到底,事情最终会怎样?我的意思是,你认为比利时还会像以前一样吗——保持独立并保留我们的国王?”
  “嗯,当然,如果同盟国获胜,事情会像上次大战后一样……”我们只好说道。
  “如果?……但是为什么他们撤得这么快?加上英国人和法国人,我们在比利时有100多万军队。但他们还不如1914年那一点比利时军队守得时间长。我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明白,随后便离开了。回到我们停放汽车的饭馆,我们一行中的个别人开始返回,拎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但许多人仍然没有回来,于是F先生和我又到市政厅广场上散步。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市政厅楼顶飘扬着纳粹卐字旗。尽管如此,除了一群群的德国士兵外,广场看上去一切如常。我们发现了一家美国银行的办事处。我们走了进行并要求见见经理。午餐前,我们曾要求德国人带我们去美国使馆,但遭到了拒绝。美国使馆人员与比利时政府一起逃跑了,他们告诉我们。我抗议道,至少使馆还会留下一个秘书看管。不是这样,他们声称,只留下了一个门房。很明显这是假的,但是F先生和我并没说出来。要走路去的话有点太远,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
  这家银行的两位经理——其中一位在比利时遭入侵后前两天才从纽约来这里——似乎很高兴看到我们。他们告诉我们,美国大使库达希(Cudahy)和全体使馆成员都留在布鲁塞尔。但是使馆无法与外界联系。据他们所知,所有美国人都很安全。在德军进城前两天,有些美国人与一伙犹太难民曾打算趁夜逃走。但是,在距首都20英里的铁路桥遭到了德机轰炸,火车不得不停车。城里有些恐慌,特别是在犹太人中间,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伙犹太人和几名美国人决定步行前往海边。其他人——包括两位经理中的一位——则返回了布鲁塞尔。无人知晓那些逃往海边的人们的下落。
  关于布鲁塞尔的一些零散情况:街车仍在行驶,但不允许使用私车。德国人征用了大部分私车。不准打电话。电影院被关闭,但海报栏里仍然张贴着法国和美国电影广告。德军禁止人民收听外电广播。到处都贴满了告示,其中一份是市长发布的,以法文和佛莱芒文印刷,要求民众在处理与德军关系时保持冷静和尊严。美国公司外则贴着用美国使馆信笺打印的告示,内容是:“此处属美国财产并得到美国政府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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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琛,5月20日(午夜)(7)
午后才离开布鲁塞尔,我们的汽车上装满了大家的“战利品”。对我而言幸运的是,我们于晚上9点半便返回亚琛。我已经与柏林的德国广播公司约好,于凌晨4点半在科隆进行播音。
  我刚刚写完播音稿。必须把来自宣传部和最高统帅部的新闻审查员从床上叫起来进行审查。虽然我最近很少睡觉,但我一点都不觉得困乏或疲倦。我租了一辆车和一个司机,以便开车送我去科隆,大约需行驶40英里。他坚持要现在就出发,也就是凌晨1点。他说,公路上的部队会阻碍我们行车,英国轰炸机可能也会来捣乱。今晚它们还没飞过来,虽然几乎是满月。
  5月21日,6点15分——播音进行得很顺利。英国轰炸机没来。在灯火管制情况下寻找广播电台遇到了一些麻烦。最后,科隆城内的一位胖胖的金发女郎——与大兵一起站在门口——给我们指明了方向。在电台抽空睡了半小时,在返回亚琛的路上又睡了一个半小时。也就是说,在归途中一直在睡。现在下楼去吃早饭,我们将于6点半出发去前线。没有时间换衣服,不过还是抽空刮了脸。
