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桃红床的故事-第4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转到房子的正面,我立刻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应玫的男友陶成,他迎着我,坐在屋檐下的一个葡萄架前,葡萄叶铺满架上,他的脸上洒着斑斑驳驳的阳光。他正伸手做着一个动作,像打大呵欠伸懒腰的动作,又像是伸手迎着我。
“你好。”他说,他一点没有吃惊的样子。这里肯定很少来人的。
我说:“你好。”
我把背包从身上拿下来,放在旁边的一块大青石上,同时朝房里看了一看。陶成说:“她去买菜了,你来得正好……她很少有兴致要烧一点好菜的。”
我笑笑。背靠墙在石上坐下了,身下很快感觉到了青石上的凉意。
陶成看着我坐下来,脸上带着明快的笑意。在轮椅上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他还是很开朗的样子,实在是很不容易。作为一个男人,我感受到他的耐力与毅力,同时也能感觉到应玫的平和心境。
“从这里看太阳落山是最好的。”他说,手随意地推一下轮椅,轮椅动了一下,调整了一点角度。这也许是他习惯的动作。“太阳一天死亡一次,到傍晚的时候,它便饮一杯月亮给准备的酒,变得脸红红的,沉落下去。月亮是不死的,只是太阳亮的时候,看不到它了,它一天都在精心准备给太阳的那杯酒,以便让太阳心甘情愿地落下去,显现出它来。它永远是不变的亮度。只是累了便缺了,一直缺到牙月时,又充满力量,重新圆起来。”
陶成像是对我说着一个童话故事。让我想起我给应玫讲飘游故事的时候。她把那些故事讲给陶成听,而他却对她讲着他坐在轮椅上想出来的故事。这些带着想象色彩的故事,也许比我的生活中实在的故事更吸引人。
“你渴了没有?”陶成很温情地问我。“里面有她煮的麦茶。”
我一时没动身子,感觉有点渴,但并不是很渴。“烦请你给我端一杯来。”陶成带着请求的声音,让人不由自主去做。
我进房子,堂屋里显得很简单也很整洁。茶就放在长条案桌上,用一个瓷罐盛着的麦茶,颜色红红的,像是酒。
我倒了两杯,端了一杯给陶成,他伸手接了。我把手中的一杯一气喝尽了。他并不着急喝,只是放在嘴上,喝酒似的浅浅地抿了一口。
“你去过南方好多地方?”陶成又用手动了一下轮椅,他是用手掌按动的,看来他的病情好些了。
“是的。”
“南方这个季节雨很多。空气里湿湿的,很滋润。大街街面上的楼房都有着长长的檐,有的街面很窄,好像除了屋檐便是树,就是下雨天走在街上也不用打伞。到处能嗅着清新的气息。”他带着忆念地说。
“你也去过?”
“我在那里生活了好多年,也是在那里认识她的。”
我还不知道应玫在南方生活过,她小巧的身材,也许就是南方的人。
“我是在一个棋摊上认识她的。南方有那种棋摊,一个儒雅的老板开一个铺面,里面放着几副棋。在那里下棋的人多,春秋天气候好的时候,有时会把摊子摆到街边上来,一排边放许多的棋盘。多是象棋也有几盘围棋。象棋一盘两分钱,围棋一盘伍分钱,当然都是输的人给。我那天看到一个女孩坐在围棋盘前,觉得奇怪极了。她那时还不大,手细白,手指纤纤。我就上去和她下了几盘,她是落子如飞,像是抓着一个棋子就往棋盘上放。她一连输了三盘,后来两盘是我输。倒不是我故意输的,只是我没有心思与她下了。她对老板说她只输了一盘,就交了一盘的钱。老板笑笑,看来是认识她的。也许他们有着默契,老板也希望有一个女孩在棋摊上下棋,可以吸引更多的棋客吧。……我就和她聊起来,一起在街上散步。等她走后,我回头去棋摊,把她与我输的钱都交了。老板还是没作声,笑笑收下了。那时二角钱还是不少的……整个那一天,我的心情都很好。”
雨潭坡(6)
