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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长秘书-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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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地址选到哪儿?”我迫切地问。

“我有一套三百平方米的小楼在黑水河区的闹市,地点不错,哪天你去看看,如果可以,你就跑执照吧。”

“跑执照要先选好公司的名字。”我兴奋地说。

“雷默,你是文化人,起名字的事,你就定吧。”

我对沙威的慷慨和信任非常感激。送走沙威两口子,我就沉浸在为公司起名字这件事上。我查遍了辞海、字典,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名字,我便在书房里胡乱地翻书,一整天我都闷在书房里。

我知道公司的名字是我新事业的第一步,一定要选好,我选了“三人行”、“二月鸟”、“风雅颂”、“缘”、“情”、“汉”等,杨娜都不喜欢,我知道选一个好名字还要保证到工商局核名时不重名。

我一连选了二十多个名字。都不十分满意,我姑且不再去选,随便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这本书的名字起得好,叫《书斋里的革命》。

书中介绍英国移民是乘一艘名曰“五月花号”的大帆船登上普利茅斯口岸的,那天是一六二零年十一月十一日,是一个寒冷的日子,从船上走下一百零二个清教徒移民,衣衫褴褛,形销骨立。他们在海上颠簸了四个月,航行五千公里。这一百零二个人上岸不久,即逢严寒来临,陆续有人冻死。以后的几个冬天,也不断有人死去,就是这样一群奄奄一息的人签订了著名的《五月花号公约》,从此奠定了北美十三个殖民地的自治原则。据说其作用一点也不亚于后来的《独立宣言》。

我被“五月花”这三个字深深地吸引了,可以说,没有“五月花号”就没有美国后来的历史。据说他们的目的地是佛吉尼亚,风浪将他们吹到了普利茅斯。我决定公司的名字就叫“五月花制服制衣有限公司”。

“五月花”有一种开疆破土的创业意味,而且很美,适合做服装的品牌。杨娜听了这个名字兴高采烈,并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我把这个名字告诉了沙威,沙老板也非常满意。随后,我又看了沙威拥有的位于闹市的三百平方米的小楼。

说实在的,我对这座小楼并不太满意,地点虽然位于黑水河区的闹市区,但是黑水河区是东州市的重工业基地,这两年东州市的下岗职工接近百万,黑水河区就占了一半,市民们无奈地把黑水河区称为“度假区”。

但是我求胜心切,如果在市中心选这么个三百平米的小楼,年租金没有十五六万是租不下来的。

“既然是合作,租金也算是投入,这座小楼就不收租金了。不过,雷默,我毕竟吃的是皇粮,区工商、税务的人都认识我,能不能在市里注册?”沙威谨慎地说。

“‘李张大案’刚结束,市工商、税务过去都归张国昌管,工作人员都认识我,我刚出山,还是低调点好。我想想办法在省里注册吧。”我沉思一会儿说。

“那太好了,咱们这个小公司可以有一个大名头,能办到吗?”沙威眼睛一亮问。

“我大学同学有在省工商局当处长的,到时候我找找他们。”

我说是大学同学,其实也不是一个系的,也不是一届的,但彼此都知道。

“抓紧办吧。”

沙威说完,从皮包里拿出五千元钱递给我。

“雷默,办事需要花钱,这些钱你先拿着用吧。”

我心里好生感动。

晚上,我和杨娜在家吃晚饭,手机响了,我一听是宋殿成从香港打来的。

“雷默,很抱歉出国前没跟你打招呼,本来一星期就该回来的,可是一回家我老婆就把我手机给没收了,约了几个朋友进山打猎迷了路,历了不少险,在山里呆了一个多月。”理由冠冕堂皇,我也就一笑了之。他又问了状元路的租房进展情况。

“房屋已经租出去了。”我不以为然地说。

宋殿成大骂胡小志不讲信誉,“宋哥,对合作的事你是怎么想的?”我郑重其事地问。

“回东州后咱们面谈。”宋殿成卖关子地说。

人家不情愿说,我也不强求。很快他就谈到打这个电话的正题,“嫂子在家吗?”宋殿成客气地问。

宋老板在国外时间太长了,嫂子、弟妹已经分不太清,经常跟我媳妇嫂子、弟妹混着叫,不过还是叫嫂子的时候多。

宋老板是商人,商人必须有将便宜占尽的本事,他打电话无非是求杨娜买打折的机票。自从我和杨娜认识宋老板以来,宋老板经常找杨娜买打折机票,因为鹤鸣春大酒店的大厨是香港人,往返经常是要坐飞机的。

