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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谈话继续时，安安正找上小女孩。

　　　　也许是黄荛的提醒起了效，也许是她自己不想让更多人注意，她把小姑娘拉到床角，打开头盔凑过去，声音压得只能传到周围，却依然带着上扬的笑意。

　　　　“你知道吗，你爸爸妈妈要死了哦。”她这么说。

　　　　小女孩愤怒地看过来，却没有出声反驳。

　　　　看着安安带笑的脸，女孩表情越来越狰狞，最后却渐渐放松下来，头也低了下来，不再看安安的表情。

　　　　“他们不死，你不一定能活下来，他们死了，你肯定活不下来。”安安轻轻把一根手指搭在另一只手掌中，看着小女孩的表情从麻木和敌意逐渐生动，手指又举起来摇了摇，笑着对小女孩说：“要活着哦，嘻嘻，活着才能对得起你的父母哦。活着才能……为他们报仇哦。”

　　　　“你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孩子说这些！”一直跟着她旁听了全程的夏卡质问，只是声音已经没什么力气，低的像是喃喃自语。

　　　　“因为啊，她还有救呢。”安安勾了勾嘴角，轻声说。

第121章　临行（）　
稳定安然的时间过得极快，转眼就只剩下了尾巴尖儿。

　　　　天色将明，安安给黄荛拆下绷带，重新清理上药，再换上轻便透气的包扎。

　　　　黄荛真的恢复的极快，除了双手看上去还严重一点，包扎时会微微渗出些血浆，其它地方都好的七七八八。

　　　　战场治疗设备有限，疤痕间或有一些，若是能回到中心星域，有后续的治疗与护理，很快就能恢复原本的样子。

　　　　黄荛双手不便，低头在上臂蹭了蹭，右脸皮肤略有些起伏，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

　　　　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眼下却不是在意相貌的时候。

　　　　黄荛在安安地帮助下穿好动力装甲，过程绝对不是一件美好的体验。

　　　　疼痛逐渐被身体习惯，烧伤未愈的十指在狭小的空间中一阵阵发烫。

　　　　两人声音不大，但足够吵醒精神紧张的人们。

　　　　等黄荛穿戴整齐，屋内几乎所有人都捋顺了一遍不多的物资与着装。

　　　　十几分钟后，孙莉回来，和屋里的人简单说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与计划。

　　　　孙莉说了很多话，详细又有条理，但中心思想就如安安说的那样——炸出去。

　　　　男人扶着妻子的手紧了一紧，又在接下来的安排中放松。

　　　　直到孙莉说完了安排后，男人趁女儿没有注意时，快速地在爱人唇角印了一吻，又连忙分开，弯腰将女儿抱了起来。

　　　　小女孩儿皱着眉一瞬不瞬地看着父亲，直看到男人有些发毛，才张开双手扑进男人怀里，笑嘻嘻地在爸爸脸上留下一道口水印。

　　　　女人站在一旁笑看着他们父女玩闹，看着看着低头抹了抹眼睛，再次仰起脸时却依然带着笑。

　　　　“什么时候才能好好的。”阮溏嘀咕一句。

　　　　“如果运气好，三天就能到达艾禾市。”牧平说，“可惜现在接收不了信号。”

　　　　“我们在这呆了几天了？援军什么时候能到啊。”房间里有人小声询问着。

　　　　黄荛无声地叹了口气，来到麦渡星已经半个多月，学校的毕业典礼是指定赶不上了，也不知道小伙伴们现在过得怎样。

　　　　再想到飞船本应已经到达木红星，黄荛一点都不想知道家里现在是怎样的情况……

　　　　尽管，以现在的情况，在失事当天就能就能得知消息，黄荛始终下意识忽略这一点。

　　　　“从虫群封锁消息到现在，应该已经有调查结果出来。”孙莉安慰黄荛，“援军很快就会抵达。”