  关于5月20日的脚注——由布鲁塞尔返回亚琛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一群英国战俘。那是在荷兰林堡省的什么地方,我想大概是在马斯特里赫特郊区。他们被赶到了一家废弃工厂地面铺砖的院子里。我们停了下来,走过去和他们谈了谈。看着他们,令人十分伤感。战俘们总是这样,特别是在战斗刚刚结束后。一些人显然是得了弹震症,一些人受了伤,所有人都筋疲力尽。但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们的体质。他们都是胸脯扁平、骨瘦如柴、肩膀单薄。约有三分之一视力不好并戴着眼镜。我认为,这非常说明问题,英国在战后22年忽视年轻人的行为几乎是犯罪,而德国尽管战败而且还面临着通货膨胀和失业人口达到600万等问题,但却是在野外新鲜空气中和灿烂阳光下抚养自己的孩子。我问这些战士们,他们都来自哪里?在家里从事什么工作?战俘约有半数来自利物浦的公司;其他人则来自伦敦的公司。他们说,9个月前开始进行军事训练,当时战争刚刚开始。但是正如人们所看到的,这不能弥补战后这些年来由于饮食太差、缺少新鲜空气和阳光以及体育锻炼所带来的危害。30码以外,德国步兵正在公路上向前线开进。我不由得将他们与这些英国小伙子进行对比。这些德国兵肤色黝黑,胸肌发达,身材匀称,健壮如狮。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斗。
  我知道,这些英国小伙子,也曾像男人一样勇敢地战斗。但是勇敢并不决定一切,在这场机械化战争中单纯靠勇敢是不够的。你必须拥有一个可以承受可怕摧残和折磨的好身体。然后,特别是在这场战争中,你必须拥有所有必需的军事装备。我就此问题询问了这些英国人。有6名英国战俘站在一起,与其他人有一些距离。他们告诉我,在卢万附近投入战斗时还有一个连,现在仅剩下这几个人。
  “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取胜,”其中一人说道。“我们立刻就被打垮了。特别是那些俯冲轰炸机和坦克对我们威胁最大。”
  “你们自己的轰炸机和坦克呢?”我问道。
  “从来没见过。”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其中,有三个人都是一只眼上蒙着非常肮脏、血迹斑斑的绷带。有一个人看上去特别沮丧,站在那里痛苦地咬着牙。
  “很可惜,”他的战友悄悄对我说。“他失去了一只眼睛。感觉非常糟糕。”
  “告诉他没那么糟糕,”我笨拙地企图安慰他。“我自己也有一只眼睛失明,但是你们都没注意到这一点。”我并不指望他相信我的话。
  尽管有弹震症并面临着当战俘的黑暗前景,总体而言,他们仍很乐观。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片的来自利物浦的小个子对着我微笑。
  “你知道,你是我平生见过的第一个活生生的美国人。在这种地方头一次见美国人,是不是有点滑稽?”这也引起了其他战俘的同感,我们都大笑起来。但是在内心里我感觉并不好。F先生和我将随身带的所有香烟都送给了他们,然后才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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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琛,5月21日(1)
今天终于来到真正的前线,并首次目睹了战斗场面——是在比利时西部斯凯尔特河(Scheldt River)一线。这是自去年9月我在波兰格丁尼亚观看战斗后所看到的第一次实战。
  驱车上前线途中,我们再次经过卢万城。令人吃惊的是,有这么多人已经返回。农民们运来了食品。令我们惊讶的是,在一条成为废墟的街道上已经建立了一个小菜市场。
  到布鲁塞尔后开始向南走,我们沿着公路向图尔奈(Tournai)前进,该城仍然掌握在盟军手中。在位于滑铁卢(Waterloo)西南数英里的蒂比兹(Tubize),近期发生过战斗的标志再次出现。街道两边的房屋都被炸毁,到处是冒着青烟的废墟。迄今为止,我想,这场战争都是沿着公路进行的——这是两支依靠汽车机动的军队之间的较量。几乎每个城镇都被全部摧毁或至少被摧毁了一半。但是附近的田地却丝毫未遭破坏。返回家园的农民们已经开始收割粮食。