这些年我接触的大老板很多,我发现主要有两类:假洋鬼子老板一个比一个抠门儿,真洋鬼子一毛不拔;国企大老板最大方,最值得处的是私企大老板。比如教张国昌“采阴补阳”的菲律宾外商龙先生,也是华人,与张国昌处得称兄道弟,但是“采阴补阳”的钱大都是张国昌拿。

杨娜接了宋老板的电话,心里并不情愿给他办,但嘴里还是答应了。

沙威女儿进航空公司当空姐的事,杨娜办得很顺利,因为这女孩的条件确实不错,再加上杨娜从中周旋,因此很快就敲定了,目前已经去上海培训了。这就加深了我和沙威合作的信心。

省工商局一般只给注册资金在五百万以上的公司注册,而我们的注册资金是一百万。因此,没有熟人门儿都没有,好在外资处处长是我大学时的学长,叫钱刚,是经济系的,长我两届。由于都在学生会干过,彼此知道,但是毕业后就没见过,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钱刚的手机电话,打通后才知道他正在广州开会,我简单说明情况,他很热情,答应回来后就给我办,让我先准备一下公司文件。事情终于有了眉目,日子像流水一样缓缓流过。

27。内刊

这几天闲着没事,便在网上聊天。自从与丑儿分手后,心一静下来就会想起她。丑儿的研究生学业应该毕业了,她会在哪儿呢?

有些人天天见面也不会留下什么印象,有些人见一面可能会终生难忘。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日的擦肩而过,如果真的是,我愿用一万次去换与丑儿的相遇。

我知道丑儿是最相信缘分的,她将我比作五瓣丁香,抛在茫茫人海中,然后重新寻找。我记得丑儿说过,这世间本无大海,我想你一次,上帝就落下粒雨,从此便有了太平洋!当时我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丑儿却很认真,我没想到网上的闲聊也会给自己留下红颜的缺憾。这两天在网上还真有一条关于孟丽华的信息,题目是《张国昌之妻担当女监犯人小组长,狱中流下忏悔泪》。

文章说,由于孟丽华的特殊身份,特定案情,被定为重点帮助对象,在监狱和家人的共同努力下,孟丽华适应了新的环境,情绪稳定。现在孟丽华是女监犯人小组长,还额外做监区犯人的医生,给犯人看病,并撰写女性健康的文章,兼做犯人扫盲班教员。她还积极向监狱自办的《回归导报》投稿。我看了这条消息后,心里很为孟丽华高兴。

记得孟丽华被捕前,曾经很兴奋地找过我和杨娜。那是国庆节的前两天,她在北关区卫生局开会,打电话让我和杨娜过去,说是想和我俩见见面,地点定在北关区医院门前。我以为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不想去,杨娜一个劲儿地劝我去。

“雷默,去吧,见见她,也好知道案子的进展情况。”我便答应了孟丽华,和杨娜打了一辆车去了北关区医院。

我和杨娜在医院院儿内等了二十多分钟,孟丽华才到,她今天没坐自己的凯迪拉克,而是打了一辆车。她下车以后,满脸笑容地向我和杨娜走了过来,我们俩也快步迎了上去,看得出孟丽华的情绪很好,似乎像有什么好事。

“雷默,你大哥的事快出头了,最近有记者在《内刊》上发表文章,专门采访了你大哥,认为他是冤枉的,已经惊动了重要领导。另外,高远省长也出面说话了。他说,在东州有一股恶势力,这股恶势力的代表就是李国藩,情况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你大哥很惦记你们两口子,他说,他对不起你们,等你大哥出来后再做补偿吧。”孟丽华和我拥抱后说。

孟丽华说得跟真事一样,不得不让人相信。杨娜听了孟丽华的话很高兴,我在心里却画了个问号。

“雷默,我和你大哥知道你现在的日子很难过,国庆节快到了,这点钱是我和你大哥的心意,拿去用吧。”孟丽华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我再三推托终究没有收下。我和孟丽华拥抱后分别,她打了一辆车先走了。我望着远去的出租车心情很复杂。

“太好了,雷默,事情终于要有个结果了。”杨娜激动地说。

“杨娜,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总觉得大嫂的话有点悬。”