　　　　话是这么说，其实她很清楚，麦渡星现下的状况，或许连援军都不会有。

　　　　重灾区只有艾禾以及周边的一些城市，更远的地方虫族的数目远没有密集到这种份上，防御反击还是没有问题的，甚至还会有余力支援这边。

　　　　不过不能在这上面抱太大希望，星球内部分不出太多的人手——虫族绝不能放任，一旦轻视它，分分钟内就能发展成庞大的群落，想要彻底清除需要大量人力与时间。

　　　　孙莉怀疑，其它群落怕是为了拖延救援时间，必定是麻烦又难对付的牛皮糖种族。

　　　　她不知道的是，星际援军已经到达麦渡星上空，用不了多久就会展开彻底地清扫。

　　　　没有多少时间给黄荛他们探讨局势，几分钟后，整装待发的人们冲出了他们的庇护所。

第122章　流浪（）　
形势比预想的要好上一些，没有大规模杀伤性虫种出现，但短时间内聚集的虫子依然不在少数。

　　　　剩余不多的重型武器勉强开出一条通路，随着人群的撤离，无人防守的废弃哨站终于抵挡不住虫群的多方出动，在后方分崩倒塌。

　　　　巨大的声响让不少人心尖一颤，哪怕迈出这步就没有想回去，此时也忍不住心里泛苦。

　　　　一个庇护所，对于战乱之中的人们来说就是希望，哪怕不那么安全，也能让人感到安心。

　　　　“快点！每个人都行动起来！”猴子的声音盖过轰锵的倒塌声与枪弹的声音，“注意别让它们冲上来！”

　　　　“开火！瞄准脑袋打！”又是一位领头的人呼喊。

　　　　“冲出去！炸药呢！”

　　　　“……”

　　　　命令似乎突然间多了起来，尽管大多数都是没什么意义的咆哮，但却有效的分散了人们的注意，让他们或多或少有些事情做。

　　　　“现在，全体向右侧突围。”孙莉的声音响起，不像先前的呼声那样声嘶力竭地喊，却让所有人清晰地听见，“圈内的人注意上空，尤其是腐化蝇。”

　　　　为了甩开聚集的虫子，队伍几次变换。黄荛被保护在队伍的中心区域，看着杀红了眼的队伍，看着一人又一人被虫子捞进虫群，看着伤残、被捕获的人被迫被丢下。

　　　　有人挣扎着拉响了赶制的手雷，将虫群拦截一瞬，也有人无声无息地倒下，她能做的只有握紧手中的枪。

　　　　小夫妻起初还被护在队伍中间，随着队形的几次急变后，一边儿顾着孩子的两人略有些跟不上。

　　　　眼见脱离了大片聚集的虫群，视野将将开阔起来，黄荛突然听到一阵窸窣的声响，像是某种坏掉的烤肉机烧着过热的油……

　　　　“小心地下！”黄荛来不及思考向谁汇报，直接开了扩音高喊。

　　　　从工厂离开后黄荛一路没有与人同行，此时突然喊这一声，除了安安几人稍加注意，其他人根本分不出精力去管一个小孩子的话。

　　　　孙莉原本正在和头儿说着一路几乎没有出现的电浆虫群落，闻言立马重复了一遍，才连忙注意地下，再指挥疏散时却已经晚了一步。

　　　　虫子并非昨晚一样现从地下挖来，而是一早就在下方，不知是有心埋伏还是他们不凑巧地踩了上来。

　　　　哪怕是正式的军队，对于这样的陷阱也需要多次排查，沙虫之类地下活动的虫种好找，地潜爬虫等职业埋伏者却能够在地下一呆数月，直到有人走到他们上方。

　　　　这些伏击虫种可以避免大多数探查设备，所幸，自从虫族大规模撤兵后，虫族的进化变减缓下来，反侦察技术也不再紧随着人类探查手法增加而迅速改进，才让人类不至于束手无策。

　　　　但那是针对军方，对于装备不足且在虫群中逃亡的群众而言，哪怕有心防范，也很难提前探知，遇上只能靠运气。

　　　　当然，正常情况下也不会有虫群伏击逃亡中的群众，在兵力不足时它们也会打的很聪明——如果脑子还没被杀死的话。但是在占优的时候，对于正面的杀戮与破坏有着一种人类难以理解的热衷，似乎它们就是为此而生。

　　　　数只沙虫与刺蠊从地下翻了出来，同时掀起的还有地潜爬虫的脊刺。

　　　　坚实的外骨骼在利刺面前像是没有任何防御力，不少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生生刺穿，血液顺着脊刺流下，再被脚下的大地吸收，而死去的人像是旗帜一般被挂在空中。

　　　　队伍凌乱起来，人们一时无法有效地撤出，队伍时而发出惨叫，却很快压下，声音远不及遍布的虫鸣与摩擦，让命令得以快速被传达。

　　　　男人到底被损坏的外骨骼牵连，为了躲避地下突袭的虫子抱着女儿躲闪，沙硕绞进损坏的关节中，在起伏的石块上行走艰难。

　　　　一只沙虫冲过时，他为了能将女儿丢给妻子，拿身体硬抗了一击，外骨骼绷断了数条金属管，男人的身子瞬间红了半边。

　　　　“不要！爸爸！！”小女孩在空中伸出手试图抓住些什么，却只能看着至亲离自己越来越远，头上仅剩下的一枚发卡被甩下，蓝盈盈地反射着初晨的光线，如同女孩断线的泪珠一般闪闪发光。