  大约中午时分,我们抵达昂吉安(Enghien),遂即前往冯·赖歇瑙将军的司令部,他是第6集团军司令。指挥所位于离城不远的一个城堡中。在通往城堡的园林中,到处都设置了高射炮。在比利时和法国乡间随处可见这种具有文艺复兴风格的城堡,四周的园林和草地郁郁葱葱,非常凉爽。
  赖歇瑙,我在战前曾偶尔见过几次,在阳台上迎接我们。他像往常一样皮肤黝黑,动作轻快,一只眼睛上永远夹着一副单片眼镜。以一种德国人的典型的彻底精神和显然令我吃惊的坦率,他相当深入地介绍了作战情况,并不时停下来回答问题。根据采访时的笔记,我为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写了一条简略的电讯稿。内容如下:
  尽管迄今为止德国人十分成功,赖歇瑙对我们强调说,目前的战斗还只是一次包围行动而已,决定性的战斗还未进行。
  “那么将会在何时何地进行呢?”我问他。
  “具体地点,”他笑着答道,“部分将取决于敌军的行动。具体时间以及将持续多长时间,我宁愿让未来去做回答。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长。记住,滑铁卢战役的序战持续了几天之久。而滑铁卢的决定性战斗在8小时内便决出了胜负。”
  赖歇瑙承认,“如果魏刚(Weygand)决定进行顽强抵抗,德军的前进速度现在可能会减慢。我们在发起战役时充满自信。但是我们不抱幻想。我们知道前面还有一场大战在等着我们。”
  赖歇瑙说,迄今为止德军的损失相对较少,伤亡人数约相当于敌方战俘的十分之一。根据最新官方统计数字,战俘约有110000人,不包括50万投降的荷兰军队。
  有人问德国步兵是如何迅速渡过河流和运河的,我们看到盟军几乎炸毁了所有桥梁。
  “大多数情况下是乘橡皮艇渡河。”他说道。
  我还简略记下了赖歇瑙所讲的其他内容:
  希特勒的确是在司令部里直接指挥德军。比利时境内被炸毁的桥梁和道路大多数是法国爆破专家们干的……我曾在一天里沿着前线行驶了150英里,但还未发现一次空战。我们对于盟军根本未试图炸毁马斯河和阿尔伯特运河上的桥梁当然也感到惊讶。英国人只是在白天作过一次尝试。我们击落了18架飞机。但是似乎英国人毫无疑问是在保存其空军实力。至少我的印象是如此。
  而且我得到的印象是,这一点使他感到相当烦恼!
  与赖歇瑙的谈话记录还有:
  英国陆军在比利时有两个军,大部分都是机械化部队。比利时人防守北部地区;英国人防守中部和南部地区。……我们遇到过一个摩洛哥师。他们作战勇敢,但缺乏耐力,没有坚持多长时间……开始几天,最艰苦的战斗发生在阿尔伯特运河一线。后来则是在代尔防线,特别是在那慕尔西北的让布卢(Gembloux)。
  然后双方又进行了一番问答。将军的情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快活。他既不紧张,也不担忧,从容不迫。你可能会奇怪:“难道这些德国将军根本没有感情?”因为,毕竟他是在一场重要战役中指挥着一支庞大的军队啊。沿公路再走几英里,有200万人正试图杀死对方。他是其中几乎100万人的指挥官。这位将军微笑着,得意洋洋地对我们说再见。
  

亚琛,5月21日(2)
“我刚刚下令允许你们去前线,”他说道。他的双眼闪闪发光。“你们可能会遭到射击。但是你们必须冒这个风险。我们都一样。”
  他将我们交给了副官,后者请我们喝了一瓶非常好的波尔多红酒,无疑是从下面酒窖里拿的。然后便出发上前线。
  不久我们便听到远方沉闷的炮声。我们正在前往阿特(Ath)的路上,我查看了地图,发现它离仍然在盟军手里的里尔(Lille)很近,恰好处在里尔与布鲁塞尔两地中间。现在有更多迹象表明,战斗就在正前方进行。红十字救护车越来越频繁地掠过我们的车队。村庄街道上飘来死马的臭气。在公路旁边的原野上,牲畜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地上,显然是被炸弹或炮弹炸死。
  接近阿特后,我们绕了点儿路,经过一条景色优美的乡间小路。一位不久前还是威廉大街官员的中尉此时站了起来,摆出拿破仑的姿势,站在汽车前座上,向我们大幅度地打着手势,一会儿要我们拐弯,一会儿要我们停车。司机们都是士兵,说他在兴奋中打的那些手势都毫无意义。司机们都笑个不停……但是这位中尉显然是闻到了战斗的血腥味,虽然我们离前线还有些距离。