“你怎么不盼着人家好呢!”杨娜埋怨说。

杨娜的心情我理解,自从张国昌出事以后,她在单位的日子就不好过,现在的人太现实、太势利了,不经过这场大难,我对人的认识还不会这么深刻。

所谓的友谊已经从相见恨晚倒退到萍水相逢,从萍水相逢倒退到素昧平生,个别的从素昧平生转化为落井下石,幸灾乐祸。不过也好,恩怨之余,大家都得到了解脱。

我的判断终于得到了应验。国庆节刚过,就传来了孟丽华干扰办案被双规的消息。张国昌也从东州押往外地。

张国昌终于死去了。他带走了幸福,留下了罪恶,这些罪恶让活着的人为他救赎。生活就像一只庸庸碌碌的蚜虫吸食岁月的甜汁。我犹如从热锅上爬下来的蚂蚁,紧随蚜虫的身后,用尽办法撩拨它的屁股,好让它分泌出甘甜的汁液。

我不喜欢像蛆一样蠕动,我更喜欢像甲壳虫一样长满腿奔跑。其实我就是一块会生长的石头,它越来越重,我凄凉地望着它独自生长。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让我离不开泥土。尸体是泥土的再次开始,张国昌已经变成了泥土,我也准备重新开始,但不是以死的方式。

我知道,过往的记忆被梦里的风吹得支离破碎,梦已经无法复原,但我还有痛苦的幻想和春天一样温暖的灵感。

28。日本料理

钱刚回来后给我打了电话,我迫不及待地去了省工商局。省工商局位于清江歌舞团对过儿,清江歌舞团团长与张国昌是朋友,经常带着漂亮的女演员们与张国昌一起吃饭,时间长了,我也认识了许多,不过,交际场上的女人是没有灵魂的,她们是权力和金钱的衍生物,权力和金钱消失后,她们自然就无影无踪了。

我走进钱刚的办公室,老板台前坐着一位微胖的中年男人。

“钱处长在吗?”我敲了敲开着的门问。

“我就是,你是雷默吧?”那中年人站起身回答。

“钱大哥,毕业后我们就没见过面,你可发福了。”

“雷默,你的事我都知道,想开点吧,有我们这些哥儿们,你还怕没饭吃?”钱刚一边与我握手一边热情地说。

我听后心里热乎乎的。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条中华烟扔给我说:“拿去抽吧,大哥这儿没别的东西,就是烟多。”我也没客气拿了张报纸就包了起来。

“雷默,跟我去十一楼吧,先给公司核个名,我跟登记处的工作人员说过了,他们知道你,肯定关照。”

我随钱刚来到十一楼营业大厅,他从一位漂亮的女工作人员手中要了一张核名登记表让我填。我郑重地填上了清江五月花制服制衣有限公司,注册资金一百万,股东出资:沙威五十一万,占出资额百分之五十一;雷默出资四十九万,占出资额百分之四十九,出资方式都为人民币。其实我根本拿不出四十九万,这一百万元注册资金都由沙威一个人出。核名很顺利,没有重名的。钱刚又领我去了商标所。

“看看‘五月花’做商标重不重,如果有人注册了,你就不能用‘五月花’这个名字了。”钱刚提醒说。

一切都很顺利,“五月花”这个名字还没有人注册商标。钱刚这么帮忙,我心里很感动。“钱大哥,晚上找几个朋友聚一聚吧。”我诚恳地邀请道。

“改天吧,等营业执照拿到后再聚也不迟。”钱刚推脱说。

“钱大哥,不就一顿饭嘛,就今天晚上吧。”

盛情难却,钱刚只好答应了。

晚上,我约迟小牧一起去了一个叫江户川的日本料理店。钱刚也领了两位同事,分别是企业注册管理处的副处长和商标广告监管处处长。我明白钱刚的意思,是让我结交这两位处长,今后办事方便。这两位处长的年龄都比我小,让我心里挺不是滋味。张国昌如果不出事,我已经是东州市政府办公厅副主任了,张国昌机关算尽反丢了卿卿性命。

实际上张国昌对权术是很有一套理论的,他曾经对我说:“雷默,想当官就要掌握官场上的四句箴言:善窥探,敢争夺,会应付,能揣摩。要在谋权、用权、固权、奉上、驭下五大环节上下工夫。”我听了以后也有顿开茅塞之感。然而张国昌的欲望是黑色的,欲望之水终于掀起了狂涛,把他冲向最黑暗的地方。