　　　　“你没有一个能护着你的好爸爸，但是你有个好妈妈，跟你妈妈走！别回头！”男人嘶哑着声音喊道，嘴里淌出的鲜血将一口牙染得血红。

　　　　男人手中的枪早没了子弹，他转过身，死命抱住沙虫的虫颚，动力装甲都拦不下的沙虫被他压得一时动弹不得，烦躁地挥舞着刀足。

　　　　在虫子杂乱的攻击下，男人身上的外骨骼零件四下飞溅着，一道道伤口几乎要切断他的身子，但他依然坚挺地站在那，尽可能地再多拖延一个瞬间。

　　　　安安插手接了一下瞬息变化下方位不准的小姑娘，辨认了下人，才在对方母亲靠过来时再次将人丢了过去。

　　　　小女孩抬头看见这个姐姐，眼球都红了，却咬着牙死不出声，乖巧地借力撑着自己的身子，直到被塞进妈妈怀里。

　　　　她还记得爸爸妈妈说的话，战场上不能哭闹，不能打扰到指挥序列的叔叔阿姨。不然、不然、会有更多的小朋友和她一样……她以后，再也没有爸爸了……

　　　　女人同样红着眼睛，却没什么表情，对安安点点头接过孩子，将女儿的脸压在自己怀中，跟在人群中部，专注地逃跑。

　　　　说不上运气好是不好，或许真的是凑巧踩到了地下休憩的虫子，将队伍搅乱后，地下再没有更多的虫子钻出。

　　　　等到清理了地下钻出的虫子，重新整队逃离时，人数已经可观的减少。有的人倒下了，还未死去，但是受伤过重，又没人来得及拉扯一把，便只能被留下。

　　　　动力装甲背后的摄像呈现屏幕上，只剩半个身子的男人虚握着一枚水蓝色的发卡，抬头望着人群离去的方向，似痛苦，似渴望。

　　　　一只腐化蝇停在他身上，将口器插进折断的身躯。男人的手握的紧了些，不知道凭借着怎样的毅力在身上摸索，待到人群走到足够远的距离，才放松下来，紧接着，连带周围虫群一同被火光吞没。

　　　　直到生命最后一秒，男人依旧看着妻女离去的方向，为她们送上最后的祝福。

　　　　紧接着，周围响起一片爆炸的火光，将后方的虫群与人群隔开。

　　　　或许已经习惯，或许知道要对得起死去的人，这一次，没有人再流泪，他们没有那么多体力消耗在感情上。

　　　　队伍机械地前进着，在他们曾经熟识的土地上流浪。

第123章　空屋（）　
接下来的几天里，队伍在虫群遍布的大地上躲躲藏藏，战争的漩涡卷过每一寸的土地，将战火中的人们拖入深渊，万劫不复。

　　　　每个夜间都有人悄无声息地死去，有的是不愿连累他人的伤员，也有不敢面对看不到希望的现实的懦夫。

　　　　尽管只是一两个人，却让队伍一天比一天的死寂。

　　　　或许人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茫然与恐惧已埋藏在思想深处，无法驱除，随着每一个人的离去轻颤一下，不知何时将会崩断。

　　　　头儿几个的话明显多了起来，除去和虫子干起来的时候，随时会吆喝几句，与艾禾市的距离也在每小时播报一次。

　　　　黄荛偶尔也会闪过怎么活下去的念头。

　　　　他们的食物几乎殆尽，药物也所剩无几，仅剩的弹药几乎没人舍得动用，几次遇到虫群都靠着冷兵器硬杀出一条血路。

　　　　说不怕，那是假的。

　　　　为此轻生倒不至于，只是现代化的城市似乎越来越遥远，战斗如同本能一般深入骨髓，偶尔想起和平的生活，竟有些荒诞怪异的感觉。

　　　　这些想法来得快去的也快，不是战斗就是四处躲藏的日常，让她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思考这些回忆里的问题。

　　　　“我们很快就会到达安全的地方，见到更多活着的人……”