  非常突然地,我们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全是由一支法军混合纵队造成的,它们遭到了德机的空袭。在狭窄的道路上,躺着一打被骄阳晒得臭气熏天的死马;还有两辆法国坦克,它们的装甲像手纸似的被穿透了;另外还有一门被遗弃的6英寸榴弹炮和一门75毫米榴弹炮。几辆卡车显然是在极度匆忙中遭遗弃,四周散落着不少器具、外套、衬衫、大衣、钢盔、食品罐头,还有写给家中妻子、女友和母亲的信件。
  我注意到,公路边有一些新挖的坟墓,每座坟上都插着一根棍子,上面挂着顶法国钢盔。我捡起了一些信件,想着有一天可能会将它们寄出或捎给收信者,可能还会说明一下当死亡来临时、那最后的地点是什么样子。但却发现这些信件既无信封,也无地址,甚至连姓氏都没有。上面只是潦草地写着:“致我亲爱的杰奎琳”,“致我亲爱的妈妈”,等等。我粗略地看了其中一两封信。它们一定是在出发前写的。内容包括军队生活的无聊和在巴黎如何焦急地等待下一次休假。
  在晚春骄阳照耀下,那些死马发出的恶臭令人无法忍受,虽然已经有人向上面喷洒了石灰。于是我们继续前进。我们途经一个非常小的村子。五六所农舍位于一条小路与公路的交叉路口。牛在草地上吃草。猪在场院里长声尖叫。它们都饿了,农舍里空无一人。奶牛有几天没有挤奶了,它们的乳房都涨痛了。
  我们现在可以清楚地听见火炮的射击声。我们沿着遍布灰尘的道路加速前进,经过无穷无尽的德军卡车纵队,上面装载着部队、弹药、至关重要的汽油以及各种型号的火炮。在勒兹(Leuze)附近的河流——也可能是运河——上的桥梁被炸毁,但是德国工兵已经修建了一座应急桥,我们就通过这座桥过了河。
  勒兹城里挤满了车辆和部队。整个街区的房屋都被炸成碎片。有些房屋还在冒烟。我们在一个漂亮的小广场上停下来休息半小时,周围有一座教堂、一所学校和市政厅(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政府机构)。学校已被改成红十字会的救护站。我漫步走了过去。救护车排列在那里,等待着将伤员送下车,伤员约有七八位。甚至在处理伤员问题上,也体现着同样的、机器一般的、不受感情左右的组织性。既不激动,也不紧张。甚至伤员们似乎也在这个公事公办的巨大机器中称职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他们既不呻吟,也不说话,更不抱怨。
  在我们等待的时候弄到了一点吃的东西——一块黑面包上抹了一些罐装蔬菜炖鱼肉。随后,便出发上前线。在我们动身前,带队的陆军军官警告说会有危险。同时,还警告我们必须迅速服从其命令。此外,还解释了如果盟军飞机到来或法军炮兵开火的话,应如何迅速扑到地上并平趴在那里。当我们前进时,一行人开始感到有点儿紧张。我们向北进发,与前线保持平行,然后又向回走约5英里到龙瑟(Renaix),迅速穿过这座城市,再向北走到斯凯尔特河,两军正在那里激战。步行的步兵——这几乎是我们首次看到他们步行——沿着通往斯凯尔特河的各条道路进行部署。令人惊叹的是,橡胶轮胎的6英寸重炮由拖拉机牵引,以40英里的时速拖到一座小山边。(如此迅速地牵引重炮,不知是不是德国的一个军事秘密?)最后,我们停了下来。在公路右边一座果园里,隐蔽在果树下的一个6英寸炮兵连正在猛烈开火。现在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斯凯尔特河谷,并可以观察对面山坡上的情况。火炮射击声震耳欲聋,一秒钟后你就可以看到远处山坡上炮弹爆炸冒出的白烟。一名军官解释说,他们正在炮击敌军阵线后方的道路。你可以通过炮弹的白烟,看出河谷对面曲折的道路。我们下了汽车,但立刻便有人命令我们回去。有人解释说,我们太暴露了。在那里敌军飞机或炮兵可能会击中我们。于是我们又开车返回一段距离,然后再向西开,爬上了一座比炮兵阵地更为偏西的小山,后者现在位于我们后方,炮弹从上方飞过。这是个炮兵观察所,位于山顶树林里。我们坐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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