我们在包房里盘腿而坐。众人正在端着日本清酒推杯换盏之际,门开了,江户川料理店的老板内腾胜满脸堆笑地进来敬酒。

过去我常到这家日本料理店吃饭,我的日语又很好,常与内腾胜先生聊天便熟了起来。不过张国昌出事以后,我有一年多没来了。内腾胜得知我来吃饭特意来敬一杯酒。

内腾胜是日本大阪人,是个厨艺很高的厨子。媳妇原先是清江歌舞团的主持人,长得如花似玉,去日本后,认识了内腾胜先生。见内腾胜先生是个大厨,又有钱,便第三者插足,搞得内腾胜离了婚。不仅如此,还把内腾胜先生拐到了中国结了婚,并开了这家江户川料理店。

内腾胜到东州后,很喜欢东州的风水,酒店的生意也越发兴隆。由于店址挨着日本领事馆,很多东州的日本人经常到这里吃饭,这些日本人都是投资东州的大小老板。所以小店的档次越来越高。

内腾胜敬完酒后用磕磕绊绊的汉语说:“雷先生,今晚在我酒店吃饭的还有一位大人物。”

看得出来,内腾胜有些炫耀。

“是谁?”我颇感兴趣地问。

“是市长薛元清。”

我吃了一惊!心想,这小店真得刮目相看了。

“内腾君,是谁请市长大人?”我用日语问。

“是澳洲生态园的老板何进。”内腾胜用汉语回答。

“门前没有市长的车呀?”我又问。

“薛市长是坐何老板的奔驰来的。”内腾胜解释道。

我心想,李国藩、张国昌也曾这样傍过大款。李国藩原来很清高,一般人他看不上,自从傍上大款后,他的处世哲学就变了,他对自己的变化有新的解释:随和,没有架子,和什么人都合得来。其实他照样从心里瞧不起这些人,只不过他无法抵御那一沓沓钞票的诱惑罢了。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张国昌不傍大款也走不上赌博之路,香港的赌船、澳门的东方赌场、马来西亚的云顶赌场、美国拉斯韦加斯赌场、韩国赌场、海南的地下赌场以及东州的红星大酒店,哪一次不是大款陪同而往。如今薛元清也傍上了大款,而且两个人亲密到这种程度,不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钱刚觉得内腾胜这个人很有意思,便问:“内腾先生,东州好还是大阪好?”

“东州好!”内腾胜脱口而出。

“为什么?”钱刚笑着问。

“东州的女孩儿漂亮!”内腾胜脸色微红地说。

众人听罢哈哈大笑。

“内腾先生,在外面找花姑娘,不怕老婆知道?”迟小牧揶揄地问。

“我老婆的知道,知道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众人又哈哈大笑。

我心想,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内腾胜走了以后,迟小牧忿忿地说:“这个日本鬼子,娶着中国老婆挣着中国钱,还惦记花姑娘,哪天我勾搭勾搭他老婆,给他戴顶绿帽子,教训教训他。”

“小牧,你小子纯属吃饱撑的,好好做你的生意好不好?”我扔给小牧一支柔和七星说。

“雷默,祝贺你既拥有自己又拥有公司,来,干一杯。”迟小牧嘿嘿笑着说。

“还要多多感谢钱大哥。”我一边敬酒一边说。

“雷默,太客气了,谁都有遇到坎儿的时候。”钱刚挥了挥手说。

是啊,人生就是由无数个坎儿组成的,问题的关键是每跨过一道坎儿都要保持尊严。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懂得自己和别人的尊严,人的一生就是建立和维护尊严的一生,人类的历史就是创造和捍卫尊严的历史。我之所以迟迟出不了山,也是杨娜怕损失了我的尊严。“雷默,我宁可养着你,也不愿意看见你为失去尊严而痛苦,我宁愿养虎冬眠,也不能伤了虎威!”杨娜多次对我说。

我冬眠得太久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胸闷把我逼醒,我就像一条冬眠尚未惊蛰的蛇,或者是一只夏夜里志大才疏预备脱胎换骨的蝉。胸闷是比痛更难受的感觉,我不能容忍生活如流水一般滑落下去。心灵也不能没有皈依的家园。

然而,我一时迷了路,其实在我迷路之前,也从未找到过那穿过无数弯弯曲曲的小巷通往“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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