　　　　躲藏在树枝掩饰的沟壑中查看伤势时，黄荛略微理顺了下思路，学着万重曾经的开导，轻声说给给精神不太好的小朋友们，也说给自己听。

　　　　只要不长期处于战乱之下，这个时代的战后创伤综合征，其实并不如以前那般严重。

　　　　除却常年的军事化教育，战后各方面的治疗与恢复，也在于敌方毕竟不是人类。

　　　　虫子杀死的多了，便只是一个数字，极少能带给人们的除了恐惧外有其它感情，这样的敌人，杀死它并不“让人痛苦”。

　　　　更大的创伤依旧来自人类本身，看着一个个同类倒下、死去，罪恶与愧疚更容易让人精神崩溃。

　　　　下令放弃甚至杀死过同类的军官、手上沾过鲜红血液的军人，完全不同于仅仅杀过虫子的“小孩儿”。

　　　　黄荛的伤这几天中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孙莉惊奇之余终于不再要求她必须要上绷带。即便这样，队伍里依然有不少人看她的眼神不怀善意。

　　　　若说现今还有谁不需要担心食物问题，那大概只有黄荛。

　　　　在艾禾市时置办的大量营养剂足够她存活月把时间，能量液也还算充裕，她已经尽量掩饰了这一点，但也耐不住恢复时需要的营养太多，早就被人看在眼里。

　　　　好在几天的躲躲藏藏后，艾禾市就在眼前，远处已经能看到一排排不整齐的金属墙壁，在地平线上起起伏伏地跳跃。

　　　　不仅能看到城市，还能看到城市外密集的虫群。

　　　　艾禾市拉起大量的电网与防护墙，战火隔阂在人群与城市之间，但至少，看到希望了。

　　　　黄荛偏了偏头，远远近近的声响环绕着，其间似乎有清晰的枪声。

　　　　孙莉与两位退伍军人，以及兵役时候从事过战斗兵种的人组织了侦查小队，他们在这片战火纷飞的区域花费了一些时间，寻找可以栖身之处。

　　　　顶着人类与虫群冲进去几乎不可能，寻找到路线前，它们需要足够的时间，侦查队伍幸运地找到了适合的场所，这时正带着队伍绕开路上可能被虫子发现的区域。

　　　　看着眼前的城市距离缩短又远离，队伍中一颗颗渴望着归家的心随着上上下下，说不出怎样的一种煎熬。

　　　　枪声越来越响，哪怕潜力不高的人也能清楚地听到，麻木的队伍终于有了些激动与期待，速度提高了不少。

　　　　夏卡紧跟在队伍前列，从未如此期待能见到哪怕是一个陌生人。

　　　　黄荛在脑中算着枪声，每两发之间的间隔十分统一，规律的有些怪异。

　　　　十几分钟后，队伍到达了一处房屋，咋一看瞧不出是做什么的地方，也许是有钱人在城外自建的场所——毕竟，麦渡星真的很久没有虫子出没了。

　　　　让人失望的是，屋内早已经没有人在了，枪声来自于自动防御的机器人，固执的驱赶着进入攻击范畴的虫子。

第124章　重逢（）　
“没有领地设定，是出厂程序。”临近射程，孙莉解释了一句。

　　　　有人听到后才放心前进，也有人在孙莉开口前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

　　　　领地设定可以不分缘由杀死靠近一定范畴内的生物，并不用付出法律责任，属于官方程序，申请需要大量的时间与手续，常用于军事与研究的特定区域，普通人很少会把这列如考虑范围。

　　　　击杀虫族属于所有人类机械产物的共有程序，这个就像手机自带软件，更改或是删除可以随意，优先序列也并非最高，但机器人出厂时都会有这样的程序，可见人们对虫族的仇视。

　　　　对于这样的机器人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与虫子并排站立——除非你是它的主人，有更高的优先保护序列。当然，即使没有这一点，也没人会与虫子并肩。

　　　　花费了一点时间来防止误伤后，人们终于全部进入到屋子里，这里看上去像是娱乐场所，不过已经没有人在，看得出在战争开始前，这里的主人就已经全部撤离。

　　　　院内有一个小花园，里面的池塘给人们提供了充足的水源，可惜没有食物，能量块与能量液也没找到很多，其中一些还是从不需使用的设备上卸下来的。大杀伤性的武器没有，子弹倒有一些，看得出这里的主人能力不错，即使在战争星球，也不是谁都能在屋子里乱存枪弹的。

　　　　也许因为没有具有吸引力的事物，这处建筑才能保存至今。

　　　　头儿带人里外查了查，确定下方不利于虫子挖洞，又有金属的基座后，才下达了安全号令。他们还找到了备用供能器，但过大的信号会被虫子注意到，只能尝试将其中的能量导出。

　　　　一通忙碌后，队伍终于