“她真的会下棋?”我有点不大相信,我很难想象应玫全神贯注对着棋盘的样子。
“应该说,下得不错的,要知道那时虽然棋类比赛都取消了,我却是在南方几个省的棋摊上都战过来的,况且是少有对手的。”
“那么现在你们还下么?”我问得有点迟疑,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多余,他们一起下棋认识,在这样长的日子里两人相对,下棋当然是消磨时间最好的生活方式。只是我刚才进屋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桌上有棋盘摆着。再说,上次帮他们搬东西时,也没有看到有棋盘。我自己也下棋,说不上喜欢,碰上会下棋的人,就下上一盘。在我的屋里还是放着一盘棋的。特别是我外出飘游时,身边总带着一盘磁性棋,不管在火车上,还是在旅社里,下上一盘,空闲的时间就过去了。
他动了一下轮椅,轮椅向前移了一点,似乎是阳光在葡萄架上往后退了一点,他进到了葡萄架的光沿下,始终是追着阳光。“我与她在一起后,我曾说到她下棋下得太快了,要是下慢一点,她的棋艺自然会提高的。她说,她不想下棋了,下棋本来就是没意思的时候下的,两个人在一起,下棋把时间都下掉了,也变得没意思了。这以后她真的不下棋了,我也不再下了。”
“是吗?”听起来有点奇怪,但不知为什么我是相信应玫会这样的。“那么弹琴呢,弹琴也很费时间的。你应该知道她很喜欢弹琴的。”
“是啊,假如我也会弹琴的话,她说她不想弹琴了,我也会赞成的。不过,弹琴与棋不同,她弹我听,等于是她说故事我在听。而棋呢,只要对面坐下,总有一种你输我赢你胜我败的对手感觉吧。”
这时太阳落山了,阳光动得快了,陶成的轮椅已经转出来,到了葡萄架外。他很喜欢阳光。夕阳的光不再有强烈的热,陶成在阳光下又伸了一下腰。他的个子应该是很高的,坐在轮椅上,他的上半身看上去长长的。
我走了几步,离陶成远了一点,走到坡子的前面,朝远处望着。从这里可以望到很远的地方,还隐约可以看到我下车走进来的地方。田野上长着一片黄色的稻子。竹林与梅树葱葱绿绿。风吹过来,带着一点山野特有的新甜的清新空气。面前一片叶子飘然而下,随坡子落下去。
应玫似乎突然浮现在身后。我先注意到陶成的一种微笑神情,再偏过身去,看到应玫提着一个篮子站在那里。她穿着一件大城市才兴的休闲装,宽宽大大的休闲装,显得自然质朴。手上的那只篮子是熟悉的式样,是小城那里特有的。青竹篾编成的提篮,提把大大的,边上用细竹篾缠编着,很结实的。她对着我,露出习惯的笑,又微微的低下一点头去。
“你来了。”她的话语里带着问候,没有惊奇,是很自然的。
我点点头,迎着她微微笑着。也许她丰满了一点,越发动人了。太阳正落下山去,通红通红的一个火球,架着一条云彩,晚霞长长地一层一层。
“东马路新开了一个超市,东西很多,我想多买一点回来。可想着很快要走了,带着累赘。”应玫是很喜欢逛店的。我知道。
应玫提着篮往房里去,我也跟着进去,陶成的轮椅往坡前移了一点,他对落日的景色很着迷。
她领我到旁边的西屋。那里摆着一张床,一张旧式的两边有木架子中间隔板的那种农家床。床上简单地铺着垫单,整齐地叠着一床薄毯子。看来山坡上的气候很荫凉。没有挂帐子,应玫对我说,这块坡子很奇特的,四周没有蚊子,也没有苍蝇。
靠窗摆着一张旧桌子。应玫把篮子里的东西往外拿,一件件铺在了桌上。有菜有酒,有短衣裤,还有一卷塑料绳子。她把空了的篮子挂在窗边上,再把那些菜拿到堂屋后面的厨房去。
我默默地跟着她,她的神态和举动引我跟着她。
厨房里摆着煤炉,应玫一进厨房,就把插着的炉盖开了,上面的水壶很快就发出了嘶嘶水动声。厨房的后面通着后门,门边放着两张小凳,应玫坐下来,拿过蔬菜来剥着菜皮,她做得很熟练,也很有兴致。她偶尔抬起头来看我一下,脸上还是那点微笑。
雨潭坡(7)
“你不坐?”
我摇摇头,一时我不知说什么。我肩靠着后门框,后面便是一个坡子,房子就倚着这个坡,坡上长着一簇一簇细长叶子垂挂着的绿绿的草。肯定近处流着泉水,草叶有点润润的。满坡褐色的土与丛丛簇簇的绿草相映,有着一种生气。
“这里晚上风很大,很凉。有时风吹得呜呜的,听惯了,能听出那节拍来。”她说。
“接到你的信我就来了。”
“在这里也有好长时间了。还没有外人来过呢。来往的都是这里住的人家,特别是老太多。她们会送来一些她们种的菜,有时送来一只鸡和几个鸡蛋。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应玫。她做事很沉稳,把一棵棵菜仔细地摘着,理顺着放在一边,她的动作又显得很快。
她抬头笑看我一下,正遇着我盯着她的眼光,这一刻两人的眼光又似乎凝着了。她的眼一动不动,清清澈澈的里面,很深的地方显得很开阔,仿佛没有边际。
我的眼光游移一下,她的眼光也随着微微低一低:“你还是老样子。”
“你也没变啊。”
“我觉得自己发胖了,在这里日子过得平稳悠闲,时间好像不动,饿了做饭吃,困了就上床睡。”
“很少想到我吧?”
“你的故事还总是说着。那天我还说,你会写出好东西的,写出一本人人都喜欢读的书。你天生会编的。”
“说给你听的,都不是我编的。”
“你真是会说的。”
说话间,她把菜拿到后门外接的一个水管前洗了。水是从坡子上流下来的,水色很清。她又把炉子上的开水灌进瓶里,把饭煮上。我跟着她走动。
她用布把旁边的桌子擦干净了。
“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可是还是觉得这里就是家。到哪里都好像是一样的,没有一处是可以离开的。这里也好,那里也好,随便隔着那么远的地方,其实还是在一起的,都在心里头,只要一想就想到了。对哪里我都没有离开的感觉。你说过那些飘游的事,你觉得自己走远了吗?”
“这里和那里总有区别的。有好看的地方,也有不好看的地方,自然是不同的。”我嘴里这么说,心里也在怀疑自己的话,觉得并没有说对。想到人有时心情不好,别人都说好看的地方,也没情绪看,关键在于心,那么应玫不知不觉说出来的,自然是有道理的。
应玫又回过头来看我。她的眼睛张开时圆圆的,眼白青青眼眸黑黑。我一时觉得心里漾着一点朦胧却又清晰的感觉,那感觉如湖波一般涌过来。
“明天就要走了吗?”
“明天下午有卡车来,是一个朋友,把我们送过去。送到南方那边的镇上,再换拖轮车。说那里都准备好了。”
我很想对她什么,希望她不要走那么远。但我明白她的心境,我在飘游的时候,自己也不明白我要走到哪儿去的。
我与应玫一起把烧好的菜端到桌上去。
从高高的悬梁上挂下来一盏电灯,在空间很大的堂屋里,亮着黄黄的光。小桌上面,放满了菜肴,几乎没有搁酒杯的地方了。应玫开了一瓶买来的红葡萄酒,给各人倒了,都端在手上。葡萄酒瓶就放在应玫的脚边,她说她是司酒。
“很能喝酒吧。”我对陶成说。
陶成托着倒了酒的玻璃杯,像是看着杯里红艳的颜色:“我听过许多的酒的故事,其中一个是描写一个古代的文人,说他对门的一位酒店的老板娘,长得非常漂亮,夏天里把桌子放在外面招待酒客。老板娘自搁着一张竹榻,没客人的时候就坐在榻上歇凉。这个文人在酒桌上喝着酒时,面朝着老板娘,欣赏着她的美色。酒足以后,他便在老板娘的身边床上睡下,睡得呼呼的。我觉得这是一个最好的酒故事。”
我知道这个情节,大概是有关竹林七贤的故事,只是听陶成说来,很有美感,也很生动。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雨潭坡(8)
我与陶成碰了一杯,我只喝了一口,他却把杯里酒一气喝下去了。
应玫在我身边说:“平时我们不喝酒的。”
似乎是知道我要来,今天应玫买了那么多的菜,还带了酒回来。平时自然不可能的,也许有明天就要走的缘故吧。
应玫在自己的酒杯里倒了一个杯底,浅浅的。她说过她不会喝酒的。那次她说,她喝了酒,脸会比红鲤鱼还要红,还会一个劲地笑的。
我随后也把酒一气喝了。一时酒热热地在喉咙口,迅即扩散到全身,感觉浑身处处都膨胀着。
应玫给我们的碗里挟着菜。陶成不时地动一下他的轮椅,他的身子很自如地在桌前滑来滑去,像游动着。
“常喝酒吗?”他问我。
“很少。上次还是和曹艺术在一起喝的酒。”
曹艺术是他们的熟人,我把那天与曹艺术一起看电影,后来散步回头喝酒的事说了一下。
陶成说:“有女孩子在旁边吧?是两个?”
“那是当然。有两个。”我说。
陶成动了一下轮椅,他把两只手撑着桌边,身子运动似的整个向上动了一动。
“从街南往西再转回来,我转过,慢慢地散步,大概要两个多小时。街西的那段路,嗅着总有股甜丝丝的味,是酒厂的味道,特别是夜晚就更明显了。那里的路面有点松松软软往下陷。铺着的砖头高一块低一块的,走上去脚底带着轻轻的颠动……喝酒的小摊在街面的丝绸厂门市部边上,对嘛?”
“是的,那天走了将近三小时。”
陶成说:“有时候走很短的路会觉得累,有时候走再长的路也有劲……小摊上供应的是啤酒吧。坐在小摊上,总有人在说着什么。风从街面上吹过。有人在你耳边低语,有的话近乎于耳语。旁边有人大声说话。而你听到的只是在耳边低语的声音。”
我想起来,那天夜晚小摊上确实还有几个农民模样的人在喝酒,他们大声地说着话,仿佛是整个城市的主人。
“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应玫问。
“梁若星。”我说。
“还有那个……叫萍萍的吧。”应玫给我杯中倒酒。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喝了三杯了。“她很热情的吧。”
“她还不错。”我说。我又喝了,把杯子伸到应玫面前,让她再给我倒。瓶颈碰着杯沿,发着叮当的微微细碎的声音。整个山坡安静极了。这里确实是安静。
似乎还能听到钨丝走电发亮的咝咝声。
我说:“她也在紫楼演出队,拉大提琴。”
陶成看了应玫一眼,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面对我时,眼光中始终围绕着她。而看她的时候,反而有点淡出了。那一刻间,我感觉着他深切的感觉。
陶成端着杯子,看着杯中的酒说:“把大提琴与红酒放在一起,会有一种特殊的意境。大提琴放在那儿,便有一种空谷的音响,而红酒的色彩与空谷琴音是相吻合的。两者在一个画面上,声响与色调和合成图案,或者说节奏……”
应玫看着他,她的眼光与围绕着她的眼光合在一起,有着一种青色的色彩,又有着清脆的叮当声息。
一瓶酒已经见底了,基本是我和陶成喝的,但我还相当清醒。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有这样的酒量。陶成的脸与红酒的颜色差不多了。而我也觉得自己的脸上有点热热的,想必脸也是红色的了。在灯下看应玫,她的肤色却越发显得白皙,白得如瓷般。她一直没忘给我们倒酒,也不时地给自己倒上一点。她不劝喝也不劝不喝。我还从来没有与人这样喝过。桌上的菜少了不少。喝酒的时候,往往是糟蹋菜的时候,吃下去也完全不知道菜的滋味。应玫是管搛菜的,所有的菜我都尝了,也许是新鲜的缘故,都很好吃。
吃完后,收拾了桌子,夜已深了。应玫端来一盆水放在陶成面前,她蹲下来,想是要给他洗脚。我就起身走出门去。都说红酒后来劲,风一吹,酒劲有点上来了,先是肚腹热,慢慢升到胸口,滚热滚热的。只是凉风从上压着,脑子还是清醒的。依稀听到身后屋里应玫与陶成的说话声,带着一点清柔的笑声。眼前是黑黝黝的竹林,远处深青色的朦胧如黛的山影,城市高低的楼影。
雨潭坡(9)
许多飘游中的记忆,夹带着一点旧时家的记忆,都拢在一起化作暖热的感觉,突然那酒的暖热在上下运动着,觉得腹下就膨胀起来,似乎无由地膨胀着,我弯了一下腰,缓解一点那里坚挺地顶着的感觉。但那是不可感觉的,越是感觉越是明显。
坡子下响动了一下,我恍惚看到一条东西游进竹林去了,想是蛇。竹林里往往有一种竹叶青蛇,是毒蛇。我注意到坡下有一双眼睛看着我,那是一条狗。奇怪的是它没有大叫,只听到它低低的吠声。一时,许多的声息都在我的感觉中。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